牛凱
一到夏天,離家不遠處的“燒烤一條街”便格外熱鬧起來。那天下班路過,我突然瞥見店門口竟有扎啤桶身影,忙不迭給朋友打電話:“扎啤來了!”
對扎啤如此情有獨鐘,似有酒鬼之嫌,其實不然,我只是喜歡炎炎夏夜里手捧扎啤或豪飲或慢酌的清爽自在。酒不在好,幾塊錢一杯的當日鮮扎最妙,菜不在多,拌個蔥頭,炒盤土豆絲即可,當然不可或缺的還有一盤油炸花生米。扎啤和燒烤本是絕配,無奈如今燒烤難讓人放心,不過怎么也要來把肉串撐撐門面,無非再生嚼幾瓣大蒜。如此場合當然不用雅座包間,最好是臨街支起簡易桌,幾個塑料凳,更無需西裝革履,不妨穿拖鞋、大褲衩。也有手搖碩大蒲扇者,雖無仙風(fēng)道骨卻很是宜景宜人。
如今對扎啤的這份迷戀,都緣于當年的那場完美邂逅。那年我在有“火爐”之稱的城市上學(xué),一次夏日外出,回來時正值中午。又熱又渴之際,忽然見一輛送貨車正把一桶桶扎啤送到一家小店。我早聽說過扎啤卻未曾一嘗,便湊上前去。店主把剛送到的一桶扎啤打開,一開噴嘴,竟放出滿滿一杯雪白泡沫來。店主說,這泡沫里加點白糖,喝起來極似牛奶味道。我等不及,便要過杯來猛喝一口,準確說是大吃一口,果然一股冰涼清晰無誤地傳來,也明白無誤地告訴我,竟沒喝到一滴啤酒。店主見我著急,讓我等泡沫消去后放滿再喝??偹愕戎稽c點把杯子放滿,我一口氣便全灌了下去,打了一個長長的嗝,似乎把所有的酷熱煩躁都吐了出來。直到現(xiàn)在我仍然感覺,那是到目前為止,我喝酒喝得最舒服的一次。從那之后,便再也找不到那種感覺,包括喝完那杯之后又來的第二杯。
如今我生活的這座城市因為氣候宜人,扎啤似乎一直沒有得到人們的認同,即便酷暑夏夜的燒烤攤上,也多是瓶裝啤酒的天下。這一現(xiàn)象曾讓來此旅游的同學(xué)朋友大為不解,但夜幕降臨后清爽的海風(fēng)一吹,頓讓大叫“無扎不歡”的他們低頭思量。我曾邀朋友去沙灘野餐,在海里恣意游完后在沙灘大吃燒烤,痛飲扎啤。獨特的海邊風(fēng)情讓他們大呼過癮,然而漸起的涼意也讓他們放慢進度?;厝ブ蟾锌f千:扎啤雖好,哪似海風(fēng)撲面。
也真難為了身處“火爐”的人們,晚上從空調(diào)的人造清涼下出來,依然被籠罩在無邊無際的熱浪之中。有朋友說,知道為什么那里的人們喜歡逛商場和吃燒烤了吧。逛商場并非為了購物,而是有免費空調(diào)可吹,吃燒烤則為了省卻家里做飯油煙的熏燒,幾杯扎啤、一把肉串,便是一頓且飽且舒適的晚餐。那次出差我路過“火爐”,幾乎被扎啤夜景嚇了一跳:簡陋的桌凳擺得滿滿當當,隔幾步便是摞得高高的扎啤桶。朋友說,為了裝得多、運得快,原本圓柱形的扎啤桶都改成方型,而且有十斤、二十斤裝等多種型號。即便是來了客人在家吃飯,也可根據(jù)酒量拎一桶上來,極是方便。
那天臨走,朋友非要再請喝一次扎啤。那可是該吃早餐的時間。到一處簡陋小攤坐下,恰新鮮扎啤剛送到。幾杯扎啤便先端上來,下酒菜竟是不可思議的豆腐皮,而且切也不切,只管用手撕來吃。朋友說,真正喝扎啤,菜只是擺設(shè)。瞥見旁邊一位老者正悄然入座,果然只一杯扎啤,如品茶般輕啜慢酌,不能不讓人感嘆扎啤的深入人心。
后來我聽說俗稱的扎啤其實是誤稱,平時所謂的扎啤實際上是未經(jīng)過巴氏殺菌的普通鮮啤酒。而真正的扎啤學(xué)名謂“重加二氧化碳冰鎮(zhèn)啤酒”。不過管它學(xué)名如何,芳容怎樣,僅這“扎啤”的名號便著實讓人感覺可親。試想,頗感壓手的厚重玻璃杯里,盛滿金黃澄亮的琥珀色酒液,杯壁掛著緩緩綻放的雪白泡沫,一股冰爽清涼從如朋友握手般的掌心處滲透進來,讓人不覺激凌凌猛地一振:扎啤來了!
責任編輯/劉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