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春亮
日子過得不咸不淡,這讓老左很郁悶。生活應該是個什么樣子的呢?老左也弄不明白,但日子總得過,老左也就只能這么無聊并郁悶著。
晚上同事聚餐,大伙咋咋呼呼地吃喝,天南海北地瞎侃,老左覺得沒意思,木然地坐著。突然,擺在飯桌上的手機歡快地響了起來。老左長出了一口氣,站起來半躬著身向大伙揚揚手中的手機,轉(zhuǎn)身出來了。
“老朋友你好,聽出我是誰了嗎?”純正的廣東口音。老左以為聽錯了,左右看看,旁邊并無他人。自己什么時候冒出一個廣東的朋友?老左一時有些語塞:“喂喂喂,”老左裝模作樣喊了幾聲,“對不起,我這里信號不好,聽不太清楚,您是?”
對方顯然有些失望,說:“喲喲喲,您真是貴人多忘事啊,連我的聲音也聽不出來了?”
腦子咯噔閃了一下,老左竟然有些興奮,以前聽說過此類騙局,沒想到今天讓自己給遇到了。
“哦,是白總吧?對不住,剛聽出來?!?/p>
“對嘛!我說老弟怎么能忘記我呢?好久不聯(lián)系了,最近好嗎?”對方似乎調(diào)整了一下坐姿。
果然是騙子,老左暗暗有些后悔,剛才胡謅了一個白總,怎么不說了一個狗總呢,對方一定也會打著哈哈附和。老左說:“我很好,白總?cè)绽砣f機,怎么想起跟我打電話了呢?”
“是這樣的,我在洛陽出差,洛陽離你很近的喲,我一下就想起你了?!?/p>
“太好了!去年你母親車禍去世,沒去吊唁,我心里很愧疚,正好你來,我得好好招待一下啊?!崩献箅[約聽到心底嘎嘎的笑聲。
電話那頭似乎突然被噎了一下:“啊?謝謝老弟哦,正要去找你呢,這樣吧,我今天把這里的事情處理完,明天就去找你,你看合適嗎?”
老左使勁壓抑住心底的笑聲,連聲說:“合適,合適!什么時候都合適?!?/p>
對方顯然不想多說了:“那好。以前我的那個手機號碼不用了,你記下我這個電話,明天再聯(lián)系?!?掛了線,回到酒席,老左仍舊很興奮。跟大伙一說,沒想到,大伙比老左更興奮,紛紛放下酒杯和筷子,幫著老左出謀劃策——跟騙子過過招,真他媽的過癮。
有見多識廣者說,騙子無非為了騙錢,等著吧,明天一定給你個銀行卡號向你借錢,理由嘛,無非是找小姐被抓、出車禍、錢包被偷等等,太小兒科了! 有的說,老左,練習一下演技,你得會裝傻,在沒有玩夠之前別讓騙子識破了。
有的說,嗨,前兩天剛看到一個小說,就是調(diào)戲這類騙子的,借著核實身份的時機,多多問候他出車禍的老娘、患癌癥的老爹、艾滋病兒子……
有的說,等他把銀行卡號發(fā)過來,去銀行輸密碼,鎖死他!
大家同仇敵愾,群情激昂。
回到家,老左泡杯茶,細細將思路捋了一遍,直到覺得勝券在握才脫衣睡下,但終究不放心,拿過手機,將手機鈴聲開到最大。
第二天,老左早早就醒來,手握著手機靜靜等待。那個騙子的電話沒準隨時會響起。
電話倒是有幾個,都是同事詢問與騙子過招結(jié)果的??磥硗聜円驳胗涍@事呢,還真不能丟臉,老左暗暗想。可問題是,騙子的電話卻遲遲不見打來。老左很焦躁,猶如一位全副武裝的獵人轉(zhuǎn)悠半天卻碰不到任何獵物一般。
下午五點,老左決定主動聯(lián)系——誰說引蛇出洞不是一著好棋?
電話嘟嘟了兩聲,很快接通了:“喂,您找誰?”一個好聽的女聲,裹挾著慵懶的氣息悠悠地問。
老左很吃驚,怎么變成女人了:“咦?白總呢?昨天跟我打電話的白總呢?”
“白總?”女人停頓了一下,嗤嗤地笑了,說:“白總啊——去洛陽出差了唄!”
“那手機怎么在你手上啊?你是哪位?”老左越發(fā)摸不著頭腦。
“哈哈哈!”那頭好像憋不住大笑起來,“您還當真了呀?怪不得有那么多騙子呢,都是你這樣善良和無知的人誘惑的。”
沒等老左張口再問,女人又說話了:“好了,實話告訴你吧,生活太無聊了,昨天吃飯時一個朋友拿我手機隨便冒充了一下騙子,結(jié)果呢?你還真就上鉤了?!?/p>
還是被騙了。女人笑得嬌喘連連,歡快的情緒把老左也感染了,掛掉電話,老左也嘿嘿地笑了兩聲,說不上是歡欣還是失落。
但很快,無聊的情緒重新絲絲縷縷籠罩了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