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陳 慧
引子
請隨我的記憶一起,回到二十多年前那個大雪紛飛的年三十晚上。那時的我還是個懵懂的小孩。父母把我從外婆家接回來,吃一年中最重要的一頓團年飯。
夜?jié)u漸黑了,雪光也變得黯淡。燈火次第亮起來了,灶火歡騰起來了,炊煙升起來了,鞭炮鬧起來了,莊子里彌漫著各種饞人的香味兒,莊稼人迎接新年的最隆重的慶典即將拉開帷幕。母親在廚房里燒火做飯,父親熬了米漿,貼了春聯(lián)和門神,年夜飯就要上桌了。
然而在飯前還有一套重要的儀式,便是對先人的祭祀。每到年節(jié),我們都要在父親的帶領(lǐng)下,極其鄭重地祭拜先祖,俗稱“供祖人”。
在整個祭祀過程中,父親的態(tài)度非常虔誠。這虔誠使人肅穆,也令人好奇。每當這時,我總要問父親一個同樣的問題。
“爸爸,這些看不見的人是誰?”
“是我們的先人?!?/p>
“先人在什么地方,他們曉得到我家來嗎?”
“那曉得的。”
“我們也接他們,叔叔伯伯也接他們,先人忙得過來嗎?”
父親微笑不語。我的注意力也就被回爐后加工成“人間煙火”的飯菜吸引了。
年夜飯后,還有一個重要的節(jié)目,便是守歲。火塘里的樹篼子燒得臉燙燙的,雪白的糍粑烤得滋滋冒泡,紅彤彤的火焰調(diào)皮地躥動著。父親用火鉗撿起12顆火碳,看哪一顆先滅,以此卜算著每個月的大致天氣。
他一邊撥火,一邊零零碎碎地講述著關(guān)于先人的傳說:“我們這個陳,是義門陳。我們的祖先在江西瓦西壩,是在清朝嘉慶年間搬過來的?!?/p>
我驚訝了:“那么我們還是外地人?”
父親笑了:“大部分黃岡人都是從那里搬過來的。”
“我們的老家不好嗎?為什么要到這里來?”
“是政治移民。清政府下的命令?!?/p>
“瓦西壩是什么地方?是瓦崗寨嗎?”
“那不是的呦!”父親又笑了,但也說不出更多的所以然。
祖母在世的時候,愛給我們講“百犬同槽”的故事。據(jù)說“江西義門陳”原是一個大姓,所有的族人都非常團結(jié)。且不說族人之間是怎樣地互相關(guān)照,即便所有的家犬都是義字當先,同槽而食,只要其中一只狗不到,其余的狗非要等到它來才肯進食。祖母還說,天下陳姓本是一家。后來,老陳家的團結(jié)與興盛讓朝堂里的人心里發(fā)虛。我們老祖宗的厄運也就到了?!瓣悺北环殖闪恕俺獭薄ⅰ俺伞?、“誠”等十三種不同的寫法,陳家人被“趕散”到全國各地。
翻開我家的族譜,我的先祖在嘉慶10年(1805年)移民到當時的湖北省黃岡縣,即現(xiàn)在的湖北省黃岡市團風縣賈廟鄉(xiāng)。從原遷移民至今,我和我的兄弟姐妹們已是老陳家在黃岡的第二十一代子孫。
我曾在族譜中找尋自己的名字。大概因為我是女子,也大概因為村支書只知道我的乳名,翻遍這本用毛筆鄭重書寫在黃色毛邊紙上的家族史,終于在一個角落里找見一個 “三毛”。 我這一生的喜怒哀愁濃縮到族譜里,只有這區(qū)區(qū)的兩個漢字。我不由要由衷敬畏這并不華麗的“手抄本”了,其中該蘊涵了多少代人的興衰更替、聚散離合??!
童年時代,我對陳姓先祖的了解僅止于此。但從祖母和父親的只言片語中,依稀感到即使今天這樣清貧,他們依然為自己曾經(jīng)顯赫的遙遠的先祖而自豪。
在寄居外婆家的日子里,我曾一次次坐在塆里的稻場上,獨自悵望回家的山路。我一直當父母的家是我最遠的鄉(xiāng)愁,原來我的鄉(xiāng)愁還有更久遠的年代,更遙遠的路途。遙想著幾百年前的故鄉(xiāng),我看不清它的模樣,但冥冥中它依然在向我召喚。終有一天我將再次回到那片土地,消解這與生俱來的鄉(xiāng)愁。
我曾站在廬山之巔,在云霧繚繞的峭壁之上,眺望鄱陽湖。但見好一片波光瀲滟的碧水!它離我那么近,就在腳下,就在眼前。此刻我不知道我們之間的淵源,只是望見這一湖碧水,便無端地心生歡喜。
我們選擇的交通工具是渡船,跟數(shù)百年前我們的老祖宗來到黃岡時一樣。上船的時候,濁浪滔滔,汽笛悠長,旭日初升,映紅了大半個天空和一大片江水。鷗鷺齊飛,江岸上的景物漸行漸遠。站在船頭,乘風破浪,豪氣頓生。那些古樓,那些街道,那些流水和飛鳥?。∪绻敵跷抑肋@里就是我?guī)装倌昵暗墓枢l(xiāng),我將以怎樣的心情來膜拜你!
后來,有了網(wǎng)絡(luò)。在浩瀚如海的信息中,我的鄉(xiāng)愁有了更多、更具體的依據(jù)。隨便一搜,相關(guān)的詞條紛至沓來。其中有無數(shù)關(guān)于“江州義門陳”的描述,印證了我祖、父輩的話并非妄傳。
于是我才知道,“江西鄱陽縣(古為饒州)瓦西壩”——我的故鄉(xiāng),它與“山西洪洞大槐樹”、“南京楊柳巷”和客家人之源“福建寧化”并稱為我國明代四大移民集散地。其中全國有兩億人的祖先發(fā)源于此。
根據(jù)歷史地理學(xué)家的研究,當年的瓦屑壩是一個瀕臨鄱陽湖、靠近鄱江的聚落和水運碼頭。相傳姑蘇人曾在此制陶。瓦屑者,即泛指所產(chǎn)陶器之破損毀壞者。有文字記載此地的殘器碎片:“其屑堅厚近寸,雖歷風霜不泐,土中掘出,則有如盆者,如百壺罌者,如甕者,而罌為多,間有如今宮殿所用琉璃瓦者。其坌而為阜紆,而為岡壘,而為路迭,而為墻傾、而為崖羅,而為塋辟,而為基藝,而為圖;或蚴蟉如長虹,或從聚紛紜如蝌蚪,或散布如落花、如魚鱗。亂甓頹垣.綠楊衰草,久與漢寢唐陵,共憑吊于韻歇。煙銷日落潮平之外,而風雨所剝.波濤所嚙、不知凡幾年矣,瓦屑固如故也?!?/p>
這段如歌如訴的文字為我們鋪開了一幅憂傷的畫卷。晶瑩剔透的琉璃破碎凌亂,恣意生長的綠楊衰草下斷壁殘垣,共同見證著作為當年宮殿營造工場的瓦屑壩,曾經(jīng)有過怎樣的輝煌壯麗,曾經(jīng)有過怎樣的冷落凄清!
瓦屑壩不僅僅是我的故鄉(xiāng),也是大多數(shù)團風人、乃至黃岡人、湖北人的故鄉(xiāng)。在黃岡的田間地頭、街頭巷尾,隨便借問一位行人,說起“江西填湖廣”,幾乎沒有人不知道的。
相關(guān)的史料多如牛毛。如,民國三十五年黃岡《黃氏宗譜》卷首·富一公傳云:
現(xiàn)今大姓之雜于岡、水、麻、安〔按:即今黃岡、蘄水、麻城、紅安〕者,類皆發(fā)源于江右(即江西——作者注)。
除黃岡外,鄂東南的今鄂州、咸寧等地區(qū)情形與此相類。
總之,據(jù)多方考證,今天的湖北本是一個移民聚居區(qū),有超過80%的家族是移民家族,相應(yīng)地有90%以上的人口是歷代移民的后裔。近來有個名叫張國雄的人,隨機搜集了湖北339個家族的檔案,其中只有22族是世居于湖北的家族,其余都是唐代以后遷入的,移民家族占總數(shù)的93.5%。(參見《明清時期的兩湖移民》)
探究當年“江西填湖廣”而構(gòu)成“移民潮”的原因,有多種推測,有戰(zhàn)亂說、拓荒說等等。從政治方面看,為剝離大宗大族的勢力而采取集中移民的辦法,即對人口眾多、勢力強大的宗族,政府分而治之,移民之兄弟皆不許居住在一起,民間稱之為“趕散”。“江州義門陳”的傳說中,這一說法更為契合人們的想象。
仔細玩味“趕散”這個詞,包含兩層意思,首先是要“趕”,其次還要使之“散”。對于我的祖先移民所受的此般待遇,并非妄加揣測。雖然在正史中無從查證“江西填湖廣”是否具有強制性,但封建王朝對人民的嚴格控制,是要把農(nóng)民緊緊束縛在土地上不使外流,讓其為地租、徭役而終年勞作。如此大規(guī)模、歷經(jīng)幾個朝代的長途遷徙,很難想象沒有政府干預(yù),無數(shù)移民可以自覺自愿背井離鄉(xiāng),去做前途未卜的拓荒者。
魯迅先生說過,中國的歷史,是“吃人”的歷史。而古代的移民史,更是一部血淚史。瓦屑壩大移民,對于政治群體來說,是移民墾荒的戰(zhàn)略決策。對于平民來說,則是“民食蝗,人相食”的苦難和抗爭。
作為一個移民的集散地,瓦屑壩還不是他們真正的故鄉(xiāng)。只是經(jīng)過了這么些年,對于喪失了家譜和祖先記憶的移民后代來說,這瓷片散落的瓦屑壩,這茫茫的堯山和清清的鄱陽湖水,這古老的渡口和迷茫的帆船,這白發(fā)蒼蒼的老娘送別遠走它鄉(xiāng)的兒女、相濡以沫的兄弟走向遙遠的他鄉(xiāng),已是他們對于故鄉(xiāng)的最后懷想。于是他們代代相傳,告訴他們的兒女,瓦屑壩就是他們的根。
滄海桑田,時空轉(zhuǎn)換。戰(zhàn)火紛爭,災(zāi)害頻發(fā),政治角斗,凡此種種,曾經(jīng)的故鄉(xiāng)變作他鄉(xiāng)。滄海一粟的我們,命中注定已經(jīng)找不到最初的家鄉(xiāng)。身為移民兒女,我的血液中流淌著一種情結(jié),那就是對故鄉(xiāng)的尋覓,對先祖的追憶,對流浪的本能向往和揮之不去的鄉(xiāng)愁,對移民群體與生俱來的同情。其實,古往今來,天災(zāi)和戰(zhàn)亂迫使人類不斷遷徙,誰的祖先又不是移民呢?
行文至此,我的腦中不禁響起那首飽含鄉(xiāng)愁的歌謠:不要問我從那里來,我的故鄉(xiāng)在遠方,為什么流浪,流浪遠方?為了天空飛翔的小鳥,為了山間清流的小溪,為了寬闊的草原,為了夢中的橄欖樹……不要問我從那里來,我的故鄉(xiāng)在遠方!
2010年1月12日晚,在馬曹廟鎮(zhèn)政府食堂門口的鐵鐘發(fā)出的悠揚召喚聲中,我像往常一樣,打了一桶井水運回宿舍。一個電話改變了這段按部就班的生活,是鎮(zhèn)委書記殷育紅打來的。第二天上午,我隨縣組工干部陳木波一起,來到了黃湖。這是一個巨大的工地。我第一次見到如此浩大的熱火朝天的建設(shè)場面。整個移民安置點建設(shè)用地447.14畝。16家工程隊的1000多名工人同時施工。800多套房屋同時打地基、砌墻。幾十臺套大型機械設(shè)備同時作業(yè)。交通運輸車輛川流不息。整個工地被一條長6000米的渠道分成東西兩區(qū),中間又以三橋相聯(lián)。僅點內(nèi)水泥硬化任務(wù)就達10.45公里。同時在建的還有一座學(xué)校。
我也從來沒有在哪個建設(shè)工地同時見到這么多縣領(lǐng)導(dǎo)和縣直各部門、各鄉(xiāng)鎮(zhèn)的“一把手”。似乎所有熟悉的面孔都在這里,但同時還有更多陌生的面孔。
見我一臉茫然,陳木波笑了。他說,建設(shè)黃湖移民安置區(qū)是眼前全縣首當其沖的大事??h里成立了移民建房指揮部,縣委書記任政委,縣長當指揮長,所有的縣領(lǐng)導(dǎo)都領(lǐng)了任務(wù)。
原來如此。
過去我們的先祖是移民,今天又由我們這些移民的后代來做接收、安置移民的事。不知是歷史早就埋下了伏筆,還是一種與生俱來的移民情結(jié)使然。在我的印象中,為了完成一項任務(wù),所有領(lǐng)導(dǎo)全員上陣,建縣以來應(yīng)該是頭一回。
說話間,我們遠遠看到,一輛轟隆隆的挖土機背后,臨危受命接管移民建房指揮部日常工作的組織部長蔡緒安頭戴草帽,和一個戴著工程帽的人站在一起,倆人一邊用手比劃,一邊在大聲地說著什么。
陳木波給我分派了任務(wù):每天記錄一份移民工作簡報,同時拍些圖片備用。當時我并沒有意識到,要完成好這件看似簡單的任務(wù)有什么難度。此后的一段日子,我的工作和生活只充斥了一個主題。在我13年的記者生涯中,先后經(jīng)歷了“九六”建縣、“九八”抗洪、扶貧攻堅和“非典”的洗禮,也從未有過如此的艱苦。它要求你必須心無旁鶩,移民、工地、房子、簡報……成了每一天的關(guān)鍵詞。夢里見到的場景也全是工地,那一片黃黃的泥地灰灰的天??!
每天清晨,拎著沉重的筆記本,穿過濃濃的晨霧,來到路邊等候那輛白色的交通車。一路上,看著人們有的上學(xué),有的上班,來去匆匆,覺得這份熱鬧雖然就在身邊,但離自己十分遙遠。
車來了,并不直接上工地,而是拐到一個固定的菜攤,車門打開,攤主就會迅速扔進一個蛇皮袋,里面裝著各種蔬菜和肉類,這就是工作人員的午餐原料了。
車子駛進工地,映入眼簾的有兩種色調(diào)。黃的是無限延展的稀泥。灰的一半是天空,一半是“恨其不爭、怒其不長”的一排排在建灰沙磚房。大多數(shù)時候,天都是這樣灰蒙蒙的。有時下著雨,偶爾雨里夾著幾粒雪子。
在這灰蒙蒙的天底下,貨車、交通車川流不息,幾個爐子支起的簡易“餐廳”旁人頭攢動,工人們或蹲或站,三兩下吃過早飯就去上工。少有的幾個晴天,陽光一燦爛,工地便更加熱火朝天了。
可惜這樣的時候很難得。黃湖地如其名,50年前,這里曾經(jīng)是一片沼澤,來去都要渡船。50年后的今天,雖然它已變成一馬平川,但下一天雨,要三天才能干透。為了保證建房質(zhì)量,按照當?shù)亓晳T,建筑隊都是把基礎(chǔ)整體抬高1.8米以上再施工。此時恰逢雨季,一下雨,施工安全、工程進度、交通運輸和人氣都受影響。
所以工地上的好天氣實在是太重要了。這天氣決定著移民干部的表情,左右著勞苦大眾的心情。老天嬌滴滴撒下一場小雨,工地就會好幾天一片爛泥。雖然沒有統(tǒng)一制服,卻基本人人都穿雨鞋。走在泥里,咕嚕咕嚕的,一步一滑,再走幾步,腳底帶泥,舉步維艱。
“為什么不先修路,再建房?”我不解地問縣建設(shè)局聘請的工程監(jiān)理徐金泉。
老徐今年58歲,去年8月工程開工他就來了,至今已經(jīng)一年多。他說:“新路留給移民走。要是先鋪上了水泥,等房子建好了,路也壓壞了。”
工地入口處,有排低矮的工棚,是指揮部的辦公場所兼食堂,人來人往,熱鬧非凡,指揮人員在這兒運籌帷幄,移民代表和幫扶隊員在這兒歇腳,食堂的小孫在這兒熬湯煮飯。后來隨著移民小學(xué)教學(xué)樓的竣工,指揮部集體搬遷,這排工棚就成了指揮部的舊址,只保留了用餐的功能。
吃飯也是工地生活的一大景觀。如果你吃過人民公社的大食堂,應(yīng)該能夠想象幾分。到了飯點,30多位移民代表回來了。他們是客,所以先吃。小小一間工棚,塞進三張大圓桌,已經(jīng)桌滿為患了。再上百號人吃飯,嗬,那場面,想想吧!坐是沒得坐了,要是下雨,就連站的地方也沒有。常常和著雨水吃飯。經(jīng)過一上午的勞作,人們饑腸轆轆。大家你遞碗,我添飯,圍桌而食,頗有一種搶前爭先的氣氛!工地人多,炊事員忙不過來,常常煮成夾生飯。照例被“打掃”得“四大皆空”:鍋空、碗空、盤子空、甑空。天氣冷,肚子餓,勞動強度大,生米都能嚼三碗。
上廁所也成了一件難事。起初指揮部辦公室在工地入口,附近修建了一座簡易廁所。由于供不應(yīng)求,女廁所常被“借用”。后來辦公場所輾轉(zhuǎn)搬到剛剛竣工的黃湖小學(xué),由于工程還沒有驗收,校長徐延生堅持公廁要“等娃娃們來了再開”。所以解個手居然要來回在泥地里折騰半個多小時,算算成本帳太劃不來了!縣委書記洪再林是位女同志,每次來先不說別的,第一句必問:“你個女伢上廁所怎么辦?”
我和另外一個女孩陳思思平常手不離杯,這回只好用個懶辦法,盡量少喝水??晒さ鼗姨?,這樣偷懶的結(jié)果是,搬遷后思思的聲帶做了息肉切除手術(shù),我則吃了半年的藥來消除聲帶小結(jié)。
為了節(jié)省時間,領(lǐng)導(dǎo)們白天督戰(zhàn),晚上開會。雖然只是一份“限量發(fā)行”的簡報,卻是工地唯一的“黨報黨刊”,馬虎不得。我的任務(wù)完成后,負責文印的人才開始工作。所以,如果我熬夜,總有人睡得更晚。
下不完的雨,趟不完的泥,熬不完的夜,加不完的班……這就是工地生活的真實寫照。
雖然移民一直說好,說政府給我們修了這么好的房子,我們非常滿意之類的,但我總是感覺,移民,絕不是蓋幾間房子那么簡單。一群人從一個地方遷到另一個地方,把異鄉(xiāng)生生地變成家鄉(xiāng),將完成怎樣的心路歷程?毀滅,重建;放棄,拾起;告別,聚首。比起蓋房子,一定更加艱難??粗さ厣系氖|蕓眾生,看著這項鋪天蓋地的大工程,越發(fā)感到人的渺小,感到生存的考驗無處不在。
從冬到夏,我在工地整整呆了8個月。離開工地后,我正式加入移民干部隊伍,至今也是整整8個月?;仨@段征程,我覺得自己有義務(wù)把這場特殊的戰(zhàn)斗和在這場戰(zhàn)斗中付出過、拼搏過、奉獻過的人和事原原本本記錄下來。盡管我的文字還不夠成熟,但我將盡力保持它的樸素與真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