淺析《夜鶯與玫瑰》意象的宗教溯源

賈怡珩 李孝敏

（1.武漢大學(xué) 外語學(xué)院，湖北 武漢430072；2.中共鄭州市委黨校 學(xué)報編輯部，河南 鄭州450042）

奧斯卡·王爾德（1854—1900），英國著名的小說家、劇作家、詩人，唯美主義運(yùn)動的倡導(dǎo)者和實踐者，是19世紀(jì)英國最偉大的文學(xué)家之一。王爾德的基督教信仰在他的童話故事創(chuàng)作中有所體現(xiàn)，在童話《夜鶯與玫瑰》中，很多意象都包含了一定的基督教元素，我們可以從《圣經(jīng)》中找到其源頭。

一、橡樹意象的宗教溯源

在西方文化中，人們認(rèn)為橡樹是強(qiáng)大的象征，對橡樹十分尊崇。在《夜鶯與玫瑰》中，夜鶯的巢在橡樹上，橡樹是夜鶯堅實的庇護(hù)，也像是一位愛護(hù)她的長者。橡樹是夜鶯為愛而死的見證者，對夜鶯十分憐愛，聆聽了夜鶯最后的歌聲，并為夜鶯的離去感到惋惜。同時，橡樹是一個富有愛心，懂得憐惜的形象。童話中這樣寫道，“那橡樹卻是明白了，悲傷漫延在他的心頭，他輕聲說：‘唱一首最后的歌給我聽吧，你離去后，我將會感到無限的寂寞’。于是夜鶯為橡樹歌唱，婉轉(zhuǎn)的音調(diào)就像銀瓶里涌溢出的水浪一般清越?！保?］在寂靜凄涼的夜里，只有橡樹在認(rèn)真地聆聽著夜鶯的歌聲，并為她的死去感到深深地悵惋。

橡樹是《圣經(jīng)》中多次提到的一種植物。它枝葉茂盛，生命力強(qiáng)，象征力量與長壽，被人們當(dāng)作是圣樹或神諭樹。它是堅固的象征，正所謂“高大如香柏樹，堅固如橡樹”。它可以用來造船槳，“用巴珊的橡樹作你的槳”；也可以用來做地理位置的標(biāo)記，“他們的境界是從希利弗、從撒拿音的橡樹、從亞大米尼吉和雅比聶，直到拉共，通到約旦河”。

橡樹還是神靈出現(xiàn)的地方，或者供奉神靈的地方，是人們敬畏和崇拜的一個意象。例如，“亞伯蘭就搬了帳篷，來到希伯倫幔利的橡樹那里居住，在那里為耶和華筑了一座壇”，“耶和華在幔利橡樹那里，向亞伯拉罕顯現(xiàn)出來”，以及“（耶和華）又臨到黎巴嫩高大的香柏樹和巴珊的橡樹”。

同時，橡樹也是埋葬死者或者見證死亡的地方。例如，“利百佳的奶母底波拉死了，就葬在伯特利下邊橡樹底下，那棵樹名叫亞倫巴古”“押沙龍騎著騾子，從大橡樹密枝底下經(jīng)過，他的頭發(fā)被樹枝繞住，就懸掛起來，所騎的騾子便離他去了”“約押拿三桿短槍，趁押沙龍在橡樹上還活著，就刺透他的心”“他們被殺的人，倒在他們祭壇周圍的偶像中，就是各高岡、各山頂、各青翠樹下、各茂密的橡樹下，乃是他們獻(xiàn)馨香的祭牲給一切偶像的地方”。

在《圣經(jīng)》的諸多描述中，橡樹主要與神靈、祭祀、死亡相關(guān)，它是一種神圣的樹，在西方文化中有著很高的地位。王爾德將橡樹這一意象運(yùn)用在這篇故事中，一方面，橡樹是圣樹，他見證了夜鶯凄美的死亡，這一點與《圣經(jīng)》中的描述相符合；另一方面，作者運(yùn)用這一意象，也為夜鶯的歌聲以及整個故事渲染了神圣的光暈。

二、玫瑰意象的宗教溯源

眾所周知，在西方文化中，玫瑰是美與愛的象征，現(xiàn)代人更喜歡用紅玫瑰來表達(dá)愛情。在《夜鶯與玫瑰》中，夜鶯為了尋找一朵紅玫瑰，先飛向草地中的白玫瑰樹，又飛向日晷旁邊的黃玫瑰樹，最后找到了學(xué)生窗下的紅玫瑰樹，用自己整夜的歌聲和生命換來了一朵珍貴的血玫瑰。這朵血玫瑰不僅代表著珍貴而美好的愛情，更有其宗教及文化內(nèi)涵。

《圣經(jīng)·舊約·雅歌》提到了“沙侖的玫瑰花”，沙侖是以色列的平原，玫瑰是平原上開放的鮮艷美麗的一種花，用玫瑰花來比喻新郎，表現(xiàn)了愛情的熱烈和美好。在《圣經(jīng)·舊約·以賽亞書》中，玫瑰花以華麗、美好、光榮、神圣的形象出現(xiàn)，這也是西方人之所以喜愛玫瑰的重要原因。

西方人將紅玫瑰視為神圣的靈魂之花，玫瑰之所以在西方文化中有重要的地位，與它的基督教溯源息息相關(guān)?！盎浇陶J(rèn)為，玫瑰的起源是基督在十字架上受難殉教時，其身體的鮮血從腳跟流到地上，殷紅的一大片鮮血所盛開的紅艷艷的花。這血玫瑰便是盛血玫瑰，因為它鮮紅的色彩源自于基督的血液，神圣不可侵犯”［2］。因此，玫瑰不僅是愛情的象征，更是一種宗教之花，它意味著一種自我犧牲、高尚、圣潔的精神。夜鶯飛蛾撲火般奮不顧身的愛，就像她用生命換來的那朵血紅色的玫瑰一樣熾熱，一樣神圣。例如，“那摯愛和冢中不朽的愛情呀，卓絕的白色花心如同東方的天色，終于變作鮮紅，花的外瓣紅如烈火，花的內(nèi)心赤如絳玉”［3］，這朵紅玫瑰也是夜鶯高尚心靈的外在體現(xiàn)，是她內(nèi)心如火熱情的燃燒，是她消逝生命的另一種綻放，是她心中對愛情執(zhí)著的信仰是她靈魂深處熱切的吶喊。

三、夜鶯意象的宗教溯源

夜鶯以夜間婉轉(zhuǎn)動聽的歌聲而著稱。在西方的文學(xué)作品中，夜鶯是經(jīng)常出現(xiàn)的一個意象，在《夜鶯與玫瑰》中，夜鶯整夜歌唱，她婉轉(zhuǎn)動聽的歌聲伴隨著漸漸退去的生命，為整個故事增添了悲劇的色彩。夜鶯是一個自我犧牲型的角色，夜鶯的死也是王爾德基督教情結(jié)的體現(xiàn)。在《圣經(jīng)·新約》中，耶穌之死同樣展示了一種雖然充滿痛苦，但是無所畏懼的超越精神。耶穌更有理由保全生命，完成他未竟的事業(yè)，然而他選擇了死。面對死亡，耶穌抱著無畏和超然的心態(tài)。這種面對死亡的態(tài)度，“使他成為基督，也使他復(fù)活，使他在西方文化史上成為替人類受難和殉道的象征”［4］。而夜鶯用自己嬌小柔弱的身軀唱出了最后一首愛情樂曲，用自己的血液染紅了最美的一朵玫瑰花?！耙国L死的方式與耶穌被釘死在十字架上有驚人的相似，而且王爾德通過這一形象所傳達(dá)的含義與基督教教義不謀而合?；浇烫岢?，愛護(hù)他人，同時也會得到他人的愛。只有像耶穌那樣為了拯救他人，不惜獻(xiàn)出自己的生命，愛才成為永恒。甘愿犧牲的夜鶯就像基督一樣，盡管肉體毀滅，但她表現(xiàn)出的愛的精神卻是不朽的”［5］。夜鶯是一個奉獻(xiàn)者，她追求的不是短暫的歡娛，而是愛情永恒的真諦。

《夜鶯與玫瑰》是一篇構(gòu)思精巧的童話，不僅故事情節(jié)打動人心，而且在意象的選擇上也非常講究。橡樹、玫瑰等意象在《圣經(jīng)》中經(jīng)常出現(xiàn)，并有一定的象征意義。另一方面，王爾德童話的宗教色彩，其神秘性和豐富的文化內(nèi)涵，也成了吸引讀者的一個重要原因?！妒ソ?jīng)》作為西方文化的重要源頭，對西方文學(xué)作品的創(chuàng)作有著深遠(yuǎn)的影響。很多學(xué)者從唯美主義的角度分析這篇童話故事，而故事中的很多意象也充滿了基督教的色彩，其圣經(jīng)溯源和宗教情結(jié)是我們解讀這篇童話故事的一個新的角度。

［1］［英］王爾德.夜鶯與玫瑰［M］.林徽因譯.沈陽：遼寧教育出版社，2011.

［2］董榆萍.《夜鶯與玫瑰》中紅玫瑰的象征意義［J］.上海理工大學(xué)學(xué)報（社會科學(xué)版），2012，（3）.

［3］［英］濟(jì)慈.夜鶯頌［M］.王明鳳譯.北京：機(jī)械工業(yè)出版社，2009.

［4］陸揚(yáng)，潘朝偉.《圣經(jīng)》的文化解讀［M］.上海：復(fù)旦大學(xué)出版社，2008.

［5］張金玲，楊敬偉.解析王爾德童話故事中的宗教情結(jié)［J］.電影文學(xué)，2010，（7）.