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 斌
(東華理工大學 江西戲劇資源研究中心,江西 南昌 330013)
“白蛇傳”作為中國的四大民間傳說之一,古往今來受到眾多作家的青睞,在不同時代、不同地區(qū)的作家筆下不斷復活與新生,給讀者帶來了不同的審美感受和認識、思考。臺灣作家趙雪君改寫的京劇劇本《祭塔》(碩士畢業(yè)作品),卻是一部很另類的作品——許仕林祭塔與白素貞產(chǎn)生不倫之戀,最終許仙替天行道,白素貞為救護許仕林而殞命,許仕林為白素貞殉情。如何看待《祭塔》對于民間著名傳說的改寫,這是不容回避的嚴肅問題。
早在趙雪君創(chuàng)作《祭塔》之前,“白蛇傳”就存在亂倫之作。王增勇在《神話與民俗》中記錄了一篇有關白蛇傳亂倫的故事:
許子祭塔完了,只聽一聲巨響,塔就塌了。白娘子站在塔前,容貌一點沒變,還是二十年前的那個樣子。許子看到白娘子,一下子就驚呆了,他怎么也沒想到白娘子是這樣的艷美,真不愧是神仙,他立刻產(chǎn)生一種邪念,心里頭想,要是自己娶媽媽為妻,這一輩子才沒有白活。這時只聽一聲霹雷,許子當場被雷霹死。白娘子看到這種情形,馬上明白了這是怎么回事。她望著死去的兒子,悲痛得不得了。只好回到原來的山里,繼續(xù)修煉去了。
王增勇說:“這是一種復雜的文化現(xiàn)象,絕不可簡單視之。故事能在較大的范圍內流傳不息,就說明它具有一定的群眾基礎,里面隱藏著深刻的社會內容”,“有人根據(jù)許子遭到雷霹,主張故事情節(jié)是對母子亂倫欲念的批判。這是一點兒不錯的。但同時也應看到,事實是否定的基礎。對母子亂倫的否定,前提是承認母子亂倫意識的存在?!?/p>
從趙雪君在《〈祭塔〉劇本分析》中的表述來看,她似乎沒讀過類似亂倫的“白蛇傳”,而認為自己的作品是獨創(chuàng)的,并且賦予自己的作品以“省籍認同”的文化與政治含義解讀:“臺灣人的本省與外省情節(jié)(結),現(xiàn)在想來,亦可視為許仕林心中那‘妖精世界’與‘人類世界’永難相容之對立的母型吧”。在作者泛化的解釋中,《祭塔》具有一定的現(xiàn)實依據(jù);然而通過深入解讀,不能不說,這是一部比較糟糕的喪失真實性的荒唐鬧劇。
《祭塔》中人物形象的塑造都不成功,原因就是作者缺少對于人類文化的深刻體認,將自己的想法生搬硬套地安排在作品人物身上。作者對丑惡的人物持肯定的而不是否定、批判的態(tài)度,這當然導致作品的失敗。
許仕林在明明知道白素貞是自己母親的情況下,還竭力挑逗,與之結合;白素貞同樣知道許仕林是自己的兒子,卻接納他的情欲,完全拋卻了與許仙的往日恩愛與人間倫理。
許仕林推塔門之前想到的竟是母親的姿色:“聽聞她、容顏貌、麗質天生,可似那、西施女、雁落魚沉?”在白素貞的美貌面前,自我完全被色欲控制,不能自持:
許仕林:一聲官人、叫得我、胸如水滾,兩只星眸、望得我、心似火焚。……
許仕林:但見她、泫然欲泣、面頰微暈,我已是、情迷骨酥、顛倒神魂。
當白素貞要說出兩人的真實關系后,許仕林的回答相當“無厘頭”:
白素貞:你過的……不好么?
許仕林:好的很好的很,見了小娘子,什么都好。
白素貞:癡兒,胡說些什么,我是你——(被打斷)
許仕林:(很著急,一直不想讓白素貞說出關鍵字)小娘子,我求你了,別說……別說……別說要做小生義妹,那便是叫我肝腸寸斷、如入刀山油鍋,我不如在此碰死算了。
兩人終于置人倫于不顧:
白素貞:由得他、為我將名兒取,就當是、換了名姓、人間再無白素貞。
許仕林:哪管他、犯天條、倫常違逆,得了紅妝、這一生、別無所需。
白素貞與許仕林是母子關系,劇本僅僅是描寫兩人“新婚燕爾”,絲毫不觸及在文明人看來應該有的內心掙扎。白素貞與許仕林生活在封建倫理觀念濃厚的社會,難道竟沒有感到來自禮教的壓力?
許仕林年幼時就表現(xiàn)出戀母情結,看雷峰塔的神情一日較之一日不同,有時候不喊娘親而是喊“素貞”。作者對戀母情結理論囫圇吞棗,沒有考慮到許仕林所處的文化環(huán)境、家庭身世和幼小年齡時的生理特點。難道戀母就一定要喊母親的名字?弗洛伊德認為,男性在幼年時期會有戀母情結,一個重要的原因是母親是男孩最早、最親密的接觸對象。許仕林家庭分崩離析,他被姑母撫養(yǎng),從未與母親接觸,受的教育又是封建禮教,怎么可能有異樣的神情,喊娘親的姓名?許仕林作為狀元,他的封建倫理觀念應當是極為深厚的,可是他對亂倫竟毫無抵制,實在令人不解。
白蛇形象的感人之處在于她遵守人間法度、溫柔善良、知書達理,對愛情堅貞,而亂倫和她被鎮(zhèn)壓前的品格是不相稱的。許仙姐姐評價白素貞“知書達理”,許仕林說她比人還要像人,那么白素貞怎么會對亂倫沒有強烈的抵制和痛苦的掙扎?作者說:“貫穿其中的,是白素貞對于人間一種純粹愛情的向往?!比欢碎g的愛情是有社會性的,“純粹愛情”是以不違背人類的基本倫理為前提的。作者說:“白素貞之所以沒辦法抗拒許仕林,也是因為她是受過情傷的女子?!卑姿刎憽笆苓^情傷”,但是并不會必然接受許仕林,她完全可以從已經(jīng)“自我改造”的許仙或者對她一往情深的青蛇那里得到安慰。
不僅是許仕林和白素貞,就是青兒與許仙也摒棄了人類的倫理規(guī)范。青蛇反對白蛇與許仕林成親,不是因為青蛇在意倫理觀念,而是因為青蛇沒有得到白蛇的愛:“人間那套理法,與我無關,我問的是,你竟將許仙拋棄在腦后,又棄我于不顧,憑什么是他許仕林?”青蛇決定不再為難白素貞,還要保護白與許仕林的愛情,她要等許仕林老死后再去追求白素貞。青蛇付出的代價是巨大的,然而并不感人,原因就在于青蛇維護的是一種違背人類倫理的情愛。
許仙也是如此,他口口聲聲要殺白素貞和許仕林來“替天行道”,然而“替天行道”不過是自欺欺人的幌子,深層原因卻是白素貞背叛了他,“氣難平”。青蛇問許仙為什么非殺白素貞不可,許仙回答:“她背叛我?!薄拔姨与x她身邊,并未另結新歡。她她她、連二十年都等不了么?”許仙的倫理觀念同樣薄弱,他更在乎的是白素貞被搶走的事實,而不是被誰搶走。
亂倫并非不可以寫,古今中外出現(xiàn)過很多亂倫題材的杰作,魯迅說過:“寫什么是一個問題,怎么寫又是一個問題。”同樣是母子亂倫,《俄狄浦斯王》(Oedipus Rex)卻是傳世之作?!抖淼移炙雇酢分詴蔀榍лd傳誦的悲劇,其原因就在于《俄狄浦斯王》重視文化因素、倫理觀念對于個人的制約,一個人并非是完全動物性的,還具有社會性。俄狄浦斯自始至終在抵抗亂倫事件的發(fā)生,他的逃跑和對自己的懲罰,是對人倫與文明的維護。阿諾德指出:“人具有思索和感情的天賦,文化認為人的完美就是這些天賦秉性得以更加有效、更加和諧地發(fā)展,如此人性才獲得特有的尊嚴、豐富和愉悅?!薄都浪穭t不然,劇中人物缺少對亂倫的抵抗。趙雪君答辯時,口試老師對《祭塔》也不認同,認為白素貞與許仕林相愛缺少依據(jù),并建議將劇本修改為“為父還情債”——許仕林為了彌補許仙的薄情而愛白素貞,這種建議同樣荒唐透頂?!半S著科技進步、經(jīng)濟發(fā)展,以及一系列社會問題的凸顯,強調審美經(jīng)驗的‘人文內涵’越發(fā)顯得重要。”而《祭塔》缺少的就是這種引領人類進步的“人文內涵”。
《祭塔》具有強烈個體性色彩,趙雪君說:“有強烈的個人人格貫穿角色,亦即乃是有意識的分別以‘自身性格’镕鑄與塑造角色?!睘榱烁鼫蚀_地理解這樣一個具有強烈個體色彩的作品,我們需要全面、深入地了解趙雪君的創(chuàng)作心理——幸而趙雪君寫有《〈祭塔〉劇本分析》一文。
劇本寫許仕林與白素貞亂倫,“俄狄浦斯情結”自然是不容回避的,對此趙雪君說:
創(chuàng)作之時這樣安排許仕林并無任何學理上伊底帕斯情結的預先設想與套用……
《祭塔》共有三層底蘊,最淺一層的是伊底帕斯情結。其實用伊底帕斯情結來講祭塔的亂倫,是非常不正確的。伊底帕斯的弒父娶母是出于驕傲與暴躁的懲罰,而許仕林對白素貞,是混血認同的皈依,亦即《祭塔》最主要表達的內涵。我個人的好惡個性不止決定了人物性格,也與認同問題相互交織作用。
盡管作者聲稱劇本沒有以任何理論為創(chuàng)作根據(jù),然而作者不得不承認,許仕林是否會有“伊底帕斯情結”是其所思考的重要問題?!耙恋着了骨榻Y”盡管是作品的最淺層次,然而這種理論畢竟?jié)B透于作品之中,成為塑造許仕林形象的理論來源。作者構思的漏洞就是忽略了許仕林的環(huán)境畢竟與作者的“高度歐化”的環(huán)境不同,亂倫行為與許仕林的身份及其所處的時代不相稱:許仕林處于封建社會,所受的是封建文化教育,許仕林就算有“伊底帕斯情結”,也只能竭力壓抑,如《雷峰塔傳奇》中的許仕林一樣,“趨近人性”。趙雪君說:“許仕林半人半蛇的血緣,鄙棄功名、厭惡人世的個性,造成他不顧世俗、離經(jīng)叛道近乎任性而為的強娶白素貞?!痹S仕林性子烈,非常任性,“人情世故怕是不及九歲小兒半分”,然而這些還不足以認定他可以離經(jīng)叛道至亂倫的地步。事實上,許仕林對姑母非常孝順,姑母評價他“是個好孩子,人孝順,官聲也好”,沒有“劣質惡性”。差役說許仕林“會讀書會做文章”。許仕林讀的畢竟是“圣賢書”,接受的是封建倫理觀念的教育,他越會讀書,受到的封建倫理觀念則會越深刻。一個深受封建文化教育的狀元豈能對母親見色起心,毫不顧忌倫理?
同樣是“祭塔”,臺灣作家張曉楓的散文《許仕林的獨白》所揭示的情感更為真實、感人:“當我讀人間的圣賢書,娘,當我援筆為文論人間事,我只想到,我是你的兒,滿腔是溫柔激蕩的愛人世的癡情。而此刻,當我納頭而拜,我是我父之子,來將十八年的愧疚無奈并作驚天動地的一叩首?!痹谶@里,起作用的是“圣賢書”,其情感是“愛人世”,是人子對于蛇母的“愧疚無奈”,父子、母子倫理得到維護與遵守。
趙雪君在生活中始終存在“不被選擇”的失落心理,如此造成她對于亂倫關系的錯誤認識:“霜兒跟趙云是我心中美麗的夢,血緣加上愛情,母子天性與真情摯愛,霜兒怎么樣都不可能拋棄許仕林……”禁止亂倫是人類基本的倫理觀念,是人類文明進步的必備條件;尤其是血親亂倫,更是與文明相悖?!把壖由蠍矍椤备菀灼茰?,因為這踐踏人類文明,定然不會被社會認可。
為什么許仕林會愛上白素貞,作者說“無從回答”,其中有不為他人理解之處:
男女之間的愛情,真要說出個道理,還不是那么有道理可說,簡而言之,便是“吸引力”的作用。愛就是愛了,要解釋為什么而愛,實不知從何解釋而起。故此,《祭塔》的問題并不在于“為什么許仕林會愛上白素貞”,而是為什么許仕林不壓抑這份感情,為什么反而硬要娶母,白素貞又為什么會接納許仕林……這種種問題的答案,都在開塔之后的場次陸續(xù)展現(xiàn),并不是很直接的回答,而是展示出許仕林的“環(huán)境”與“個性”。
問題是許仕林與白素貞之間并不是正常的“男女之間的愛情”,作者對此尚且不能做出圓滿的解釋,讀者當然更不能理解。許仕林愛白素貞主要是垂涎其美貌,而不是單純的愛情,作品并沒有充分展示出許仕林的“環(huán)境”與“個性”。
“混血認同”是劇本最主要的內涵,是作者思考并試圖表達的問題:
生為人父蛇母之子,生長于人類社會,本當認同自己是人類的許仕林,受到人類社會的排擠,他不是用趨近人類社會價值的方式獲得認同,相反的,他想要否認自己體內一半的血液,這一半既不能全然接受他,那他就選擇認同另一半,亦即妖精世界。我個人的好惡與個性便在混血認同的大議題上產(chǎn)生作用:如果我所屬的社會不認同我,我會選擇自絕于社會。
所謂的“混血認同”并不能完全解釋亂倫,因為白素貞的性格恰好與許仕林相反,她知書達理。吸引許仕林的并非是白素貞與他有相近的蛇性,而僅僅是美貌。
“白蛇傳”作為一個主題、情節(jié)、人物形象固定的古來的民間傳說,盡管有不同時代的作家予以改寫,然而故事內核大體一致。趙雪君怎么會寫出《祭塔》這樣盲目認同亂倫的作品?除了上述創(chuàng)作心理分析之外,西方解構主義思潮影響也是重要原因之一。
解構主義思潮在西方產(chǎn)生以來,對整個世界的哲學社會科學等領域產(chǎn)生了很大的影響。解構主義與傳統(tǒng)的認識論、方法論不同,對確定性予以消解。趙雪君從自身所處的時代環(huán)境和在生活中始終存在“不被選擇”的失落心理出發(fā),來詮釋白蛇傳,解構原有的故事內核與人物形象,注重個人情感和認識的表達,賦予傳說以新的內涵,這正是解構主義的特點?!案惺苁降慕鈽嬮喿x是指接受主體在解讀中拋棄了以往文本的神圣化觀念,把接受主體的自我放在第一位,完全憑自我的興趣進行閱讀,對作品中的人物命運和事件,采取隨感式的多角度、多層次的解構與延伸?!壁w雪君自己也說,“《祭塔》是十分富于當代性的作品”,“我所成長的外在環(huán)境高度歐化,環(huán)境刺激思考”。趙雪君正是在時代的和個人心理的因素下,以自我的感受來解構古老的白蛇傳故事并予以新的詮釋。
解構主義思潮的影響還體現(xiàn)在劇中人物的插科打諢,解構原有的意義和真實性,消解崇高和莊嚴,沖淡了作品的悲劇意蘊,并使得作品染上游戲之嫌。如許仕林祭塔前,差役乙、丙的對話:
差役丙:這么說,今天沒蛇妖可看了?
差役乙:可能沒戲看了。
差役丙:沒戲看就回家看老婆吧。
差役乙:老婆有什么好看?
差役丙:你老婆好看。
差役乙:去你媽的,你奶奶好看。
差役丙:不不不,我奶奶沒你老婆好看。
許仕林喝退眾人時,差役丙說:“誰叫他娘是稀有動物,當然不能輕易給人看的嘛?!卑姿刎懽鳛橐粋€“義妖”被鎮(zhèn)壓在雷峰塔下本是個悲劇,她理應得到眾人的崇敬,如此才能襯托出劇本的悲劇氣氛。然而差役乙、丙的談話卻帶著猥褻的語調,看“蛇妖”、“稀有動物”與看“白娘子”顯然不是同等范疇,二者所具有情感色彩是截然不同的。
差役乙:我叔叔的表妹的丈夫的弟弟的大嫂的堂哥他兒子親眼瞧見,那日西湖畔,大雨傾盆,狀元公脫了官服同一位姑娘遮雨哪。
差役丙:浪漫!真浪漫。
差役乙:浪漫你個頭。
到底是誰親眼瞧見并不是作者想要傳遞的信息,作者只是想以俏皮話來嘩眾取寵;許仕林以官服為姑娘遮雨才是作者想要傳遞的信息,因此差役乙的第一句話改為“有人瞧見”即可。“浪漫”是一個明顯具有現(xiàn)代色彩的語匯,與劇本中人物生活的時代背景和古樸典雅語言基調不協(xié)調。
差役丙:人家是蛇生的嘛。沒吞蛋蛻皮就不錯了。
差役乙:說到這吞蛋蛻皮……
差役丙:怎么,難道狀元公真有這等蛇性?
差役乙:有沒有蛻皮我是不知道,不過吃蛋倒是有的。
差役丙:可有人證?
差役乙:見過狀元公吃蛋的可就多了,先不說我,老張正月二十八看狀元公吃了顆蛋,小王二月初二又見著他吃蛋,二月初六是老蔡看見的,二月十五狀元公還讓小陳到市街上買雞蛋哪。
差役丙:那倒真是蛇性不改了?
差役甲:呸,誰不吃蛋哪?光看人家吃蛋就說人家沒個人樣,這不是亡鐵意鄰么?就有你們這種人一天到晚說人閑話、兩只眼睛死命的盯著人家瞧,巴不得從人家身上找出點蛇樣兒,照這種瞧法,我看你(指著差役乙)娘是只老鼠,你(指著差役丙)娘是只企鵝。
差役乙:老大,你怎么說我娘是老鼠?
差役丙:我娘怎么又是企鵝?
差役甲:(指著差役乙)你這小子專門在人背后嘀嘀咕咕、咕咕嘀嘀,你不像只老鼠?你娘要不是只老鼠精,你這副鼠目鼠嘴是打哪兒來的?(指著差役丙)還有你,一年四季喝的醉醺醺,走起路來搖搖晃晃,還挺個大肚皮出來,不像企鵝嗎?(踢差役丙)快滾到動物園去孝敬你娘親吧。
差役乙、丙捕風捉影地談論許仕林的蛇性很滑稽,差役甲拿別人的母親開玩笑、咒罵,也不具有高尚的道德情操,這類談話與作品的悲劇基調不符合,這說明,趙雪君在改寫白蛇傳時缺少深刻的悲劇體認,也沒有意識到“幽默”與“下流輕薄”的區(qū)別,朱光潛說:“幽默之中有一個極微妙的分寸,失去這個分寸就落到下流輕薄。大約在第一流作品中,高度的幽默和高度的嚴肅常化成一片,一譏一笑,除掉助興和打動風趣以外,還有一點深刻雋永的意味,不但可耐人尋思,還可激動情感,笑中有淚,譏諷中有同情。”
趙雪君受西方解構主義思潮影響,從時代的和個人心理的因素出發(fā),解構經(jīng)典,消解道德,盲目認可“混血認同”,沒有寫出文化、倫理對于人物的影響,沒有寫出人物的痛苦掙扎,因此《祭塔》并不是引起讀者靈魂震撼的悲劇,而是荒唐的鬧劇。李漁說,文學創(chuàng)作,“凡說人情物理者,千古相傳;凡涉荒唐怪異者,當日即朽”?!都浪纷⒍ㄊ撬傩嗟?,它的存在只是作為個案為“白蛇傳”的改寫敲響失敗的警鐘。
[1]王增勇.神話與民俗[M].西安:陜西人民教育出版社,1993.
[2]趙雪君.《祭塔》劇本分析[C]∥(碩士)畢業(yè)作品集.臺北:臺灣大學戲劇研究所,2005.
[3]趙雪君.祭塔[C]∥(碩士)畢業(yè)作品集.臺北:臺灣大學戲劇研究所,2005.
[4]趙雪君.創(chuàng)作與劇本分析·前言[C]∥(碩士)畢業(yè)作品集.臺灣大學戲劇研究所,2005.
[5]魯迅.怎么寫——夜記之一[M]∥魯迅全集(第 4卷).北京:人民文學出版社,1981.
[6](英)馬修·阿諾德.文化與無政府狀態(tài):政治與社會批評[M].韓敏中譯.北京:生活·讀書·新知三聯(lián)書店,2002.
[7]李春媚.當代語境下“審美經(jīng)驗”的多維觀照[J].暨南學報(哲學社會科學版),2012(12).
[8]張曉風.許仕林的獨白[M]∥步下紅毯之后.長沙:湖南文藝出版社,1996.
[9]張向東.解構主義與中國當代文學批評[J].中國比較文學,1997(2).
[10]朱光潛.文學上的低級趣味(下)[M]∥談文學.合肥:安徽教育出版社,2006.
[11]李漁.閑情偶寄[M].單錦珩校點.杭州:浙江古籍出版社,1985.