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性六事

畢金金

人類是什么樣的生物？我們可以迅速給出一個簡單的答案——一種聰明、健談、對物質(zhì)財富有強烈欲望的直立靈長類動物。但是，人性是什么樣子的呢？這才是更加有爭議的話題。因為人性復雜，包羅萬象，所以有人干脆否認“人性”的存在，他們聲稱：“人類可以是任何樣子的，只要我們愿意?！钡@種想法不可能是正確的。不論我們展現(xiàn)了多么鮮明的個性或迥異的文化，我們?nèi)祟愡€是一種動物，必然擁有區(qū)別于其他動物的“怪癖”。

其實，回答“人性”并沒有超出我們自身能力的范圍，科學家已經(jīng)尋找到了人性的微妙之處——一些由我們所有人共同享有的、有別于其他動物的通性。我們現(xiàn)在就來看看，到底人類背后隱藏著哪些獨一無二的特征，這些特征的存在又有著怎樣的合理性。如果此前你認為你了解人性，那么請再次思考一次吧。

富有娛樂精神的天生玩家

雖然“業(yè)精于勤荒于嬉”，但人類確實是非常喜歡玩耍的動物。誠然，其他動物也酷愛玩耍，但是它們都不像人類這般具有娛樂精神。沒有任何一種動物擁有種類如此之多的消遣方式——體育、音樂、舞蹈、電影……為了玩，我們制造了新玩具，發(fā)明了語言秀（比如相聲、小品和其他口技），舉辦了奧運會。我們一次又一次地絞盡腦汁，只是為了玩得更暢快。

人類確實是非常愛玩的物種，我們能夠?qū)⒂啄陼r代的趣味感一直保留到老年，而其他靈長類動物中，只有倭黑猩猩能做到這一點，這很可能要歸功于它們相對寬松的生存環(huán)境。毫無疑問，人類社會環(huán)境是最寬松的，我們有道德準則和法律條文來維持穩(wěn)定，所以，我們能夠放心大膽地與陌生人聚集在一起，而如果換成是倭黑猩猩，它們只會在一起相互廝打。

另外，我們?nèi)祟悡碛懈嗟目臻e時間，這一點對于娛樂也是很重要的。在野外，成年黑猩猩要花八個小時來覓食，但如果能夠讓它們有更多的閑散時間，它們也會更有娛樂性?？茖W家發(fā)現(xiàn)，如果將黑猩猩圈養(yǎng)起來，那么黑猩猩就會迷上電腦游戲，也會喜歡看電視，它們尤其會對充斥性暴力鏡頭的場面感興趣，而且它們似乎還能夠理解一些低俗幽默。

但是又有一個問題出現(xiàn)了，到底是由于人類有更多的機會來放縱自己頑皮的一面，從而顯得愛玩，還是說我們確實比其他動物有著更多的玩耍需求呢？

科學家認為，人類玩耍并非單純?yōu)榱藠蕵?，其實玩耍的過程是一種學習過程，對人類進化非常有利。

人剛出生的時候是很笨拙的，但與生俱來的貪玩可以幫助我們適應生存。無論是身體發(fā)育、社交訓練還是生活技能，這些都會潛移默化地在玩耍中得以加強。玩?？梢阅M許多人類社會和大自然中的復雜環(huán)境（比如電腦游戲、電影），人類可以冒最低的風險，在尋求刺激的同時，訓練自己的應變能力。拋開玩耍的個體意義，人類學家認為，玩耍最重要的作用是推動了整個社會的發(fā)展，尤其是它能夠加強人們的道德意識，提高社會凝聚力。沒有玩耍，年幼的孩子很難融入社會，玩耍帶來的快樂是一種非常好的體驗，會帶給人非常良好的感覺。比如某些強調(diào)團體協(xié)作的體育運動，不僅讓人釋放了競爭沖動，也使得我們懂得了各司其職。

刨根究底、抽象領悟、巨人的肩膀

從人類產(chǎn)生的萌芽階段起，我們就開始不停地對宇宙萬物分類排序，預測事物的運行方式，并且不斷地想辦法證實這些東西。我們做的這些事情都是科學。很明顯，科學已經(jīng)屬于人類共性的范疇，從仰觀天文、發(fā)明日歷，到納米科技、基因工程，是科學使我們理解了世界，增加了本領。有人會說，懂科學的動物并不局限于人類，所有動物都會利用某種科學來幫助它們生存，鴿子能夠利用地磁場認路，猩猩懂得用石頭來砸堅果。但很明顯，其他動物沒有能夠在科學上達到我們的水平。

那么，我們?yōu)槭裁磿绱伺c眾不同呢？科學家給出了一個候選答案：人類患有一種刨根究底的理性強迫癥！也就是說，我們會抓住一個問題，不停地問為什么、為什么……科學家做過一種實驗，他們首先教會小孩和猩猩如何將“L”形狀的玩具立起來，然后偷換了一批外觀相同但無法站立的玩具。猩猩不顧失敗，一次又一次地試圖將玩具立起來，機械地重復這種動作。小孩的反應則完全不同，他們會把玩具倒過來試試，或者晃一晃玩具，感受一下玩具的重心，尋找辦法。

另外，人類有著領悟抽象概念的能力，這是人類獨有的科學能力。猩猩知道可以用石頭來砸堅果，但它們不懂重量。兩塊石頭落在地面，一個發(fā)出“砰砰”的響聲，另一個發(fā)出“滴答”的響聲，猩猩不能夠根據(jù)落地聲，判斷哪一個石頭更適合用來砸堅果，但人類卻可以。更重要的是，這種領悟使我們能夠從一個領域預測另一個領域，將知識遷移運用，比方說，對于那兩塊石頭，我們還能夠預測出，發(fā)出“砰砰”響聲的石頭會在河流中迅速地下沉，而發(fā)出“滴答”聲音的石頭則可能會被河水中的暗流卷起。

無論是“刨根究底”還是“抽象領悟”，這些都來自于我們在科學推理上的敏捷，使我們與其他動物分開。另外，人類還有一種獨特的習慣——我們渴望與他人分享新的發(fā)現(xiàn)。一旦我們弄懂了什么或者找到了問題的答案，我們就會迫不及待地向世界宣布。所以，人類中的科學家（不僅僅只有牛頓），都站在了巨人的肩膀上。

親屬關系、個人安全、財產(chǎn)規(guī)范

是否任何人類社會都會有正式的法律？這個問題還沒有定論，但是行為處事的規(guī)范肯定是無處不在的。我們能夠自我約束、遵守規(guī)范，這也是人類獨有的特性。人類的近親黑猩猩可能會用一些簡單的行為規(guī)則管理領地，維持種群中的等級秩序，但是我們?nèi)祟悜{借語言和聰明的頭腦，開發(fā)了更加復雜的道德規(guī)范和法律規(guī)范，用禮儀和禁忌約束自己的行為。雖然每一種社會中存在的規(guī)則不盡相同，但是它們?nèi)荚谌齻€關鍵領域做出了明確的規(guī)范，我們可以這樣認為，這三件事都是人性本質(zhì)。

首先，我們重視親屬關系，這種關系會帶來權力、可繼承的財產(chǎn)和地位。不論哪一種社會制度，都對親屬身份和親屬之間的權利義務做了規(guī)范，這些規(guī)范或者偏向母系和父系中的一方，或者對于雙方都一視同仁?；橐鍪侨祟愄赜械母拍?，每一種社會都承認由婚姻建立的親屬關系，并用法律保護這種關系。人類不允許亂倫，禁止直系親屬通婚，盡管皇室成員可能有時會豁免。

在弄清楚誰是誰的誰之后，我們最關心的第二件事就是安全，所以每一種社會都對殺人事件的處理方式作了規(guī)范。即使導致殺人的原因是復雜的，大多數(shù)社會仍然譴責謀殺。雖然有的社會允許人們?yōu)橛H屬報仇而殺人，或者一些組織允許殺死違反其規(guī)定的人，但這些殺戮也都是受到嚴格規(guī)范的，殺人者大都會受到懲罰。

還有一件事人類最關心，那就是對于財產(chǎn)的規(guī)范，只有人類會做出如下的規(guī)定：某（些）人在特定的時間和場合有權使用特定的東西。從原始時代簡單的先到先得原則，直到工業(yè)時代復雜精細的私有制系統(tǒng)，雖然差別迥異，但這種規(guī)范一直存在。

我們制定的規(guī)范都與我們最在意的東西有關，比如上述的三件事情，但也許其中有著人類更深藏的本性——對于規(guī)范和約束的渴望。人類需要這些規(guī)范來駕馭自己，它們已經(jīng)成為人類生命的一部分。

出色的美食家和獨有的飲食文化

與其他動物不同，人類有著極其古怪的進食方式。動物們只是吃而已，我們則是在做飯。烹飪已經(jīng)被看作是人類最偉大的發(fā)明。一個非常有說服力的觀點就是熟食能夠提供更多的熱量，比生食更容易咀嚼，所以烹飪是人類非常重要的創(chuàng)新，它使人類祖先進化出了高功率的大腦，變成了社會化的智慧生物。

人類每一種社會和文化中都有自己的特色菜，但人類飲食文化的特別之處不僅僅在于出色的廚藝，人類還有著奇怪的儀式，比如吃飯的時間、吃飯的地點還有吃飯的同伴，這些都有特定的安排。動物們則簡單得多，黑猩猩一整天的時間都在找飯，哪里有飯就在哪里吃，而且不會和同類一起吃，因為那會引起一些不愉快。

對于人類而言，吃遠遠不是簡單地補充營養(yǎng)，它有著聯(lián)絡社會關系的作用。一般來說，吃飯時間是家庭生活中最重要的時間，家庭成員通過共同進餐鞏固親密的關系。情人節(jié)時的一次燭光晚餐，其威力不亞于一次真誠的表白。另外，朋友和同事常?？梢酝ㄟ^宴會聯(lián)系彼此、交流工作。

美食可以將人們拉到一起，也可以將人們分開。不同的文化有著不同的飲食傳統(tǒng)和禁忌，幫助我們定義人群的界限。人類獨有的飲食文化充分體現(xiàn)了人的社會特性，可以說，你吃什么決定了你是什么。

私密性行為背后的性愛政治

沒有任何事情比性行為更能反映動物的本性，即使僅從生物學的角度看，人類也存在著一些性怪癖：女性有著持續(xù)的接受性愛的能力，但隱蔽了排卵期，沒有明顯的信號可以表明她們是否處于能夠懷孕的狀態(tài)；在人類群落中，不同的性別混雜在一起，但我們采用的生活方式卻是一夫一妻制，所有靈長類動物中只有人類如此。另外，人類還有一個最令科學家困惑的怪癖，那就是羞于談性——人類將性愛看成最私密的事情，只會在私底下發(fā)生性行為。

人類為什么如此重視性行為的隱蔽呢？科學家們從其他靈長類動物那里得到了一些啟發(fā)。他們發(fā)現(xiàn)，如果一個種群中，雄性動物控制了雌性動物，雄性動物之間又通過競爭產(chǎn)生了霸主，那么在這個種群中就會出現(xiàn)暗中進行的交配行為。蘇門答臘的紅毛猩猩中，雄性領袖可以公開交配，它的下級則非常的謹慎小心，以至于沒人發(fā)現(xiàn)它們也進行了交配，直到基因鑒定技術出現(xiàn)，科學家才發(fā)現(xiàn)它們也擁有了后代。相比之下，在倭黑猩猩中，雌性處于主導地位，它們的交配行為則是非常開放平和的。因此，科學家認為，人類私密進行性愛的原因與生存競爭有關。

然而，人類私密性行為的背后，還隱藏著微妙的人性，這是其他靈長類動物都不具備的“性愛政治”。

首先，人類女性擁有控制男性的獨特手段，她們通過進化擁有了隱蔽的排卵期和持續(xù)的性接受能力，這會使男性非常的困惑，他們無法得知性愛是否能夠產(chǎn)生后代，所以，我們的祖先做了完全有別于其他類人猿的事情——男性不離開女性，父系和母系開始共同承擔親代的養(yǎng)育，一夫一妻制便誕生了。為了加強這種夫婦之間的聯(lián)系，人類發(fā)明了“愛”這一奇怪的東西，而性行為的隱蔽則是增加這種親密關系的一種方式。

但是，與強化親密關系相比，對伴侶不忠是更容易的事情，有的科學家也將私底下的交配行為視作一種交易。人類社會是一夫一妻制的，但在生物學的性行為上卻不是這樣，“奸夫淫婦”古來有之，人類性行為采取的私密方式或許是一種對于名譽、嫉妒心和生理反應做出了權衡的產(chǎn)物。所以，科學家認為，性愛是非常重要的事情，人類對此偷偷摸摸，小心翼翼。

永無休止的流言和八卦

語言曾經(jīng)被視作是用來定義人類的決定性特征，現(xiàn)在的科學家則更傾向于將語言看成是動物界中存在的一種交流本領。然而，沒有人懷疑語言在人性塑造過程中的重大作用，從民俗教育、貿(mào)易談判到科學預言，語言成為了人類的共性。但是，我們將語言能力發(fā)揮到頂峰的領域，卻是我們?nèi)粘５拈e聊和八卦。

只有人類有雅興來談論關于別人的事情，但是這并不如你想象的那樣無聊，科學家相信，流言和八卦有著巨大作用，它們可以影響別人的行為。所以，一群女生八卦其他女生時，總會出現(xiàn)在目標的聽覺范圍之內(nèi)，希望她能聽到八卦的內(nèi)容。只有人類可以通過話語控制別人，人言可畏，一點不假。

但是，流言和八卦并不僅僅用來對別人指指點點，帶有惡意的內(nèi)容相對較少，更多的是些無傷大雅的閑話?？茖W家認為，人類閑聊八卦，主要是用來鞏固彼此的社會聯(lián)系，可以說，流言八卦加強了人們之間的互動。人類的社會關系是復雜的，人們沒有力氣對這些關系分別做出針對性的維護，為了更好地融入社會而又不至于弄得身心疲憊，閑聊和八卦是最佳選擇。

以不帶太多針對性內(nèi)容的閑談作為物種成員的主要溝通方式，這是人類獨有的特征，如果沒有了八卦流言，人們就會失去共處的樂趣，也許人類社會就不復存在了。

以上人性六事，深深地扎根于我們的生活中，使我們超越了動物性，成為了擁有靈性的智慧生物，但人性六事也并不神秘，這些人性特征往往帶著動物的影子，而且又體現(xiàn)著社會性，具有合理性。人類社會在發(fā)展，人性自然也不會原地停留。人性六事給了我們啟示，但也并非終極答案，我們不會停止對人性的探索，因為我們一直在改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