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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文明沖突、國家重建與中國歷史大轉型中的兩次經濟轉型

      2014-08-07 12:15:32高文杰
      關鍵詞:經濟

      高文杰

      (中國社會科學院 經濟研究所,北京 102488)

      文明沖突、國家重建與中國歷史大轉型中的兩次經濟轉型

      高文杰

      (中國社會科學院 經濟研究所,北京 102488)

      中國歷史上存在兩次大的轉型,一次是從封建制向郡縣制轉型,一次是從帝制向民主共和制轉型。后者中有兩個經濟轉型:一是從相對自由的經驗主義的傳統(tǒng)經濟走向理性主義計劃經濟(1840-1956年),二是從理性主義計劃經濟走社會主義市場經濟(1956年至今),大致遵循著帝國-官僚制下的自由經濟——自由經濟——黨國一體的威權制下的自由經濟——全能主義和理性主義的計劃經濟——非理性和無計劃的命令經濟——社會主義市場經濟路徑。這兩次轉型在轉型動因、方向、目標、方式、績效方面存在著差異,但都從根本上改變了資源配置方式、經濟發(fā)展模式和經濟運行軌跡。戰(zhàn)爭、暴動、經濟危機、統(tǒng)治危機等極端狀態(tài)會造成人類生存狀況的劇烈變動,從而迫使人們改變關于現(xiàn)存制度的思想模型,建立新的思想模型,而新的思想模型導致人們重新建構其制度環(huán)境。

      經濟轉型;自由經濟;計劃經濟;社會主義市場經濟;國家重建;制度變遷

      1840年鴉片戰(zhàn)爭,如一石激起千層浪,使以禮樂文化為核心的華夏文明遭受到前所未有之挑戰(zhàn),“此三千余年之一大變局也”*出自李鴻章同治十一年五月復議制造輪船未可裁撤折。李合肥在同一奏折中又言“數(shù)千年來一大變局”??梢酝贫?,李合肥前者言三千年前西周開創(chuàng)的以禮樂為核心的華夏文明遭受空前挑戰(zhàn),關乎生死存亡,此遠非《公羊傳》所言“四夷交侵,中國不絕如線”,五胡亂華,衣冠南渡,佛教東傳能比。因為西洋人既有堅船利炮為代表的軍事征服能力,又有強勢的西方文化。后者,泛泛而論,指中華文明慘遭滅頂之災。。中國歷史上存在兩次大的轉型,一次是從封建制向郡縣制轉型*唐人柳宗元在《封建論》中對此進行了充分肯定,這是中國傳統(tǒng)的表述。封建制向郡縣制轉型也可以表述為從王制向帝制轉型。,一次是從帝制向民主共和制轉型*唐德剛在《晚清七十年》和《袁氏當國》中,提出了著名的“歷史三峽論”,把先秦以來的中國政治社會制度變遷分為“封建、帝制與民治”三個大的階段,共出現(xiàn)兩次轉型。第一次大轉型,自公元前4世紀“商鞅變法”起至漢武帝和昭帝之間,實現(xiàn)了從封建轉帝制,歷時約三百年。此次轉型是自動的,內部矛盾運行的結果。第二次大轉型,發(fā)端于鴉片戰(zhàn)爭之后的辛亥革命,此轉型時間至少為二百年,順利的話,到本世紀中葉方能基本完成。此次轉型是受外來刺激而行,是被迫的。。前者是中國當時境內諸侯縱橫捭闔、相互征伐的結果。后者是中華帝國面對暴力和文化雙重強勢的西方征服者而被迫進行的*后者相對于前者更加劇烈、復雜,因為封建制向郡縣制轉型就是王制向帝制轉型,無論是王制還是帝制都是君主制,后者既是從帝制又是從君主制轉向民主共和制,還面臨空前的外來征服。,是個漫長的歷史過程,大致從1840年鴉片戰(zhàn)爭開啟至今,有兩個經濟轉型:一是從相對自由的經驗主義的傳統(tǒng)經濟走向理性主義計劃經濟(1840-1956年),二是從理性主義計劃經濟走社會主義市場經濟(1956年至今)。這兩次轉型方向截然相反,一收一放,轉型方式迥異,由此導致的績效差異很大,但都從根本上改變了資源配置方式、經濟發(fā)展模式和經濟運行軌跡。在歷史大轉型的背景下研究比較這兩次經濟轉型旨在理解政府和市場、權力和資本的相互建構歷程與大規(guī)模的制度變遷過程,總結和反思經濟轉型中的經驗與教訓?!拌b于往事,有資于治道”。

      一、西方世界的勃興與中華帝國的式微

      (一)西方世界的勃興

      在1 500年前后,全球存在四大文明,即中華文明(儒家文化圈)、印度文明(印度教佛教文化圈)、中東文明(美索不達米亞文明:伊斯蘭教文化圈)、歐洲文明(兩希文化圈:希臘-希伯來文化圈或基督教文化圈),還有諸多邊緣文明,例如亞洲邊緣文明、非洲邊緣文明、美洲邊緣文明(印加文明、瑪雅文明)等。在前現(xiàn)代或者前資本主義階段,雖然中華文明一直遙遙領先,但在其后的一個半世紀內歐洲文明的演進出現(xiàn)了突破性進展。自1500年以來,經過一個多世紀的孕育,歐洲歷史的發(fā)展已經接近了一個臨界點:一種世界性的現(xiàn)代文明猶如躁動于母腹之中的嬰兒,就要呱呱墜地了。由于種種因素的作用,這種現(xiàn)代文明將在西歐誕生,西歐也將因此而獲得一種無與倫比的優(yōu)勢,從而成為現(xiàn)代世界歷史(尤其是它的早期階段)的無庸置疑的中心。關于西方如何崛起,進而征服世界,學界眾說紛紜。

      馬克思*馬克思從資本的角度理解現(xiàn)代社會,認為資本是能夠增值的剩余價值,資本家是資本的人格化,追逐的是交換價值而不是使用價值,追求的是在全世界擴張,最終形成資本的全方位統(tǒng)治、死勞動對活勞動的統(tǒng)治,并對現(xiàn)代性進行反思,對未來社會進行展望,提出超越資本主義社會或現(xiàn)代社會的歷史局限性,實現(xiàn)人的自由而全面的發(fā)展。把人的發(fā)展劃分為三個階段,即“人的依賴關系”(對應原始社會、奴隸社會、封建社會三個前資本主義社會)、“以物的依賴性為基礎的人的獨立性”(對應資本主義社會)和“建立在個人全面發(fā)展和他們共同的社會生產能力成為他們的社會財富這一基礎上的自由個性”[1](對應社會主義社會和共產主義社會)階段,極大強調了資本主義的歷史作用以及資本主義對現(xiàn)代社會的巨大作用?!百Y產階級在它的不到一百年的階級統(tǒng)治中所創(chuàng)造的生產力,比過去一切世代創(chuàng)造的全部生產力還要多,還要大”。資產階級創(chuàng)造了現(xiàn)代世界體系,形成了“農村從屬于城市”,“未開化和半開化的國家從屬于文明的國家”,“農民的民族從屬于資產階級的民族”,“東方從屬于西方”的狀況。資產階級通過開拓殖民地和世界市場,“使一切國家的生產和消費都成為世界性的了”,“過去那種地方的和民族的自給自足和閉關自守狀態(tài),被各民族的各方面的互相往來和各方面的互相依賴所代替了。物質的生產是如此,精神的生產也是如此”[2]。馬克思在早期斷言“西方式”、“歐洲式”的道路是東方社會發(fā)展的必由之路,認為東方一切現(xiàn)象的基礎是不存在土地的私有制,對東方冠之以“東方專制主義”這個概念,認為東方存在普遍奴隸制,提出了“亞細亞生產方式”這個概念,用以從理論上概括東方社會的經濟結構,并指出:土地公有、農村公社、專制制度三位一體是亞細亞生產方式最本質的特征,在整個亞洲生產力始終是“傳統(tǒng)的、落后的、停滯的”,如果不是西方及資本主義的入侵,亞洲將永遠如是。雖然晚年馬克思對此有所修正*馬克思的這些觀點主要來源于古代希臘文獻中有關東方的記載,19世紀德國古典哲學家的東方社會觀,17世紀西方旅行家的東方行記、游記,英國經濟學家的東方社會觀,18世紀法國啟蒙學者的東方政治觀,美國、英國、俄國學者的被稱為“民族學”筆記的四部著作。。

      沃勒斯坦認為人類歷史上出現(xiàn)過兩種世界體系,即世界帝國體系和世界經濟體系。帝國是五千年來世界舞臺的恒久特征。世界經濟體系產生于15世紀末16世紀初,是現(xiàn)代世界的一個發(fā)明。在一個以世界帝國為中心的世界體系中,政治集權化是其力量所在,憑借暴力和貿易中的壟斷優(yōu)勢來保證經濟從邊緣向中心流動。而在世界經濟體系中,資源并不是被處于中心地帶實體直接分配,而是通過了市場這個介質。只有歐洲走上了資本主義發(fā)展的道路從而使它能超越其他世界經濟體[3]12-15。此后,在西歐發(fā)達國家的推動下,歐洲經濟體這一體系不斷向外擴張,將美洲、非洲、亞洲各個國家與地區(qū)納入體系中,最終形成了覆蓋全球的一體化資本主義世界經濟體。這個世界經濟體又被他稱為現(xiàn)代世界經濟體、資本主義世界經濟體或現(xiàn)代世界體系[4]。世界經濟體體系和資本主義是一枚硬幣的正面和反面,是一種不可分割的現(xiàn)象,而且,“現(xiàn)代世界體系”中的勞動分工、多種文化制度和經濟剩余的轉移等都是由資本主義造成的,因此,資本主義是現(xiàn)代世界體系的內核。“如果乍一看中國似乎具備了向資本主義發(fā)展的較好條件,如發(fā)達的國家官僚體制,在經濟的貨幣化方面以及可能在技術上更加先進,可是畢竟是處于較差的地位。它為一個帝國政治結構所制約。它為其價值體系的合理化所限制,這個價值體系否認國家才是變革的杠桿,而歐洲的君主們卻在歐洲封建忠誠的奧秘中發(fā)現(xiàn)了它?!盵3]50

      哈貝馬斯認為,在西方思想史上,第一位對“現(xiàn)代性”進行反思的哲學家是黑格爾[5]。黑格爾把“現(xiàn)代性”理解為一個時代概念,認為所謂“現(xiàn)代”,便是與古代和中世紀相對的“新時代”,所指的是大約1800年之前的那三個世紀。1500年前后發(fā)生的三件大事,即“新大陸”的發(fā)現(xiàn)、文藝復興和宗教改革則構成了現(xiàn)代與中世紀之間的時代分水嶺,標志著世界歷史發(fā)生了一個根本性的裂變或斷裂。這個時代發(fā)生的最重大事件是宗教改革、啟蒙運動和法國大革命,正是這些事件決定了“現(xiàn)代性”的根本特征。西方主流認為,雖然現(xiàn)代性或現(xiàn)代文明是理性化、科學化、工業(yè)化、民主化、自由化這幾個概念的統(tǒng)一,就其最本質的方面而言是理性化。他們主要是從理性精神的角度來理解現(xiàn)代社會。韋伯認為,理性化是現(xiàn)代西方獨有的普遍歷史現(xiàn)象,系統(tǒng)地借助了一種反傳統(tǒng)的力量來造就現(xiàn)代生活的生活之道和社會秩序。理性化與傳統(tǒng)的這一關系,構成了西方與東方(特別是中國)的關鍵差別。“假如這一發(fā)展只發(fā)端于西方,那么我們就要到西方特有的一般文化發(fā)展的各種特征中找尋其根據。只有西方才出現(xiàn)現(xiàn)代意義上的國家,它具備成文憲法、職業(yè)官僚和公民權利。這種制度雖曾萌芽于古代和東方,但卻未能得到充分發(fā)展,只有西方才存在法學家創(chuàng)制的,并通過理性方式解釋和適用的理性法律,也只有在西方,才能找到市民、公民的概念,因為只有西方才有特定意義的城市。此外,只有西方才有今天意義上的科學。神學、哲學及關于人生終極問題的思考,中國人和印度人也有,甚至具有歐洲人無法企及的深度;然而其文明中仍然不存在理性的科學及與之關聯(lián)的理性的技術。最后,西方文化與其他一切文化不同還進一步在于,它出現(xiàn)了一種在生活之道上具有理性倫理的人。巫術和宗教到處都有,但也只有在西方,有一種以宗教為基礎的生活之道,而始終遵循這一生活之道,就必然會導向明確的理性主義”[6]。

      諾思指出,在英國,經濟發(fā)展的最初過程是:意識形態(tài)和道德準則決定憲政秩序,憲政秩序決定政治體制和法律體制,然后政治體制和法律體制產生一定的經濟績效。

      無論是馬克思、沃勒斯坦,還是韋伯,抑或諾斯,他們都認為,西方文明具有一種特殊的普遍性,只不過馬克思的邏輯起點是資本主義,韋伯的邏輯起點是理性化和文化,諾斯的邏輯起點是意識形態(tài)。其歸宿都在于整個西方文明的獨特性、優(yōu)越性,這樣,西方的崛起就不能單純理解為制度機器的改良或者物質技術因素的推進,而涉及到整個生活秩序的重新定向和現(xiàn)代文明的重構。而與資本主義、理性化、科學化、工業(yè)化、民主化、自由化相伴而生,個人從共同體的依附中擺脫出來,個人主義逐漸興起,人的主體性確立,民族國家興起,官僚體制確立,這都是同一歷史過程的不同側面。結果,權力和金錢或資本勢力膨脹,成了主宰社會的兩大機制,現(xiàn)代社會的主要系統(tǒng)可以從市場和國家機關兩個層面來理解。市場是指經濟系統(tǒng)對人的影響,其影響是通過金錢制約著人類的行為和生活世界。國家機關則可以透過科層制的行政架構所產生的權力來影響人的行為,政府所有干預行為都要求合法化,法律條例如毛*故失道而后德,失德而后仁,失仁而后義,失義而后禮,失禮而后法,夫法者,忠信之薄,而亂之首也。,人們的私人生活和公共生活日益陷入法律調節(jié)網絡,沒有自行溝通、協(xié)商的余地。這不同于早期以保護民權為主的憲法政治,國家干預、福利國家、大眾民主造成了生活世界的物化或異化。權力系統(tǒng)導致的異化比馬克思所看到的經濟系統(tǒng)導致的勞動的異化更為嚴重[7]。

      而弗蘭克與歐洲中心論者有著不同的看法,認為1400-1800年的世界體系不是沃勒斯坦的以西歐為中心、僅包括歐洲局部地區(qū)和拉丁美洲的世界體系,而是包含全球的世界體系,“歐洲是加入世界體系,而非兼并形成世界體系”。在一個包括全球的世界體系中,當作為中心的亞洲處于康德拉季耶夫周期的下降階段時,作為邊緣的歐洲則利用亞洲政治經濟衰落的時機而興起。1450年新周期的上升的A階段開始,亞洲此時開始它的經濟擴張。A階段持續(xù)三個世紀之久,于1750-1800年達到頂點。隨之轉向下降的B階段。由于歐洲是在康德拉季耶夫周期進入B階段后才興起的,弗蘭克因此得出結論:“東方的衰落先于西方的興起”,歐洲的興起是世界體系內的節(jié)奏振動的結果。歐洲的有利條件在于:通過地理大發(fā)現(xiàn),歐洲獲得了美洲的金銀,“先是實行進口替代政策,然后實行面向全球市場的出口拉動政策”,從而“爬上亞洲的肩膀”[8]。

      (二)中華帝國的式微

      周制衰亡后,鑒于“天下共苦,戰(zhàn)斗不休”[9],秦朝廢除了有利于分權體制發(fā)育的封建制度,以“國家主義”與“個人主義”取代了家族主義,以編戶齊民代替了宗法“人倫”性的族群組織,而實行了一種政治上高度壟斷的中央集權制度??涤袨檎J為,“若吾中國,雖為人主私有之,而有經義祖法制其君。人君若不行義奉法,則以為無道而不敢妄行;若強行之,則群臣得以經義祖法力爭,裂麻徼詔,故茍非大無道之主,奉法唯謹。且中國自漢世已廢封建,人人平等,皆可起布衣而為卿相。雖有封爵,只同虛銜;雖有章服,只等徽章。刑訊到案,則親王、宰相與民同罪。租稅至薄,乃至取民十分之一,貴賤同之。鄉(xiāng)民納稅、訴訟外,與長吏無關。除一二儀飾黃紅龍鳳之屬稍示等威,其余一切皆聽民之自由。凡人身自由,營業(yè)自由,所有權自由,集會、言論、出版、信教自由,吾皆行之久也矣……法國大革命所得自由平等之權利,凡二千余條;何一非吾國人民所固有,且最先有乎?試問歐土專制國有此乎?類此乎?即立憲共和之自由,有不如我國之舊,特非公有國,則無民權耳。非私有國之立憲而何?”[10]。譚嗣同指出,“二千年來之政,秦政也,皆大盜也;二千年來之學,荀學也,皆鄉(xiāng)愿也。惟大盜利用鄉(xiāng)愿,惟鄉(xiāng)愿工媚大盜,二者交相資?!盵11]雖經多次治亂興衰、分久必合、合久必分,這種中央集權制度變得更加穩(wěn)定、具有彈性,對經濟發(fā)展的影響在長期內是正面的,至少相對于蠻族入侵羅馬后形成的西方封建社會而言,經濟生活比較富裕,經濟增長比較快,人民生活水平比較高。優(yōu)點如康有為所言,缺點如譚嗣同所言,雖然兩者表述比較極端?;实壑贫纫喾墙^對專制的制度,任何人的權力都會受到方方面面的限制,遠未達到現(xiàn)代極權主義的程度,國家干預和自由放任之爭也貫徹始終,典型代表是鹽鐵論戰(zhàn)與北宋的“王馬黨爭”。其最大的弊病在于“政治制度決定經濟制度,而非經濟制度決定政治制度”[12],即權力決定市場,這種經濟可以被稱為帝國-官僚制下的自由經濟。

      在晚清,這種中央集權制度和帝國-官僚制下的自由經濟的缺點暴露無遺,內戰(zhàn)內行,外戰(zhàn)外行,一方面對內如狼似虎,但缺乏社會動員能力,另一方面,對外低眉順眼,奴顏婢膝,既兇殘又虛弱。清朝的原始資本主義是屬于當代經濟學家所稱的壞資本主義,其特點是:(1)政府利用其政治壟斷特權追求其私利,不惜損害社會利益。比如政府利用鹽業(yè)官營,官窯,皇家織造與民爭利。私人企業(yè)需要有權官員的監(jiān)護、批準,政府也利用其任意侵犯私人企業(yè)財產的特權從與官府勾結的商人處索取各種利益。(2)政府能力低下,地方政府沒有制度化的稅收和政府財政,地方官員及辦事人員主要靠制度化的貪污和受賄維持生計。(3)稅制不公,特權階級交很低的稅,政府的稅收能力很差,沒有強大的公共財政,公路、城市公共設施等公共事業(yè)幾乎完全沒有制度化的財政支持。

      從經濟表現(xiàn)來看,中國與西歐的人均GDP,公元400年起點相當;400-1300年,中國領先,西歐在1000年左右處于最低點,11世紀是西歐經濟開始上升的轉折點,14世紀,西歐超過中國;此后一直到20世紀后半葉,中國和亞洲其它地區(qū)處于停滯(見圖1)。1850-1950年,中國與西歐差距顯著擴大[13]30。麥迪森以人均GDP為衡量指標,認為在15世紀末至18世紀后半葉之間,經濟增長與11-15世紀之間的變化相比,并沒有什么不同,把“封建時代”與“商人資本主義”時代分開似乎站不住腳,1000-1820年的整個時期是“原始資本主義”時期[13]31。根據麥迪森的分析,可以認為,公元400-1200年,中國有過人均收入水平領先世界的輝煌;14世紀后,西歐開始在人均指標上拉開與中國的距離;但是直到1850年,中國仍然是全世界經濟總量第一、增長速度第一的國家;而從19世紀末葉開始,中國不但人均收入水平落后,而且經濟總量也開始落后于西歐、北美和日本,中國GDP總量占世界GDP的份額也在逐漸下降(見表1)。

      圖1 中國與西歐人均GDP水平的比較:400-1998年[13]30

      表1 世界GDP的分布:1700-2003年[14] 單位:%

      總之,關于西方世界的興起和中華帝國的衰落存在著看似矛盾的說法,其實可以這樣理解:西方世界的興起和中華帝國的衰落是一個緩慢的歷史過程,西方世界的興起姑且認為是1500年左右,鳳凰涅槃,看似光芒萬丈,特別是西方人近距離觀察,更是令人頭暈目眩,而雖然出現(xiàn)了現(xiàn)代性和資本主義,其增長速度和經濟績效的提升則需要一個長期的過程。而中華帝國的衰落同樣是一個漫長的歷史過程,老大帝國積重難返,即使所謂明清停滯,也是相對而言,經濟績效不菲,畢竟“夕陽無限好,只是近黃昏”。西方世界的勃興和中華帝國的式微,是同一個漫長的歷史過程,最后,一個如日中天的西方文明與垂死而不朽的中華文明終于發(fā)生了激烈的碰撞。面對西方征服者,中國從1840年開啟了“鳳凰涅槃,浴火重生”的漫漫征途。

      二、第一次經濟轉型的回顧與分析

      (一)自由經濟的到來(1840-1927年)

      鴉片戰(zhàn)爭以后,國門洞開,國家主權和領土完整受到嚴重破壞,經濟利益受到重大損失,傳統(tǒng)經濟受到外來沖擊,為自強和求富,清政府中的開明人士發(fā)起了洋務運動,洋務運動是一場政府發(fā)起的自上而下的強制性制度變遷。洋務運動堅持官辦、官商合辦、官督商辦的制度,以此為基礎來模仿發(fā)達國家的技術和工業(yè)化模式。這種方法一方面奠定了早期工業(yè)化的基礎,另一方面使得政府利用其壟斷地位與私人企業(yè)爭奪資源,并且壓制私人企業(yè)的發(fā)展,開啟了政府主導工業(yè)化、統(tǒng)制近代工業(yè)經濟的先河。洋務運動是由處于衰落期的清政府自上而下發(fā)動的,它的主角是洋務派大臣以及附庸于他們的官商。其工業(yè)化的特點是對軍事工業(yè)的關注,優(yōu)先發(fā)展重工業(yè),以國營資本為主力,以創(chuàng)辦大型企業(yè)為主軸,到后期則把重點投注到鐵路、礦務和鋼鐵等資源性領域。洋務運動奠定了中國近代重工業(yè)的基礎。甲午中日戰(zhàn)爭后,傳統(tǒng)農業(yè)-手工業(yè)才受到真正的沖擊,洋務運動雖受挫,但是官營經濟仍然不容小覷,外資、民營工商業(yè)或近代市場經濟大行其道。特別是,清末新政在吸取了洋務工業(yè)化的經驗教訓的基礎上,調整了錯誤的工業(yè)化政策,頒布了一系列經濟法律、法規(guī),賦予商民自由經營的權利和民辦企業(yè)獨立合法的地位,正式確立了公司制度,從而打破了長期以來工業(yè)官僚壟斷的局面,改變了民間工業(yè)的婢女地位,在相當程度上掃除了工業(yè)化發(fā)展的障礙,工業(yè)化獲得了前所未有的比較寬松適宜的國內環(huán)境和相應的法律制度保障,無論規(guī)模、范圍、水平都比洋務工業(yè)化有了較大的發(fā)展,而且是自由發(fā)展,乃至鐵路民營。清末新政是一個全方位的社會變革方案,包含了經濟改革、教育改革、法律改革、軍事改革、政治改革等方方面面,既超越洋務新政的“雷池”,又沖破了幾十年來束縛晚清現(xiàn)代化發(fā)展的“中體西用”的樊籬,開始對中國傳統(tǒng)社會制度組織系統(tǒng)進行了根本改革,許多方面操之過急,最后使清廷覆亡。因為經過歷次對外戰(zhàn)爭和內戰(zhàn),地方實力派做大,中央權威日衰,一如東漢末年鎮(zhèn)壓黃巢起義、唐朝中期鎮(zhèn)壓安史之亂之后,藩鎮(zhèn)割據,軍閥混戰(zhàn)。

      “辛亥革命后,尤其是第一次世界大戰(zhàn)期間及戰(zhàn)后的數(shù)年是我國民族資本主義工商業(yè)迅速發(fā)展的時期,號稱近世商人的‘黃金時代’……我國民族工業(yè)的基礎是在這一‘黃金時代’奠定的”[15]294。自1911年之后的16年間是一個絕對自由,而又自由得令人瞠目的時代,由于國家一直處在軍閥割據及分裂中,導致了中央政府的弱勢,是自“五胡亂華”的南北朝以來,1 400年間第一次出現(xiàn)“中央權力真空”。在1911-1927年間,國營企業(yè)體系基本瓦解,民營公司蓬勃發(fā)展,民族主義情緒空前高漲,中國民營經濟或私人資本主義迎來了一個“黃金年代”,這也是160多年中唯一的“黃金年代”。從經濟增長率的數(shù)據上看,盡管有不同的統(tǒng)計結果,但是,高速增長是一個不爭的共識。工業(yè)增長率在1912-1920年間高達13.4%,1921-1922年有一短暫蕭條,1923-1926年為8.7%,1912-1942年平均增長率為8.4%,整個1912-1949年平均增長率為5.6%。而在二戰(zhàn)前民國時期,盡管戰(zhàn)爭連綿,工業(yè)增長率仍高達8%-9%?!霸诘诙问澜绱髴?zhàn)前的幾十年中,無論在人均實際增長率上,還是在適度的結構變化上,中國經濟都有了相當大的擴張”[16]326。在百年經濟史上,這樣的高速成長期只出現(xiàn)了三次,其余兩次分別是20世紀50年代的第一個五年計劃(1953-1957年)和1978年之后的改革開放時期。這一輪工業(yè)化則是一次民營資本集體崛起的盛宴,它的主角是以贏利為主要動力的新興企業(yè)家,大量的中小企業(yè)是最有活力的主流力量?!啊S金時代’新式企業(yè)的發(fā)展與洋務運動及清末新政時期有著不同的特征。后者是以國家資本主義為主,重點是發(fā)展重工業(yè);后者則是以私人資本為主,側重于發(fā)展輕工業(yè)”[15]294-295。在此期間,中國完成了輕工業(yè)的布局。然而,“中國許多特有因素阻礙著經濟增長的擴散,如幅員遼闊、強大而頑固的傳統(tǒng)經濟模式、政治上的不穩(wěn)定與分裂狀態(tài),以及一長串的妨礙投資的社會動蕩”[16]4,“中國政府的無能在許多方面阻礙了經濟發(fā)展模式的推廣”[16]8,“政府沒有能力直接參與經濟增長,而且為私有企業(yè)的發(fā)展提供一個合適環(huán)境的能力也同樣有限”[16]9。“如果戰(zhàn)前中國的政治領導人能像日本明治時期的寡頭政治家那樣,為私人企業(yè)家提供一個良好的社會秩序,包括穩(wěn)定的產權體系、貨幣準則及社會資本補貼,那么中國的戰(zhàn)前經濟將取得比在缺少這些優(yōu)越條件下所達到的更輝煌的成就”[16]12。

      (二)國家主義的回歸(1928-1948年)

      中國近代資本主義的產生始于官辦企業(yè),民營企業(yè)緊隨其后,并后來居上,以更快的速度發(fā)展、成長,官辦企業(yè)亦朝著官辦——官督商辦——官商合辦——商辦的軌跡向民營企業(yè)演變。到19世紀初20世紀末,民營企業(yè)已居主導地位。1927年,國民黨建立全國統(tǒng)一政權,以黨領政,確立了黨國體制,但是,國民黨僅僅是形式上統(tǒng)一了中國,各地軍閥和地方實力派仍然尾大不掉,比唐中期后藩鎮(zhèn)割據稍好些。即便如此,1927年后,民營資本發(fā)展情況發(fā)生逆轉?!皣顸h政府為了鞏固政權,擴大、強化其階級與經濟基礎,大力擴張國家資本,抑制和阻擋民營資本的發(fā)展,通過參股、滲透、改組、接管、收購、吞并等手段,侵蝕民營資本,一些民營企業(yè)又沿著商辦——官府參股——官商合辦——官辦的途徑,改為官辦企業(yè)。到抗日戰(zhàn)爭前夕,就全國范圍而言,國家資本在金融業(yè)和交通運輸業(yè)、郵電通訊等行業(yè)已占壟斷或支配地位”[17]。國民黨政府的國家資本政策源于孫中山的建國方略、建國大綱和擴張國家資本、節(jié)制私人資本的主張。建立中央銀行,通過中央銀行支配全國金融,是孫中山和國民黨的一貫主張。鑒于銀行在國民經濟運行和國家政權強化中的關鍵性作用,建立中央銀行和國家銀行體系,是國民黨政府發(fā)展國有事業(yè)的重中之重。1928年,國民黨政府組建中央銀行,經過八年的籌建、改組、擴充,最終形成了中央、中國、交通、中國農民四行和郵政儲金匯業(yè)局、中央信托局的“四行二局”國家資本銀行與金融體系。國家官辦和官商合辦銀行從1928年的3家增加到1937年的9家,資本額從5 343萬元增加到18 750萬元,在全國銀行資本總額的比重從20.5%上升到39.0%[18]。加上中央和國家銀行享有的特權,使它在全國銀行和金融業(yè)中居于絕對統(tǒng)治地位,在全國國民經濟中也起著支配作用。盡管在統(tǒng)一戰(zhàn)爭中,國民黨政府接管了原有的官辦企業(yè),同時建政后不遺余力地占有和控制商辦企業(yè),投資興辦新企業(yè),抗戰(zhàn)前國民政府的國有經濟除了帶有壟斷性質的國家行局、鐵路、郵政、通信及軍事工業(yè)以外,無論在數(shù)量上還是在經濟實力上,在整個國民經濟中所占的地位和份額還比較低*據實業(yè)部統(tǒng)計,截至1935年,全國公營工廠的資本總額為30 297 726元,約占1937年已登記的公營、民營工廠資本總額的11%弱[19]。。并且,真正獨資、全資的國有企業(yè)數(shù)量還十分有限,大量的是國有資本投資控股或參股的企業(yè),其中又以參股企業(yè)為多。不少雄心勃勃的發(fā)展國有企業(yè)、擴大國有資本的計劃流產。因為國民黨政權的財政像晚清政府一樣虛弱。

      然而,1927-1937年,南京國民政府為推動國有企業(yè)和國有資本發(fā)展的努力和嘗試取得了一定成效,并且為抗戰(zhàn)時期大后方國有企業(yè)的發(fā)展和壯大奠定了基礎和提供了前提。國民政府在抗戰(zhàn)期間辦了很多國有企業(yè),把相當一部分民營資本都國有化,建立了一個龐大的國有經濟部門,受戰(zhàn)爭的影響,西方資本撤資,很多民營資本被毀滅,戰(zhàn)后沒收敵偽漢奸產業(yè),所有這些使工業(yè)中國營資本超過了外資與民營資本(見表2)。1949年以后只不過是延續(xù)和擴展了此一趨勢*Feuerwerke認為,特別是二次世界大戰(zhàn)后,由于政府將大量日本私人企業(yè)收歸國有,使官辦企業(yè)對重工業(yè)的壟斷大大加強,為日后中國工業(yè)國有化和扼制私人自由企業(yè)的制度發(fā)展創(chuàng)造了經濟結構上的條件。。

      (三)理性計劃經濟的確立(1949-1956年)

      本來,毛澤東在1940年提出中國革命分兩步走的思想,包括民主主義革命和社會主義革命兩個階段,在新民主主義革命取得勝利后,建立“中國各革命階級聯(lián)合專政的新民主主義社會”[21]632,其基礎是新民主主義經濟?!爸袊慕洕欢ㄒ摺?jié)制資本’*“凡本國人及外國人之企業(yè),或有獨占的性質,或規(guī)模過大為私人之力所不能辦者,如銀行、鐵道、航空之屬,由國家經營管理之;使私有資本制度不能操縱國民之生計,此則節(jié)制資本之要旨也?!背鲎試埠献鞯膰顸h第一次全國代表大會宣言。和‘平均地權’的路”[21]639,“大銀行、大工業(yè)、大商業(yè),歸這個共和國的國家所有”[21]638。1948年12月25日,《目前我們的形勢和任務》提出:“沒收封建階級的土地歸農民所有,沒收蔣介石、宋子文、孔祥熙、陳立夫為首的壟斷資本歸新民主主義的國家所有,保護民族工商業(yè)。這就是新民主主義革命的三大經濟綱領”[21]1149。“新中國的經濟構成是:(1)國營經濟,這是領導的成分;(2)由個體逐步地向著集體方向發(fā)展的農業(yè)經濟,獨立的小工商業(yè)者的經濟和小的、中等的私人資本主義經濟。這些就是新民主主義的全部國民經濟。而新民主主義國民經濟的指導方針,必須緊緊地追隨著發(fā)展生產、繁榮經濟、公私兼顧、勞資兩利這個總目標”[21]1151。1949年3月13-15日召開的中共七屆二中全會被公認為是中共在民主革命勝利前夜召開的一次具有重大轉折意義的會議,毛澤東在全會的報告中進一步對新民主主義國家的經濟結構及各種經濟成分在國民經濟中的地位相互關系進行了概括:“國營經濟是社會主義性質的,合作社經濟是半社會主義性質的,加上私人資本主義,加上個體經濟,加上國家和私人合作的國家資本主義經濟,這些就是人民共和國的幾種主要的經濟成分,這些就構成了新民主主義的經濟形態(tài)”[21]1323。1949年9月第一屆全國政協(xié)會議通過了具有臨時憲法性質的《中國人民政治協(xié)商會議共同綱領》,其第二十六條規(guī)定“中華人民共和國經濟建設的根本方針,是以公私兼顧、勞資兩利、城鄉(xiāng)互助、內外交流的政策,達到發(fā)展生產、繁榮經濟的目的。國家應在經營范圍、原料供給、銷售市場、勞動條件、技術設備、財政政策、金融政策等方面,調劑國營經濟、合作社經濟、農民和手工業(yè)者的個體經濟、私人資本主義經濟和國家資本主義經濟,使各種社會經濟成分在國營經濟領導之下,分工合作,各得其所,以促進整個社會經濟的發(fā)展”[22]。

      表2 中國工業(yè)資本所有形態(tài)估計[20]

      注:東北、臺灣及外資除外;金額以1936年千元幣值為單位。

      1949-1952年是新民主主義經濟理論全面付諸實施的時期。近代中國的現(xiàn)代化,首先要結束國家衰敗,實現(xiàn)“國家重建”。而1949年10月1日,中華人民共和國的建立標志著國家重建的巨大成功,中國成了獨立的現(xiàn)代主權國家,可以內修庶政,外御強權,具有超強的社會動員能力,1949年后,執(zhí)政黨將國民政府的制度和政策中的國家資本主義、社會主義因素向前大大推進,國家權力全面介入社會經濟,成為改造所有權、經濟組織和經濟運行方式的決定力量。在1949年10月中華人民共和國建立到1952年底三年經濟恢復期,使用霹靂手段,結束了惡性通貨膨脹和物價飛漲的局面,為工農業(yè)生產的恢復和順利發(fā)展提供了重要條件。徹底的土改,消滅了地主階級,徹底打碎和瓦解了鄉(xiāng)紳、宗族的小共同體社會組織,“實現(xiàn)了耕者有其田”的目標,使農民成了完全碎片化的個人或原子,直接與國家政權發(fā)生權利與義務關系,更加便于農業(yè)集體化。在土改后的鎮(zhèn)壓反革命運動,“三反”“五反”等一系列運動中,用群眾運動來推動政府的政策,鞏固了新生的政權。經過全國人民的努力,在短短三年時間內,通過沒收官僚資本、土地改革、統(tǒng)一財經、外貿管制、調整工商業(yè)等一系列改革運動和措施完成了恢復國民經濟的任務,國家財政經濟狀況根本好轉,社會經濟結構也發(fā)生了巨大變化,帝國主義在華特權被取消,官僚資本被沒收,封建土地所有制被消滅,建立了與當時社會生產力水平相適應的新民主主義經濟體制,這就是在國營經濟領導下多種經濟成分并存的所有制結構和在保留市場機制基礎上建立并加強計劃管理的運行機制,為開展有計劃的社會主義建設和社會主義改造準備了條件。到1952年底,工農業(yè)總產值比1949年增長77.5%,其中工業(yè)總產值增長145%,農業(yè)總產值增長48.5%,主要產品產量大大超過了建國前的最高年產量。人民生活得到了改善,全國職工的平均工資提高70%左右,各地農民的收入一般增長30%以上。各種經濟成分在國民經濟中的比重分別是:社會主義國營經濟占19.1%,集體所有制經濟占1.5%,公私合營經濟占0.7%,資本主義經濟占6.9%,個體經濟(主要是小農經濟)占71.8%,社會主義國營經濟的領導地位已經確立。

      從1949-1952年,中國領導人按照“三年準備、十年建設”,然后才可以采取步驟進入社會主義的設想部署工作。到了1952年,當土地改革和朝鮮戰(zhàn)爭都已經結束,行動方針開始發(fā)生了重大變化,1953年8月毛澤東在一個批示中指出:“從中華人民共和國成立,到社會主義改造基本完成,這是一個過渡時期。黨在這個過渡時期的總路線和總任務,是要在一個相當長的時間內,基本上實現(xiàn)國家工業(yè)化和對農業(yè)、手工業(yè)和資本主義工商業(yè)的社會主義改造。這條總路線應該是照耀我們各項工作的燈塔,各項工作離開它就要犯‘右傾’或‘左傾’的錯誤”[23]89。這樣,1952年下半年至1956年,本來計劃用15年甚至更長一點時間來完成的對個體農業(yè)和私人資本主義的社會主義改造任務,僅僅用了4年時間,就完成了對農業(yè)、手工業(yè)和資本主義工商業(yè)的社會主義改造,實現(xiàn)了把生產資料私有制轉變?yōu)樯鐣髁x公有制,實現(xiàn)了以國有制和準國有制的集體所有制為主要形式的公有制成為國民經濟的唯一基礎,建立了高度集中的理性計劃經濟。與此同時,中國實施了第一個五年計劃,以蘇聯(lián)幫助中國建設的156個項目為中心,以694個大中型項目為重點,以發(fā)展重工業(yè)為主,建立我國社會主義工業(yè)化的初步基礎。蘇聯(lián)專家在其中起了重要作用,他們都是理性計劃論者,崇尚福特主義、科學管理、計劃均衡、專家治廠等科學主義信條。企業(yè)的國家所有權和中央計劃體制被用來組織綜合性的工業(yè)投資規(guī)劃,這些規(guī)劃在對多種工業(yè)品的市場還不存在時,同時創(chuàng)立了許多非常專業(yè)化的工業(yè)企業(yè),這種綜合性的國家投資規(guī)劃引發(fā)了勞動分工網路規(guī)模的大跳躍,這使高度專業(yè)化的工業(yè)行業(yè)種類發(fā)生跳躍。這種綜合性的國家投資計劃在20世紀30年代的蘇聯(lián),是通過雇用許多來自發(fā)達資本主義國家的專家制訂的,在20世紀50年代的中國,是在來自蘇聯(lián)和東歐的專家的援助下完成的。

      中國由新民主主義轉向社會主義的政策,在革命尚未取得成功、政權尚未穩(wěn)固時,尚趨于謹慎,甚至保守,一旦大權在握,則趨向疾風暴雨式變革。中國之所以能在短期內實現(xiàn)社會主義改造有多方面的原因:

      1.在中國歷史上,自秦漢以來,由封建制轉變?yōu)榭たh制,大一統(tǒng)的國家政權除了利用權力調控和干預社會經濟外,大都不同程度地在生產領域或流通領域直接擁有和經營官營的經濟實體。晚清及北洋政府時期,國家政權在不同的時期均不同程度地推行和實施了各種國有經濟政策,建立了中國近代史上最早的國家資本和國有企業(yè)。個性解放的“五四”新文化運動在反對皇帝、打倒孔家店、反對宗族主義的旗號下走向了國家主義。國民黨政府建政后,以黨領政,建立黨國體制,進入訓政時期,更是強化了國家主義傾向。蔣介石明確提出了“中國經濟建設之政策,應為計劃經濟”[24]。宋子文在1933年提出“以國民經濟為中心,厲行統(tǒng)制經濟”[25]。共產黨取得政權后,毛澤東依靠自己的豐功偉績和在長期革命斗爭中形成的崇高威望,建立了共產黨領導下的“全能主義政府”*全能主義(totalism)區(qū)別于威權主義(Authoritarianism)和極權主義(Totalitarianism),是芝加哥大學和北京大學教授鄒讜提出來的概念,它“僅僅指政治機構的權力可以隨時無限制地侵入和控制社會每一個階層和每一個領域的指導思想”,而“不涉及該社會中的政治制度或組織形式”[26]。。這是中國能夠在短短幾年內完成社會主義改造和實行計劃經濟制度的政治基礎。

      2.中國遭受數(shù)千年未有之變局,承受過一百多年的屈辱,面對列強的虎視眈眈,朝野上下普遍懷有趕超西方資本主義發(fā)達國家的強烈愿望,執(zhí)政后,中國共產黨領導人和人民更加強烈地要求富國強兵,認為社會主義制度比資本主義制度先進,效法蘇聯(lián)模式,依靠已經取得的國家權力,充分動員人力、物力、財力,實行社會主義,中國將能在短期實現(xiàn)現(xiàn)代化,戰(zhàn)勝資本主義列強。

      3.二戰(zhàn)后,美蘇兩強爭霸,總體冷戰(zhàn),局部熱戰(zhàn),中國實行“一邊倒”的外交政策,加入了以蘇聯(lián)為首的社會主義陣營,世界大戰(zhàn)的陰霾籠罩著全球,戰(zhàn)爭的威脅始終縈繞著身經百戰(zhàn)的中共領導人。特別是,朝鮮戰(zhàn)爭爆發(fā)后,中國更是直接面臨以美國為首的西方資本主義國家入侵的威脅,加強國防力量、富國以強兵成為經濟政策的重中之重。為此,中國領導人選擇了集中動員和配置資源的制度安排,以便把有限的資源運用到以軍事工業(yè)為核心的重化工業(yè)中去。

      4.以俄為師,借鑒蘇聯(lián)經驗,仿效蘇聯(lián)模式,廢除市場制度,建立以高度集中的行政命令、理性化、科學主義為特征的計劃經濟,曾經在很長時期中被中國朝野看作是社會主義的天經地義和放之四海而皆準的真理。“雖然中共在中國經濟社會化的具體方法及時間表等方面多有創(chuàng)新之舉措,它幾乎沒有保留地接受了蘇聯(lián)在國家的指導與控制下快速與強行推行工業(yè)化的概念”[27]?!爸袊_始仿效蘇聯(lián)經驗創(chuàng)建經濟體制。蘇聯(lián)顧問和由蘇聯(lián)培訓的專家圍繞年度計劃和五年計劃著手設立新的機構,集中控制價格,平衡物資,下發(fā)具體指令,控制主要進口產品、商品和金融流量的分配。在蘇聯(lián),計劃的主要目的是增加國內儲備,尤其是通過從農村提取資源,并將這些資源輸送到工業(yè)部門以促進其發(fā)展”[28]。

      總之,在第一次經濟轉型中,中國面對內憂外患,困擾人們的一個重大問題是如何同時實現(xiàn)既富且強。晚清,基本一直是權力濫用下的自由經濟,雖然政府通過洋務運動發(fā)展了軍事工業(yè)及一些重工業(yè),政府缺乏社會動員能力,專制政府貌似強大,其實政府能力虛弱,無論是洋務運動、戊戌變法還是清末新政,都說明一個孱弱的政府難以承擔富國強兵的重任。中央政府權力式微,地方政府做大,清末類似唐中期后藩鎮(zhèn)割據,新政失敗和所謂“辛亥革命”后,更是進入了軍閥割據、混戰(zhàn)時期。雖然新政沒能挽救清政府,但是造就了空前的自由環(huán)境,促進了文化的空前繁榮,造就了自由市場經濟。隨后,國家主義回歸,國民黨確立了黨國體制,名義上統(tǒng)一了中國,政府權力和能力比晚清大得多,政府實行統(tǒng)制經濟和擴張國有資本、節(jié)制私人資本,政府組建了中央銀行和國家銀行體系,直接控制了金融體系,間接控制了國民經濟,這在晚清統(tǒng)治者看來不可想象。但是這導致了國民黨迅速腐化,甚至可以靠濫發(fā)貨幣來掠奪財富。中國共產黨執(zhí)政后,完成了國家重建,國家政權之強前不見古人,后不見來者,挾戰(zhàn)勝之威,承國民政府國家資本主義之趨勢,迅速恢復了國民經濟和完成了三大改造,確立了國有經濟的絕對統(tǒng)治、理性計劃經濟、重工業(yè)優(yōu)先發(fā)展的路線、主要依靠國內積累的發(fā)展戰(zhàn)略。

      三、第二次經濟轉型的回顧與分析

      (一)理性計劃經濟向“無計劃的命令經濟”轉變

      物盛而衰,治極則亂,天之理也?!皣业拇嬖谑墙洕鲩L的關鍵,但是,國家也是人為經濟衰退的根源”。計劃經濟體制剛剛在中國全面建立,就遭到了眾多的批評。在新民主主義經濟條件下具有較大自主權的企業(yè),這時變成了行政機關的附屬物,人財物產供銷全部由上級決定,失去了生機和活力。同時,企業(yè)工商業(yè)的經營積極性和服務質量下降,使消費者也嘖有煩言。1956年秋季和1957年春季,正是毛澤東提出“百花齊放、百家爭鳴”的時期,政治環(huán)境比較寬松,學術討論相當活躍,一些經濟學家對計劃經濟模式提出了尖銳的批評。1956年蘇聯(lián)模式失色,“蘇聯(lián)方面暴露了他們在建設社會主義過程中的一些缺點和錯誤”[23]267,毛澤東在《論十大關系》中,以蘇聯(lián)的經驗為教訓,總結了我國的經驗,論述了社會主義革命和社會主義建設中的十大關系,認為“我們不能像蘇聯(lián)那樣,把什么都集中到中央,把地方卡的死死的,一點機動權也沒有”[23]267。1956年9月,中共八大一次會議要求按照毛澤東《論十大關系》的精神對經濟管理體制進行改革,并決定從1958年開始付諸實施。1957年9月召開的中共八屆三中全會,是發(fā)動“大躍進”運動的一次會議,也是開始“經濟管理體制改革”來“為躍進運動準備體制基礎”的一次會議。擬議中的經濟管理體制改革也勢必要以有利于“大躍進”的發(fā)動來推進,勢必偏離毛澤東在《論十大關系》中表述的原則和方針,“把重點放到了在各級行政機關之間劃分權力和利益上,形成了‘行政性分權’*吳敬璉把中國經濟改革分為:(1)1958-1978年:行政性分權改革,以中央政府向下屬各級政府放權讓利。(2)1979-1993年:增量改革,亦稱“體制外優(yōu)先”改革,即以非國有部門或計劃外部分為重點實施改革,促進它們的發(fā)展。(3)1994年至今:整體推進,采取“整體推進、重點突破”的改革戰(zhàn)略,開始為建立社會主義市場經濟制度而進行的全面改革。的改革思路”[29]41-45。在1958年實施的權力下放改革中,國有企業(yè)管理權、計劃物資管理權、基本建設審批權、投資信貸管理權、財政稅收管理權等均部分地放權給地方政府,還相應減少了工業(yè)指令性計劃指標,對國有企業(yè)實行利潤留成等放權讓利措施,“在保持計劃經濟用行政命令配置資源的總框架不變條件下向地方政府層層分權所形成的分權型計劃經濟體制和農村的人民公社一起,構成了‘大躍進’的制度基礎”[29]49。從此,毛澤東式政治浪漫主義的命令經濟乘勢取代蘇式理性主義計劃經濟,結果是災難性的,導致了經濟混亂和三年人禍。1960-1962年,在劉少奇、鄧小平等領導下,中央采取調整、鞏固、充實、提高的方針,又恢復了高度集中的體制,中國的工業(yè)經濟政策全面恢復到“大躍進”前的狀況。在農業(yè)政策方面,人民公社的體制實質被否定,公共食堂解散,經濟決策權和財產所有權從公社下放到生產隊,實行“以隊為基礎、三級所有”,但是政社合一的體制還是保留下來了。1963-1965年是繼續(xù)調整的三年。經濟調整的成效是顯著的,“1963-1965年,農業(yè)總產值年均增長11.1%,工業(yè)總產值年均增長17.9%,國民收入年均增長14.7%”[30]。這樣的高增長帶有明顯的恢復性質。“一五”時期、“大躍進”時期和調整時期的經濟管理體制見表3。

      毛澤東在1956年《論十大關系》和1960年《政治經濟學讀書筆記》中提出試驗一個與蘇聯(lián)式經濟不同的制度的想法。“虛君共和”就是他提出來替代既有的中央高度集權式經濟管理體制的方案。他認定這一方案有利于調動中央與地方以及企業(yè)的積極性,有利于國家發(fā)展活力長久地保持。這種想法一直很難推行。他提出政治掛帥、群眾路線,各地自給自足,采用小型、本地生產技術,反對大型、現(xiàn)代、全面規(guī)劃的技術,反對專家路線、物質刺激?!按筌S進”后,這些思想基本上被一系列的(例如《教育六十條》、《工業(yè)七十條》、《農業(yè)六十條》)否定。他的行政分權的思想也受到同事的抵制,他們主張搞大型托拉斯,中央各部集中經濟決策權,物價總局和壟斷生產資料流通的物資總局也于1963年建立。1964年以后,隨著全國經濟形勢好轉,毛澤東再次密集地批評中央集權式的管理體制。“四清”開始后,《工業(yè)七十條》就“被扔到一邊”,不用說恢復一長制,就是黨委領導下的廠長負責制也被說成“架空黨委”、“沒有跳出蘇聯(lián)一長制的框框”。1965年“上海座談會”提出“割去廠長負責制這個尾巴”,學習軍隊,實行政委制,“企業(yè)管理日益‘政治化’”,終于導致“文革”中徹底的群眾性和非理性的“運動經濟”和“無計劃的命令經濟”。1966年3月毛澤東重提“虛君共和”;1970年開始改革經濟體制,由條條到塊塊為主;1970年6月中央決定對國務院所屬的90個部、委、辦作重大調整,減少至27個,縮減編制82%,編制暫定為原有人員的18%。這是中國政府機構最大一次規(guī)模的縮減(精兵簡政);1970年3月國務院決定將工交各部直屬企業(yè)事業(yè)單位絕大部分下放地方管理;少數(shù)由中央部和地方雙重領導,以地方為主;極少數(shù)的大型或骨干企業(yè),由中央部和地方雙重領導,以中央為主,全國共將2 600個中央直屬企業(yè)、事業(yè)、建設單位下放給地方,中央直屬企業(yè)事業(yè)單位由105 333個減少至1 674個,在工業(yè)總產值中的比重由42.2%下降至6%。這又造成了混亂,以整頓而收場。

      表3 “一五”時期、“大躍進”時期和調整時期的經濟管理體制[31-33]

      雖然20世紀50年代末的“大躍進”和60年代末的“文化大革命”引起了短期的混亂,但不斷上升的儲蓄率和投資率還是促進了經濟增長。據世界銀行測算,1950-1975年實行計劃經濟的這段時期,人均國民生產總值平均每年增長4.2個百分點。在77個非工業(yè)化國家中只有10個超過了這個數(shù)字,而它們中的大多數(shù)都是石油出口國。在這些年間,中國的計劃經濟表現(xiàn)突出,明顯超出其他人口眾多的發(fā)展中國家的經濟,這些國家包括巴西、埃及、印尼和墨西哥。在低收入條件下實現(xiàn)高積累,為中國建立起一個獨立的、比較完整的工業(yè)體系(包括國防工業(yè)體系)和國民經濟體系,導致工業(yè)快而持續(xù)地增長,特別是為未來重工業(yè)發(fā)展奠下基礎。

      毛澤東時代的破壞性建設作用在于:(1)毛澤東倡導“虛君共和”反對中央高度集權,以行政分權反對中央計劃,倡導每個企業(yè)、每個縣、每個省的自給自足而反對專業(yè)化和勞動分工,倡導群眾路線反對專家路線,倡導技術落后的小規(guī)模自給自足的社隊企業(yè)而反對技術先進的大規(guī)模國有企業(yè)等等,這造成一個真空:既沒有中央計劃也沒有市場能夠協(xié)調在第一個五年計劃里發(fā)展起來的勞動分工。這個真空被準私人企業(yè)、集體企業(yè)、社隊企業(yè)或鄉(xiāng)鎮(zhèn)企業(yè)填充。“虛君共和”的兩次實踐對理性計劃經濟的破壞是極其嚴重的,第一個五年計劃確立起來的中央財政占國家財政80%左右的壟斷性格局,自從第一次“虛君共和”實踐被顛覆以來,幾乎從未被恢復過;放權地方和企業(yè)幾乎成為共識;大力發(fā)展地方工業(yè),包括推進當時的社隊企業(yè)發(fā)展,在共和國的多數(shù)時期里也幾乎無可阻擋;縮小國家物資調配和管理范圍,也使擴大市場調節(jié)空間基本成為一種趨向等等。這一切為鄧小平的分權改革奠定了基礎。(2)土地改革等徹底消滅了國家與編戶齊民的中間緩沖地帶——士紳階層,摧毀了宗法小共同體,“文化大革命”等承繼“五四運動”反傳統(tǒng)的傳統(tǒng),“批林批孔”,反掉了仁義道德,禮義廉恥,卻空前發(fā)展了“法、術、勢”,一切神圣性的東西被打倒,人與人之間相互斗爭使人成為赤裸裸的理性人,這是經濟發(fā)展的起點。(3)“土地改革、社會主義改造以及限制‘資產階級法權’的種種措施使中國變成一個相當扁平化的社會,不存在任何勢力強大的‘分利集團’”[34]。奧爾森認為中國改革成功的原因之一在于毛澤東的“文革”對集體行動的共謀進行了打擊,打破了凝固的制度,摧毀了狹隘的既得利益,使廣泛的利益占據了主導地位,使當時的中國不存在任何強勢“分利集團”,為日后的改革掃平了道路[35]。毛澤東曾經說過“大亂才能大治”、“不破不立,破字當頭”,現(xiàn)在看來,此言不虛。毛澤東的一系列運動,一方面是破壞性的,另一方面是建設性的。

      總之,毛澤東1956年以來一系列的改革,力圖對計劃經濟體制進行政治大手術和大開刀,是一次對計劃經濟體制傷筋動骨的改革,也可以說是震蕩療法或休克療法,也是一次不成功的改革,中國經濟又陷入新的無政府狀態(tài)。從1956年計劃經濟體制建立到改革開放前,毛澤東先后于1958年和“文化大革命”期間兩次發(fā)起了實施“虛君共和”的改革實踐。毛澤東與劉少奇、陳云、薄一波等人的路線分歧,在于權力意志主導的“命令經濟”與“理性計劃經濟”、“鞍鋼憲法”與“馬鋼憲法”、“政治經濟學”與“計劃科學”、塊塊專政和條條專政的區(qū)別。當然,這兩次實踐都具有難以抹去的濃重悲劇色彩。中國經濟一直在命令經濟、運動經濟和理性主義的計劃經濟之間搖擺不定,并且前者占主導,后者主要承擔救火和救亂的角色,并且始終無法擺脫“一收就死,一放就亂”的惡性循環(huán)。特別是在1958-1961年的“大躍進”和1966-1976年的“文化大革命”大部分期間,一個有效的中央計劃體制在中國已不復存在,五年計劃和年度計劃形同具文,既沒有計劃,又沒有市場。計劃經濟這種資源配置方式本質上要求集權,要求中央集中進行信息處理、編制全國性的統(tǒng)一規(guī)劃、下達計劃指標,而且要求中央對地方“如身之使臂,臂之使指,莫不制從”。否則,政出多門,諸侯并起,只會使經濟陷入混亂。分權的計劃經濟,抑或既沒有計劃又沒有市場,單憑權力意志的經濟,比集權的計劃經濟還要壞,導致的是災難和人禍。盡管如此,毛澤東時代不僅取得了比過去較高的經濟增長速度(1952-1978年間,除了“大躍進”和“文革”的一部分期間出現(xiàn)負增長,大多數(shù)年份的經濟增長速度比較高,GDP年均增長速度達6.5%*麥迪森認為1952-1978年年均復合增長率為4.7%,大大低于國家統(tǒng)計局的6.5%和日本一橋大學所估計的6.1%。,見圖2),也為改革開放后的高速經濟增長與經濟起飛奠定了堅實的基礎。

      圖2 中國歷年來的GDP、人均GDP和GDP增長率*資料來源于《中國國內生產總值核算歷史資料(1952-2004)》與《中國統(tǒng)計摘要2011》。

      (二)“無計劃的命令經濟”向社會主義市場經濟轉變

      亂極則治,人心思變?!罢f到改革,其實在1974年到1975年我們已經試驗過一段……那時的改革用的名稱是整頓,強調把經濟搞上去,首先是恢復生產秩序。凡是這樣做的地方都見效”[36]255。所謂的整頓和市場經濟沒有絲毫的關系。其實就是要放棄毛澤東時代那種好大喜功、急功近利的運動經濟,非理性的、無計劃的命令經濟,恢復比較嚴格的、比較理性的計劃經濟。1976年一舉粉碎“四人幫”,結束“文化大革命”,重新構建國家官僚機構,整頓和重新恢復各行業(yè)經濟秩序和國民經濟秩序,重新建立生產指揮系統(tǒng),強調進行企業(yè)整頓,建立各項規(guī)章制度,恢復和發(fā)展生產。同時,對國民經濟體制進行局部性調整,包括:加強對鐵路、郵電、民航的集中統(tǒng)一領導;對全國重點工業(yè)企業(yè)由中央和地方雙重領導調整為中央領導為主,其它企業(yè)則由地方或地方為主進行管理;對部分財政、稅收、物資的管理權上收中央部門?!罢D”并非走向市場經濟,但確是走出“文革”。

      1978年,中國共產黨召開了中共十一屆三中全會。全會公報在談到經濟改革時回到了毛澤東在《論十大關系》中提出的方針,回到“八大”確定的路線,指出“現(xiàn)在我國經濟管理體制的一個嚴重缺點是權力過于集中,應該有領導地大膽下放,讓地方和工農業(yè)企業(yè)在國家統(tǒng)一計劃的指導下有更多的經營管理自主權”,“才能充分發(fā)揮中央部門、地方、企業(yè)和勞動者個人四個方面的主動性、積極性、創(chuàng)造性,使社會主義經濟的各個部門各個環(huán)節(jié)普遍地蓬蓬勃勃地發(fā)展起來”[37]。十一屆三中全會后,進行了“擴大企業(yè)自主權”的改革,擁有某些自主權的企業(yè)并不處于公平競爭的市場環(huán)境,也沒有反應商品稀缺程度的價格信號指引,并不能實現(xiàn)資源的有效配置,結果造成了總需求失控,財政赤字劇增,經濟秩序陷入混亂,這不過是毛澤東時代“分權”改革悲劇的重演。在經歷了擴大企業(yè)自主權改革試驗失敗、國有經濟改革停滯不前的情況下,采取了一些小修小補來維持國有經濟正常運轉,把改革的重點放在非國有經濟,放在體制外,尋求新的著力點,實行了增量改革戰(zhàn)略。

      在改革的初期,一方面,從根本上沖破了長期“左”傾錯誤的嚴重束縛,端正了黨的指導思想,使廣大黨員、干部和群眾從過去盛行的個人崇拜和教條主義束縛中解放出來,實現(xiàn)了思想路線、政治路線、組織路線的撥亂反正,開始了系統(tǒng)地清理重大歷史是非的撥亂反正,恢復了黨的民主集中制的傳統(tǒng),從某種意義上來說,重建了國家和官僚體制,在此基礎上蘇式社會主義或者理性計劃經濟得到一定程度發(fā)展,國民經濟迅速改善,至少穩(wěn)住了國有經濟和計劃體制。另一方面停止使用“以階級斗爭為綱”的口號,作出把黨和國家的工作重心轉移到經濟建設上來,實行改革開放的偉大決策,并重新開啟了“行政分權”改革。這是重大的政治改革和政治轉折,奠定了經濟改革的政治前提。

      增量改革階段(1978-1993年)的經濟政策主要是:農村恢復1962年的包產到戶試驗,廢止公社制度,恢復“耕者有其田”的小農經濟,城市試行國有企業(yè)的放權讓利,及推動區(qū)域分權制度,形成了區(qū)域競爭的局面。一方面是退回到社會主義初級階段,并且要退夠,不僅要退回到“八大”,甚至退回到新民主主義經濟,穩(wěn)住國有經濟和計劃經濟,發(fā)揮其積極作用,并積極試行分權改革;另一方面是在國有經濟和計劃體制鞭長莫及之處放任自流,自由經濟或市場經濟“野火燒不盡,春風吹又生”,又綠大江兩岸、黃河上下,在市場經濟獲得發(fā)展之后,開啟城市國有企業(yè)改革,主要采取小修小補的方法在體制內進行調整。在這個時期,有所為有所不為,無為無所不為,計劃理性化與初步市場化都給經濟帶來極大的改善,而此兩者亦漸由互補而至抵牾,“雙軌制”弊端日顯,導致了尋租和腐敗盛行,引發(fā)社會和政治震蕩,改革陷入低潮。

      1992年初,鄧小平南巡,發(fā)表談話,重啟了改革的新熱潮,1992年10月,“十四大”提出了建立社會主義市場經濟的目標。1993年11月,十四屆三中全會作出了《關于建立社會主義市場經濟體制若干問題的決定》,提出了“整體推進、重點突破”的改革戰(zhàn)略,要求在20世紀末初步建立社會主義市場經濟,不能僅僅在邊緣放任自流、無為而治,對國有部門也不能僅僅佯攻,而應該打攻堅戰(zhàn)。1978年以來中國經濟改革的歷程見表4。

      表4 1978年以來中國經濟改革的歷程

      資料來源:中共中央歷屆會議決議及公報。

      從1994年初,改革進入了“整體推進、重點突破”的新階段,以最終建立社會主義市場經濟。在世紀之交,社會主義市場經濟的輪廓開始展現(xiàn)在世人面前,其后,就是中國共產黨圍繞著完善社會主義市場經濟、發(fā)展民主政治、建設法治國家、政治文明等議題進行深入改革。中國創(chuàng)造了世界經濟史上的增長奇跡,經濟總量(GDP)年平均增長9.8%,30年增長了15倍以上;全球排名從第10位升為第3位,2009年為第2位;人均GDP年平均增長8.6%;人均國民收入從1978年的190美元上升為2007年的2 340美元[38]。對此,學術界也有不同的意見,薩克斯(Sachs)等認為:經濟轉型是后社會主義國家的制度向全球資本主義制度趨同的過程,而不是創(chuàng)造一個本質上不同于資本主義的制度創(chuàng)新過程;“只有政治上允許自由進入也形成自由市場時,這種‘壞資本主義’才能被高效率的‘好資本主義’代替”[39],憲政轉軌與經濟改革應是一塊硬幣的兩個方面,不能偏廢其一。一般而言,當經濟發(fā)展的后來者試圖趕上發(fā)達國家時,它首先試圖模仿工業(yè)化模式;接下來是經濟制度,諸如私人企業(yè)的組織結構;再下來是法律體制,諸如公司法;然后是政治體制,諸如代議制民主;它也許最終采納一些憲政規(guī)則,諸如權力的制衡及來自發(fā)達國家的意識形態(tài)和行為規(guī)范。但是,對于中國而言,自帝制解體以來,中國始終面臨著無皇帝制度如何凝聚人心、重建政治權威、打造大一統(tǒng)中央集權的問題,“如果追求形式上的民主,結果是既實現(xiàn)不了民主,經濟也得不到發(fā)展,只會出現(xiàn)國家混亂、人心渙散的局面”[36]284,“如果我們現(xiàn)在十億人搞多黨競選,一定會出現(xiàn)‘文化大革命’中那樣‘全面內戰(zhàn)’的混亂局面”[36]285?!懊裰魇俏覀兊哪繕?,但國家必須保持穩(wěn)定”[36]285。徐圖進取是比較穩(wěn)妥的方法,應避免像晚清新政那樣操之過急,欲速則不達。

      總之,從全能主義和理性主義計劃經濟向社會主義市場經濟轉型的過程中,中國經歷了非理性的運動經濟和無計劃的命令經濟,毛澤東式的分權改革、“虛君共和”思想與實踐、一系列政治運動、群眾運動、共產主義和大同世界的理想與實踐把計劃經濟折騰得體無完膚、傷筋動骨,為中國經濟變革作出了破壞性建設作用,掃清了經濟發(fā)展的障礙,奠定了經濟起飛的基礎。中國在1956年以后相當長的時期內,既沒有計劃也沒有市場,加之本來中國的計劃經濟和國有制從來沒有達到蘇聯(lián)、東歐水平,因此在后毛澤東時代,無論是走向計劃經濟還是走向市場經濟都會帶來經濟績效的改善,較易實現(xiàn)帕累托改進。鄧小平一方面恢復了正常的統(tǒng)治秩序,穩(wěn)住了國有經濟和計劃經濟,并在體制內進行修補,另一方面在非核心領域放任市場經濟的自發(fā)擴展,待其發(fā)展到足以支撐國民經濟,則果斷進行“整體推進、重點突破”而建立社會主義市場經濟,其后則繼續(xù)進行經濟社會改革、建設法治國家、提升政治文明等以不斷完善社會主義市場經濟。這是革命者的自我否定與否定之否定的過程,中國從革命理想主義轉向實用主義,從理性主義逐步向經驗主義轉變。

      四、兩次經濟轉型的比較

      1.轉型動因。易曰:窮則變,變則通,通則久[40]。兩次經濟轉型均是因為原有制度的內在效率不能適應經濟社會政治發(fā)展的要求,這種矛盾發(fā)展到一定程度(如戰(zhàn)爭、暴動、經濟危機、統(tǒng)治危機等)必然催生社會制度變革。但是具體而言,兩次轉型的動因有所差異,“窮”的程度有所不同。第一次轉型是面對歐美日列強的征服戰(zhàn)爭與自身內部紛爭,為了保國、保種、救亡圖存,必須整合現(xiàn)有的政治經濟軍事力量,導致了原有制度的消亡和新制度的產生。而第二次經濟轉型是由于原有制度內部矛盾的沖突,統(tǒng)治者面對統(tǒng)治危機,不得不在維持根本制度不變的情況下進行局部調整。

      2.轉型方向。兩次轉型的方向從形式上看是截然不同的,甚至是相反的。第一次轉型是向計劃經濟體制過渡,政府作用日漲,市場作用日消,因為計劃經濟體制最為突出的表現(xiàn)就是強調政府的作用,這就決定了第一次轉型的過程是政府作用日益加強的過程。第二次轉型是向市場經濟轉型,政府作用日消,市場作用日漲。因為市場經濟本質上是一種自由經濟、分權經濟,從而由計劃經濟向市場經濟轉型則是政府權力不斷縮小的過程。但政府在轉型中對轉型方向的控制較為明顯,成也政府,敗也政府。

      3.轉型目標。兩次轉型目標的確定都經歷了一個長期艱苦探索的過程。第一次轉型目標是在革命和戰(zhàn)爭的洗禮下,幾經波折,由帝國-官僚制下的自由經濟——自由經濟——黨國一體的威權制下的自由經濟向全能主義和理性主義的計劃經濟轉變,轉型目標的明確是逐漸的、加速的。戰(zhàn)爭和革命在轉型目標的確定中起了極其重要的作用,在強國夢中很難產生對大共同體本位的“國家主義傳統(tǒng)”的深刻反思,從嚴復、梁啟超到孫中山都發(fā)展著某種國家主義傾向,兩次大戰(zhàn)之間的歐洲又是個國家主義(左的和右的)的黃金時代,對中國也有非常大的影響。第二次轉型目標經歷了毛澤東“虛君共和”的分權改革實踐和一系列折騰而大傷筋骨的全能主義和理性主義的計劃經濟,蛻變?yōu)闊o計劃的命令經濟、運動經濟,最終由計劃經濟體制的改良和市場秩序的自發(fā)擴張逐步到建立社會主義市場經濟體制,這是革命者的自我否定和否定之否定。經濟轉型是一個復雜且難以預測的動態(tài)發(fā)展過程,轉型的道路是發(fā)散的、多樣的,而不是收斂的、唯一的,并受歷史大轉型的影響。

      4.轉型方式。兩次轉型都是由政府主導的。第一次轉型是由全能全知全善的國家主導、計劃、控制的強制性制度變遷過程,看似在短期內通過政治動員、政治運動迅速建立,但是這種疾風暴雨式轉型的醞釀期可以回溯到晚清,中經北洋時期的中挫,再由國共的浴血奮戰(zhàn),亦并非是突變,而是有長期的量變積累,所由來者漸矣,非一朝一夕之故。而第二次轉型看似政府主導的漸進式制度變遷過程,在較長的時期內實現(xiàn)由量變到質變的過程,但是在1956年后,毛澤東的分權改革和一系列運動已經把理性計劃經濟折騰的骨斷筋折,鄧小平的整頓和改革也從來沒有真正恢復全能主義和理性主義的計劃經濟。

      5.轉型績效。毫無疑問,兩次轉型取得了巨大成就,從縱向來看,經濟績效是一個螺旋上升過程,因為“人們不能自由選擇自己的生產力——這是他們的全部歷史的基礎,因為任何生產力都是一種既得的力量,是以往的活動的產物”[41]。經濟發(fā)展可以分為傳統(tǒng)社會階段、起飛準備階段、起飛進入自我持續(xù)增長的階段、成熟階段、高額群眾消費階段和追求生活質量階段[42]。從橫向來看,相對于其它國家和地區(qū),經濟績效優(yōu)劣不同。在第一次經濟轉型之前或經濟起飛準備階段,中國經濟增長績效不及其它國家和地區(qū),并且中國的經濟總量在世界經濟總量中的占比在逐步下降或小幅上升。在第二次轉型或經濟起飛階段,中國經濟績效則相對尤為顯著,連續(xù)保持了30年的高速增長,創(chuàng)造了世界同期增長最快的奇跡,中國的經濟總量在世界經濟總量中的占比則大幅上升。

      五、結論

      1.戰(zhàn)爭、暴動、經濟危機、統(tǒng)治危機等極端狀態(tài)會造成人類生存狀況的劇烈變動,從而迫使人們改變關于現(xiàn)存制度的思想模型,建立新的思想模型,而新的思想模型導致人們重新建構其制度環(huán)境。自1840年以來,面對西方入侵、一系列內戰(zhàn)、經濟危機、統(tǒng)治危機、日本侵華,中國不斷重復上述過程,19世紀60-90年代,國有、國營軍事工業(yè)、重工業(yè)擴張的模式形成,其在20世紀30-40年代通過軍事工業(yè)和重工業(yè)資源擴張及集中得以再現(xiàn)和強化,具有明顯的路徑依賴特征,在以后的年代里更是達到登峰造極的地步。“在1949年以后的三個10年中,這一國營企業(yè)制度不僅構成中國經濟制度的核心,它還是中國國家結構的不可缺少的組成部分”[43]?!?0世紀的中國經濟史在一定程度上是國營企業(yè)制度興起、發(fā)展的歷史”[43]。為了救亡圖存,避免亡國滅種,中國共產黨在20世紀漫長的革命和戰(zhàn)爭中浴血奮戰(zhàn),用鐵、血、火打造了一個大一統(tǒng)的全能政府,通過武火和文火淬煉重新塑造了政治權威和精英共識,形成強大的內聚力,完成了國家重建,最終,依托已有的國有資本和國有經濟、強大的國家政權,建立了社會主義制度和理性計劃經濟,并以自信的姿勢重返國際舞臺,實現(xiàn)了“保國”、“保種”目標,建立了獨立完整的國民經濟體系,初步完成了工業(yè)化。面對“文化大革命”十年浩劫造成的統(tǒng)治危機,鄧小平開啟了改革時代,國家政權有選擇地退出和放開,建立了鄧小平式中國特色社會主義和社會主義市場經濟。

      2.160多年來,中國經濟的發(fā)展道路遵循著帝國-官僚制下的自由經濟——自由經濟——黨國一體的威權制下的自由經濟——全能主義和理性主義的計劃經濟——非理性和無計劃的命令經濟——社會主義市場經濟路徑。在政治上,自南北議和,清帝遜位,袁氏當國以來,以國民黨議員為主的民國議會罔顧當時政治軍事實力的實際情況,妄圖打造一個強勢議會制,而袁氏為情勢所逼,針鋒相對,打造出一個超級總統(tǒng)制,進而以軍事強人之身,僭稱中華帝國皇帝,倉促行中央集權,不獲左右及天下士紳之心,故身死而天下大亂,國民黨——共產黨開始不再依托舊時代的行政-軍事的整合而是以現(xiàn)代的列寧主義政黨的行動范式,以革命和人民的名義,開始了全新的精英共識和政治權威的打造,國民黨做的不徹底,而共產黨最終成功,經由毛澤東式中國特色社會主義,到鄧小平式中國特色社會主義?,F(xiàn)在表面上仿佛又回到了歷史的起點,這純粹是“彎路”或“歧路”嗎?絕對不是!這經歷了一個否定之否定的歷史過程,是在更高基礎上的回歸。中國似乎沒有擺脫了帝制下治亂興衰、分久必合、合久必分的循環(huán),辛亥革命和清政府的倒臺并非由于革命派一派之功,北洋集團以及因“皇族內閣”而對清廷幻想破滅的立憲派起到了很大作用,甚至是主導作用,這從革命后政權歸屬就可以看出,革命沒有實力。這與王朝更迭從表面上看似乎沒有區(qū)別,不管西方的一系列啟蒙思想或者現(xiàn)代化理論,這就是中國歷史發(fā)展的內在邏輯。這種區(qū)別有一大部分可以歸功于革命史觀、革命文宣和革命敘事方式。所謂經由30多年改革建立的社會主義市場經濟,一是指更加強調公平正義的自由市場經濟,二是國家主導的市場經濟。從這兩重意思來看,似乎水火不容,但是水火亦可相濟,至少目前是必要的。現(xiàn)代世界各國,純粹的自由市場經濟乃子虛烏有,世界各國博弈的結果是皆行國家干預?;示V解紐,天下瓦解,禮崩樂壞,當下,中國當有強勢行政以居中樞和羹調鼎,主權在民,而保有天下,故開弱勢議院以輔制,通過憲政的安排,達成精英共識、人民共識,整合行政-軍事-經濟-意識形態(tài)力量,保國保種,逐步實現(xiàn)現(xiàn)代化轉型。

      3.晚清至北洋民國政府時期,是共和誤中國(民國)?抑或民國誤共和?兩者兼而有之。南京國民政府時期,是黨國誤民國?抑或民國誤黨國?兩者兼而有之。1949-1978年,是社會主義誤人民共和國?抑或人民共和國誤社會主義?兩者兼而有之。1979年至今,是社會主義救中國?抑或中國救社會主義?兩者兼而有之。在將來,是民主共和救中國?還是中國救民主共和?竊以為,兩者兼而有之。中國既不需要無知無能無善之政府,也不需要全知全能全善、“九六,亢龍有悔”之政府,現(xiàn)在需要有所知有所不知、有所能有所不能、有所善有所不善、有所為有所不為、既中且正、“九五,飛龍在天”之政府。在遙遠的將來,在上者無為無不為、在下者有為有不為,中國能夠擺脫“其上申韓者,其下必佛老”[44]之魔咒,實現(xiàn)“見群龍無首,吉”、由自由人組成之聯(lián)合體,中國將從據亂世,經升平世,臻大平世,屆時,民族日強、民權日彰、民生日善,己域自由,群域民主,人民共和國基于兩千年之中華文化傳統(tǒng),擺脫代議制民主金錢控馭權力之弊,由虛入實,形式與實質兼?zhèn)洹!傍P凰涅槃,浴火重生”之征途漫漫且修遠兮,國人將上下而求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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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責任編輯:張叢)

      ClashofCivilizations,NationalReconstructionandTwoEconomicTransitionsinGreatHistoricalTransformationofChina

      GAO Wen-jie

      (Institute of Economics, Chinese Academy of Social Sciences, Beijing 102488, China)

      There are two great transformations in Chinese history. The first one is the transition from feudalism to the system of prefectures and counties and the second one is the transition from monarchy to the democratic republic system. In the latter, there are two economic transitions: the first one is from the relatively free empirical traditional economy to the rationalist planned economy (1840-1956), and the second one is from the rationalist planned economy to the socialist market economy (1956-present), roughly following the path of free economy under the empire-bureaucracy system-free economy-free economy under the authoritarian one party-state system-totalitarian and rationalist planned economy-irrational and unplanned command economy-socialist market economy. In the two transitions, though there are differences in agent, direction, goals, methods, and performance, the resources allocation way, economic development mode and economic operating trajectory were changed fundamentally. Extreme state of war, riots, economic crisis, and ruling crisis cause a drastic change in the human condition, thus forcing the people to change the thinking model of the existing system, and create a new thinking model, and the new thinking model leads the people to reconstruct their institutional environment.

      economic transformation; free economy; planned economy; socialist market economy; national reconstruction; system changes

      2013-10-08

      高文杰(1983- ),男,安徽宿州人,中國社會科學院經濟研究所博士研究生。

      F129

      A

      1008-245X(2014)02-0001-1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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