潘德銘
是哪一個高鼻梁的家伙
有一雙透視未來的藍眼睛
把生我養(yǎng)我的土地叫做拆那
看不見的手,指向那,拆那
那里就是一片百年廢墟
推土機推倒了歲月的斑駁
鋼釬撬開了千年基石的沉寂
地底下涌出濃濃的霉味
一夜間風干了多少血色的淚汁
如此連綿的高樓大廈
壓抑得腳底失去了平衡
一群數(shù)字的夢魘飛翔
高喊:拆那,拆那
Are you ready(你準備好了嗎)
一副足夠消化水泥的胃囊
龜 行
一生都背著厚厚的殼行走
走到哪馱到哪,生怕失去
你棲身的小小的蝸居
沒有規(guī)定年限的權利
與生命牢牢捆綁在一起
你的低調,幾無聲息
因為備受世俗的鄙視
才有了最卑微的名字
就像瘟疫一樣的躲避
偏偏有人可憐你
其實,可憐你的人
比你更可憐,無數(shù)
背著百年血緣的重負
爬行著,別名就叫:房奴
落 單
誰知道?你來自哪里
立在陽臺的竹竿上躲雨
茫然對著灰蒙蒙的方向
連聲呼喚著“妻妻妻”
或許還是同一個森林
飛到城里就迷失了方位
早晨的呢喃還溫暖耳邊
午后已是孤單的況味
難道一場雨也難以接受
還能找到一個私奔的借口
但愿,那只是一個錯覺
再大的雨也有收起的時候
雪花的哀愁
飄飄灑灑,從天籟飛來
你那純潔的裙裾
你那透明的雙翼
輕輕盈盈,撲向初春的大地
因為你的美麗,你的哀愁
舒緩,再舒緩,似乎在拖延
舍不得那一份淡淡的依戀
我知道,你比曇花還短暫
盡情放大生命最后的浪漫
交還給世界一個清白
石階縫隙的小花
長在重重疊疊的石階縫隙
千百次,讓人從頭頂跨過去
從不在乎胯下雄性的異味
從從容容,自由地迎風搖曳
終于有一天,長成小家碧玉
亭亭玉立在路過的視線里
有人后悔,不該把卑微藐視
勾起遠在他鄉(xiāng)粉紅色的回憶
繞一條弧線,留出一片天地
心如祭壇,插一柱馨香
不為圣靈,只為自己的自己
曾經(jīng)疏忽過的花的影子
責任編輯 郭志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