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羅長斌[佛山科學技術學院外語系,廣東佛山528000]
愿人性在鮮血中蘇醒
——評莎士比亞名劇《羅密歐與朱麗葉》
⊙羅長斌[佛山科學技術學院外語系,廣東佛山528000]
產生于文藝復興運動時期的《羅密歐與朱麗葉》,也是莎翁的杰作之一。劇中的思想不僅反映了莎翁對于愛情悲劇的深刻同情,也反映了他對于人性惡的深刻理解以及對文藝復興運動的大力支持和熱情贊頌,他更是給人們提出了一個解決矛盾的辦法:他希望人性至少能夠在鮮血中蘇醒過來!這樣,羅密歐與朱麗葉的鮮血就不會白流,個人心靈的安靜和社會的和諧才能夠逐步實現(xiàn)。
文藝復興莎士比亞《羅密歐與朱麗葉》人性愛心蘇醒
世界最偉大的劇作家、享年五十二歲的莎士比亞(1564—1616)在一生中寫出了一百五十四首精湛的十四行詩,三十七部卓越的戲劇作品,實為偉大的創(chuàng)舉。他受教育的情況,人們說法不一。有人說他小學未能畢業(yè)。但梁實秋(1903—1987)推理之后說,家境小康的他,在十年的學齡階段,“我們有理由相信,他是受過相當良好的教育的”。
在中國,翻譯莎翁作品的重量級翻譯家有很多。不僅有唯一翻譯完莎翁全集的梁實秋,還有翻譯了大部分莎翁作品的朱生豪,另外還有卞之琳、孫法理、楊德豫、梁宗岱、張谷若、方重、楊周翰、方平、章益、黃雨石、辜正坤等。
在廣為人知的數(shù)部作品中,《羅密歐與朱麗葉》則是獨占鰲頭、舉世聞名。人們可以把它看作是舉世最為矚目、最偉大、最著名的愛情悲劇,然而莎翁還賦予它以更深刻的寓意和價值需要我們去細心體會和挖掘。如果這些內涵沒有被挖掘出來,那真是小看莎翁的杰作、愧對莎翁的偉大智慧了。
古往今來,地球上生活過的人猶如繁星一樣多得數(shù)不勝數(shù)。不論當時的人們怎樣炫耀自己的豐功偉績,都必然成為過眼煙云;但是偉大的文學家及其作品是例外的。往遠處說有《圣經(jīng)》和《荷馬史詩》。往近處說,四百余歲的莎翁劇作亦是不朽杰作,它們能夠啟迪、教誨、指導大眾于永遠矣。
那些關于生活、生死問題的超然認識,除荷馬、莎翁之外,還有其他一些英美作家都有所描述。
比如,弗瑞諾(1752—1832)在《野杜鵑花》一詩中認為,在人間不要有所索取的話,就不會有失去,那么離開人間時就會坦然。而從天國來到人間時始終能保持原樣的話,離開人間后也必能返回天國。
布萊恩特(1794—1878)在《致水鳥》一詩中,把生死寄希望于上帝的安排。他認為在努力生活、努力掙扎之后的死亡也是上帝的安排,被人害死也是上帝安排的一條正確之路:這正是耶穌式的想法和做法!布萊恩特是在用詩作展示他對耶穌思想的理解。
而華茲華斯(1770—1850)在詩作《我像一朵白云在飄蕩》中寄情于飄蕩式的、旅游式的自在漫游,有水仙花做伴足矣。
莎士比亞在《第十八首十四行詩》中也表示,留下來有價值的作品讓后代閱讀就是自己的生命在長生。
梁實秋認為,該劇不是“莎氏頂成熟的作品”,而且這是一段“純粹戀愛的故事”。但筆者認為,在這部早期劇作中,他也表現(xiàn)出了杰出、成熟的思想和藝術創(chuàng)作水平。男女主人公猶如天使一般,帶著促進兩大敵對家族走向和諧的膽大使命,分別降臨在了兩大敵對家族之中。他們以愛情為杠桿,以死亡為力量,撬動了掩蓋在兩大家族心中的痼疾;其目的就是暴露它、消除它。
這樣一來,莎翁就賦予該劇更深層次的內涵。它不是一部簡單的為追求愛情而死亡的戲劇,而是一個為了人民的和諧生活而犧牲的警鐘。它的存在價值能夠給予人類長久的、永遠的啟迪和鼓舞,它必然是一部傳世佳作,會使得莎翁的生命與劇作共存在。
已故著名學者吳宓(1894—1978)的關門弟子江家駿老教授是筆者的恩師,他是錢鍾書、周汝昌、李賦寧、王佐良、許國璋等老前輩的好朋友。筆者仍記得二十多年前,恩師在講課中說道:“傳說中的故事有九個月的時間,據(jù)我研究,莎翁把整個故事壓縮在了五天之內?!绷簩嵡镆嗾f是“五天”。這樣,羅、朱二人在短短的五天之內,就通過愛情和鮮血來喚醒兩大家族的道德醒悟以及讓其和睦相處,并促進了意大利北部城市維羅納(Verona)的社會和諧。
在歷史上,總會有許多自封為救世主的政治家,搶奪權力之后便強行推行他們的偏見或邪念,從而把生活攪得很復雜、很混亂。在這樣的強權之下,人們不得不做出違背天理良心的事情。但凡有個別人能以犧牲生命的方式“沖出”那個桎梏,他們必然會成為眾矢之的的“叛徒”,或被定性為是懷有異端邪說的“異教徒”。歷史雖然多次證明其錯誤、其邪惡、其反人類、其反人性,但邪惡勢力卻必然要反反復復地、不厭其煩地進行壓制。
自然,在這一系列的迫害活動中,權勢集團毫無憐憫之心、毫無愛心可言。他們唯一的快感,就是欣賞一次次地把弱勢群體踩在腳下時所感受到的“高大和偉岸”;并且因為“感覺高大”而會把迫害行為描述為是“絕對正確”。稍有良心的人們都會感覺到強烈的恐怖。出于保護自己的本能,他們會選擇沉默不語或偷偷摸摸地活動。這也便是“萬馬齊喑的”、專制家們所渴望的樣式。其恐怖力量之大,我們從少年羅密歐和朱麗葉那堅定、憂慮、赴死的追求中就可以強烈地感受到。因為他們除此之外別無選擇。
文藝復興運動產生的原因就是“宗教裁判所”在歐洲已經(jīng)橫行了八百年,很多人被無端地、殘忍地燒死了,人們渴望掙脫“宗教裁判所”的桎梏。但是如果公開叫板宗教專制和政治專制,它必然會被迅速撲滅。于是它就靜悄悄地、智慧地展開了,并慢慢地、緩緩地延長了三百多年之久。之后,它就以反對專制、啟迪民眾自由和愛心、激活學術自由為其活動的最后成果。
文藝復興只能是悄悄地、默默地出現(xiàn),因為它不能攪擾了專制者的美夢。它大約起源于但丁(1265—1321)所生活的時代,結束于莎士比亞(1564—1616)去世后的時代,從開始到結束長達三百余年。它在意大利歷時三百余年,但在英國只歷時兩百余年。莎翁于1595年創(chuàng)作了《羅密歐與朱麗葉》。這個1595年很有深意,它說明該運動在意大利已經(jīng)存在和發(fā)展了約二百八十多年了。和諧和自由以及文藝復興思想在英國用二百年就可以完全搞定??墒窃诶^承了羅馬帝國之殘暴專制的意大利,在發(fā)起了文藝復興搖籃的意大利,用二百八十年都解決不了人性自由,卻還需要羅、朱的鮮血來猛擊它一掌,才能推動它前進一小步。
所以,它反映了莎翁對于意大利社會黑暗面的深刻理解和熱切期盼。后來的歷史的確證明了:文藝復興的發(fā)源地對于專制是那樣的戀戀不舍,于是又過了三百余年,在1925年,專制就反撲了過來,墨索里尼(1883—1945)贏得了獨裁的大權。這真是枉費了莎翁的一番好心腸啊!
在莎翁的筆下,羅、朱對愛的追求是熾熱堅定冷靜、危險擔心而憂慮的。筆者推測,朱麗葉大約是十四至十六歲,而羅密歐大約是十六至二十歲。梁實秋也說:“(朱麗葉)只有十四歲,天真沖動。”但梁先生沒有說出羅密歐的年齡。一般地說,在這個年齡的少年對周圍環(huán)境的狀況只有很淡、很少的體會,這就構成了二人愿意純潔相愛的感覺基礎。然而,聰明的二人也必能明確地感受到自己的家庭在社會中的政治地位和經(jīng)濟能力,那又為何對自己的選擇感到憂慮?并且不敢讓父母知曉呢?原因必然是長輩們長期地對下一代進行的錯誤灌輸:教導他們要繼承兩大家族的世仇觀念,要像父輩們一樣去繼續(xù)仇恨許多年前的血海仇人。
每個人都會認為自己有愛心,其實不然。其原因就是對于“愛”的理解和體會都比較膚淺,這來自于他們拒絕接受深層次的耶穌之“愛”的教育。西方人都是祖祖輩輩信仰基督教,意大利信仰基督教此時已經(jīng)一千多年了。但是,倘若仔細品味一下,我們也可以發(fā)現(xiàn)他們的“愛心”其實很有限,因為他們對于耶穌的信仰太表面化了,并沒有深入地去學習、領悟和實踐耶穌的思想。
羅、朱的家庭教育必充滿了這種扭曲的“愛心”,比如朱麗葉的乳母就非常庸俗,不堪為人之母。這種“愛”的教育根植于錯誤的世仇理念中,完全不是耶穌的思想,也必然會扭曲善良孩子的心理。羅、朱的做法正是這種被扭曲之后的一反常態(tài)的做法:流血死亡就不可避免了。
當被統(tǒng)治者開始自作主張之時,便必然會發(fā)現(xiàn)自己雖和統(tǒng)治者站在了一起,自己的自由卻被大大地限制了:自己不被信任,自己的愛心也被誤解了。于是,一邊是黑暗的社會和壓抑的環(huán)境(沒有愛,只有冷漠),另一邊是對于自由和愛情的渴望(有愛,有熱情)。這種狀況,對于有思想、有個性的人而言屈從即是死亡,反抗也是死亡。
我們發(fā)現(xiàn),這些人多半會反抗而死!哈姆雷特也是其中之一例,這位王子是為自由和正義而死的。表面上看起來是在復仇,然其本質出發(fā)點卻是對于國家之愛。羅、朱則是為自由和愛情而死的。表面上看起來是為(自私之)愛情而死的,然其本質出發(fā)點也是對于國家之愛。他們認為,自由等于愛情。沒有了愛情就是沒有了自由,此時他們就像是關在籠子里的鳥兒。這是在專制中存在的畸形狀況和造成的結果,當文藝復興進行到這般地步之時,顯而易見是不能接受了;它就需要用鮮血推它前進一步。當然,這是莎翁的理解和策劃了。
莎翁之愛就是耶穌之愛,因為莎翁是圣人型作家;但社會之愛卻不是這樣,它是世俗、庸俗之愛,因為社會觀念被很多偏見、邪見、金錢、地位所左右了,“愛”被嚴重地污染了。為了準確地比較莎翁之愛和世俗之愛,以下討論一下房龍對于“愛”的理解。
房龍(1882—1944)的很多書籍均是世界的暢銷書,在中國亦是不斷再版。但是,正如讀書是一回事,讀懂則是另一回事一樣;寫書是一回事,寫明白是另一回事。房龍寫了那么多書,可能還是沒有寫明白。但是,讀書的過程就是讀者在接受教育的過程。在半個多世紀內,有很多人慕名在讀他的書,在接受他的教育。然而教育的結果,讓人堪憂?。∫驗樗麤]有寫清楚,讀者也就沒法看明白。
在《圣經(jīng)的故事》中,他總結說,全部《圣經(jīng)》就表達了一個字:“愛”。從表面的理解而言,這的確讓人耳目一新;它簡單而正確。但是,怎么去進一步理解并實現(xiàn)“愛”?為什么人類幾千年來就是實現(xiàn)不了“愛”?房龍就沒法說清楚了。連這樣偉大的學者都說不清楚,美國人民就更說不清楚,也更難去實踐“愛”了。于是,在許多好萊塢的電影中,導演們都在不厭其煩地重復著“愛”的主題。他們認為要強調的是家庭成員之愛(如團結、信任)、父子之愛(如信任)、不同人種之愛(如友誼)、朋友之愛(如奉獻、友誼、理解、支持)。導演們認為,只有靠著這些東西再加上“科學宗教”,人類就可以戰(zhàn)勝一切的災難。
那的確代表著“愛”,但那是很膚淺的理解、認識和表現(xiàn)。因為僅靠著那點東西(卻沒有懺悔、禱告、法布施、財布施等),再加上依靠并不正確的“科學之神”,都只能解決一點小問題,而不能解決很多大問題,尤其解決不了人類最根本、最普遍的“族群仇恨”“冤冤相報”“因果報應”等問題。
當然,寬容也是“愛”的一種。在《寬容》中,房龍總結說,正是由于缺乏寬容之心,人類才不斷地經(jīng)歷著各種災難。這表面看來很有創(chuàng)見,實際上也很籠統(tǒng)、不明確,在實際中也難于操作。比如我們不能對壞人給予寬容,寬容他們就是犯罪。比如,上帝寬容該隱殺死了弟弟,該隱有沒有醒悟過來呢?沒有!還有一個根本的問題是,其一,誰是壞人,用什么原則作為判斷好壞人的依據(jù)呢?其二,我們?yōu)槭裁唇?jīng)??吹降氖菍τ诤萌嘶虮容^好的人缺乏寬容、迫害盛行呢?信仰基督教的房龍沒有辦法回答。
又如,房龍在《寬容》中寫道:“從最廣博的意義講,寬容這個詞從來就是一個奢侈品,購買它的人只會是智力非常發(fā)達的人——這些人從思想上說是擺脫了不夠開明的同伴們的狹隘偏見的人,看到整個人類具有廣闊多彩的前景。”初看的話,這很讓人感到振奮。因為閱讀本書之人必是知識分子,他們必會認為自己就是那個“智力非常發(fā)達的人”,是那個“擺脫”了“狹隘偏見”、又能“看到整個人類廣闊多彩的前景”之人。但是,筆者發(fā)現(xiàn)這個論點存在著嚴重的偏見。
其一,他宣稱只有高級知識分子才會掌握“寬容”之術。這是帶有偏見的、知識至上者的荒唐之語。例如,制造、主導過世界戰(zhàn)爭的國王和皇帝以及他們手下的武器設計師,他們不就是高級知識分子中的“杰出”代表嗎?打開原子彈大門的愛因斯坦也是高級知識分子中的“優(yōu)秀代表”。如果只有他們才懂得“寬容”,那么房龍就把“寬容”的內涵完全搞顛倒了。
其二,寬容是愛的一種,從來都是不能購買和出售的。耶穌、莎翁、曹雪芹和班揚等都有很大的愛心,他們的文憑幾何?他們并不是高級知識分子,實際上那些害死耶穌的長老才是“高級知識分子”呢。班揚連小學都沒有畢業(yè),曹雪芹也不是狀元郎。所以,掌握愛心的人、愿意寬容的人,和文憑的高低完全沒有關系。愛心產生于少數(shù)天生就有愛心的圣人、菩薩,以及很多在生活實踐中經(jīng)受了一系列磨難之后從內心深處涌現(xiàn)出可憐、疼愛悲劇人類的人們。他們上學很少,甚至于沒有正式上過學。有知識、同時也有愛心的人當然也是存在的,但絕對不能在這二者之間劃等號。因為,寬容和愛心來源于內心的神性和佛性,來源于他們的超我,這很難從學校里學來。
其三,房龍宣揚精英治國論,而不是道德治國論。這個認識是很低層次的,現(xiàn)在的天下大亂不正是發(fā)生在精英治國和法制治國時期嗎?
由此可見,房龍談歷史問題時似乎很有一套。等到要下結論時,他就犯迷糊了。所以說,他的價值觀不清晰、比較混亂。房龍還寫道:
我重復一遍,恐怖是所有不寬容的起因。
無論迫害的方式和形式是什么,它的原因都來自恐懼,它的集中表現(xiàn)可以從樹起斷頭臺的人和把木柴扔向火葬柴堆的人的極端痛苦的表情中看得一清二楚。
此處的結論是欠妥當?shù)?。其一,“樹起斷頭臺的人”和“把木柴扔向火葬柴堆的人”是迫害者,他們怎么會有“極端痛苦的表情”呢?他們的感覺和將要被燒死的異教徒的感覺難道是一樣源于“恐懼”嗎?完全不是,他們的立場不同,感覺也完全不同!房龍沒有被冤枉過、沒有被迫害過,他就完全沒有體驗過。這樣的斷語顯然是在遮掩迫害者的罪行,玷污被害者的感情和人格。
房龍也完全沒有讀懂歷史故事中的情感和寓意,因為歷史上的被迫害者都是被冤死之人,而害人者都是邪惡虎狼之人。因此也完全不能說:殺人犯被捕受刑之時是在遭受迫害。
須知,那些迫害者在害人的過程中有快感、有鼓勵、有安全感。他們認為,只有殺死他人,自己才能安全、才能顯得高大、才能保持權威。而被害者則是極度的冤屈、委屈和恐懼。就連耶穌在十字架上也忍不住喊道:“我的神,我的神,為什么離棄我?”這說明什么呢?說明耶穌并不想死,他很委屈,他很恐懼,他沒有想到會被殘忍地釘在十字架上,困疼而死;而上帝拯救他的神跡卻沒有出現(xiàn),他只有悲慘地等死一條路了。他有怨氣,因為他的講道才僅僅三年啊,講的內容還太少了,他的使命還沒有完成。耶穌的喊聲是正常的怨聲再現(xiàn),他的恐怖感覺和害死他的猶太長老們的感覺是一樣嗎?完全不是。長老們正在彈冠相慶呢!
其二,任何不寬容的行動都必然來自于不寬容的思想;而不寬容的思想則都來自于他那個狹隘、邪惡的靈魂,來自于他有意無意的誤解和曲解,尤其是來自于像該隱殺死弟弟的與生俱來的邪念。該隱是人間第二代人,他從未見過殺人場面,他怎么會殺人呢?他殺死弟弟亞伯是“不寬容”造成的嗎?不是,是他從天上下來時自帶的極端的妒忌和惡毒的心智。
這樣,房龍對于“寬容”“愛心”這些似乎是家喻戶曉的簡單問題都沒搞清楚,沒有解釋清楚,提不出切實可行的通往“寬容”之路徑,有意無意間卻是在替害人者張目,其他學者就更不用說了。因此在現(xiàn)實中,因違背“寬容”和“愛心”而發(fā)生悲劇就不可避免。
但是莎翁卻知道,他清楚地通過生動的故事講述出來了。然而,如果看不懂劇本,只是簡單地把它歸于愛情悲劇,自然就體會不出莎翁的心思。在莎翁的筆下,羅、朱的愛情悲劇,與其說是因為感情幼稚而導致的,不如說是因為感情成熟而自覺自愿的。與其從悲觀的角度說是悲劇,不如從樂觀的角度說是愛的奉獻、是悲情的要求改革陋習的吶喊。這是勇敢的血的示威和吶喊,或者是用鮮血在進行一場“愛心”的教導。
莎翁深知,在專制色彩很濃厚的意大利用別的方法促進改革都是行不通的。他對人類社會有了這樣深刻的理解之后,就在虛構的故事中用鮮血吶喊改革。我們也知道,人類就是那樣勤于制定束縛人類的政策,而懶于改革。只有等到無辜者死于此項政策時,社會才會“覺醒”一下,才會“改革”一下。下一個無辜者死了,再“覺醒”一次,再“改革”一點??吹竭@個現(xiàn)象,筆者要問:莎翁究竟是英國人還是世界人?他的判斷怎么會具有這樣的普遍意義?因為他是個天才!所謂天才,就是能讀懂人類的人。人類的膚色不同,其本性卻極為相似:他們太自私了,因自私而導致愚癡、愚笨和兇殘。因此,莎翁提出的用鮮血促進改革的方案也就具有普遍意義了。不是莎翁太冷血,而是人類太令人失望了!
莎翁雖虛構了一個愛情悲劇,但這個描寫來源于現(xiàn)實,也符合人類社會的自私個性。該個性即執(zhí)著并捍衛(wèi)自古流傳下來的習俗而懶于依照人性的正確發(fā)展去進行改革。符合人類個性并不是說贊同它,而是莎翁依據(jù)這樣的非理性的、殘忍的個性,來曝光它、批判它。因此羅、朱的血的吶喊也就是莎翁的血的吶喊。
人類的這個個性有幾千年的歷史了。但中國的堯舜禹時代是沒有的,因為那是圣人治國的時代,它沒有專制。西方自莎翁批判它的時代起,這幾百年也都沒有改正過來。盡管所有的圣人型作家如莎翁、狄更斯、雨果等等,都在他們的作品中,正確和準確地描寫和批判了人類不同形式的非理性。一方面,他們的作品因此而具有了長久的生命力,閱讀者眾多;另一方面,卻沒有人愿意跟進學習,改進自己的陋習。
而在崇尚理論的當代,當代人更愿意熱捧房龍、尼采等理論家。房龍的理論價值幾何?能教導大眾嗎?尼采的價值幾何呢?他說:“上帝死了”。意思是“教導”大家不要信仰上帝了,這還得了!他還說:“既然我們沒有辦法選擇不出生,現(xiàn)在最好的辦法就是速死?!边@還得了!理論家們往往錯判了人類的個性,然后給出了更加不符合人性正確發(fā)展方向的教導,從而進一步誤導了人類。據(jù)研究,尼采的理論指導了希特勒。據(jù)此,我們就知道了:人類最大的亂世者應該在那些理論精英分子中間去尋找。而經(jīng)典文學家、經(jīng)典作品才是真正的稀世珍寶!
很多人都在談論“愛”。如果文學家的做人標準發(fā)生了偏差,對“愛”的文學描寫也必然發(fā)生偏差。但經(jīng)典文學的作家們沒有發(fā)生偏差。所以,要回歸到古典、理性、負責任的作家那里。因為他們是真正懂得“愛”的人們。若能仔細品味莎翁等作家的典范作品,讀者必能深切體會到什么是真正的愛,什么是真正的恨,什么是真正的溺愛,什么是真正邪惡的愛,什么是真正的友誼,什么是真正的寬容以及解決難題的方案等重要問題。
于是我們也看到了,“愛”是個多么簡單而實際上是非常重要而復雜的、和每個人關系最為密切的概念。個人對于它給予怎樣的理解,將直接關系到個人的榮辱興衰。一個社會對于它給予怎樣的理解,將直接關系到這個社會的榮辱興衰。個人把“愛心”展示給別人,其實也是在救自己。社會把“愛心”展示給別人,其實也是在救社會。
毫無疑問,莎翁是一個虔誠的基督徒。在他的劇作中,充滿了他在基督教義修學中得到的基督思想,但他完美地用非宗教的故事描述和展示了基督思想在人間的榜樣。英國學者布雷德利說:“沒有人會在讀完他的悲劇后感到人是一個卑鄙的可憐蟲。
他也許是不幸的,也許是可畏的,但不是渺小的。他的命運也許是令人悲痛和神秘莫測的,但不是卑鄙無聊的?!边@是因為莎翁沒有簡單地給好壞人物刻畫一個紅白臉型,而是都注入了基督般的慈悲心。
遺憾的是,梁實秋和布雷德利都認為這是一出愛情悲劇,他們都沒有看出愛情悲劇下面的深刻期望。
鑒于在世界歷史的長河之中,存在著無數(shù)事例說明了人性不斷地在鮮血中麻木、沉淪、墮落、變態(tài)和瘋狂。莎翁在該劇中所表述的就是退一萬步的愿望,即隨著羅、朱的慘死,兩大家族意識到了自己的過錯,他們冰釋前嫌、和睦相處了,維羅納城也因此和諧了。這個結局也就是莎翁教導我們解決問題的最后方法:他祝愿人性至少能夠在鮮血中蘇醒過來。這樣,個人心靈的安靜和社會的和諧才能夠實現(xiàn),否則天使們的鮮血就白流了。研究出版社,2005:46—125.
[3]吳偉仁.英國文學史及選讀(第2冊)[M].北京:外語教學與研究出版社,2007:19.
[4]吳偉仁.英國文學史及選讀(第1冊)[M].北京:外語教學與研究出版社,2007:119.
[5][英]莎士比亞.莎士比亞全集(第7集)[M].梁實秋譯.北京:中國廣播電視出版社,1995:378—381.
[6][美]亨德里克·房龍.寬容[M].迮衛(wèi),靳翠微譯西安:陜西師范大學出版社,2003:272—278.
[7]王忠祥,賀秋芙編著.圣經(jīng)故事新編[M].武漢:長江文藝出版社,2011:403.
[9][英]安·塞·布雷德利.莎士比亞悲劇[M].張國強等譯.上海:上海譯文出版社,1992:18.
[1]梁實秋.英國文學史(第1卷)[M].北京:新星出版社,2011: 291.
[2]吳偉仁.美國文學史及選讀(第1冊)[M].北京:外語教學與
作者:羅長斌,文學碩士,佛山科學技術學院外語系副教授,碩士生導師,主要研究方向為英美文學、文學翻譯和宗教學。
編輯:郭子君E-mail:guozijun0823@163.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