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傳統(tǒng)“描寫”定義的批判

劉娟 李秀娟

摘 要：象形造字與文章寫作的思維過程一致，都是“描寫”的表達方式，屬于微觀寫作。象形造字是賦形思維控制下的路徑思維運動；它既有創(chuàng)生字形進行表意的“焦點覺知”，又有對描寫部件進行精心選擇、結(jié)構(gòu)，將字義具體化、修辭化的“附帶覺知”。象形造字的描寫思維與技法，對于解決傳統(tǒng)寫作學描寫定義的局限——只有表層的路徑思維而缺少賦形思維的控制，只有“焦點意識”沒有“附帶意識”，提供了可行性的建議：圍繞描寫主題，在“焦點覺知”、“焦點意識”的基礎上，建立“附帶覺知”、“附帶意識”的技能意識（賦形思維控制下的路徑思維的立體性思維結(jié)構(gòu)和狀態(tài)），將二者緊密結(jié)合，才是具體的、可操作的描寫寫作行為。

關(guān)鍵詞：賦形思維；構(gòu)成思維；描寫；焦點覺知；附帶覺知

一、對傳統(tǒng)“描寫”定義的批判

（一）只有表層的寫作路徑思維，沒有賦形思維的控制

現(xiàn)代寫作學中，“描寫”的定義為：把描寫對象的物質(zhì)的或精神的實態(tài)具體地、逼真地描摹、刻畫出來，展現(xiàn)給讀者的一種表達方式?？墒牵瑥碗s繽紛的人、事、景、物，不可能都成為文章行文的描寫對象，怎樣判斷、選擇描寫對象組織成文？這需要我們以寫作的主題為標準進行篩選，能突出、渲染主題的對象才能入選為描寫的目標。

因此，描寫就是要選擇那些能夠渲染主題、有助于主題清晰化的事物進行描畫，這種思維操作技術(shù)，就是賦形思維。但是，現(xiàn)行的“描寫”定義缺少了描寫的關(guān)鍵思維過程——賦形思維。它只點明了描寫所需運用的路徑思維——“用準確、鮮明、生動的語言文字，對人、事、景物進行具體描繪和刻畫”，卻沒有闡述如何用“準確、鮮明、生動的語言文字”對所選對象進行描寫，即路徑思維的實踐過程。因而，現(xiàn)有的“描寫”定義，不僅缺失賦形思維的控制，其點到的路徑思維也是表層的、缺乏具體操作程序的空洞表述。

（二）只有描寫的“焦點覺知”、“焦點意識”，沒有“附帶覺知”、“附帶意識”

波蘭尼將人們對一個事物的覺知分為兩種：“焦點覺知”與“附帶覺知”?！敖裹c覺知”是指我們的注意力集中于對認識對象整體的覺知，是一種對目標最后落實的操作完成狀態(tài)；“附帶覺知”是指構(gòu)成對象整體的細節(jié)雖并非我們的注意力焦點所在，但仍能被我們所覺察。附帶覺知是一種前提、條件、導引，是一種選擇、把關(guān)、控制，是一種“未完成狀態(tài)”的決定性力量。

波蘭尼指出，在人的每個現(xiàn)實的覺察認知里，這兩種覺察因素是同時存在的。例如：在講話或者寫作的時候，其“焦點覺知”、“目標覺知”是文本形式的形成；而“附帶覺知”則是材料、詞語的理解、選擇與結(jié)構(gòu)以及思維如何展開而形成有序的意義體系，是講話和寫作行為的前提條件、途徑和手段，也是表達行為是否成功的關(guān)鍵。

然而，現(xiàn)代寫作學的“描寫”定義中，只說明了描寫的“焦點覺知”——文本形式的形成——用準確、鮮明、生動的語言文字，對人、事、景物的空間和狀態(tài)進行具體描繪和刻畫。而對于描寫的控制、選擇和實踐的思維機制——怎樣選擇事物；對所選的描寫對象是否貼切，是否可以很好的表現(xiàn)描寫主題等問題的思考；材料的展開順序、組織結(jié)構(gòu)等描寫之“附帶覺知”的問題，卻并未揭示出來，因此這不是真正的、科學的、有效的描寫理論。

（三）傳統(tǒng)寫作學中“描寫”定義的后果

現(xiàn)代寫作學對“描寫”定義的闡釋中，只有表層的路徑思維而缺少賦形思維的控制，只有“焦點意識”而沒有“附帶意識”。這將會導致人們在具體的描寫過程中出現(xiàn)：不知道如何選擇描寫對象（要對哪些事物進行描寫）；也不知道怎樣對描寫對象進行控制、展開與組織。這就往往使得描寫成了是自然主義的“錄像”，而不是藝術(shù)化（有所選擇、組織）的經(jīng)過剪接、加工的“電影”。

二、象形字的描寫思維規(guī)律

“象形者，畫成其物，隨體詰詘，‘日‘月是也?！毕笮巫忠跃€條描畫事物外形輪廓結(jié)構(gòu)、表達字義的方法就是描寫的表達方式。然而，許慎卻沒能道出象形造字背后的思維原理：象形字究竟是如何象形的？換言之，許慎的象形定義中只有“焦點意識”——“畫成其物”和表層的“附帶意識”——“隨體詰詘”，缺乏明確的“附帶意識”：選擇事物外形輪廓中的哪些部位作為描寫元素進行描寫——如何判斷、選擇所要描寫的部位（賦形思維）？怎樣結(jié)構(gòu)、組織所選的各個描寫元素（路徑思維）？這些象形字描寫的選擇與組織的問題，是“附帶覺知”要解決的問題。

象形造字首先建立在對事物的構(gòu)成性分析與綜合的思維成果上：在長期的生產(chǎn)、生活實踐中，古人漸漸形成了統(tǒng)觀論的思想，有了集合性的概念，能抓住各類事物的表面特征與內(nèi)在本質(zhì)，從而能對世間萬物進行分門別類，也能對種類內(nèi)部各個事物的結(jié)構(gòu)、構(gòu)成元素進行庖丁解牛式的剖析。

在對各類事物外形組織結(jié)構(gòu)熟悉的基礎上，象形造字才能抓住事物各自的典型外形特征為“字眼”、描寫的主題，選擇事物（或借助事物周圍的其他事物）外形輪廓中能代表或渲染主題的部分進行描畫、賦形、結(jié)構(gòu)字形。無論是對事物能表現(xiàn)自身特征的各部位的描寫，還是借助周圍環(huán)境的襯托對主體事物進行渲染，象形字每個部位的每一筆描畫，都是一種賦形思維的途徑：對事物輪廓特征的層層渲染，對字義主題（事物典型特征）的重復性、清晰化賦形。在對所選的各個描寫元素進行描寫的過程中，事物的典型特征被不斷地重復、強化，其物形、字義也就愈發(fā)突出、清晰、明朗。同時，不同特征的象形字之間又形成鮮明的比較、對照，在相反、相對的事物的反襯中，各自之間形成很好的區(qū)分。重復與對比兩種賦形思維雙管齊下，從不同角度對物體形象進行強化，二者運用的越多，事物的外形越形象、生動，字義信息越鮮明、清晰。例如：“犬”（甲骨文、金文、小篆）字，描寫了犬類瘦腹、尾巴上翹的典型外形特征的同時，又對頭、耳、四肢等其他身體部位的外形輪廓進行描寫、賦形。由此一來，“犬”字不僅主題特征突出，而且，在其他部位的層層渲染下，其形象更加鮮明，字義就不言而喻了。同時，“犬”又同“馬”（小篆）、“象”（甲骨文、金文、小篆）、“鹿”（甲骨文、金文、小篆）、“豕”（甲骨文、金文、小篆）等四蹄哺乳類的其他動物形成鮮明的對比，從而更好的突出各自的典型特征。

由此可見，象形造字是賦形思維控制下的構(gòu)成思維操作：利用重復與對比的思維操作模型，在字形的組織、結(jié)構(gòu)中，將事物的典型類別特征充分具體化、渲染化、造勢化、清晰化。

三、解決的辦法、出路

象形字的描寫思維與技法，對于解決傳統(tǒng)寫作學描寫定義的局限，提供了一些可行性的建議：

（一）在路徑思維的基礎上建立賦形思維的認識

賦形思維是描寫行為的起點，也是描寫行為的最終目標和理想，但它缺乏方向感、操作性，是一種空間性的寫作思維狀態(tài)，而不是時間性、邏輯性、程序化的寫作思維狀態(tài)。因此，要對描寫的賦形思維達到操作性的境界，就需要結(jié)合路徑思維——描寫行為的具體實踐途徑——分析與綜合。整個描寫行為的過程是：

首先，確定描寫對象：用賦形思維選擇、確定可以渲染描寫主題、立意的人、事、景、物作為描寫對象。然后，用路徑思維確定通過什么方法和途徑對所選對象進行描寫、組織與結(jié)構(gòu)成文：可以采用因果思維的分析與綜合、構(gòu)成思維的分析與綜合、過程思維的分析與綜合、程度思維的分析與綜合等方法來實現(xiàn)對所選對象的具體描寫過程。以賦形思維引導路徑思維，以路徑思維實踐賦形思維，二者有機結(jié)合有利于順利而成功地實現(xiàn)描寫過程。

（二）在“焦點覺知”、“焦點意識”的基礎上，建立“附帶覺知”、“附帶意識”

在描寫的寫作行為中，創(chuàng)生描寫的言語形式進行表意的意識，是“焦點覺知”。按描寫的話題、主題進行材料與語言的選擇與組織，將描寫的主題具體化、修辭化、賦形化的意識，是“附帶覺知”、“附帶意識”。后者是實現(xiàn)描寫行為的前提條件與關(guān)鍵所在。

可見，描寫的寫作行為的本質(zhì)是一種選擇化、組織化與秩序化的過程。選擇和組織的依據(jù)、思維操作模型（賦形思維、路徑思維）就成為附帶性知識本身。描寫選擇的本質(zhì)就是要把符號體系的外延中那些非“事物或行動的固定場境所固有的”意義的材料、語言符號排除出去；把那些能夠表現(xiàn)“事物或行動的固定場境所固有的”意義的材料、語言符號選擇保留下來，從而組成文章結(jié)構(gòu)。

故波蘭尼說：“說話就是創(chuàng)造符號、觀察其貼切性并解釋其種種可選的關(guān)系。雖然動物也具有這三種官能，但是它卻不能把這三者結(jié)合起來?！辈恢故恰罢f話”，所有的寫作行為（包括描寫）都是如此?！皠?chuàng)造符號”就是為了表達主題，而創(chuàng)生語詞、句子、結(jié)構(gòu)、話語等語言形式“符號”，這是寫作的“焦點覺知”、“焦點意識”?！坝^察其貼切性”就是考察、理解、評價、判斷“語詞、句子、結(jié)構(gòu)、話語”的表達意義的“貼切性”（即“賦形思維”），是一種“附帶覺知”、“附帶意識”。而“解釋其種種可選的關(guān)系”，也是說話、寫作的一種依據(jù)主題、意義對語詞、材料、結(jié)構(gòu)的選擇問題（即“賦形思維”），這也是一種“附帶覺知”、“附帶意識”。這些“附帶意識”都進行完畢，句子、段落、篇章的組織才能生成，焦點目標——話語語篇、文本得以實現(xiàn)。描寫作為寫作的一種表達方式，其實現(xiàn)過程也是經(jīng)過“附帶覺知”下的選擇、判斷與組織（即“賦形思維”）之后，才能最終實現(xiàn)“焦點覺知”的文本呈現(xiàn)形式。

因此，圍繞描寫主題，在“焦點覺知”、“焦點意識”的基礎上，建立“附帶覺知”、“附帶意識”的技能意識（即：賦形思維控制下的路徑思維的立體性思維結(jié)構(gòu)和狀態(tài)），將二者緊密結(jié)合，才是具體的、可操作的描寫寫作行為。

參考文獻：

[1]許慎.說文解字[M].北京：中華書局，1963.

[2]段玉裁.說文解字段注[M].成都：成都古籍書店影印.四川新華彩印廠印刷，1981.

[3]徐中舒.甲骨文字典[M].成都：四川辭書出版社，1989.

[4]王筠.文字蒙求[M].北京：中華書局，1962.

[5]唐蘭.中國文字學[M].上海：上海古籍出版社，1979.

[6]王筠.說文釋例[M].北京：北京市中國書店，1983.

[7]李白鶴.默會維度上認識理想的重建——波蘭尼默會認識論研究[M].北京：中國社會科學出版社，2009.

[8]楊樹達.中國文字學概要[M].上海：上海古籍出版社，1988.

作者簡介：劉娟（1985–），女，漢，山東威海人，中國石油大學勝利學院·文法與經(jīng)濟管理學院·中文系，助教，碩士，主要從事寫作學研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