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嘉莉妹妹》中的“另類”女性形象——赫斯特伍德太太形象解讀

⊙王 蓉［山西農業(yè)大學文理學院， 山西 太谷 030801］

作 者：王 蓉，碩士，山西農業(yè)大學文理學院副教授，主要研究方向為英美文學。

西奧多·德萊塞(Theodore Dreiser，1871—1945) 是20世紀美國杰出的現(xiàn)實主義小說家，他的代表作《嘉莉妹妹》已成為美國現(xiàn)代文學史上的經(jīng)典著作之一。德萊塞塑造的嘉莉妹妹這一形象引起了中外讀者的極大關注，評論家紛紛從不同角度對其進行了深入的分析。然而，人們卻普遍忽略了作品中的另一女性人物——赫斯特伍德太太。在《嘉莉妹妹》中，德萊塞對赫斯特伍德太太的描寫不多，但是就那么寥寥幾筆，卻生動地勾勒出了一位和嘉莉一樣，同樣具有新女性特質的非傳統(tǒng)女性形象。

讀者或許只記得她被稱為赫斯特伍德太太，而不記得她還有自己的名字——茱莉亞，而德萊塞在小說中或者借助于赫斯特伍德先生之口或者旁觀者之口，稱她自私自利，虛偽狡詐，是個“古怪的女巫“”討厭透頂?shù)哪飩儭薄霸撍赖膲呐恕?。比起嘉莉嬌媚可愛的形象，赫斯特伍德太太可謂是討人之嫌，尤其是不被男人喜歡，甚至是男人避之不及的惡魔。究其原因，實際上是由于赫斯特伍德太太身上體現(xiàn)的不再是傳統(tǒng)女性的特質。一直以來，人們總會不自覺地把女人分成“賢妻良母”型和“母老虎”型。中國的傳統(tǒng)文化認為，女子遵循三從四德是天經(jīng)地義的事情，而在上世紀之交，美國社會同樣認為“真正的女性應該是虔誠的、純潔的、順從的……”也就是說，在男權社會及父權制家庭的控制下，女性是依附于男性的附屬品，而赫斯特伍德太太卻打破了這些陳規(guī)戒律，瓦解了男人心中的完美女人形象，表現(xiàn)出了現(xiàn)代女性具有的特性。由此德萊塞塑造出了男人眼中的“另類”女性，有著自己獨立思想、性格堅毅、做事果斷的赫斯特伍德太太。

一、冷靜理智 首先，赫斯特伍德太太有著超乎尋常的自我控制力，當她得知丈夫有可能背叛了自己時，沒有被憤怒沖昏了頭腦，手腳無措，也沒有沖動地大吵大鬧，亂了方寸，而是表現(xiàn)出了異常的冷靜與理智，因為她想要找到更多的證據(jù)。

當赫斯特伍德太太無意中從皮爾醫(yī)生口中得知赫斯特伍德先生帶著別的女人出去兜風這件事情時，之前丈夫有外遇的這個猜想被印證了，雖然她很生氣，但是仍然不露一點聲色，盡量控制住了自己的感情，想再多打聽一些具體細節(jié)。因此她裝出自己知道這件事的樣子，乖巧地問“什么時候呀，是在下午吧？“”是啊，大約兩三點鐘?！甭牭竭@個回答，她心中已經(jīng)確定了，但她依然回答道“那準是杰西嘉”。她當然知道好幾個星期她女兒杰西嘉寸步都沒有離開過她，但是為了丈夫的顏面，更是為了自己的自尊，她在皮爾醫(yī)生面前表現(xiàn)出對這件事沒什么大驚小怪的樣子。但是回到家后，好幾天時間里，赫斯特伍德太太一直都在絞盡腦汁，仔細琢磨這一小道消息。此時，她并沒有氣沖沖地去質問自己的丈夫，因為她知道并沒有證據(jù)。

不久后，在一次看賽馬時，赫斯特伍德太太碰到了丈夫的幾位朋友，她“存心多搭訕了幾句話”，就又得到了關于她丈夫背著她去看一個演出活動的事。于是她又問了幾個赫斯特伍德的朋友，得知他們都是帶著太太一起去觀看的，她心里明白了幾分。其實那個演出活動是赫斯特伍德先生為了討嘉莉歡心，邀請了很多朋友去看嘉莉的第一次演出，為她捧場，當然不可能告訴赫斯特伍德太太了。如今，她手里又掌握到了一個新證據(jù)，說明她丈夫為了不要她一塊去而制造出她生病了不能去看演出的借口。

此時此刻，“她的憤怒好像一把閃亮的利劍”，但是她還沒有失去理智。赫斯特伍德太太明白，只要她容忍得了，她丈夫依舊還會在她面前裝腔作勢，還會一直這樣持續(xù)下去。但是她不會忍，她想的是應該怎樣正告他，要怎樣重點突出來闡明自己的看法，又怎樣讓這件事的來龍去脈全都招供出來。于是，當赫斯特伍德先生回到家后，由于心虛討好他太太時，她不動聲色，默不作聲，使得赫斯特伍德先生心里直發(fā)毛。當爭吵爆發(fā)時，她抖出了所有的證據(jù)，讓赫斯特伍德先生啞口無言，當他最后叫囂著吼道“什么東西你都得不到的”時候，赫斯特伍德太太只拋下了一句話“：我總會鬧明白自己該有什么權利。你要是不樂意跟我說，也許你就會跟律師說的?！?/p>

赫斯特伍德太太表現(xiàn)出來的冷靜理智，也許會讓許多男人心有余悸，但是這恰恰也是她智慧的體現(xiàn)。當自己身陷絕境時，她沒有因為憤怒失去思考能力，而是清醒地知道自己想做什么，能夠冷靜有效地解決問題，這正是獨立的現(xiàn)代女性應該具有的品質。

二、掌控經(jīng)濟權 丈夫的背叛對任何一個女人來說都是最不幸的事情，拋卻精神情感上的傷痛，在物質上她可能會被丈夫遺棄，一無所有。在任何一個社會，對物質具有掌控權的一方也同時擁有對精神的掌控權；同樣的，在一個家庭中，誰掌控著對經(jīng)濟的支配權利，誰就是一家之主，就具有對家庭其他成員的支配權。顯然，赫斯特伍德太太非常明白經(jīng)濟權在一個家庭中的重要性。

赫斯特伍德夫婦結婚后，令赫斯特伍德太太感到高興的是她丈夫的許多產業(yè)都是記在她名下，這是一種非常明智的做法，由于對經(jīng)濟財產的掌控權，使得赫斯特伍德太太在家庭中“處于相當有利的地位”。當生活中出現(xiàn)陰影時，她會不由得體會到這樣一種措施的好處。由此可見，赫斯特伍德太太是非常聰明的，她明白女人在經(jīng)濟上處于掌控地位，就等于對家庭有了掌控權，可以給自己增添一些物質上的保證，可以讓自己不會被無條件的受丈夫的駕馭，而事實正是如此。

當赫斯特伍德先生的外遇被其太太發(fā)現(xiàn)，惱羞成怒，他質問太太究竟要怎樣時，赫斯特伍德太太怒火中燒地說“我不怎么樣，我就是要錢。錢交出來以后，你盡管吆五喝六去好了”，而赫斯特伍德先生也怒不可遏地回應道“你休想爭到我一個子兒”。從他們的爭吵中，不難看出，錢在一個家庭中的重要性，它是權力的象征，一家之主的象征。交出錢，等于交出了發(fā)號施令的權利。赫斯特伍德太太非常明白這一點，她只想通過法律，使得她丈夫照她的要求按時給錢，而對于他以后是不是回家她委實不感興趣。“沒有他，家庭生活也許甚至更加其樂融融?！倍约海梢詯墼趺粗驮趺粗?，再也用不著征求任何人意見了?？梢?，金錢換來的是自由和快樂，起碼對赫斯特伍德太太是如此，她不會由于丈夫的背叛終日以淚洗面，苦不堪言，因為她可以用錢做自己想做的事情，最大限度地掌控自己的命運。

三、用法律維權 在一個經(jīng)濟高速發(fā)展、物質極大豐富的社會里，感情的背叛可能意味著失去更多的物質利益。遭遇丈夫背叛后，女性往往會沉浸在悲痛中或者仇恨中或者自怨自艾的放棄中，不知道如何去面對這些變故，更想不到用法律的武器保護自己。而赫斯特伍德太太屬于上流社會的一員，經(jīng)常出入社交場所使她了解這個社會的一些法則，比如說用法律保護自己的權利。

當赫斯特伍德太太喊出“……你以為我是個傻瓜蛋，隨你糊弄來糊弄去的嗎？你以為我只會整天介待在家里，凈聽你說什么‘忙得不可開交’和‘去不了’？現(xiàn)在，我要正告你，依我看，你再也別擺什么大老爺臭架子啦。你既不能對我發(fā)號施令，也不能對我的子女發(fā)號施令。我已經(jīng)跟你完全一刀兩斷了”后，她已經(jīng)知道自己要做什么，如何做了。她不再留戀虛情假意的丈夫，決定和他撇清關系，當然，她不會放棄自己的任何利益。在爭吵過后，赫斯特伍德太太意識到不能只守住自己的優(yōu)勢，袖手旁觀，而是要向她的丈夫開出些條件來，作為他對婚姻背叛的代價。她對法律的認識是比較充分的，“接下來她就要向他開出一些條件來，只要他認可的話，那么，她說的話將來都能變成法律”。所以赫斯特伍德太太打算請教一位律師，另外還要雇傭一名偵探，因為她要趕快鬧清楚她究竟可以得到哪些利益。

首先，赫斯特伍德太太請人更換了家里的鎖，當赫斯特伍德先生回家想用鑰匙開門時，發(fā)現(xiàn)自己怎么也打不開門，于是他使勁按門鈴，但是沒人應答，最終只好悻悻離開。就這樣，赫斯特伍德先生被掃地出門。接下來，盡管他有千萬個不愿意，但是在無奈之下，赫斯特伍德先生只好在當天晚上派人送去了她妻子要的那筆錢，他原本以為金錢可以緩解他們之間的緊張關系，但是他的妻子回答“不早不晚，來得正在當口上”。很快，赫斯特伍德先生又收到了她太太所請律師的通知書，就離婚及贍養(yǎng)費事宜對他提起了訴訟。小說中赫斯特伍德先生與太太的關系就此結束，從此之后，赫斯特伍德先生就在茱莉亞的生活里消失了，德萊塞在小說結尾時交代了赫斯特伍德太太的生活現(xiàn)狀，“她和女兒女婿生活在一起，過著風光的上流社會的生活”。

也許有人認為赫斯特伍德太太沒有人情味、絕情冷酷，但是她的冷漠強硬是以丈夫的背叛為前提的，因此對她的指責是沒有道理的。當時對她橫加指責的男性諸多，究其原因，無外乎是因為她挑戰(zhàn)了男權社會中男人的自尊，威脅到了男權社會中的男權地位。站在女性的角度上，我反而認為赫斯特伍德太太的冷靜理智、獨立堅強給在婚姻中迷茫的女性更多有益的啟示。

[1] 德萊塞.嘉莉妹妹[M] .許汝祉譯.太原：北岳文藝出版社，1996.

[2] 林斌.從嘉莉形象看德萊塞的女性觀及其內在矛盾性[J] .外國文學研究，2003(2) .

[3] 蔣道超.德萊塞研究[M] .上海：上海外語教育出版社，2002.

[4] 王蓉.德萊塞筆下的新女性形象[J] .中北大學學報，2009(3)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