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光終于泄了密

李魯華

初三

冬天的時候午休是不回宿舍的，要睡覺的同學(xué)就趴在教室的課桌上瞇會。我從來沒有睡午覺的習(xí)慣，所以趁別人睡覺的時候我就搗亂。

把人家的鞋帶解開綁在課桌上是我最愛捉弄人的伎倆。屢試不爽，卻單單后桌例外。年少總會不甘心，發(fā)誓終要成功一次。所以每天他一睡著我就偷偷蹲下來小心翼翼地解他鞋帶，還要時不時悄悄瞄一眼看他有沒有驚醒，可惜每每快要大功告成正洋洋得意的時候，腦袋就會挨一巴掌——他醒了。

奇怪，某一天居然順利打上了最后一個結(jié)，完美。在我強忍著心中的竊喜收工時，發(fā)現(xiàn)他正趴在桌上忽閃著兩只大眼睛看我。我的臉一下就從喜悅變成呆掉。出乎意料，他居然對我的杰作沒有發(fā)表任何評論。用胳膊支起身子來，不緊不忙地說：“喂，去給我買包紙巾?！?/p>

初三面臨著一個重要選擇，中考。上課的時候他拿筆戳我，“你要報哪里？”“一中，你呢？”“六中吧?！比缓笪肄D(zhuǎn)過身，便不再說話。過會我又轉(zhuǎn)過身，“去一中吧。都一塊多好。”“我怕我考不上。”他半垂著眼有點沮喪。再過幾天，他又說：“你可不可以去六中??？”“不可以。”“你為什么要去一中？”“因為我想去一中啊。”“你看不上六中哦?！蔽冶阌植徽f話。

這是一座小城，用我一個老師的話說，一塊石頭從城南能扔到城北，即便如此，初中畢業(yè)后，我們的大多數(shù)人也沒再遇到，除卻聚會。

高二

高中的時候我們會在假期聚一下，我手上戴了個黑色指環(huán)，他看到說：“戴戒指了哦?！薄爸腑h(huán)而已，玩的。”他又很鄙視地看了我一眼，“小小孩子還學(xué)人家戴指環(huán)。”走的時候他塞給我一包東西。“什么？”“不是你要的？”“哦?！蔽疫叴蜷_邊說：“你還真記得啊，謝啦?！薄斑B我妹都沒給，偷偷帶出來的，家里就這么些，全給了你。”心里滿是歡喜，嘴上也只是大笑說“好哥們”。

有一陣子不知道怎么了，他常常會陷入沉默。有時候會抬頭看看我，然后又低下頭一聲不吭地吃飯。再見的時候他的小指上多了枚尾戒，他笑笑，沒有解釋，我也不問，然后就沉默了。可怕的沉默。

大學(xué)

終于要去不同的城市了。

想念的時候就打個電話，天南地北地瞎扯大半個鐘頭然后放下電話繼續(xù)忙。和不同的人走路、吃飯、上課，聽不同的歌，各看各的電影，各看各的風(fēng)景。

很久以來我們很默契地不提及關(guān)于年少時的小心思，卻在大二光棍節(jié)宿舍聚餐后忍不住給他打電話。聊了很久，他嘻嘻哈哈毫不在意的樣子甚至讓我懷疑當(dāng)初對我那么好的那個人是不是同一個。如果是，為什么在他身上看不到痕跡？如果不是，為什么當(dāng)年他會喜歡別人？但其實，在別人眼里我又何嘗不是這樣。嘻嘻哈哈，不痛不癢。

“你要什么時候找男朋友？”“不知道，大概很久很久以后吧?！薄芭丁！?“我該不該找女朋友？”“找唄。干嗎要問我?！薄拔覀兿涤袀€女生，我不知道怎么拒絕?！薄肮?，你魅力好大。倒追哦?！薄澳銜粫棺纺泻⒆樱俊薄皶??！薄笆裁磿r候？”“碰到喜歡的人的時候?！薄芭??！?“那你碰到過嗎？”“沒有哎?！薄芭??！?/p>

很久以后的某天，我上完網(wǎng)關(guān)掉電腦準(zhǔn)備睡覺時收到了一條短信。

“你總是在逃避，因為害怕失去就不敢開始。我總想著對你好對你更好，有一天你就會明白，卻發(fā)現(xiàn)你用壁壘把自己包起來把別人拒絕在外面……你一直以為我愛的是被別人愛的感覺，卻始終不相信我愛的人是你?！?/p>

我拿著手機突然不知道該說什么，張著嘴眼淚就掉下來，咸咸的。我使勁仰起頭，努著嘴想要忍住，卻怎么也控制不了。

最后，時光終于泄了密，那就是：全世界我只想你來愛我。卻已經(jīng)知道來不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