湘西史家

趙正一　張靜

摘 要：湘西史家——嚴如熤，字炳文，“生平慕范希文為人，取先憂后樂之意，自號樂園”。嚴如熤一生為官為幕多年，乃湘西本土不可多得的史學研究人物。其一生著述頗多，風格獨特，有著獨樹一幟的“嚴氏之學”，但當今學術界對其研究卻甚少。本文綜合梳理嚴如熤生平，探究“嚴氏之學”的來源，旨為后人的研究提供史料參考。

關鍵詞：嚴如熤；嚴氏之學；生平考述

嚴如熤（生于乾隆二十四年1759年，卒于道光六年1826年，年六十有八。）①，字炳文，“生平慕范希文為人，取先憂后樂之意，自號樂園”，②湖南溆浦人。嚴如熤一生為官為幕多年，從最開始的縣令，到后來的臬司?！盀槿诵院肋~，去邊幅，泊榮利，視之如田夫野老?！雹?/p>

嚴氏家族的崛起非一世之力，得益其祖輩的不斷積累，嚴如熤祖籍并非湖南溆浦人氏。據(jù)陶澍《布政使銜陜西按察使樂園嚴公墓》記載：“嚴氏出浙之桐廬，宋末始遷湖南溆浦。明景泰間有諱秀者，當方瑛討黔苗時，以諸生應募，率熟苗破賊，而不受官，沒祀忠義祠，是為八世祖。數(shù)傳至諸生，自治有隱得，家益起?！雹芸芍獓朗夏耸钦憬]人，于宋朝末年遷入湖南溆浦。其八世祖嚴秀乃是明代景泰年間參與方瑛將軍討伐平定貴州苗人叛亂的有功人士，死后入忠義祠，其后人通過自己的不斷努力而使家族逐漸發(fā)起。嚴如熤祖父嚴應鼎是當時的國學生，其父親嚴君極是當時的貢生，可以說到嚴如熤這一輩，嚴氏家族已經(jīng)有了一定的積累，并在當?shù)赜辛艘欢ǖ拿?/p>

嚴氏家族的地位與名望對嚴如熤成長有著很深的影響，嚴氏雖以武將之功發(fā)家，但同時也受儒家文化的影響頗深。這對嚴如熤后來為官的同時一生致力于學術創(chuàng)作分不開。嚴如熤生于乾隆二十四年八月二十四日（1759年），其“生母李夫人方孕公，嫡母何夫人夢星墜懷中，光四溢，因小字滿星。始讀書，目十行下?！眹廊鐭种湃A從小時候就可窺見。到嚴如熤十三歲時，開始嶄露頭角，以優(yōu)異的成績師從于時任鴻臚寺少卿的岳麓書院山長羅典，“補縣學生，師事少鴻臚羅先生典于岳麓，先生極重之?！雹菰谙壬臐撔闹笇隆把芯枯泩D、兵法、星卜之書，尤留心兵事”。⑥并于乾隆己酉年（1789年）以優(yōu)異的學行成績而入京師國子監(jiān)，“以優(yōu)行貢，學使者張姚成稱為經(jīng)世才，足當大任”⑦受到當時人們的極高評價，開啟人生的更高旅程。

但這時的嚴如熤還未開啟他的為官為幕之旅，他需要一個時機，一個能充分展現(xiàn)其個人獨特才華的時機。乾隆乙卯年也就是乾隆六十年（1795年），是嚴如熤人生的一個重大轉(zhuǎn)折點。這個重大的轉(zhuǎn)折點就是指1795年貴州、湖南苗民作亂，占據(jù)乾州而進攻鎮(zhèn)筸，震驚朝野的“乾嘉苗民起義”。據(jù)陶澍《布政使銜陜西按察使樂園嚴公墓》載：“會乙卯正月，黔苗作亂，據(jù)乾州犯鎮(zhèn)筸，辰沅震動。朝廷命云貴總督福安康督師進討，湖南巡撫姜晟及兩湖總督畢沅會師于辰。姜公嘗訪人才于學使張姚公者也，夙知公，延問計所出，公草《平苗議》十二則，言剿撫防御之策甚備?！雹啻舜纹鹆x極大的震動了朝廷，朝廷派遣福安康、姜晟、畢沅等官員鎮(zhèn)壓苗民叛亂，嚴如熤得以做姜晟的幕賓，發(fā)揮才能平定苗亂，并在做幕賓的四年中積累大量資料，為后來的《苗防備覽》撰寫奠定了基礎。自嚴如熤入湖南巡撫姜晟幕府以來，他潛心專研，接觸并搜集了各類史志材料和軍事材料以及機密檔案，并參與了平苗的種種具體戰(zhàn)事。可謂是能力突飛猛進，與日俱增，不僅有理論知識，而且有實踐經(jīng)驗。

上面可以說是開啟了嚴如熤之為幕之旅，接下來則是開啟了嚴如熤的為官之旅。據(jù)湯金釗《布政使銜陜西按察使樂園嚴公神道碑》載：“嘉慶初，襄達教匪蔓延五省，大兵乘之，云擾波饋。四年，詔舉直省孝廉方正之士，策方略于是，湖南溆浦嚴君如熤對幾萬言?！雹嵴谴舜蔚耐⒃囬_啟了嚴如熤的為官旅程，面對當時轟轟烈烈的白蓮教起義，嚴如熤洋洋灑灑幾近萬言之策深深的打動了嘉慶皇帝，“?；实塾H擢第一。次日，召旨軍機處詢屯政，復條上十二事。召見，以知縣發(fā)陜西。下其疏于三省大吏，令采行。六年，補洵陽?！雹?/p>

由上可知嘉慶六年（1801年），嚴如熤補洵陽知縣，開啟了為官之路。綜合梳理《清史稿·嚴如熤傳》、陶澍《布政使銜陜西按察使樂園嚴公墓志》、湯金釗《布政使銜陜西按察使樂園嚴公神道碑》中記載。自洵陽知縣起，嚴如熤屢立軍功。嘉慶八年（1803）令以同知直隸州即用，嘉慶九年（1804年）補定遠同知。但做定遠同知不久，其生母去世，嚴如熤南回為母守喪。嘉慶十二年（1807年）服喪期滿歸來仍然發(fā)為陜西同知用，并交軍機處記名，己巳年二月（嘉慶十四年1809年），題補潼關廳同知，特旨授漢中府知府。此后至道光元年（1821年）才擢陜安道，道光三年（1823年）加授按察使銜（陜西按察使），道光五年（1825年）擢貴州按察使，未到官，道光六年（1826年）入覲，仍調(diào)任陜西按察使，到任后數(shù)日而卒，后贈布政使。

嚴如熤為官二十余年，勤勤懇懇。治理漢中十余年，鎮(zhèn)撫南山功不可沒。時任漢中知府時“聯(lián)營伍，立保甲，治堡寨，問民疾苦。興勸農(nóng)事，行區(qū)田法，教紡織，使務本計。修復褒城山河堰及城固五門、楊填二堰，各灌田數(shù)萬畝，他小堰百余，皆履勘濬治，水利普興。復漢中書院，親臨講授。于華州、渭南開諭悍回，縛獻亡命數(shù)十人；于寧羌解散湖北流民；于城固擒教首陳恒義：皆治渠魁，寬協(xié)從。令行禁止，人心貼服，南山遂大定”。B11對上受到皇帝的好評，“宣宗每論疆吏才，必首及之?！盉12對下深受百姓的愛戴，“其卒也，秦民巷哭，如失慈父母，愿比朱邑、桐鄉(xiāng)，請其柩入南山，弗得，則吁請祀名宦。而湖南之人，亦具公事狀，請入鄉(xiāng)賢祠，為桑桐梓衿式?！盉13

與嚴如熤為官之功可相提媲美的乃是嚴如熤一生著述，如熤早年間就師從羅典究心輿圖，為官期間更是“馳騁古今理亂，貫串天文、河渠、兵法、星卜，以逮輿地險要，形格勢禁，若聚米畫沙，燭照而龜灼。所規(guī)劃常在數(shù)十年外。遇盤根錯節(jié)，無不迎刃以解。其措施往往見于所著書?！盉14乾隆六十年后佐姜晟籌苗疆而撰有《苗防備覽》一書，嘉慶十年佐那彥成籌?？芏小堆蠓纻溆[》，時任陜安道時又撰有《三省邊防備覽》。除此之外，嚴如熤還撰有《屯防書》、《三省山內(nèi)風土雜識》、《漢中府志》、《樂園文鈔》八卷、《樂園詩鈔》六卷等等。

滿清政權的建立是在明朝政權的衰敗之下而建立，其繼承了前朝之多項體制的基礎上又有所損益，其學術風氣有著自己獨有的特色，據(jù)《王國維文集·沈乙庵先生七十壽序》載：“我朝三百年間，學術三變：國初一變，乾、嘉一變也，道、咸一降也。順康之世，天造草昧，學者多勝國遺老。離喪亂之后，志在經(jīng)世，故多為致用之學，求之經(jīng)史，得其本原，一掃明代茍且破碎之習，而實學以興。雍、乾以后，紀綱既張，天下大定，士大夫得肆意稽古，不復視為經(jīng)世之具，而經(jīng)史小學專門之業(yè)興焉。道、咸以降，涂轍稍變，言經(jīng)者及今文，考史者兼遼、金、元，治地理者逮四裔，務為前人所不為，雖承乾、嘉專門之學，然亦逆睹世變，有國初諸老經(jīng)世之志。故國初之學大，乾嘉之學精，道、咸以降之學新。竊于其間得開創(chuàng)者三人焉：曰昆山顧先生，曰休寧戴先生，曰嘉定錢先生。國初之學，創(chuàng)于亭林；乾嘉之學，創(chuàng)于東原、竹汀，道、咸一降之學，乃二派之合而稍偏至者，其開創(chuàng)者，仍當于二派中求之焉?！盉15王國維先生將清代學術分為三個階段：第一階段為順治、康熙之世，學者多為勝國遺老，故多為致用之學，學者大多“求之經(jīng)史，得其本原，實學一興”；第二階段為雍正、乾隆以后，“經(jīng)史小學專門之業(yè)興焉”，多為考據(jù)訓詁之學，而經(jīng)世之學已不復講也；第三階段為道光、咸豐以后，“言經(jīng)者及今文，考史者兼、遼金、元，治地理者逮四裔，務為前人所不為”。王國維先生評價則是“國初之學大，乾嘉之學精，道、咸以降之學新”。先生的話反映了清代學術之流變。嚴如熤生在乾嘉考據(jù)之學大興的時代，卻力從于“經(jīng)世致用”之學。從其學術主旨來看，他既繼承了顧炎武、顧祖禹等先生輿地之學的學術之質(zhì)，又深受乾嘉學風的影響，對于所撰述的內(nèi)容講求有理有據(jù)，可考的則錄入，不可考證的則棄之。開創(chuàng)了獨具風格的“嚴氏之學”，成為清代學術研究中不可忽視的一支。（作者單位：貴州大學人文學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