傾聽樹的聲音

鄒凡凡

何欣記得很清楚，那是小學(xué)畢業(yè)那個暑假里的一天，爸爸回到家，興奮地對她說：“小欣，爸爸找到一份新工作，做澳大利亞大堡礁的博客人……”

就這樣，他們坐著飛機來到了澳大利亞的凱恩斯。

何欣與爸爸的新家是碼頭對面的一幢屋子。院子里有一棵樹，樹干上有個大疤。當(dāng)?shù)厝硕挤Q它為“疤疤樹”。

每天早晨，何欣到她插班的學(xué)校去上學(xué)，爸爸則開始一天的工作。到了周末，他就帶著何欣一塊兒去。他們有時駕著小船巡游，有時去潛水，有時登上珊瑚島品嘗美食。當(dāng)然，每天晚飯后，爸爸會更新博客，一篇中文的，一篇英文的。

生活是非?？鞓返模ㄒ坏拿乐胁蛔闶桥紶柟忸櫟男」陋?。何欣那蹩腳的英語讓她一時難以融入當(dāng)?shù)厝说纳钪小?/p>

她爬到疤疤樹上，“疤疤樹，我想媽媽了，可媽媽很久沒聯(lián)系我們了，她說忍受不了爸爸‘一副做夢的樣子……”

有一天她抱著疤疤樹說完話，突然聽到樹下有人喊：“你小心摔下來??！”何欣探身一看，樹下站著個澳大利亞男孩子在跟她說著什么。何欣爬下樹，不好意思地說：“我英語不太好?！?/p>

安迪笑了：“像我這樣，把手放在樹枝上……”他邊說邊把右手緊緊貼在疤疤樹上。何欣照著做了?！拔医邪驳?，就住在碼頭那幢藍色的小房子里，我怕你摔下來，所以過來看一眼。”這次何欣全都聽懂了。“這是怎么回事？”她驚詫地問。安迪笑瞇瞇地說：“全世界的樹，都說著一樣的話。我能聽懂樹語，特意請疤疤樹幫忙當(dāng)我們的翻譯?！?/p>

何欣覺得很神奇，她很快和安迪成了朋友。

那天晚上一直到十點半，爸爸也沒回來，何欣連忙去找安迪。安迪的爸爸報了警。

第二天下午，警察也沒發(fā)現(xiàn)線索。何欣沮喪極了，突然聽到安迪大叫一聲：“我真笨！”說著他飛快跑到院子里，整個人抱住疤疤樹，閉著眼睛問：“疤疤樹，你知道何欣的爸爸在哪兒嗎？”不知過了多久，安迪睜開雙眼說：“南緯16.1度，東經(jīng)147.8度，哈密頓島……”

警方在這個位置把何欣的爸爸和他的平底船接了回來。據(jù)推測，何欣的爸爸因身體不適而暈倒。小船順著海浪一直漂……被島邊一棵樹冠垂到海面的大樹攔了下來。

何欣這才知道爸爸患了癌癥。她立刻給媽媽打了一個電話。媽媽是第二天傍晚趕來的，她撲到病床面前說：“家杰，你為什么瞞著我？”爸爸輕聲說：“醫(yī)生說還有兩年……所以我想做些一直都想做的事……”

八月里，爸爸離開了這個世界。媽媽帶著何欣離開了凱恩斯。出租車?yán)铮涡揽吹桨驳吓c疤疤樹的身影越變越小，最后融化在綠與藍之中。endprin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