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衷是奢侈的夢

鐘蝶

高考結束，表妹的分數(shù)剛上一本線，填志愿的時候，表妹搖擺不定：到底是在好大學里讀一個自己不喜歡的專業(yè)，還是在一般大學選擇一個自己喜歡的專業(yè)呢？

表妹問我的時候，我思索了很久，我突然想起了我的一個高中校友。我給她講了我這個校友的故事。

那時，我們剛上高中，正是李陽瘋狂英語火得一塌糊涂的時候，學校為了鼓勵我們學好英語，特意請李陽來做了一次專場演講。在空曠的運動場，幾千人被李陽的故事打動了，跟著他大喊英語。從此學校后面的山坡上多了一群用飛快語速狂喊英語的人，我和她都在其中。

剛開始的時候，山坡上擠滿了人，后來都像掬在掌心的水慢慢流走了，到最后竟然只剩下了我和她。我們倆相視一笑，頗有點惺惺相惜的感覺。于是相約每天傍晚放學后，都來這里大喊一個半小時的英語。

當時我們的想法是一定要學好英語。一天她在一本雜志上看到一篇文章，是一個漢語言文學專業(yè)畢業(yè)的女孩子突發(fā)奇想要當同聲傳譯，兩年時間沒日沒夜學習英語最終實現(xiàn)夢想。她特意拿來給我看，和我說她以后要當同聲傳譯，我看了也大受鼓舞，表示要跟她比肩同行。

高考填志愿的時候，我們倆的分數(shù)都不夠上那所心儀了很久的外國語學院。我聽從家人的安排填報了一所師范院校，學的是法學專業(yè)。她上了外省的一所重點大學，被調(diào)劑去學金融學。

她問我：“你確定要去嗎？”我點頭。她又追問：“那你忘了你的夢想了嗎？”我說：“沒忘?！焙髞恚覀冊谲囌靖鎰e，我南下，她北上。

正當我在大學玩得不亦樂乎的時候，她突然發(fā)信息給我，說她決定退學回去補習，請我暫時不要告訴她的父母。我急得不得了，告訴她那些她或許想了一千遍的結果：你回去補習，不一定考得上外國語學院，就算考上了也不一定能當上同聲傳譯，搞不好還是要從事其他職業(yè)……等了很久，她才回過來一句：我不是那個女孩子，有足夠的執(zhí)著，我需要一直走在追求夢想的路上，才能不忘初衷。

大學里的第一個寒假，我跑回去看她，還是在學校的后山坡，她在雪地里一邊跳一邊大喊英語，耳朵和鼻子被凍得通紅。那一刻我被她感動得一塌糊涂，覺得她一定會成功。

“后來呢？”表妹焦急地問我。她需要一個美好結局來堅定自己的夢想。

后來，我慢慢地丟開了英語，我去做一些有用的事情，比如考證。

畢業(yè)后，我們專業(yè)的就業(yè)率差到極點，僧多粥少的現(xiàn)狀讓我們紛紛轉(zhuǎn)戰(zhàn)其他行業(yè)。我也不例外，做了一份行政工作。

她畢業(yè)的時候，我正好工作一年，她揣著二級口譯證書非要留京，她想去的翻譯機構將她拒之門外，說公司不要應屆畢業(yè)生，只需要經(jīng)驗豐富的職員。她仍三番五次地找上門去，翻譯公司煩了，說：“不招翻譯人員，清潔工你做嗎？”她頭點得像小雞啄米。

這份清潔工的工作她做了三年。她現(xiàn)在是一名同聲傳譯，半年工作，半年旅游，年薪百萬。不到十年，她的人生已經(jīng)和我全然不同。

說完這些，我有些身心俱疲。表妹已欣欣然做出了她自己的選擇。

我們總是一邊妥協(xié)一邊羨慕那些堅持到底的人，每當夜深人靜時捫心自問，又懊惱得恨不得去撞墻，初衷是我們再不愿提起的心中隱隱的痛。而那些堅持夢想的人，在拼盡所有的努力之后，即使無所得也無怨無悔。就像我的校友所說的，她做過最奢侈的夢，就是不忘初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