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子琦
簡介:我只想和我喜歡的人在一起,正大光明,哪怕一天。我想終有一天,我可以……
一.色瞇瞇的后媽
繁星漫天,星星點點的小家伙們瞪著眼睛“監(jiān)視”著做賊心虛的我,我將身體向下壓了壓。浩瀚星空下,我趴在周子昊房間的屋頂上,緊緊地貼著瓦片。這是我最近跟著政廳的太太們聽?wèi)驅(qū)W到的招數(shù),今天是第一次實戰(zhàn)。
我小心翼翼地掀開瓦片,比星星還好看的東西就呈現(xiàn)在眼前了。房間里,周子昊捧著本《商戰(zhàn)大典》,看得起勁,偶爾喝一口咖啡提提神,翻翻書頁。我滿意地點點頭,看我“兒子”,多乖。
周子昊的管家吳德在一邊站著報告近期家中開支,報完了瞧了瞧窗外,一臉謹(jǐn)慎地壓低了聲音提醒:“少爺,上回跟您說的劉公館的二小姐晚上要約您吃飯的事,您看能答應(yīng)嗎?”
周子昊皺了皺眉頭,并沒有抬頭,只淡淡地說了句:“去年才留洋回來的那個?”
吳徳一看有戲,趕緊回話:“對對,人長得水靈著呢,還喝了洋墨水,主要是她爸爸,在政界非常有聲望?!?/p>
周子昊的眉心舒展了一些:“老樣子。你先下去吧,把我每天用的送過來,別總讓我提醒你?!?吳徳沒出大氣,慢慢地退后,出去傳話了。
老樣子?什么意思?難道還真要見見?這可不行,人家都說喝過洋墨水的妞最招人喜歡,萬一真看上了怎么辦?我緊張得更加貼近瓦片,手握成了拳頭狠狠的砸了一拳。
時間不長,吳徳回來了,四個長工抬著巨大的浴桶進(jìn)來,放下,又齊刷刷地走了出去,帶好了門。
周子昊始終沒抬過頭,只在吳徳出去關(guān)上門的一刻補(bǔ)充:“下個月給三太太院里加兩個長工吧,跟我要了多次了?!?/p>
什么?還給她加人?哼!怎么不想著給我加個伺候的人?我每天那么忙碌,玩?zhèn)€什么東西總是湊不齊人手。就知道向著他三娘,周子昊太讓我寒心,我氣得猛捶瓦片。
周子昊放下手里的書,伸展胳膊,自顧自地解開腰帶。天,他……要,干,嗎?我是來偷窺的,這點,我承認(rèn)。但是,我絕對沒有想到還有這樣的福利,我保證,我本意并非如此。
啊,脫了,脫了。周子昊雖然經(jīng)商,但并不花天酒地,每日肯定要晨練一個小時,身材保持得很好。結(jié)實的臂膀和厚實的背,二十五歲,正直讓小女人流鼻血的年紀(jì)。鼻血?我趕忙伸手擦了擦。
“少爺,浙江來的鹽商說有重要的買賣跟您商量?!遍T外,吳徳小聲地傳話。奶奶的,擾我好事!
周子昊停住手上繼續(xù)脫下去的動作,冷聲回應(yīng):“都幾點了?沒時間。告訴他明天來。”
“人都帶著禮物在前廳等了半天了,少爺。”
周子昊拎起手邊已然脫下的衣服,一件一件穿回去……我,腦血奔涌。
我可從來沒想過,我們周家大院,富麗堂皇、雕梁秀柱的周家主臥竟然這么不堪一擊,我真的……真的只是輕輕地砸了三拳,而已!
下一刻,我已經(jīng)跌落進(jìn)周子昊的房間里,不偏不倚,剛好是他伸伸手就能接住的地方。也是剛剛好,周子昊真的伸了伸手。
不過,我反應(yīng)很快,連忙擦掉殘留的鼻血,換上母親般溫暖的微笑:“呀,周少爺,好巧?!?/p>
二.小妾命不好
我看見周子昊皺得更深的眉頭,和百感交集的眼神。每次看見周子昊越來越深的眉心,我總是想伸手撫平,還他少年應(yīng)該有的安心。這次,這么近的距離,他微敞開的胸膛……呃,不能看,不能看,我再一次擦了擦止不住的鼻血,嘿嘿一笑。
“五姨太真有興致?!敝茏雨粚⑽曳呕氐降孛?,長長的睫毛遮住了眼瞼,因為,他在看地面。這是周子昊認(rèn)為最尊敬的表情,因為我是他爸爸最小的妾,可是又比他小了三歲。所以,他從來不喊我“娘”,只是表情凝重地盯著地面看。
我尷尬地看了看他的浴桶,留也不是,走……我又不樂意。
“少爺,您沒事吧?”門外,聽見動靜的吳徳緊張地問。
“沒事?!敝茏雨灰话褜⑽依缴砗螅瑢χT外的吳徳吩咐,“帶那個鹽商到書房等我?!?/p>
“哎,好?!?/p>
聽著漸漸遠(yuǎn)去的腳步聲,我拍了拍跳亂了的心臟:“我吧,就是最近突然想檢查下房子,這不,正巧檢查到你這間了。呵呵,原來你在???這房子必須要修理修理了,不結(jié)實?!?/p>
我說得坦然大度,如同我隨意說“今天天氣不錯,不如你再坐坐”的時候一樣。
“你待在這里,等我回來。”周子昊這小子從小話就少,一點幽默感也沒有就更讓人討厭了,我說了這么多,他似乎沒走心。穿好衣服,自顧自地離開,走到門邊,終于想起來被他視為空氣的我,抬起眼眸淡淡地補(bǔ)充,“我不回來,你就不要走。”
哎,我是姨太太,他是少爺,我是他娘來著。但是怎么看都覺得,我是他的老婆,啊哈哈——
我出身雖然貧賤,但是身份貴氣,我是這京城里最大的富商周府的五姨太太。然而,我卻很自卑,很孤單,因為,周老爺在和我結(jié)婚的當(dāng)天晚上就死了。我從出嫁就開始守寡,一直到現(xiàn)在,我已經(jīng)二十二歲。
據(jù)說,周老爺大病的時候,家里請了個道士,掐指一算,說了句“此劫可破”之后,得了一沓子銀票半箱子黃金。然后,那道士又算了算,說這病得沖喜,找一個時辰年紀(jì)正合適的。周老爺滿世界找,最后就找到了我,給了我爹五千塊大洋、一千兩紋銀,我就這么嫁過來了。還因為道士說了,我就是周家的寶兒,我的生日時辰和周家大和,使周家永世興旺。幸虧,有他這話,要不然保不齊我現(xiàn)在早就被攆回家去了。
往事不堪回首,我覺得自己還是要往前看。所以,我開始搜羅身邊的男人,最終,極其不爭氣地將目標(biāo)鎖定在了我的……“兒子”周大少爺身上。
三.一輩子的奔跑
我等呀等,從椅子上,到書桌旁,最后挪到了床上,再最后,我睡著了。
我做了個夢,夢里,我和周子昊第一次相見,我坐在轎子里,周子昊一身西裝把我攔下。他的眉頭皺得深深的,他隔著轎子,對我說:“你還這么年輕,要被一個道士的話誤了一輩子嗎?”
我沒回答,只委屈地縮在轎子里,低著頭不敢看他。他說的道理誰不懂,我也明白,可是不成啊,我弟弟妹妹要上學(xué),我們家要生活,他爸爸給的那些錢夠爹娘活一輩子了。誤了就誤了,反正日后總是要嫁人的,這事我想得開。
周子昊卻不依,不顧別人的阻撓,硬是把我拉下了轎子,拽著我的手就跑。他說:“我不能再讓我爸爸造孽了。”
那天,陽光明媚,正直初夏,街上路邊的杏花開得特別的好,淡粉色的花瓣被風(fēng)吹落,在空氣里飛舞。周子昊就那樣拉著我的手,一路狂奔,身后一大群的人在追趕,在嘶吼,可我,就那么不管不顧地跟著他。那個時候,我多想,這么一跑就是一輩子。
當(dāng)時,整個世界都是淡粉色的。
可一眨眼……江河翻騰,世事變遷,我著一身火紅的嫁衣,戴著紅蓋頭,一步一步走近周子昊,走過他的身邊,直奔著他爹而去。哎,問君能有幾多愁,恰似一群太監(jiān)上青樓啊。如今,我成了他后媽。
再睜開眼睛,窗外已經(jīng)一片大亮。奶奶的,我睡著了,睡在周子昊的床上!
我趕緊爬下床,剛要逃離,就看到周子昊桌子上一張無比巨大、從桌子一直鋪到門邊的紙卷。而這么大的紙上,只簡簡單單地寫了四個大字:“等我回來?!边@貨,太浪費了。
而且,又命令我!
我才不等呢。
我偷偷把門開了一條縫隙,外面沒人。周子昊有個毛病,不喜歡人打擾,他住的地方是整個周府最偏最安靜的地方。不過這樣也好,正好方便了我。我小心翼翼地繞出了周子昊的房間。
周府本來就大,聽說以前是一個王爺?shù)母。茏雨坏臓敔敾撕芏噱X給買下來了。周家的宅子在京城也是出了名的好看大氣。我剛進(jìn)來的時候,前三個月都處于經(jīng)常迷路的狀態(tài)。
雕龍畫鳳的回廊十分古樸,周子昊前幾天又用進(jìn)口的紅漆重刷了一遍。院子里的亭子都是飛檐的八角亭,其中擺著小石桌,隔涼防熱的玉石凳子。我們幾個姨太太沒事的時候還能坐在里頭說說話,打打麻將。
一會兒工夫,我就繞進(jìn)了花園里,清晨聞一聞清新的空氣也是好的。
幾株玫瑰開得正旺,我走近,剛觸碰到花枝,手就被扎了一根刺。我立刻收回了手,忍著疼痛把刺拔出來。
“你是……小姐嗎?”
我被身后突然響起的拗口的中文驚到,一轉(zhuǎn)身,沒站穩(wěn),朝著玫瑰花堆倒去。我當(dāng)時眼睛一定突然瞪得圓圓的,像金魚一樣,因為我連驚叫的聲音都那么夸張刺耳,要知道,我要是真的倒了,那這后背可就都得穿上玫瑰花的刺……那還不被扎成刺猬啊,我要怎么嫁人?。?/p>
“小心!”站在我面前一身西裝,長著藍(lán)眼睛、黃頭發(fā),高挺鼻子的男人反應(yīng)極快,一把拉住我的手,猛地一帶,我就脫離了險境,那堆花離我遠(yuǎn)了。
我拍著撲通撲通狂跳的心臟,心有余悸地感嘆:“明天讓他們把這么危險的東西挪個地方才好?!闭f完,一抬頭,才發(fā)現(xiàn),我的臉正緊緊貼著某個人的胸膛。
我用力一推,本想喊一句:“放肆?!笨上侨说纳眢w太硬,我一彈,以更快的速度重新朝著花堆栽去。
“小心!”和剛才一樣的話,那人也以更快的速度重新拉住了我的手,再往懷里一帶……
“放開她!”周子昊不威自怒的聲音從不遠(yuǎn)的地方傳來,我忘記了自己身處的險境,抬起頭朝著他聲音的方向看去。
四.精神不適
周子昊剛晨練回來,一身從西洋買回來的運動衣將他顯得十分的帥氣。陽光下,百花叢中,他站在那里,不說不笑,一動不動,就那樣的美好。仿佛這個世界最好的東西,就是他。
“你又去跑步啦?”我笑著喊他,沖到他的面前,“嘿嘿,上午是不是要去看看新開的分店?我能不能一起去?”
周子昊沒理我,只拿眼睛瞄了我一下,眼神從我身上飄過:“Steven你這是迷路了嗎?”
我順著他的目光看去,原來他在看剛才救了我兩次的男人。我也才好好地看看那個人。他除了身材和衣服比較引人注意,人長得也很吸引人,要不然在剛才那么危急的時刻我也不會看了他半天。他的鼻子非常的高,比周子昊的還高一些,眼睛除了顏色是淡藍(lán)的,還很深邃,金黃的頭發(fā)襯得皮膚更白些。他長得很好看,是我見過的第二好看的男人,第一是周子昊。
那個Steven恭敬地行禮:“確實如此。”說完,沖著我微微一笑,“正巧遇見了你們家小姐,想要問問方向……”
“小姐?Steven你印象中的小姐是這樣的嗎?哈哈,這位小姐你可不能隨便交談?!敝茏雨簧舷麓蛄课乙槐?,把話說完,“她是這府上的太太,可不是你能拿來隨便問方向的人?!?/p>
我剛想開口,結(jié)果實在不知道該說什么。只聽到周子昊對著吳徳吩咐:“送五姨太回去?!?/p>
我咽了口口水,差點把自己嗆死,忍不住咳嗽起來。這可真的是拿命在咳,一開始就有要地老天荒的氣勢,根本停不下來。
“也不小心著點!”周子昊皺著眉,伸手在我后背輕輕拍打。真是……真是把我當(dāng)成七老八十的人了?哎,我只是咳嗽一下而已呀。
我終于穩(wěn)定下來,朝著眾人擺擺手,快步離開頭都沒忍心抬起來,忒丟臉。周子昊弄得我抬不起頭來了。
周子昊這小子,大概是認(rèn)為早上見過我了,所以我等到中午,他都沒來問聲好。問好這個事情是周子昊的爸爸發(fā)明的,不知道是受了誰的影響,非要輩分低的每天給輩分高的人問個好。周子昊孝順,他爸爸死了以后也一直聽話地延續(xù)著這個習(xí)慣??山裉?,這……真是沒禮貌的行為。我躺在床上翻來覆去折騰了三個多小時后,我的隨嫁丫頭麟兒就進(jìn)來了。
“五姨太,您身體不適?”
“不是身體,是精神!”我又滾了一圈。
“哎,您整天這樣也不是回事啊。就您這身份,這年紀(jì),一早就趕緊斷了再嫁人的念想吧,尤其是少爺。您醒醒好不好?。吭龠@樣,您可能都活不過二十五歲,就把自己折磨死了?!?/p>
“魂淡”,賤婢!
見我不說話,麟兒繼續(xù)添油加醋,并且很自然地從她剛給我?guī)淼膬蓚€果盤里摸起一個蘋果,咬了一口:“我以后絕對不能向您這樣不自量力,要不然啊,等我到您這么大的時候,頭發(fā)都愁得掉光了。對了,五姨太,市井間最近流行一句話,特別合適您,我給您說說,人啊,不作就不會死。”
??!我憤怒了!
我翻身一個側(cè)拽,一個翻腳,一把將麟兒摔倒在床上:“死丫頭,今天我就讓你知道不作就不會死的真諦?!?/p>
“你這個老女人,力氣這么……這么大,救……救命啊?!摈雰簹饨^地嘶吼。這賤丫頭,就仗著從小和我一起玩到大,越來越不像話。
Steven飛身進(jìn)來的時候,我剛和麟兒進(jìn)行生死大戰(zhàn)的第八大回合,兩個人決戰(zhàn)得連抬胳膊的力氣都沒有了,只剩下麟兒無奈地嘶吼:“救命……”
“姨太,您沒事吧?”Steven深邃的眼眸像是初春后院的荷花池,深藍(lán)色的,好像里面有無限的神奇。
五.我所不喜歡的
還是麟兒反應(yīng)迅速,拽過被子蓋在我身上,整理好自己凌亂的被撕扯開的衣裙,換上狗仗人勢的刁鉆神情:“大膽!誰讓你闖進(jìn)來的?!?/p>
“呵呵?!盨teven忍不住笑了,一笑,臉上露出兩個深深的酒窩,甚是好看,“你們府上的人們都愛說大膽,而且你們府上的人們都把五姨太當(dāng)作明珠?!闭f著,看向我,彎腰行禮,“我是聽到有人喊救命,以為有什么事情。有打擾到的地方,還請原諒?!?/p>
“大膽!誰準(zhǔn)你這樣跟……”麟兒這狗仗人勢的勁頭我是了解的,平常嚇唬人的時候就沒完沒了,我用力拉了她胳膊一下,趕緊把話接過來:“沒事,沒事。你先出去坐坐,我……換身衣服。”
麟兒用眼神示意Steven,帶著他出去。
我扔掉披在身上的被子,摸起掛著的衣服,迅速換好,整理好頭發(fā),跑了出去。早上Steven救我兩次,我還沒感謝人家呢。
剛出來,就看見了最煞眼的一幕,麟兒正頂著一張膩死人的笑臉,一顆一顆剝開葡萄皮喂到Steven嘴巴里:“你們那里吃不到這樣的東西嗎?”
Steven點點頭,明顯面有閃躲之意:“謝謝,謝謝。不吃了,不吃了。”
“那我給你削個蘋果。”麟兒繼續(xù)殷勤。
賤丫頭!
“Steven,今天還要謝謝你救了我,要不然,我早就死在玫瑰花叢里了。”俗話說“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風(fēng)流”,我這差點“玫瑰花下死,做神也丟臉”。
我一把搶過麟兒手里的蘋果,咬了一口,在Steven起身行禮之際擺擺手:“坐吧,別聽周子昊瞎說,姨太太的概念不是多么神圣的,不用這么拘束?!?/p>
“周府是個很讓人喜歡的地方?!盨teven評價。
我也喜歡,但是我喜歡的不是地方,而是人。有周子昊的地方,我都喜歡,哪里都行。
“死丫頭,去給我們倒杯茶。給Steven嘗嘗咱們的龍井?!盨teven是和周子昊談生意的洋人,這件事情,吳德在送我回來的路上就介紹了??粗雰耗腔òV的模樣我就想笑,還常笑話我對周子昊是單相思,這副德行,比我更差勁。
麟兒狠狠瞪了我一眼,大跨步地出去倒茶了。
“您……哦,是你,你下次一定要注意,其實,你倒不會被玫瑰扎到,你身后再一米就是荷花池,不小心,會掉進(jìn)池子里?!盨teven說。
是嗎?我都沒注意。
“哈哈——”我干笑了兩聲,“其實平常我不去那邊的,我……主要都在這附近活動?!笨刹皇锹?,周子昊不常去的地方,我去做什么?去了又碰不見。
其實還有另外一個原因,周子昊的二叔三叔聽說了道士的話,硬是說要把我看好了,我可是他們周府的“鎮(zhèn)宅之寶”,說是不能拋頭露面,不能總在外面玩,不能出院子,不能游船,不能……
我不喜歡被關(guān)在宅子里,不喜歡憋在房間里,不喜歡人們整日看管我。但是,我最不喜歡的,就是我的世界里沒有周子昊。所以,任何事情和被趕出周府比起來,都是小事情。一切,我都愿意忍。
六.周子昊的煩惱
“外面街道很熱鬧。”Steven一定知道他笑起來很好看,不然為什么一直這樣不停地微笑,晃得我眼睛生疼。周子昊就不喜歡笑,他總是淡淡幾句話,每次想到這里,我都覺得心疼。哎,小小年紀(jì)的……
“Steven你以后就在我們這里嗎?還回去嗎?”
“回去的,我是和周先生有個很大的生意要做。聽說他在資金方面出現(xiàn)了危機(jī),要和我們合作,我只是被派過來考察一下這邊的情況,然后把情況匯報給我們的老板,之后還是要回去。如果合作成功的話,我之后還會過來,但是如果失敗的話,恐怕很少回來的?!?/p>
資金危機(jī)?怎么沒聽周子昊說過?怪不得最近周子昊總是皺著眉頭四處跑,是在借錢嗎?想到這里,我更加覺得心疼。哎,年紀(jì)輕輕的……
“你怎么了?臉白白的,不舒服?”Steven探過頭來問我。
“Steven都知道自己跑來做客了呢?!敝茏雨坏耐蝗坏皆L連我都驚訝,資金有問題了還這么閑嗎?
哼,來問個好都問到這個時候了,是不是欠缺禮貌?我瞪著眼睛扭過頭去。
結(jié)果,周子昊沒理我。哼!哼!哼!
“可能沒人跟你說過,在我們國家,姨太太的房間,除了我,一家之主以外,任何男人都不能涉足。”周子昊語調(diào)淡淡,表情淡淡,似乎在說“天氣不好,心情很差”,可總給人一種強(qiáng)大的震懾力,有一股挑釁的味道。
“哦,還請原諒?!?/p>
“不知者無罪,不再犯就行了?!?/p>
周子昊這個沒禮貌的男人!
Steven朝著我彎腰行禮,微微一笑:“五姨太太……”
“Steven,其實除了我以外,其他的男人也不可以隨便和姨太太講話的?!?/p>
周子昊這個心胸狹隘的男人!
Steven說了一半的話到底還是硬噎了回去,只對著我再次微笑了一下,便離開了。
周子昊坐到我身側(cè),對著剛進(jìn)門的麟兒吩咐:“這把椅子讓人抬出去,扔掉。”
麟兒看著Steven剛坐過的那把椅子,笑了。賤丫頭,我猜她的房間里又要擁擠了。
“不是讓你在我回來之前別出去?”周子昊淡淡地問過之后,摸過一個蘋果咬了一口。
見我不回答,又補(bǔ)了一刀:“你不怕外人看見你大清早從我房間出去?”
我……沒想過呀。
“我房間的屋頂壞了,現(xiàn)在沒處去,五姨太你打算怎么辦?”周子昊含著蘋果跟我說話,含混不清。
“我打算?您打算才對呀。找人修一修,完善一下才行。那種屋頂,怎么能用來遮擋風(fēng)雨呢?我就砸了兩下……”
“為什么要砸它呢?”周子昊追問。
“因為……”因為什么呢到底?我該怎么回答呢?
“因為要檢查屋頂?shù)睦喂绦??!眲偘才湃税嵋巫映鋈サ镊雰夯貋砹?,正巧接上這句話。有才!
“對,因為我在查房?!蔽覐?fù)議。
周子昊突然笑了:“如果它再不漏,五姨太你就要看到我洗澡了?!?/p>
這男人,我是那種人嗎我。
麟兒瞪圓了眼睛,紅著臉說:“五姨太,我去看看湯好了沒有?”
什么時候熬湯了?
七.有你,什么都不怕
“誰知道你在自己屋里洗澡的?不是有溫泉嗎?”我理直氣壯,我真沒看見,當(dāng)然不能承認(rèn)。
周子昊信服地點點頭:“那么大半夜跑到房頂查房這種事情五姨太以后別做了,難度太大。下次直接掉進(jìn)我的浴桶里就真的麻煩了。”
我:“……”
“周子昊你不用去解決資金問題嗎?你今天的心情是不是太好了一點!”這話是真的,他今天,忒像興師問罪。
周子昊站起身,整理好衣服,笑呵呵地走了,一句“五姨太再見”都沒說,缺教養(yǎng)啊。
麟兒一直沒回來,直到天漸黑了,才像瘋子一樣飛奔進(jìn)我的寢室。頭發(fā)凌亂,面頰通紅,喘著粗氣。
“你被人劫財劫色了?”我扔掉手里看了一半的書,伸了個懶腰,“去把我的棋子拿來?!?/p>
“還下什么棋?”麟兒說完,繼續(xù)喘。
“魂淡”,越來越不像話了。
“五姨太,那個……那個Steven剛才和少爺打起來了?!?/p>
???
“而且……而且,我聽見二叔三叔他們說……說……”麟兒支支吾吾,眼神閃躲,最終還是講完了,“他們說你本來就是為周家的未來服務(wù)的,現(xiàn)在資金不足,如果能用你換來資金上的扶持也算是你功德圓滿了。他們還說……還說……不如就把你送給Steven,反正……反正也是個清白的身子?!?/p>
我?這么大魅力?值得這么興師動眾?值得被這么多人放在臺面上討論是否清白?
還有最重要的。周子昊和人家打架了?為什么?周子昊以前說過,他拼命都會守住祖上留下的基業(yè),如今家業(yè)太大,很多事情做起來難度更大了,牽一發(fā)而動全身。他說,能興旺業(yè)績,他做什么都愿意。
現(xiàn)在資金有問題了,他是不是很煩心?我突然想起他皺得越來越重的眉心。
怎么辦?他是不是很難過?
“五姨太,您有沒有聽到我的話呀?我說Steven要娶你,讓他幫助少爺?shù)臈l件就是讓你嫁給他?!摈雰捍瓌蛄藲?,說起話來順了許多,也著急了許多。
我呵呵一笑:“周子昊會保護(hù)我的。況且,我是姨太太,嫁過人了的。”
“可是二叔三叔他們都贊同了,他們還對Steven解釋了,您只是嫁過來了,實際上您還是黃花大閨女?!摈雰杭拥每煲嘧员M了。
“周子昊呢?怎么說?”我才不在乎別人的看法,我在乎的只有周子昊。
“少爺自然是反對的?!?/p>
“那就好嘛,哈哈,那就是沒事?!蔽揖椭乐茏雨粫Wo(hù)我的,心里暖暖的。有這么個懂事的兒子,還是不錯的。
“可是,從上午打完架,他們就把少爺帶到了祖宗的靈位面前跪著,已經(jīng)一整天了?!摈雰赫f著,聲音越來越低。
我突然想起,周子昊說:“我的屋頂壞了,現(xiàn)在沒處去,五姨太你打算怎么辦?”
我突然想起,我剛嫁過來那一年,周子昊為了讓他們放我離開,據(jù)理力爭,一個人對抗整個家族,最后被罵成不孝子時的樣子。
我突然想起,周子昊說:“你別害怕,既然不能給你自由,我會保護(hù)你,我會把你當(dāng)作我的家人,不是娘,是妹妹?!?/p>
這么多年,他始終視我如妹妹,始終在保護(hù)我。而我……一滴淚砸在手背上,燙燙的。
“告訴他們,準(zhǔn)備準(zhǔn)備,我嫁?!蔽曳愿馈?/p>
麟兒猶豫著派人去請周子昊了,我坐到鏡子前,把自己打扮好,重新?lián)Q了一件淡粉色的衣服,那是周子昊喜歡的顏色。
周子昊很久都沒有來,我讓麟兒去叫了三次。第四次,我是讓麟兒哭著去叫的,說我高燒不退。
周子昊急匆匆趕到的時候,我就高興了。對著他微微一笑,像是以前,我說:“周府里有周子昊,我就什么也不怕了?!?/p>
見我沒事,周子昊反應(yīng)過來,轉(zhuǎn)身就走。
八.遠(yuǎn)嫁
“我年紀(jì)這么小,還沒正經(jīng)八百的嫁過人。我見Steven人長得好看,還是個洋人,家里一定也很有錢,我很喜歡。希望少爺成全,放我離開。我以后也想去留留洋,喝喝洋墨水。”我一口氣說完,周子昊始終沒停下腳步,直挺挺的后背,大跨的步子,匆匆地離開了我的房間。
麟兒說:“少爺八成不同意,可是二叔他們都在書房板著臉坐了一天了,不吃不喝的,這可怎么辦?”
我換上一身華麗的衣服,向著周子昊的書房趕去。
我對著二叔三叔說:“要是我一個人能換回來周家的安寧和富足,自然是值得的,也算我還了周老爺當(dāng)年的恩情,也不枉周府養(yǎng)了我這么些年。你們先回去,擇一個黃道吉日,為我做一身像樣的嫁衣?!?/p>
一群人異口同聲地大喊:“五姨太真是識大體呀……”
識體個屁!
我嫁了,終于還是離開了有周子昊的周府。我著一身火紅的嫁衣,走過周子昊的身邊,一步一步離他遠(yuǎn)去。
命運這個東西真是夠弄人的,把我玩得好難過。
周子昊沒有送我,看都沒有看我一眼。Steven說只要一回去,他就撥資金過來,解決周子昊的問題。
我再也不理會外面的世界了。盡管在路上,Steven叫了我無數(shù)次:“唐心,你看,這景色多好。”
我一直沒理會,在火車?yán)锼闪素i。
我想周子昊此刻一定正悲哀地對著他的《商戰(zhàn)大典》,眉頭緊鎖。
醒了我就會想到這些,所以我趕緊再睡著。
到了Steven的國家,我一看到牛肉就吐,一見到咖啡就惡心,一想到整天要在一群藍(lán)眼睛黃頭發(fā)的人中間生活,一想到這輩子都見不到周子昊了,我就上吐下瀉,頭暈?zāi)垦?。我連婚禮怎么進(jìn)行的都不記得,只知道,我昏昏沉沉地睡了三個多月,吃了很多的藥,打了很多針。醫(yī)生說,我只能好好休息,Steven只能對著我嘆氣,因為他一走近我,我就吐得更厲害了。我想,我的人生到底還是死了。
直到麟兒像一只得了狂犬病的狗一樣哭得稀里嘩啦的把我叫醒,她激動得成了結(jié)巴,她說:“小姐小姐,少爺來了,他來接我們回去了。”
???這夢做得越來越假了。我翻了個身,揉揉額角繼續(xù)睡。
“是我來晚了,還是你睡得忘了我了?”熟悉的聲音響起,我還是哭了,盡管是做夢,可我還是很想哭。
“周子昊你是王八蛋,你為什么不把我追回來?你為什么讓我嫁給別人?為什么不是你?你就是王八蛋……”我支支吾吾地說著,哭成了狗。
“小姐!”麟兒這個討厭鬼在我的夢里用力捶我,她說,“您醒醒啊,什么都說出來了,臉都要丟沒了?!?/p>
哦,對呀。呃,不對!在夢里也不許我說出來嗎?那我不是悲哀死了。
我才不,我就要說!
“周子昊,你說了要保護(hù)我的。你說過把我當(dāng)成家人的。我喜歡你那么久,你就是不理我……”然后,我又迷迷糊糊睡過去了。
三天之后,麟兒用一桶冰涼的水把我澆醒,我終于是徹底醒了。爬起來,一個反身,一個側(cè)拽,把麟兒壓在身下:“賤丫頭,你是不是真以為我不會生氣?你再這樣,我就把你送回去伺候別人!”
“小姐,我們要回家啦……你再不醒過來,就要……喀喀,少爺說,他就要自己回去了。”麟兒被我壓得喘不上氣。
我抬頭,透過額前頭發(fā)滴下的水簾,看到周子昊一臉微笑地看著我。他說:“五姨太好力氣,好身手,好……能睡?!?/p>
“魂淡”,賤丫頭,為什么不早點叫醒我?
九. 不管多遠(yuǎn),總要把你找回來
這其中的事情,我睡著了,不清楚,還是麟兒給我腦補(bǔ)了起來。
周子昊獨自一人千里迢迢地追來了,他和Steven的老板,也就是Steven的爸爸談了六個多小時,分析了國內(nèi)外形勢和公司未來的發(fā)展趨勢,又帶了一堆特產(chǎn)送給他。聽說Steven的爸爸非常喜歡周子昊,并且被他說服,和周子昊簽訂了常年合作計劃,撥款解決了周子昊的資金問題。后來,周子昊又去和Steven喝了洋酒,在洋人的國家里玩了三天三夜,最終,Steven決定把我還給周子昊。
我覺得,我兒子真厲害。
我真開心。
路上,周子昊在火車停下的時候推了推我,指著外面的風(fēng)景說:“多好的景色,下來玩幾天?!?/p>
我跟在他身后,低著頭抱怨,好不容易出了趟國,什么都沒見到,好不容易穿了回婚紗,那婚紗的樣子我都不記得了,好不容易…….
“要不然我?guī)阍俳Y(jié)一次?這次穿婚紗好了,要不然我還打算穿紅袍子呢?!敝茏雨辉谖仪懊嫱W?,轉(zhuǎn)頭對著我笑。
???我驚得張大了嘴巴。
“你不同意?” 周子昊轉(zhuǎn)過臉去繼續(xù)向前走,“那要不然我還是把你再送回去吧,跟著洋人過,你能天天穿婚紗?!?/p>
“我才不呢,你剛才說……帶我再結(jié)一次婚?”我興奮地跳到他的面前,擋住他的去路,高興地追問,“和誰結(jié)?”
周子昊皺著眉頭盯著我看:“我是一家之主,當(dāng)然是和我結(jié)。他們說了你是周家的寶,總不能讓你去嫁給別人吧?我們周家就剩下我一個男人了?!?/p>
這套理論好,哈哈,我喜歡。
周子昊還說了:“以后你不用怕別人了,我跟那些老古董講過了,我要是能把事情解決了,他們必須答應(yīng)我一個條件,隨便什么都得答應(yīng)。”
我睜圓了眼睛:“那你準(zhǔn)備讓他們答應(yīng)什么?”
周子昊不慌不忙地說:“答應(yīng)我都搬到鄉(xiāng)下的祖屋去享福,我以及你的事情誰也不許再過問?!?/p>
我高興得跳得老高,太好了,可是……我又停下來:“可是我已經(jīng)嫁過兩次人了?!?/p>
周子昊一把將我拉進(jìn)懷里,聲音溫柔:“可這兩次,都是因為我沒能好好保護(hù)你?!?/p>
十.結(jié)局
我,唐心,二十三歲,結(jié)了三次婚。
最后終于嫁給了我想嫁的良人?;槎Y的那天,周子昊牽著我的手,對著我微笑。他說:“你是周家的寶,更是我的寶?!?/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