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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來給后娘點(diǎn)個贊

      2014-05-14 09:54:27白馬白馬
      桃之夭夭A 2014年6期
      關(guān)鍵詞:后娘阿九老爺

      白馬白馬

      簡介:作為你的第十八位后娘,我自認(rèn)盡到了做后娘的職責(zé),把母愛發(fā)揮的淋漓盡致。但是兒子,你對我這么又摟又抱的,可就是你沒禮貌了。

      楔子

      做新娘,我覺得這世上沒有比我更悲催的了。

      猶記得當(dāng)日洞房花燭,一只枯瘦的手顫巍巍揭開我的蓋頭,入目的,便是我那八十歲的新郎。

      彼時(shí)他被四個家丁放在擔(dān)架上抬著,一張老臉溝壑縱橫,笑起來,在高燃的龍鳳喜燭的映照下,堪堪一朵綻放的小雛菊。

      我咧開嘴角,笑的比哭還難看。

      “小……小娘子……”他啞著嗓子,說話都漏風(fēng)。揮了手,示意家丁把他抬到床上去。

      接著,家丁們依次退了出去,房門被關(guān)緊。

      我緊張的攥緊了喜帕。

      “……小娘子,來……來……”八十歲的老人笑的甚是淫蕩,一張老嘴努著,奔我親了過來。

      我哆嗦著嘴巴,一點(diǎn)點(diǎn)往上湊……

      老人笑的更開心,由剛開始的微笑,嘴角越咧越大,笑聲越來越高昂,下一瞬,他聲音一頓,捂住嘴,堪堪咳出一口血來,接著咚一聲倒在床上,翻了白眼。

      我驚在當(dāng)場。

      我的夫君,在我們的新婚之夜,猝死。

      原因大約是歡喜過度。

      我就這么,在一天之內(nèi),完成了從陸老爺?shù)牡谑朔啃℃?,到陸府的第十八房寡婦的轉(zhuǎn)變。

      我……喜憂參半。

      01

      我叫谷雨,娘家在城西府前街九號。民國十七年,這里其實(shí)算是個不小的富人集中營,不過里面不包括我谷家,要么我娘也沒必要分分鐘把我這親閨女給當(dāng)麻袋一樣買了。

      新郎在新婚之夜歡喜猝死,這事本不怪我。

      陸老爺半個月前就生了重病,爬都爬不起來,大夫說了,活不過年后。

      要說陸老爺他為啥要在這關(guān)鍵時(shí)刻把我娶進(jìn)門,原因自是因他不信邪,一把皮包骨了還說自己老當(dāng)益壯,死不了,為了更好的活下去,他死活要娶個小妾沖喜。

      而我就是這個封建迷信下的受害者。

      當(dāng)然,在我上面,還有十七位夫人,都是陸老爺多年珍藏的美人兒。不過三天前,老爺?shù)磐饶且豢蹋齻円捕际帐皷|西跑路了。

      一夜之間,曾經(jīng)煊赫一時(shí)的陸家被那群娘們掏光,要么古語怎么有云,唯二奶與小妾難養(yǎng)也。

      我看著支離破碎亂七八糟啥也沒有的陸家空宅子,抱著窗臺上唯一剩下的那盆蔫了吧唧的牡丹花兒,哭的分外凄慘:“我滴個娘呀你們也太不要臉了!有沒有一點(diǎn)做小妾的自覺!”

      “能這么干咋不早說!我也是窮人!好歹給我留點(diǎn)兒??!”

      “回來呀親們!留一件也行啊!郵費(fèi)我出還不行嗎!人艱不拆就不懂啥意思嗎!”

      沒人理我。

      我苦逼的爬起來,自己一抹眼淚,抱著那朵牡丹花就翻上墻頭——誰也甭攔我,我不活了。

      小護(hù)衛(wèi)阿九后知后覺的跑過來,抱著我一頓鬼哭狼嚎:“十八夫人!您不要想不開啊!我知道老爺去了您心里受不了,您節(jié)哀順變啊十八夫人!”

      我掙開他的手:“節(jié)哀不了……現(xiàn)如今我一屆寡婦,大好青春就此葬送,我……我感受到了全世界深深的惡意!”

      阿九:“……”

      我不再理他,自顧自要往墻下跳,一只腳剛邁出去,就感覺到了不對,回過頭,看著垂手而立的阿九,吸吸鼻子:“阿九你咋不攔我了?”

      阿九抬起臉,看著我的表情有些古怪,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樣,我順著他的目光轉(zhuǎn)頭,愣住。

      日光下,男子長身玉立,眉目俊朗。一身黑衣妥帖,靜靜站在那里,抬了頭,正對上雙腿跨在院墻上的我。他目光像是看神經(jīng)病一樣從我身上梭巡而過,突然便揚(yáng)起嘴角笑了笑,聲音戲謔:“殉情吶?”

      我咽了口唾沫,終于尋回了自己的神智,繼續(xù)撒潑:“換個帥哥攔我也沒用!我意已決!”

      帥哥瞥了我一眼,手掌比了比不到一人高的院墻:“沒人攔,你隨意?!?/p>

      接著淡定的負(fù)過手:“阿九,跟我過來?!?/p>

      我詫異的看著一臉高貴冷艷的帥鍋,張嘴吃風(fēng)。

      “我不過離開半年,陸府就能給禍害成這般模樣,爹也是個人才……十幾位夫人都走光了?也罷,省得我挨個送回去……陸府哪里敗了?休要胡說,銀子沒了,再賺不就是了……去把幾個關(guān)門的鋪?zhàn)拥馁~本拿來,我先核對一下……”

      男人邊走邊囑咐,舉止優(yōu)雅,眉目間光華流轉(zhuǎn)。我突然便晃過神來,懷里的牡丹花兒也顧不得了,一個猛子蹦到地上:“站?。 ?/p>

      他回過頭來,蹙了眉看我。

      我立刻換上一副笑中帶淚的模樣,想了想覺得不對,又及時(shí)換上了一副慈母表情,巴巴的跑過去,張開雙臂,涕淚四甩:“兒子,到娘懷里來!”

      02

      誠然,陸煜之是頂不愿意承認(rèn)我是他第十八位后娘這個事實(shí)的。而事實(shí)上他也確實(shí)沒有承認(rèn)。

      不過是都是了,這種關(guān)系不可更改,我定會盡到一個做后娘的責(zé)任,對你好的。我這么對他說。

      他寒了一張臉,朝我招了招手:“你是我爹花二百兩銀子買來的十八房小妾?”

      我沖他搖了搖手指,一臉的高深莫測:“錯,是二百五十兩?!?/p>

      “你怎么不走了?”

      我心道我還指望著你賺錢養(yǎng)家這事我會告訴你嗎,于是在他的目光注視下,我告訴他了。

      他饒有興致的挑眉:“若是我不養(yǎng)呢?”

      我揮揮手,順口胡吹:“那就娘養(yǎng)你,娘也可以出去賺錢,打個品牌做個推銷什么的都不是事兒,但是兒子,你倒是得給娘鋪?zhàn)拥氖跈?quán)啊,我一屆風(fēng)姿綽約的寡婦,有道是母憑那個子貴……”

      陸煜之危險(xiǎn)的瞇起眼:“你再管我叫一句兒子試試?”

      我心道試試就試試,一個“兒子”剛剛吐出,阿九已經(jīng)風(fēng)風(fēng)火火的跑過來,連呼帶喘:“少、少爺,您要的賬簿已經(jīng)理好了,要現(xiàn)在過去一趟嗎?”

      “不去了,讓十八夫人去吧。”陸煜之腦袋枕在手臂上,悠閑的飄走了,臨走之前給了我一個我至今猶自不能理解的眼神,留我和阿九風(fēng)中凌亂。

      我都快哭了。

      兒子!你回來啊!你回來看看為娘!不就是管你叫了兩句兒子,你至于這么小肚雞腸么!

      ……

      不過鋪?zhàn)咏K究不是我一個人去的,陸煜之雖沒給我好臉色,但也沒讓我橫尸街頭。

      直到走到城南的鋪?zhàn)樱也胖狸戩现怯卸鄥柡?,幾天之?nèi)就讓一個半倒閉的裁縫鋪?zhàn)舆@么紅火,真不是人能做到的。想到這里,我為自己堅(jiān)持留在陸家的決定默默的點(diǎn)了個贊。

      不過等看見店門前全部是清一色的妙齡少女的時(shí)候,我就有些懷疑自己這個贊點(diǎn)的是否正確。

      我郁悶的抬頭,問一臉得色的陸煜之:“你這是怎么把人搞過來都買你的布料的?。俊?/p>

      他不屑一顧:“美色?!?/p>

      我轉(zhuǎn)頭就走。

      他伸出手臂攔住我:“說好的幫我打品牌做推銷呢?”

      我罵:“你都有美色了我一個當(dāng)娘的還用做什么推銷!”

      不過罵是罵了,鋪?zhàn)永锏拿ξ疫€是要幫。陸煜之這廝果真是用美色引得全城的姑娘們都來買布料的,不過據(jù)說還有更勁爆的一點(diǎn),是他陸煜之親口承諾了,凡是在他陸家鋪?zhàn)淤I布料的十六到二十歲姑娘,只要買一匹布,就把名字寫下來扔進(jìn)小箱子里,三日后來個統(tǒng)一大抽獎,抽中的唯一一位,無倫貧賤,等陸老爺喪期一過,都是他陸煜之八抬大轎迎回去的新娘。

      我對他的做法絕對鄙視,心道這不是買布越多機(jī)會越大么,怪不得這門口人山人海的。不過騎驢難下,今日就是抽獎的日子,看你陸煜之怎么辦。

      在大庭廣眾下、姑娘們的翹首以盼下、我的絕對鄙視下,陸煜之的手緩緩伸向小盒子,掏了掏,然后在眾目睽睽之下,慢吞吞掏出一張小紙條,捻開。

      “城西府前街九號……”

      我聽著這熟悉的地名,愣愣的看著他,心道不會吧,我沒猜錯吧,不會是這樣吧?

      “谷家的女兒——”

      我都快哭了,兒子不行啊,你這時(shí)候不能拿你娘我當(dāng)擋箭牌啊,即使你不是親生的,但名義上我也是你后娘??!

      “谷雪!”

      “嘩——”人群爆發(fā)出巨大的吸氣聲。

      我也跟著吸氣——不是我,太好了。我又可以做那個淡定的寡婦了。

      但是緊接著,我就淡定不起來了,上前揪著陸煜之的領(lǐng)子大吼:“姓陸的,谷雪是你大姨媽!”

      03

      谷雪是我姐名字,從小就和我不大好,娘也喜歡她,因此陸老爺去買老婆的時(shí)候,娘想也沒想,就把我賣了過來,我姐留下了。

      陸煜之抽簽定媳婦直接定了我姐他大姨媽那件事,對我打擊可不小。我私下里偷偷問過陸煜之:“你不是真的想要娶了谷雪吧?”

      陸煜之側(cè)過頭,一張俊臉上明明白白寫著“你是傻么你看我像是那種說話不算數(shù)的人么”幾個大字,涼悠悠反問:“為什么不娶?正好谷雪是你姐,過兩日你便陪我去提親吧!”

      于是我遭受的打擊更大了。

      兒子想要娶媳婦,我一個做后娘的,百般支持那是無可厚非。但是此時(shí)兒子中意的人,卻是他后娘我的親姐姐,我這就有些不淡定了。

      試想,假若有一天,這樁親事成了,那我該管谷雪叫兒媳還是姐姐,該管陸煜之叫兒子還是姐夫?

      直到站在自家門前,我還是在思考這個問題。

      偏過頭去看陸煜之,他倒是淡定的像個人,正兒八經(jīng)的撣了撣衣襟,就要上前叩門。

      我緊張的攔住他,斟酌半晌,方吞吞吐吐道:“你覺得,谷雪她能看上你嗎?”

      陸煜之挑了眉,一臉的莫名其妙:“我長得丑?”

      我看著他那張清秀斯文的俊臉,內(nèi)心無比糾結(jié)。

      我曾經(jīng)偷偷問過阿九,說你確定陸煜之是陸老爺子親兒子?一點(diǎn)也不像啊,陸老爺雖然體格不行,可能看出來之前一定是一個虎背熊腰的漢子,怎么生個兒子長得跟小白臉?biāo)频囊荒缶退椋?/p>

      阿九哆哆嗦嗦回我,說夫人喲,你別看少爺長得文文弱弱,要是動起怒,十個老爺也比不上……

      想到這,我打個哆嗦,忙不迭搖頭:“哪能呢!呵呵?!?/p>

      “那我是個殘廢?”

      “哪能呢!呵呵。”

      他幾乎在咬牙切齒:“你到底要說什么?”

      我張口結(jié)舌,最后終于憋出來一句:“可是我姐同我說了,她不喜歡你這種俊美飄逸型的,嫁給小白臉不幸福,壯漢才幸福。”

      陸煜之惡狠狠瞪我一眼,叩門。

      禮貌的三聲過后,卻沒人應(yīng)門,我不耐煩的推開他,抬腳便踹。

      呦西,沒踹開?

      陸煜之一臉鄙視:“鎖著呢!”

      我低頭,果然門上一把小鎖風(fēng)中顫顫,我見猶憐,我憤憤:“怎么不早說?”

      “……我也才看見。”

      門鎖了,家中沒人,我不由詫異,娘和姐姐都去哪了?順手拎過路過的乞丐老王:“我說,看見我娘和姐了嗎?”

      老王眼都懶得抬:“出門了,瑪萊希壓雙人游去了。”

      我下巴都驚掉了:“這么好的福利哪來的?”

      “……我給的。”身后陸煜之涼悠悠道。

      他攤手:“抽簽?zāi)侨枕槺憬o的福利,當(dāng)日不過是想讓我的提親順利些,我也沒想到會這樣?!?/p>

      “那現(xiàn)在怎么辦?”

      他蹙起長眉,有些歉意的看著我:“不知道?!?/p>

      我想了想,嘿嘿一笑,暗搓搓的湊過去:“去給你爹上兩柱香,說不定你爹高興了啥的,就把你媳婦送回來了。”

      他學(xué)著我的樣子賤颼颼笑:“若是我爹不高興呢?”

      “那可能你爹就把你媳婦帶走?!?/p>

      他:“……”

      我真的把陸煜之扯回去上香,不過說的話就有些不一樣了。

      “老爺啊,你看我多善良,十八歲給你做了小妾,你死了我還盡心盡力的給你兒子張羅婚事,現(xiàn)在也眼看著要成了,你要是在天有靈,就保佑我過得好,吃的棒,活的嘎嘎叫。再保佑我長長胸,翹個臀,來場第二春……”

      陸煜之臉色發(fā)黑,我在他發(fā)火之前,及時(shí)開口:“要娶到谷雪什么的,我們還得從長計(jì)議,看怎么才能一點(diǎn)點(diǎn)讓你得償所愿,你把那個筆和紙遞我一下,讓我來做個滴水不漏的計(jì)劃書?!?/p>

      “有用?”

      “自然,如有違背天造地設(shè)!”

      “……”

      04

      所謂的滴水不漏的計(jì)劃書,其實(shí)內(nèi)容一點(diǎn)也不高端。

      我半死不活的躺在小塌上,呲溜溜喝一口粥,陸煜之一身黑衣,晃悠悠在我身邊坐了,一手奪過我的粥碗,另一手托著藥碗墩在小桌上:“喝?!?/p>

      我哭喪著臉:“兒子你真孝順?!?/p>

      聽見這句話,他雙手一頓,臉色不善的望著我:“無緣無故的,怎么就病的這么嚴(yán)重,起不來床了?”

      我淡定搖頭:“不曉得,睡了一覺就成這樣了……兒子,往外坐坐,給娘點(diǎn)地方。”

      他嘴角突然就挑起了一個笑:“不知道?那昨晚是誰大半夜不睡覺,洗完澡就站在窗根底下,沖著小風(fēng)擺造型,故意把自己折騰出?。俊?/p>

      我:“……誰???是你嗎兒子?不是為娘說你啊,你說你這么大一人了,怎么這么不會照顧自己啊,為娘為了你可真是操碎了心……”

      他寒了臉,我只好及時(shí)坦白:“你不是要娶媳婦么,人都沒回來你娶什么啊?我就是想著裝個病,娘和姐姐還是挺關(guān)心我的,聽到了消息一定會火急火燎趕回來,到時(shí)候……嘿嘿……哦,不小心裝過頭了?!?/p>

      陸煜之一字一頓叫我名字:“谷、雨?!?/p>

      我淡定喝了一口藥湯:“兒子,咋不叫娘了?”

      下一刻,陸煜之摔門而出。

      我有些無語的仰躺在床上,護(hù)衛(wèi)阿九顛顛跑過來看我:“十八夫人,您怎么樣了……”

      我揮揮手:“沒事,我這身板硬的,可以斗兩局蛐蛐?!?/p>

      陸煜之再找到我的時(shí)候,果然又瞪起了眼睛,咬牙切齒:“谷雨你要不要這么過分?”

      我心道只有你眼大么,于是不甘示弱的回瞪:“我怎么了?”

      他拎著我胳膊把我扯起來,順便踢翻了我的蛐蛐碗:“不過去熬個藥的功夫,你居然又出來吹風(fēng),還斗蛐蛐?”

      我正要說話,只聽阿九一臉夢幻的道:“少爺真孝順……”

      自那之后,我聽說阿九被某少爺趕出了王府,具體原因不詳。不過那都是后話了。

      此時(shí)此刻,我只覺得身體凌空而起,正要詫異這是地震了還是怎的,就猛然看見眼前的一襲黑衣,這才反應(yīng)過來原來是被陸煜之給抗在了肩上。

      我頭重腳輕,病中又無力掙扎,只能由著陸煜之把我扔回榻上,連著捂了三條棉被,接著聽他涼悠悠道:“看在你為了我的親事倒是盡心盡力的份上,這次生病的藥錢就不追究你了。”

      我:“……”

      我想了想,還是忍不住問:“你要娶親,是認(rèn)真的?”

      他挑了眉:“自然是真的,我們生意人最重要的就是誠信,你看現(xiàn)今這局勢,我話已經(jīng)放出去了,現(xiàn)今全城的姑娘們都在等著我娶親,若是我連自己親手抽的親事都找理由拒了,鋪?zhàn)雨P(guān)門,你拿什么吃喝?”

      “那為什么是谷雪?”

      他沒回答,只看著自己的手,俊臉上帶著些回味的表情,答非所問:“我本來以為,你的屁股已經(jīng)夠小了,沒想到你的胸,更勝一籌啊……”

      “……”

      05

      我所謂的滴水不漏的策劃書還是有用的。

      在這個喜大普奔的日子里,在我和陸煜之的翹首以盼里,谷雪回來了。

      出我所料,谷雪竟然對陸煜之一萬個滿意,我驚訝之余感覺有些不開心,但又想不出自己為毛不開心,最后總結(jié),可能天底下嫁兒子的,都是這么個心態(tài)吧……話說回來,這世上真沒有比我更合格的后娘了。

      為了讓他們小兩口在府里過的自由無拘束,不用每天面對著我這么個后娘兼小姨子,我很有眼色的搬了原來的主屋,住到了府中角落的小院里,每天看花看月斗蛐蛐,活的……沒啥奔頭。

      兒子就像白眼狼,有了媳婦忘了娘,老祖宗誠不欺我……

      陸煜之晃過來,胳膊下還夾著這幾日生意的賬本,我湊過頭去:“這就是你用美色換來的生意?”

      他挑起眉毛:“你以為我要娶谷雪就是為了生意?”

      在我的執(zhí)著目光下,他終于探手入懷,慢吞吞摸出一直婚約。

      那紙婚約迎風(fēng)招展,雪白的紙上“共結(jié)連理,永結(jié)秦晉之好”幾個字字體狂狷,角下的一個簽名卻歪歪扭扭,但是再歪歪扭扭,也能清楚的看清是兩個字:谷雪。

      我驚在原地,風(fēng)一陣跑出院子。

      等我找到谷雪的時(shí)候,谷雪正盈盈站在院里賞牡丹,額間半點(diǎn)梅花妝,襯著翦水雙眸,笑意清淺,裊娜聘婷,不知比我美了多少倍,怪不得連陸煜之,都非她不娶。

      “我說妹妹……”她盈盈走過來,“過來可是有什么事?”

      “沒事,”我笑笑,上前一步,一拳頭就呼了出去。

      下一刻,我跟她打了起來。

      我們倆從小一起長大,架自然是打了無數(shù)回,對彼此抓撓啃咬的下三濫招式都很了解,不過此時(shí)我是真的氣了,瞪大眼睛就硬是往上撲,要不是陸煜之及時(shí)來了。我差點(diǎn)抓壞她的臉。

      陸煜之一張小臉白的跟小白臉?biāo)频模骸澳銈兏墒裁矗俊?/p>

      我一巴掌格開他:“你再攔我信不信我上了你???”

      “谷雨你這個神經(jīng)病!”谷雪順了一把頭發(fā),開始罵我,“好好的又發(fā)哪門子瘋?”

      下一刻,她又撲了上來。

      我覺得當(dāng)時(shí)陸煜之一定要被我們倆逼瘋了。他沖過來,一人一下,齊齊撂倒。

      再睜眼的時(shí)候,我的第一句話就是:“兒子,娘要搬出陸府。順便找個老實(shí)壯碩的男人,搞個第二春。”

      陸煜之一口回絕:“不行。”

      我氣的要吐血:“怎么就不行?靠之,憑什么只許你摟姑娘,不許我第二春……”

      他紅著一雙眼,把我剩下的話吞進(jìn)口中,我這才遲鈍的嘗到,他口中盡是濃濃的酒味。

      我驚訝:“我是你娘啊兒子!”

      “為什么要同谷雪發(fā)火?”

      我眨眨眼:“……閑極無聊?!?/p>

      “你就沒什么話要同我說?”

      “……兒子你真俊?!?/p>

      他卻驀然瞪起眼,眼睛紅紅的,卻瞪的起勁:“架都敢打,怎么就不敢承認(rèn)了,你還要瞞我到什么時(shí)候?”

      我驚訝:“兒子你……好吧我錯了,你的賬本的確是我不小心把墨汁潑在上面的,我不該騙你說沒看見?!?/p>

      他眼睛瞪得更狠。

      我抿了抿嘴角:“那個……老爺靈位上的點(diǎn)心也是我吃的,我就是看著挺漂亮,一個沒忍住……”

      他的唇再次兇猛的覆了上來。

      我徹底傻住。

      回過神來時(shí),他已經(jīng)輕飄飄拿出那紙婚約,晃在我眼前:“谷雨,你姐都同我說了,一直以來,我要找的就是你而已。你敢說不是?”

      我眨眨眼:“是倒是?!?/p>

      06

      沒錯,那紙婚書,的確是我寫的。

      不過寫那婚書的時(shí)候,還是兩年前。那時(shí)我還是一個比較生猛的小姑娘。雖然前幾日貪吃起了滿臉疹子,但還是不能磨滅我一腔對吃的熱情。

      那日我一如既往上山采果子,順手撿了一個男人。

      男人臉朝下,伏在那里一動不動。

      十有八九是個死人。

      在有了這個認(rèn)知之后,我放了心,有些惋惜的繞著死人轉(zhuǎn)了三圈,確定這身緞子衣裳實(shí)在破的賣不了價(jià)錢之后,目光放在了那雙高幫軟底靴子上,然后我毫不猶豫撲過去,抓著靴幫就死命扯。

      啊咧,粘上了?

      果真是粘上了,片刻后,當(dāng)我把靴子抱在懷里,望著死人那雙皮肉被撕扯掉一塊,鮮血橫流的雙腳,也不禁嘖嘖稱奇,正要拍拍屁股,幫死人報(bào)個官啥的,死人自己開口了。

      “痛……”

      話音未落,他就被我手里的軟底高幫的靴子,砸中了腦袋——死人還說話,這不嚇?biāo)赖矗?/p>

      眼睜睜看著那個好容易抬起一點(diǎn)角度的某腦袋,吭都沒能吭一聲,就再次摔進(jìn)淤泥里。

      半刻鐘后,我才緩過味來,扯過那人一條腿,火急火燎就往鎮(zhèn)上醫(yī)館拖。

      等到了醫(yī)館,他看上去已經(jīng)相當(dāng)凄慘,原本零星掛在身上的布條子已經(jīng)快磨沒了,一路上經(jīng)過了沙土碎石等一切復(fù)雜地貌,重點(diǎn)是,我臉著地拖過來的。

      小藥童倚在門邊:“義莊出門左拐,毀尸滅跡后山自己挖坑。”

      我有些不好意思的搓搓手,把他拖到后山挖坑去了……

      不過最后時(shí)刻,名叫陸煜之的男人還是活過來了,只不過額頭和右邊臉頰被我辣手摧花,磨破了幾處,他自己嫌丑,不肯給我看正臉,每日帶個面具來回晃。

      那時(shí)我因?yàn)樨澇裕樕掀鹆苏钭?,也蒙著一層絲巾,我們倆絲巾對面具,倒還真沒看見過對方正臉。

      再后來,他看著臉上蒙著一層堪比襪子厚的絲巾的我,微笑問道:“姑娘芳名???在下來日定當(dāng)報(bào)答?!?/p>

      我斟酌了一下:“我只要銀子,你想怎么報(bào)答?!?/p>

      他笑笑:“銀子我沒有,不若這樣,我同你簽個欠條,你到時(shí)拿著,也不怕我賴賬,如何?”

      我深思一下:“不行,誰不知道現(xiàn)在欠錢的都是大爺,若是你不還,我也拿你沒辦法。不若這樣,你同我簽個婚書,若是你敢不還錢,我就拿出來,敗壞你的名聲!”

      他笑笑:“好。”

      我自然不可能在那么實(shí)在,真的同他簽婚書,我一個黃花大閨女,這多不劃算啊,但是有沒別的辦法,我想了想,鄭重的上面簽上了我姐的名字。

      這樣的話,若是有一天事情敗露,娘也會怨在姐姐頭上,反正谷雪外面的男人多得是,不在乎這一個。娘知道了,也不會罵我。

      想了想,我又摸了摸懷里,半晌猶豫著掏出了半只晚上吃剩的燒餅,一臉鄭重的放在他的掌心。

      “這是?”他挑起形狀好看的眉毛。

      “信物。我方才的那句臺詞一說出來,都是要配上信物的。例如玉佩燒餅之流?!?/p>

      “哦。”他恍然大悟。喝了一口鮮湯,我們分道揚(yáng)鑣。

      這一晃眼,就是兩年,我本就沒拿這當(dāng)回事,所以名字什么的,早就讓我忘了,虧的陸煜之還記得清楚。

      再后來,兜兜轉(zhuǎn)轉(zhuǎn),我竟成了陸老爺?shù)牡谑朔啃℃?/p>

      而我恍惚記得當(dāng)日谷雪和陸煜之的第一次見面,他說的話是:“原來,你是這個樣子?!?/p>

      07

      城西的一家小茶樓里。

      我正兒八經(jīng)的坐在椅子上,正兒八經(jīng)的理了理頭發(fā),開口:“我叫谷雨,年方十八,是一枚正兒八經(jīng)的寡婦,你看你嫌棄嗎?”

      面前憨厚的男人有些不好意思的撓了撓頭,臉紅到耳朵根:“俺、俺哪能嫌棄乃,俺、俺挺喜歡乃。”

      我:“……”怎么還是個大舌頭。

      沒錯,我正在相親。

      當(dāng)日雖然陸煜之知道了前因后果,但是想想谷雪雖然是借著我的名頭和陸煜之搞上,可是畢竟人家都相愛了,我即使知道真相一時(shí)不忿,和谷雪打了一架也就算了,畢竟是我親姐姐,讓讓也是應(yīng)該的。

      陸煜之當(dāng)日雖然質(zhì)問了我,可是我剛承認(rèn),他就喝多了睡過去了,我一時(shí)無奈,總覺得尷尬,就孤身一人連夜跑了出來,拿著這些日子在府里攢下的錢,租了個小房子,打算正經(jīng)找個男人,搞個第二春。

      這不,三天不到就找到了差不多的。

      面前的男人看我發(fā)愣,粗大的手掌在我眼前晃了晃:“谷雨,乃、乃咋不吱聲?乃素不素看不上俺?”

      我微微一笑:“不素,俺也挺喜歡乃。”

      他大喜,一張臉紅的像個番茄:“狗(走),快狗(走),咱現(xiàn)在揍(就)去成親!”

      我笑容有些抽搐:“……狗,你我一起狗?!?/p>

      “要狗你自己狗,誰跟你狗?”一道清朗的聲音傳來,我身子一僵,心道不會這么快吧?

      回過頭,一身黑衣的陸煜之果然站在了門口,頗有些挑釁的看著那個可憐的番茄男,果然就是這么快。

      我起身,面無表情的扯過番茄男的手,指著陸煜之:“介紹下,這是我兒子,我們成親以后,你介意順便撫養(yǎng)他嗎……兒子,表情放松些,別嚇到你未來爹爹……”

      下一刻,陸煜之不顧茶樓上上下下數(shù)十號看熱鬧不嫌事大的腦袋瓜子,扛著我一陣風(fēng)般走了。

      五大三粗的番茄男跟在陸煜之身后猛追:“乃、乃放下她,她馬上就素我滴呂銀!”

      “放你妹,她現(xiàn)在就是我女人!”

      我:“……”

      盞茶后,我被甩在陸家正廳的雕花大椅子上,傻愣愣看著面前一臉嚴(yán)肅的陸煜之和一臉兇殘的谷雪。

      我有些哆嗦的望著他們:“你們啥意思?要打人?。窟€是夫妻雙打?。俊?/p>

      谷雪一身紅裙,賊妖艷的湊過來,手指點(diǎn)著我的腦殼開始罵:“死丫頭,怎么說跑就跑了?怎么,還想當(dāng)圣母白蓮花成全我們???”

      我:“……”

      “老娘用你成全?老娘外面的男人多的是,要不是為了幫你考察下這小子人品,老娘怎么會摻合你這檔子事!你倒好,沖過來就給老娘一頓打!”

      谷雪滿嘴“老娘老娘”的,哪還有外人面前的淑女氣質(zhì),聽得我和陸煜之一頓皺眉,最后陸煜之終于忍不住:“……小姨子……”

      谷雪回過頭,嫣然一笑,接著再回過來,繼續(xù)罵。半個時(shí)辰后,她終于滿意停下,做了總結(jié):“我說谷雨,陸煜之這小子不錯,姐親自幫你考察過了,你嫁給他姐放心!”

      我抹眼淚:“姐你……你啥時(shí)候這么好了?你不是啥事都是要和我搶的么?”

      “呸!死丫頭?!惫妊P眼一轉(zhuǎn),賞了我一記白眼,“還不是怕你沒有男人要,要么我才不操那個閑心!”

      我這才知道是誤會了,求助的看向陸煜之,陸煜之倚著門操著手,一臉的看笑話。

      我硬著頭皮:“……姐,我那不是激動么!再說,我以為你真看上……那啥了……”

      谷雪更加憤怒,揪著我的耳朵,湊上前來,咬牙切齒:“老娘不是跟你說過了,老娘喜歡……那樣的,陸煜之不夠威武雄壯,不幸福?!?/p>

      我恍然大悟。

      陸煜之臉色轉(zhuǎn)黑。

      于是某年某月的洞房花燭。

      一場對話是這么開始的。

      “我、我、我們這樣不好吧?”

      “有什么不好的?”

      “我是說……我是你娘……”

      “你十八,我二十一,你怎么可能是我娘?”

      “可你爹娶了我……”

      “我爹在洞房花燭夜就去了,你還是黃花大姑娘一枚,怎么就是我娘了?”

      我張口結(jié)舌,最后實(shí)在忍不住,有些為難的補(bǔ)充:“可是我姐說了,你這種長相,不夠威武雄壯,不幸福。”

      他:“……”

      在他發(fā)火之前,我聰明的及時(shí)轉(zhuǎn)移話題:“對了,當(dāng)日你抽簽選媳婦時(shí)候,怎么那么準(zhǔn),一下就抽到了谷雪?”

      他撇撇嘴:“黑箱操作唄。唔,要早知道你就在我身邊,哪里還用這么麻煩?”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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