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月
張兆龍在省電視臺做了幾回鑒寶節(jié)目的嘉賓,一時聲名大振,上門請他鑒定古玩的人越來越多。張兆龍很有經(jīng)濟頭腦,于是干脆開了一家鑒寶公司,提供有償?shù)蔫b寶服務。
這天,一個土里土氣的小伙子找到張兆龍,請他鑒一把殘劍。那劍柄雕工精細,古色古香,可惜劍身的殘存部分不到五分之一,而且已銹跡斑斑。
小伙子名叫周挺,他告訴張兆龍,這把斷劍柄是祖上傳下來的,也不知傳了多少代。他家里每一代老祖宗臨死前都囑咐兒孫:此劍是無價之寶,一定要妥善保管。
張兆龍將劍柄拿在手里仔細端詳,顛來倒去看了半天,又用手指在上面彈了彈。過了好一會兒,張兆龍對周挺說:“這柄斷劍很奇特,我一時說不準。如果你信得過我,暫時把它留在這兒,我請其他同行共同研究一下?!敝芡α⒖厅c頭,然后拿著張兆龍打的收條轉(zhuǎn)身走了。
三天后,周挺又來到了張兆龍的鑒寶公司。張兆龍從保險箱里取出那把斷劍柄,告訴周挺:經(jīng)過反復鑒定,同行們一致認為這是一把明代的斷劍。
周挺迫不及待地問:“那這玩意兒值多少錢啊?”
張兆龍說:“如果劍身完好,市價應在10萬元左右。可現(xiàn)在這是把殘劍,價格就不好說了?!?/p>
周挺說:“我馬上要結婚,急等錢用,如果能賣個萬兒八千的我就出手?!?/p>
張兆龍讓周挺留下住址,說等有了合適的買主就去找他。記下周挺的住址后,張兆龍又問:“你們家祖上有人做過大官嗎?”
周挺說:“好像明末的時候有個老祖宗當過戶部尚書,后來清兵入關,那個老祖宗就從北京逃回了故鄉(xiāng)。”
“你現(xiàn)在住的還是祖上傳下來的老宅嗎?”張兆龍又問。周挺點頭:“還在那兒住著,只是對老宅做過幾次翻修?!睆堈埌褦鄤€給周挺,送他出了門。
過了半個月,張兆龍陪著一個禿頂?shù)呐肿觼淼搅酥芡?。一進門,張兆龍就指著胖子對周挺說:“這位是勝豐酒業(yè)公司的劉老板,喜歡收藏古玩,他想買你的斷劍柄。”周挺很高興,趕緊給客人讓座沏茶。
看過斷劍,劉老板表示自己愿出8000元購買。周挺一口答應,兩個人當場一手交錢一手交貨。
買賣達成后,劉老板端起桌上的茶碗呷了一口。
“好茶,好茶!”一口水下肚,劉老板連聲贊嘆。
周挺抱歉地笑一笑:“家里的茶葉喝完了,只好給您倒了白開水,不好意思?!?/p>
劉老板端起碗,又喝了一口,含在嘴里細細品味。半晌,他驚喜地叫道:“確實是好水,只有千年古井才能出這樣甘美爽口的好水!”
聽了這話周挺很吃驚。他說家里確實有一口古井,而劉老板喝的正是從這井里打上來的水。
看著周挺好奇的眼神,劉老板得意地笑了:“我是開酒廠的,水質(zhì)的情況我一嘗就嘗出來了?!敝芡腥淮笪?,連稱佩服。
這時,劉老板提出想親眼看一看古井。周挺立刻起身,陪著張兆龍和劉老板一起來到后院。
后院的墻角果然有一口水井,那井沿用雕刻精美的青石砌成,古樸雅致。張兆龍一眼就看出,那的確是明代的古井。
劉老板對周挺說:“我們公司想買下這口井,也就是買下這所院子,你開個價吧。”周挺說這事他做不了主,得跟母親商量,說著他找來了自己的母親。
周挺的母親一見到劉老板就搖頭:“不賣,不賣,不肖子孫才賣祖宅。”劉老板一聽這話就急了,他表示自己愿出三倍的高價來買這所院子,可周母還是搖頭。
劉老板蹺起大小拇指:“60萬元,我出60萬元!”周母的回答還是那兩個字──不賣!
一旁的周挺有些沉不住氣了,他嘟嘟囔囔地對母親說:“我結婚還等錢用呢,如果劉老板肯出高價,我看還是賣了吧。”
聽了這話劉老板趕緊幫襯,說樹挪死人挪活,賣了舊宅可以買新房。周母雖然還是不肯賣,但神色上已有些動心。
最后,在張兆龍和周挺的勸說下,劉老板和周母同意以100萬元賣掉祖宅。
第二天,劉老板和周挺一起去交易所辦了房產(chǎn)買賣的手續(xù)。拿到100萬元現(xiàn)金后,周挺母子高高興興地搬走了。
周挺母子剛走,張兆龍和劉老板就搬了進去。兩個人拿著軟梯和撬棍等工具來到井口,樂得嘴都合不攏。
張兆龍眉飛色舞地說:“100萬元買一千兩黃金,這至少有10倍的盈利啊?!眲⒗习逍Σ[瞇地點頭:“這可是天上掉下來的餡餅,該著咱哥兒倆發(fā)財?!?/p>
說完這一句,劉老板拿上鎬頭和撬棍順著軟梯下了井,張兆龍在井口守望。
不久,一陣乒乒乓乓的敲打聲在井下響了起來。
半個小時后,劉老板突然從井里發(fā)出一聲撕心裂肺的慘叫:“天哪!”
張兆龍嚇了一跳,忙把頭探入井口:“胖子,怎么了?”劉老板仰起臉,帶著哭腔說:“張哥,夾墻里空蕩蕩的,什么都沒有!”
張兆龍一聽這話,立刻癱軟在地。他嘴里喃喃道:“上當了,上當了。”
原來,那天周挺請張兆龍鑒定斷劍時,張兆龍發(fā)現(xiàn)這把明代的斷劍柄是空心的。古玩中偶有寶中之寶,也就是古人在某些器皿中暗藏了寶貝。
由于熟知這一點,再加上周挺關于祖訓的那番描述,張兆龍便懷疑這劍柄里有東西。于是,他找了個借口讓周挺將劍柄留下。等周挺走后,張兆龍小心翼翼地把劍柄打開,果然在里頭發(fā)現(xiàn)一張泛黃的舊宣紙。
宣紙上用蠅頭小楷寫著:余將一千兩足金藏之井中夾墻,后世子孫可當急需時取用。紙條的左下方署有崇禎三十五年八月的字樣,這落款顯然出自明朝遺老之手。張兆龍將紙條藏了起來,把劍柄重新合好。
周挺來取劍柄時,張兆龍與他閑聊,周挺告訴他自己祖上確實有人做過大官,于是張兆龍對紙條上的遺囑確信無疑。他想周家的那位祖先一定是把一千兩黃金藏在后院井壁的夾墻里,又把藏寶的秘密寫成字條,放入劍柄。
做了上述這番分析后,張兆龍就想買下周家的老宅,然后取出古井里的藏寶。為此,他找了好友劉老板,打算兩個人合演一出雙簧,分享那筆橫財。
現(xiàn)在,井壁的夾墻內(nèi)空空如也,張兆龍知道自己上了當。他踉踉蹌蹌地找到旁邊的一戶鄰居,打聽周挺母子的情況。
鄰居告訴他:周挺母子是半年前搬來的,他們花9萬元買下了這所小院子。至于別的情況,那位鄰居一概不知。
選自《小說月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