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一郎的詩

江一郎

猛 虎

人群中我時常撞見猛虎

不可一世，揚(yáng)著頭睥睨蕓蕓眾生

仿佛霸氣十足的王者

天下舍我其誰

有的猛虎，卻佯裝溫順

悠閑地在草地上踱步

對人視若無睹

更多的猛虎，已經(jīng)學(xué)會變身

甚至，擅長縮骨術(shù)

化為綿羊，貍貓，或一只小兔

扮演一個怯懦者

但我還是在它們的體內(nèi)

見到山高林密，饑餓的

嘯聲，輾轉(zhuǎn)不止

看似澄澈的眼睛，也隱隱

閃現(xiàn)凜然之光

暴戾，兇險

讓我不寒而栗

小鎮(zhèn)地理學(xué)家

這些年，在自家庭院，他不停地聚沙成堆

再挖開灌水，乃至決堤

沙石間，任水沖刷

模擬河流走向

方寸之地，仿佛要揭開國家地理

古峽谷初成的秘密

又好像不甘被困，左沖右突

尋覓一條出路

沿途，崇山陡峭，河水奔流不息

他追著水流奔跑，同時

不忘告訴每個遇見的人

這世界已不適合居住

要另辟一塊疆土

那兒有光，有偉大而又沉默的大自然

還有風(fēng)一樣的自由

他長期樂此不疲，絕望里

一次次滋生無限希望

他的家人，卻終日憂心忡忡

懷疑他患上妄想癥

且日益嚴(yán)重，偏執(zhí)

醉

平常，很少見他喝酒，但那一夜

他醉了，吐得一塌糊涂

死活不肯回家，之后

大聲哭訴，他先是痛罵上司可惡

克扣年終獎金，接著

痛罵他的老婆

貌似溫柔，賢淑

卻隔三差五與人鬼混

殺了這個爛貨，一定殺

齜牙咧嘴的樣子

狀若一匹猛獸

最后，痛罵自己像條狗活著

他從來謹(jǐn)言慎行，那一夜

太多的冤屈，與苦水

被他帶淚吐出

堵也堵不住

次日酒醒，他全然不記得

說過什么，我也裝作

他什么都沒說過

一個偏執(zhí)狂的歡愉

近些年，楊邪反復(fù)提及變態(tài)與恐怖

皆與人類有關(guān)，前幾日，他的博客

索性更名；一個偏執(zhí)狂的歡愉

在偏執(zhí)的路上，他一意孤行

誓將偏執(zhí)進(jìn)行到底

而不留回旋余地

忍不住喝彩，在這喧囂甚上的年代

愚鈍若我，昏聵若我，但尚有

此君獨(dú)之警醒，哀其絕望

又似傲然對抗什么

世相迷亂，漏洞百出的生活

依舊有著諸多瓜葛

難以一一割斷

我只是愿意追隨他的偏執(zhí)，一并深陷

如果世界，繼續(xù)怪誕，荒謬

繼續(xù)魚目混珠

請勿憐憫，兩個自不量力的偏執(zhí)狂

的確可笑，卻不茍且

霾

——這樣的生活，其實(shí)由來已久

還有比霧霾更灰茫的

更揮之不去的

始終在胸腔內(nèi)翻滾

無非是低頭，放棄仰望，無非是

回到更低，像草根

在窒息中呼吸endprin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