抬屋

且庵

上世紀(jì)60年代末，我們?nèi)冶幌路诺教K北東臺農(nóng)村，“接受貧下中農(nóng)再教育”。當(dāng)?shù)亟允敲┎莘?，且房子低矮，都是在朝南的山墻上開門，俗稱“頂頭府”。一個生產(chǎn)隊，農(nóng)戶的房子都是散落分布，這里幾家，那里幾家，后來公家劃了農(nóng)莊線，讓各家把房子都搬到農(nóng)莊線上，這樣看起來整齊劃一，就有了社會主義農(nóng)村的新面貌。

要把舊房全拆了到新地方重建，代價太大，于是就把四面墻拆了———反正墻不值什么錢，不是籬笆墻便是土壘墻，剩下房子的木頭框架和茅草屋頂，然后用許多木棍穿過框架，請來全生產(chǎn)隊的幾十名大勞力，把屋抬到新地基上，四面再圍起新墻來，搬家就大功告成了。每每哪一家抬屋，這一天就如過節(jié)般熱鬧，全生產(chǎn)隊的人都會出動，男人們不用說，就靠他們的一副肩膀抬呢?？粗蛔课菰谔锏厣下苿樱橹鴰资畻l漢子的齊聲號子，那場景真是壯觀。

有一家農(nóng)戶要抬屋，這家只有父子二人，便來請我媽媽去幫他家做飯，招待來抬屋的人。媽媽一大早就去忙，一個人做了幾十人吃喝的飯菜，而且不在他家吃一口，還是回到家里來吃飯。后來過了一段時間，爸爸參加什么工作組外出，家里的自留地要澆水，媽媽便去請這一家漢子幫忙，哪知這漢子回說他忙呢。媽媽很是難過，便說了幾句難聽的話，說他忘恩負(fù)義什么的。漢子被說得面紅耳赤，一句話沒得回，媽媽氣得回來了。過了一會兒，媽媽再到外面一看，見那漢子已不聲不響挑了水在我們家自留地澆上了。

農(nóng)民到底質(zhì)樸，他知道自己錯了，就一聲不吭地改正了。

屋是靠人抬起來的；人在世上混，亦要靠人抬的。人抬人高，若你叫人家尊重不起來，叫人家看你不起，誰還抬你呀。自己抬自己，你抬不起來的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