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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滿月

      2014-04-29 00:00:00白公
      芳草·網(wǎng)絡(luò)小說月刊 2014年12期

      胡家河從出水洞出來,一路蜿蜒,流向清江。河坎上,長著粗大的刺楸樹和茂密的芭茅草,其間小鳥兒啁啾,小獸兒戲耍,和飲水的老牛、游動的魚兒相呼應(yīng),儼然一處樂園。岸畔,是一塊塊稻田和菜地、橘園,烘托出土地的豐饒。胡家河隔清江半里之遙,遇一壁赭巖阻擋,只得轉(zhuǎn)向而流,拐彎西去。那壁甚高,百余長,三面黑黃,一面赭色,光溜溜一片,十分引人注目。據(jù)傳,本地有人中了秀才或舉人,赭壁上便映出名兒來,聲播鄉(xiāng)里,光宗耀祖,因而又名“懸?guī)r掛榜” 。赭巖頂上原有一廟,昔日香火旺盛,禳災(zāi)消難的、求子祛疾的、祈福許愿的,絡(luò)繹不絕。后來廟被毀,斷垣殘壁間,長出一根花櫟,現(xiàn)已有大碗口粗了。枝間掛了些紅布,下有一些香燭,及紙灰。赭巖周圍,竹樹掩映間,住著一些人家。胡生強的家就在其間。

      這天,胡生強家熱鬧了,一伙年輕人正在給他家?guī)兔ν谕?,笑鬧聲、叫喊聲、挖鋤掘進土層的嚓嚓聲,使春陽下的土地充滿了生氣。李祿娃挖熱了,脫下褂子,露出一身疙瘩肉。他不善言辭,也不愛笑鬧,似乎是為了發(fā)泄鼓脹的體力,掄起挖鋤,像鐵匠打錘一般,狠命地往下砸。太陽照著他黝黑的身體,閃射出灼人眼睛的光澤。他像一頭牯牛一樣往前奔著,一會兒就把大伙兒扔到后邊了。

      胡生強落到了最后頭,他虛有其表,雖長得人高馬大,體力卻是極差的。他去年進城做生意,費了不少心思,卻屢不得手。兩口子勉強糊了張嘴。做水果生意,難得起早床,待他趕到水果市場進貨時,卻只剩下一些次等貨了。批發(fā)出來,沿街叫賣,少有人問津,及至天黑,卻還剩下大半。第二日再去吆喝,買的人更少,貨已變色,失了滋潤和鮮亮,皺皮皺垮,一點也不伸抖了。到第三日,基本沒人睬了,香蕉變黑,桃子變軟,有的在流黑水,他長嘆一聲,怏怏地往河里挑。又去做雜工,追“車屁股”,上下車,搞了一陣子,感覺手腿酸痛,吃不消。便去找別的路子,去拆舊屋賣,不曾想一塊玻璃掉下來,把手腕處血管劃破了,血流不止,住進醫(yī)院,掙的點錢全交了醫(yī)療費。出院后,一時找不到事做,有人來邀去打紙牌,便去了,贏了幾回,來了興趣,便日日去打,做個職業(yè),有贏有輸,嘴巴還是混起走噠,得了個不使力的好處。后有人點水,派出所來把窩端了,挨了一夜凍,出來便高燒,迷迷糊糊說胡話,把女人嚇得直哆嗦。

      病好后女人要他去擦皮鞋,“那活兒輕省,也不要好多本錢?!?/p>

      他嘴一癟,“再輕省我也不得搞,丟人,下賤?!?/p>

      女人說:“你這也不愿搞,那也不愿搞,干脆回去種菜賣,今年的菜貴,算得過來賬?!?/p>

      “你要回去你回去,我不得種么子菜。專門進城撈世界,我還回那個鄉(xiāng)旮旯里去?”他又閑逛去了。

      女人生氣走了,回去種菜。撇下他一個人在城里,下午,他也回去噠,種菜么?不是的,是把女人守起,怕別人占便宜。三十如狼,四十如虎,裂了口子,望天下雨,她干熬得了。我不在家,那些單身漢肯定涎皮寡臉要來纏,有一堆臘肉在這兒掛著,他們吃得下去光飯。硬石頭怕金剛鉆,貞潔女子怕涎皮漢,何況我女人模樣兒還不差,又健壯,水色也好,有太陽相。他原來不懂“太陽相” ,便問女人,太陽相是哪么個像?女人不答,嘻嘻一笑。他一定要女人回答,女人欲走,他把她的手抓住,“快說,不說不放你狗婆娘走!”女人無奈,只得蘸茶水在桌上寫了個“日”字,他大笑,遂攆出去,在堂屋里把女人抱住,拖到房屋里,按在床上干起來。那天晚上,他連干了三次,只干得女人連連討?zhàn)?。他一想起桌上那個“日”字,下頭便硬了,火燒火燎的,猴急急地把她的褲子剝了,晃蕩一番。最后一次,他在上面晃蕩,女人竟呼呼睡去,搞得他好不氣惱,欲發(fā)火,一想到明天清早她還要去賣菜,也就罷了。

      第二天早上,他又隨女人進城賣蔥,一路還在想那個“日”字,兀自笑了幾回。遇上熟人,笑他,“賣個蔥都要跟到女人,你一天離不得喲,恨不得穿連襠褲?!?/p>

      他說:“當(dāng)然離不得么,秤不離砣,砣不離秤。”

      熟人說:“你哪里是離不得喲,你是把她招呼起?!?/p>

      這句玩笑話把他內(nèi)心丑陋的一隅拆了,袒露出來,他動了怒,“我招呼起有你雞巴相干!”本是玩笑,他卻冒火,真是個二桿子,熟人悻悻地走了。

      要說胡生強防女人真是到了位,抵滿了榫。女人走人家回來,洗澡換了衣衫,他便去檢查內(nèi)褲,看上面有無白色的粘液。女人去鋪子里買東西,去多久,他都規(guī)定好時間,不得延遲。平時有客人來,是男客,他便喊女人進去煮飯,他來陪。是女客,當(dāng)然無所謂了。鰥夫家里,他無論如何不讓她去,要去一起去。他還限制她,走路不能跟男人一起,說話不能單獨跟男人說,包括他的父親?!澳闵俑莻€燒火佬兒談白,他吃的是牛草?!?/p>

      朋友開玩笑,“你干脆做個籠子把你女人那里籠起,上把鎖。”

      他那天心情好,“要得,要得,干脆一邊畫個斑鳩,沒飛就不要緊。”

      這時候胡生強的女人雪梅過來了,她背個背簍,一只手提水瓶,一只手端一大瓷缸子茶。胡生強招呼大伙兒,“歇氣,歇氣,都過來喝茶?!毖┟窂谋澈t里拿出一條煙,簡裝紅金龍,遞給丈夫。又拿出一包茶葉和一筒一次性杯子。她把塑料杯擺在地上,把茶葉往里面放,然后摻水。大伙兒你一杯我一杯端過去喝。

      李祿娃不喝茶,雪梅便跟他倒了杯白開水,遞給她,見他強壯的胸脯上盡是汗珠,便掏出一疊衛(wèi)生紙給他,“擦擦,好多汗啰” ,雪梅不無憐愛地說。

      李祿娃咧開厚嘴唇,“勞為你?!?細(xì)眼睛射出感激的亮光。

      胡生強給每人撒了一包煙,不怕老板尖,一天一包煙。而今農(nóng)村里點工俏,除工錢外,一天三遍酒三頓肉,外搭一包煙。

      李祿娃不要,“我不抽?!?/p>

      雪梅說:“你不抽也撿起,帶回去給媽老漢兒抽嘛?!?/p>

      頂娃一爪把煙抓去,“你不抽我?guī)湍愠??!?/p>

      幾個年輕人都來奪,“你一個人獨吞哪么行呢?”

      “分,一個人分幾根?!表斖拚f:“我們來比,抵扁擔(dān),抵下牙巴骨,抵贏噠就得煙?!贝蠹叶纪?。李祿娃卻不愿抵,坐在雪梅旁邊當(dāng)觀眾。

      于是年輕人在草坪里擺開了陣勢,頂娃擺擂臺。年輕人輪番上來抵,都被他抵下去了。正在他得意洋洋時,胡生強喊李祿娃上去抵,把頂娃的威風(fēng)殺一殺,看他還得不得意。胡生強的本意是想調(diào)開李祿娃,他坐在雪梅旁邊他不自在。李祿娃還是不愿抵,他用一塊小石頭刮挖鋤上的泥巴。胡生強和幾個年輕人過來拉李祿娃起來,把他往頂娃面前掀。

      “抵就抵!”李祿娃拿過扁擔(dān),一只手托住,擱在下巴上。

      頂娃也把扁擔(dān)的另一頭擱在下巴上。他似乎是被勝利沖昏了頭腦,根本沒把祿娃放在眼里?!暗撏?,別看你粗實,你是一堆泡肉,你看我把你抵個仰翻叉。”祿娃也不言語,只見他前腿弓,后腿勁蹬,架勢如箭在弦,又如野牛欲奔?!耙慌拧稹保鷱姷目诹顒偝隹?,頂娃就被李祿娃抵退了幾步。周圍響起掌聲,其中數(shù)雪梅的最響。

      “噫,今天哪么回事?太陽從西邊出來噠。還輸?shù)侥闶掷飮}?”頂娃脫了衣服,路出一身排骨,他把衣服往腰上一扎,“再來!”

      胡生強說:“你肯定會輸,你看你那個身板,祿娃可解你兩個?!?/p>

      頂娃不服氣,“我的力氣就是從骨頭里出來的?!?/p>

      “你肯定贏不了,除非……”胡生強向頂娃使了個眼色。

      兩條牛又開始角斗了,祿娃拼勁全力往前抵,那架勢,像一只撲向?qū)Ψ降暮诨?。頂娃開始穩(wěn)起,漸漸吃不住了,突然,他牙巴骨一歪,扁擔(dān)滑脫,祿娃收不住,撲倒在地。

      大伙兒都指責(zé)頂娃,“你陰損,使害。”

      “頂娃,你這么搞要不得吔,當(dāng)黑肚子。”

      胡生強解交,“算噠,算噠,玩一玩,取取笑,當(dāng)么子真啰。再說,先也沒定規(guī)則,只要贏了就作數(shù)?!?/p>

      雪梅和大家把祿娃扶起來,幫他拍了拍身上的土。雪梅見他腮上有擦傷,便在坎邊扯了點野苦菜,在嘴里嚼融了,敷在祿娃傷口上。祿娃感覺涼幽幽的,疼痛立馬止住了。

      人們又下田挖土,太陽正中時,胡生強喊大伙兒回家歇息,吃午飯。雪梅收撿水瓶和茶葉,落在最后。她往前趕,雖然婆婆媽在家煮飯,還是要先回去幫一下忙。老年人在灶屋里轉(zhuǎn)去轉(zhuǎn)來轉(zhuǎn)暈了,怕誤事,把這些左鄰右舍得罪了不好,以后還要找別人幫忙哩。她喊前面的祿娃幫她提一下水瓶,祿娃回過身來,沒想到挨得太近,手臂觸到雪梅的奶子,如同觸了電一般,他身體一抖,臉上發(fā)燒,連耳朵根子都紅了。

      這天中午雪梅蒸了幾個包子,熱了一缽合渣,便喊胡生強吃飯。肉包子是雪梅早上賣“二月半”時買的,胡生強最喜歡吃,還給他帶了幾包煙,兩瓶“關(guān)公坊” 。胡生強是五毒俱全,煙茶酒賭懶樣樣精,每次雪梅進城都要給他帶煙酒,不帶便黑臉。雪梅遷就他,并不是怕他。這個女人脾氣素來好,溫順。她的父親死得早,母親改了嫁,是爺爺奶奶把她帶大的。爺爺是個老民辦,教過私塾。她出嫁時,爺爺把存的一筆錢遞給她,說是給她的陪嫁,叮囑她過去后一要勤快,二要賢惠。上要孝敬老人,下要育好后人。殊不知過胡家十五六年,竟然一胎也沒懷上。不孝有三,無后為大,肚子不爭氣,愧對胡家人。負(fù)疚感長期折磨著她,似乎是為了贖罪、補過,她對胡生強是逆來順受,最大限度讓著他,體貼他。

      這時,胡生強兩個侄子大黑和小黑正在場壩里下對角棋,忽見“樁娃”銜著半邊包子跑過去,便朝二叔屋里走來,要包子吃。胡生強趕緊把剩下的兩個包子撿進碗柜里,關(guān)了門。他的這一舉動恰好被進門的大黑看見了,便嚷著要二叔拿包子。

      胡生強把大黑小黑往外掀,“沒得,沒得,吃完噠?!?/p>

      從廁所里出來的雪梅見桌子上沒有包子了,以為是胡生強吃完了,也對大黑小黑說:“你二叔吃完噠,你二叔是個天坑,填不滿的,再多他也統(tǒng)得完?!?/p>

      大黑說:“我看到噠的,二叔撿到碗柜里去了?!?/p>

      雪梅欲開碗柜門,胡生強掀開她,“你多事呀,走開!”

      小黑嚷著,“我要包子,我要包子” 。

      胡生強揚起拳頭,掄睛鼓眼,“你要不要喲,肉包子?!?/p>

      大黑和小黑哭皮淚臉地回去跟媽告狀,說二叔二嬸不給他們把包子吃,把給狗子吃,還要打他們。

      大嫂本是個火炮性子,兒子受了虧待,挨了欺負(fù),這還了得,趕過來便罵:“兩個細(xì)娃吃兩個包子就把你屋里吃窮噠。怎么吃得下心啰。跟狗子都把噠吃,人不如狗么?還要打他們,我專門送起來讓你們打的。今天不打是牛雞巴日的!”

      胡生強曉得這個女人難對付,是個“惡雞婆”。她可以搬把椅子坐在你家階沿上罵三天三夜,并且不犯重。她小肚雞腸,為一點小事可以和你一輩子不講話。胡生強更虛老大,他橫死一條牛,牛脾氣上來噠,連天王老子都攔不住,有時連親生父母都罵都打。“男不和女斗,讓她鬧。” 他從后門出去了,邊走邊把兩個包子咽下肚。

      雪梅走到場壩里,和顏悅色地跟大嫂解釋:“我是留了兩個包子的,是準(zhǔn)備給兩個侄兒子的,沒想到胡生強吃噠,也怪我,先前沒跟他說一下。”

      大嫂橫眉怒目,手指著雪梅的鼻子,“你這個婆娘不要花言巧語,不愿給就不愿給,難道我兩個兒子看花了眼睛,在碗柜里藏起的?!?/p>

      雪梅心里有火,大嫂太不講理了。但她依然輕言細(xì)語,“你先莫罵人,進來看碗柜里有不得?”

      大嫂怒沖沖地走進屋,“啪嗒”一聲,扯開了碗柜門,里面沒得包子。

      雪梅以為她要收斂的,或者面紅耳赤不好意思,沒想到她竟然更兇悍起來。

      她拍著雙胯,長聲吆吆地嚎起來,“你兩口子吔——做得出來呀!兩個小包子吔——到處藏??!”

      雪梅搬椅子過來讓她坐,“大嫂,莫生氣,坐下說嘛?!?/p>

      大嫂一腳踢開椅子,“莫說兩個包子,幾多好東西我兒子都吃過。沒吃過也看到過。讓你們吃孤老食,孤老心?!?雪梅心里被針戳了一下,一陣刺痛,她的臉?biāo)??!皻G,你這個人要講點道理唦,哪么喜歡傷人呢?”

      大嫂咆哮:“老子傷噠就傷噠。就是你這個婆娘在中間作怪。你有個雞巴不得了,老子總生噠兩筒兒子。你呢,兒花花都沒得。二回死噠抱靈牌子的都沒得。”

      公公老漢兒和婆婆媽過來了,把大兒媳婦生拉活扯地拽走了。大兒媳婦回過頭來,惡狠狠地說:“要得,你們做得出來初一,我就做得出來十五?!?/p>

      雪梅怔在那里,一句話也說不出來,眼淚刷刷地往下流,心里像被刀子在剜?!八绹}抱靈牌子的都沒得?!?“死噠抱靈牌子的都沒得?!彼磸?fù)念叨著,她倒在床上,用被子蒙頭,嗚嗚地哭起來,“我的命哪這么苦哇,前輩子作了么子孽呀,受人拤?!?/p>

      晚上胡生強回來了,見鍋冷灶涼,屋里亂七八糟,像抄了家的。喊幾聲雪梅無人應(yīng),欲冒火,轉(zhuǎn)念一想,又咽下去了。今天這事是他引起的,如果把包子給兩個侄子也就沒這場事,雪梅也不會受傷害??伤^不會給,他這人只曉得抱起別人的腦殼搖,從不考慮付出。胡家河的人都跟他喊的“狗尾巴” ,“狗尾巴伸到碓窩里——干絞” ,“吃別人的呵呵大笑,吃他的變鬼叫。” 他的心目中只有他自己,連至親的人他都不愿奉獻半點兒。因此,今天這場架又有它的必然性。

      他似乎覺得有愧,便坐到床邊安慰雪梅。雪梅把被子一掀,坐起來,沒好氣地說:“你不要安慰我,這日子難得過。” 她把大嫂說的歹毒話一一給丈夫說了。胡生強氣得咬牙切齒,臉都變青了。尤其是“死噠抱靈牌子的都沒得”這句話,像一枚槍彈擊中了他,使他的“尊嚴(yán)”轟然垮塌。沒得后人,是他這些年來最大的心病和隱痛,他每每看到老大兩個活蹦亂跳的兒子,心里頭就不好受。尤其是老父宣布將遺產(chǎn)交給兩個孫子時,他嫉恨得心要爆裂。他每年去親戚家拜年從不多呆,吃頓飯就走了,看到親戚活鮮鮮的孩子心里便不是個滋味。他從不看少兒電視,也不愿與人談?wù)撔『ⅰ资炅?,孤獨和嫉妒像毒蛇緊緊纏著他。傷痛和苦惱像磐石壓迫著他。他也曾想擺脫,但無望。他去醫(yī)院檢查了,醫(yī)生看他只一側(cè)睪丸,便要他查查精液,一查,問題出來了。精液量小 ,活率太低,計數(shù)不夠,畸形率高。醫(yī)生嘆口氣,“沒辦法。這是你的問題。你精液質(zhì)量太差。”又說:“像你這樣的比較少,單側(cè)睪丸一般可以受孕。你是否受過傷,影響生精?!彼c點頭,“是的?!?那是二十多年前,他從舅舅家轉(zhuǎn)來,見幾個人在爬拖拉機,他也攆過去,抓住車廂后板往上爬,車在跑,路不平,顛簸的厲害,他感到下身一陣劇痛——睪丸被車廂板挺了?;貋聿G丸就腫了,小碗大,治療一個多月才松勁。

      有人給他出主意,借種,他未置可否。擔(dān)心雪梅不同意,他不敢開這個口。另外,這不是借別的東西,不僅僅是肯不肯借,那些單身漢肯定愿借,白白地玩一回,快活一宿,這樣的便宜哪里去得,特別是和雪梅這樣有太陽相的耍一回,變鬼也值。關(guān)鍵是借的人要穩(wěn)當(dāng),如遇嘴巴大唾沫多的人,唱出去那就慘了,丑幾輩人。他想到過兩個人,一個是老大,另一個是頂娃。老大是親哥哥,“肥水不落外人田” ,都是胡家的“谷種” ,可嫉恨馬上否定了這個想法。頂娃呢?叔伯兄弟,人絕頂聰明,金銀銅鐵錫、木瓦窯石漆、雕畫彈染篾、“外帶”毛箍皮,九老十八匠,樣樣撿得起。真是手有一雙,嘴有一張。借他的種,肯定孩子質(zhì)量高。但是德性差,陰損,若他入了港,保不定會出什么樣的丑事?!芭?,對了!”他忽然想起一個人來,李祿娃,就是他。做事賣力,身體像牯子,又沒散米,像才開出來的花苞苞,真正的優(yōu)等貨,頂娃是一包糠了,哪有祿娃的貨好。祿娃特別不善言辭,磨子也難壓出話來,他絕不會亂唱的。況且,他似乎覺察到妻子看祿娃的眼光有點曖昧。

      胡生強捋了捋雪梅散亂的頭發(fā),用被角揩了揩她的眼淚,便小心翼翼而又不容質(zhì)疑地把那個念頭告訴了妻子。

      雪梅現(xiàn)在也不明白當(dāng)時是如何稀里糊涂答應(yīng)了丈夫的?;蛟S是丈夫的下跪搏得了她的憐惜,或許是他割破手腕流出的血獲得了她的同情,或許是“死噠抱靈牌子的都沒得”那句話激起了她打撈原本已沉淪的自尊,或許是李祿娃壯碩的身體撥動了她心靈里某種渴望的琴弦。

      第二天早上,胡生強就找人帶信給祿娃,要他下午來家一下,給他介紹對象。偏偏祿娃那天沒在家,撐船下竹板兒河了,幫人搬家,第二天傍黑時才回。祿娃聽說胡生強給他介紹對象,歡喜得大嘴咧開至后頸窩了。他家窮,看到打工的伙伴回來都修起了小平房,他還住在幾間破瓦房里,饞死了,也羞死了??吹礁改覆〔⊥嵬岬臉幼?,又出不成門,只得在家呆著,弄口飯吃,伺候父母。窮狠噠么子都不好辦,包括婚事。他的身體和脾氣女孩兒們都認(rèn)可,唯一不認(rèn)可的就是窮。以至二十五六了,還光刷刷一個。他托了好幾個親戚去找,哪怕是殘疾都可以,回答基本上是一個意思:哪時修屋,哪時談婚。屋沒修成,媒人也不上門了,弄得他好不氣惱?,F(xiàn)在生強哥主動說媒,那是再好不過了。興許在他手里,這婚姻就動了。他草草地擦了一把澡,便往生強哥家來。胡生強家對他有一種磁力,他有事無事便往那邊去,也不到家,只渴望能在門口看到雪梅的身影。那天他的手無意中觸到了雪梅的奶子,他興奮了好久。把那只手當(dāng)成雪梅的奶子吻了又吻。睡覺時,他把枕頭抱在懷里,覺得抱的是雪梅柔軟的肢體。好幾回,他在夢中跟雪梅干那事,醒來褲襠里濕了一大片。他跟母親說,我娶就要娶雪梅姐那樣的。母親臉一沉,那是個飄沙,不下崽,有么子用?父親說,恐怕不是她沒用,是胡家娃兒沒用,一個隱子豬,哪里有娃兒?只怕是猴娃兒喲。要是我家祿娃去,不“叮那咚地”下幾個才怪呢。母親笑罵道,你這個老瘟喪,在教壞哩。祿娃臉紅紅的,心里卻漾動著愉悅。

      胡生強沒在家,祿娃不免有點失望。雪梅親熱地說:“你坐,他要回來的。他下午才走,到界上,幫人扛木料,路遠(yuǎn),可能要晚一會兒才得到屋。”

      祿娃說:“生強哥扛得起木料?”

      雪梅說:“他哪里扛得起?這事是他介紹的,帶個路么?!闭f著,轉(zhuǎn)過身給祿娃倒茶。她今天特意收拾了一番,上穿一件水紅色的體恤,外加一件米色套裝,下穿一條牛仔褲,顯得很靚。頭發(fā)綰在腦后,扎一根花手帕,顯得俏皮。她專門進城化了妝,畫上柔和的眼影線。用眉筆輕勾了一下眉形。雙頰似乎涂了胭脂,白中透出紅暈。嘴唇上了唇膏,紅亮亮地。祿娃的眼睛似乎是面前的磁石吸住了,好一陣子未移開。

      雪梅似乎被看得不好意思了,“祿娃,你看么子看?你雪梅姐老噠。”

      “不老,你根本不像三十七八的人,只看得到二十幾哩?!钡撏拚f,他暗自吃驚,今日嘴巴竟利索了。

      雪梅“撲哧”一笑,“如果只有二十幾那就好噠,睡著了都要笑醒啰?!?/p>

      她隨即進灶屋做飯,讓祿娃在客廳里看電視。一會兒功夫,雪梅便弄了一桌飯菜出來,那飯菜也像她今日的打扮,極誘人,祿娃不由得吞了幾口唾液。他今天也實在餓了,還是早上吃了點面條的,腸胃早就在抗議了。因此,雪梅喊他吃飯,他也不客氣,把椅子搬在桌邊坐下。雪梅從柜子里拿出一瓶枝江大曲,給祿娃斟滿酒,遞給祿娃,要他喝。祿娃說,“我喝酒不太行?!?/p>

      雪梅笑著說:“你是不太行唦,還是有點行嘛。喝!”祿娃端起酒杯,一口就喝了。

      到第二杯時,祿娃說:“我再不能喝了。”

      雪梅便舀了一碗湯,她端著湯碗,“祿娃,我以湯代酒,陪你喝??茨愀憬憬o不給面子?!钡撏抟娝绱苏f,只得喝了。

      雪梅又給他到第三杯酒,祿娃把酒杯推在雪梅面前,“我再喝就醉了,雪梅姐你喝?!?/p>

      雪梅又把酒杯放在祿娃面前,“祿娃,這杯酒你一定要喝,這是我敬你的,雪梅姐瞧得起你,才跟你敬。這胡家河我也沒幾個人瞧得起?!?/p>

      她瞧得起我,雪梅姐瞧得起我。祿娃一陣興奮,一仰脖,吞了那杯酒。

      雪梅這時把瓶子遞給祿娃說:“祿娃,姐問你。”

      祿娃盯住她的眼睛,“你問嘛?!?/p>

      “你喜不喜歡姐姐?”

      “喜歡?!钡撏廾摽诙?,不禁一陣心跳。

      “既然喜歡那就給姐姐倒口酒呀?!?/p>

      祿娃激動地站起來,給雪梅倒上酒。

      “你自己不倒么?沒人陪,你姐姐就不喝噠?!毖┟芳傺b嗔怪。

      “我喝,我喝?!钡撏藿o自己到了一杯。祿娃空肚子連喝四杯,真有點醉意蒙眬了,直覺頭重腳輕,暈糊糊的。

      雪梅給祿娃盛了飯,“再不喝了,吃飯,你姐也有點醉了?!?雪梅本不能喝酒,這一杯下去,只燒得面緋耳赤,可愈加好看,那臉,真像一朵牡丹花,紅艷艷的。祿娃看得有些呆了,那句話不知咋回事就在他腦殼里回旋,“要是我家祿娃去,不‘叮那咚地’下幾個才怪呢?!边@句話像風(fēng),把他的欲望之火煽起來了。

      正在他眼熱耳燥胡思亂想之際,雪梅說,“我今天去賣菜,走得急,一身汗,我去洗個澡。你莫走了喲。走噠姐姐就不喜歡你噠?!?/p>

      祿娃是準(zhǔn)備走的——眼看時候不早了,生強哥又沒回來,不知等到么子時候?雪梅“走噠姐姐就不喜歡你噠”這句話把他留下了。他聽到里間水響,禁不住走到窗邊去窺視,恰好布簾子有一條縫,他從縫里望過去,不看則已,一看眼睛便凝住了。燈光下,雪梅像一條白色的魚,放射出萬千誘惑。她微笑著,注視著自己的身體,一副欣賞的神色。她突然轉(zhuǎn)過身來,??!那對奶子在晃,那是他觸過的奶子,那次隔了一層,如果此刻去撫摸,去揉捏,感覺又是怎樣的呢?啊!她蹲下來了,洗自己的腳。女人最隱秘的地方顯現(xiàn)在他的眼前,他只覺血往頭上涌,渾身燥熱難當(dāng),心里要炸了,他嚎叫了一聲,推門沖了進去——那門是虛掩著的……

      第二年春天,祿娃打工回來噠。老板要留他,他干活像條牛,別人推磚一車只裝300匹,他裝500匹。別人一個小時推三趟,他跑四趟??伤麍猿忠兀习鍟缘盟麪繏煲粋€人,一個女人,他好幾次在夢中喊雪梅,驚醒了地鋪上的同伴,同伴好不氣惱,要趕他到別處去睡,他嘿嘿笑,不生氣。

      祿娃回來第一件事就是去看雪梅。正好那天胡生強沒在家,雪梅正在跟小孩喂奶,見祿娃進來,又驚又喜。

      祿娃摸了摸雪梅的臉頰,一把抱住她,狂吻起來,“雪梅姐,想死我了。老婆,我想你想得要死?!?/p>

      雪梅推開他,“大白天的,怕人進來?!庇中÷曊f:“你以后莫老婆老婆的叫,這不好?!?/p>

      祿娃看到雪梅臉上的驚懼,覺得她太膽小了,故意大聲說:“我要這么叫,你是我的老婆嘛。把我搞冒火噠,我就把你娶過來。你和胡生強打離婚?!?/p>

      雪梅嚇得要哭起來,趕緊用手捂住他的嘴,“你莫亂說喲,先人伯伯,我還要多活幾天吶。”

      祿娃忽露惡相,“哪個敢動你,敢動我兒子,我叫他活不成?!?/p>

      雪梅吃驚地望著他,她覺得面前站的是一個陌生人,“他怎么變得這么兇了?!?/p>

      祿娃從雪梅懷里把小家伙抱過來,他抱到穿衣鏡前,望望小孩,又望望自己。

      忽然叫起來,“哎呀,這不是我的兒子又是哪個的兒子喲?你看看,大腦殼,黑皮膚,鼓鼓眼睛,粗胳膊粗腿,不是我的種又是哪個的種喲?真像一個模子里鑄出來的?!彼┟?,笑嘻嘻地說:“感謝您哩,跟我養(yǎng)了個兒子。”

      此刻的雪梅,驚喜、甜蜜、擔(dān)憂交織于心,她望著祿娃,笑了一下。

      祿娃說:“是我的兒子,我要抱起走?!?/p>

      雪梅以為他當(dāng)真,趕緊站起來阻止他,“這樣搞不好,你快走,胡生強要回來噠。我會跟你打電話的?!?/p>

      這時門外響起腳步聲,雪梅的臉一下子變得刷白,趕忙推祿娃從后門走,祿娃站住不動,雙拳攥緊,黑臉如巖,一副牯牛欲上陣對決的樣子。

      雪梅松了口氣,來人不是胡生強,是頂娃。頂娃見祿娃在這里,臉上有些尷尬,“喲,祿娃也在這里呀!幾時回來的?”

      祿娃松開拳頭,臉上依然緊繃,上次抵扁擔(dān)的事他一直記恨在心?!安呕貋?,過來玩會兒么?” 頂娃望著雪梅,“我找生強,喊他跟我?guī)蛢商烀?,平場壩。?/p>

      雪梅臉轉(zhuǎn)向一邊,“他回來我跟他講嘛?!彼憛掃@個人,有時生強沒在家,他便溜進屋,拿話撩撥她,“姨姐姨妹半邊妻,哥哥媳婦兒是自己的?!鄙踔羷邮謩幽_,掐掐捏捏的。有幾回雪梅發(fā)了脾氣,他才住手。雪梅幾次想跟丈夫講,可話到嘴邊又咽回去了。丈夫是個多疑的人,弄得不好,他還真以為我和他這個叔伯兄弟有一腿。

      下午,胡生強回來了,怒氣沖沖,進門就把一個烤布片子的竹籃踢飛了,擊在灶壁上,發(fā)出“嗵”的一聲響。

      雪梅吃驚地睜大眼睛,“是么子事發(fā)這么大大的火?”

      胡生強吼道:“你跟老子規(guī)矩點,再喊祿娃過來,老子把你兩個劈了?!?/p>

      雪梅爭辯,“你太沒道理噠,他從門口過路,進來坐會兒不行么。根前塊土的,你和他又沒得仇。我哪里在喊他喲?”

      胡生強揚起巴掌,“你再嚼,老子打死你!”

      雪梅把兒子抱起,往胡生強面前竄,“你打,你打。把我們兩娘母都打死。留你這個孤老?!毖┟纷詮挠辛藘鹤?,便硬氣了,再不虛胡生強了。有一回,她和胡生強吵架,她抱起兒子就走,回爺爺奶奶那里住了半個月,如果不是胡生強上門來接,低頭認(rèn)錯,她還真不得回去。

      胡生強的手放了下來,罵了一句,“騷母狗!”

      雪梅回罵:“我騷,自己沒得狗屁用。是有用的,自己的女人哪么讓別人睡喲?!?/p>

      雪梅這句話像針戳進胡生強的心臟,他忽感心痛,跌坐在椅子上。雪梅把孩子抱進里間去了。胡生強打開一瓶關(guān)公坊,咕嚕嚕,一氣扯了半瓶。有了兒子,他并不怎么快慰。每每想到自己的女人被別的男人睡了,心里頭就不是個滋味。感到作為男人,這是最大的恥辱。他曾悄悄地爬上赭巖,跪在花櫟樹前乞求,請神相助,讓睡他女人的那個人栽巖死、車輾死、炮炸死、水淹死。他希望祿娃永遠(yuǎn)不要回來,他永遠(yuǎn)也不想看到他。可是他又回來了,并且一回來就到他家來?!斑@狗日的還是個鐘情郎哩,當(dāng)心老子哪時把你除掉?!焙鷱姾薜靡а馈K?,祿娃一回來,這平靜的日子就要結(jié)束了,自己構(gòu)筑的“尊嚴(yán)”可能就會崩塌。朝無二貴,有他薛仁貴,就沒得我張世貴。不把威脅抹掉,我就會失去一切。

      四月初三,胡生強家整小兒滿月酒,親朋好友、左鄰右舍都來賀喜。胡生強夫妻倆站在門口恭迎客人,一個婦女從雪梅手里抱過孩子,“喲,天庭好飽滿啰,二回要當(dāng)大官吶。”邊說邊往場壩里走。這時,正在跟桌子上擺碗筷的頂娃湊過來瞧小娃兒,他瞅了瞅雪梅那邊,小聲說“噫,這個娃兒像祿娃哩。你們看,像不像。像死噠?!?/p>

      周圍的都來看,“真的像啊!”

      “跟祿娃沒脫殼兒吔?!?/p>

      跟客人裝煙的胡生強似乎聽到了議論,臉上極不自然,借故走開。

      祿娃天黑時才來,一來便坐席。遇上頂娃幾個扯酒皮,多喝了幾杯,暈頭搭腦的,他搖搖晃晃走到胡生強面前,要和胡生強喝酒,“你今天辦喜事,熱鬧,全……靠……我哩?!彼囝^不靈便了。

      胡生強說:“感謝你來捧場,來,喝一杯?!?/p>

      二人干了后,祿娃把酒瓶子遞給胡生強,“你要跟我敬酒,我……跟……跟你幫了大忙,你酒都不……敬……敬一口么?”

      旁邊有人在吱吱笑,胡生強臉上漸漸變色,火直往上沖,他瞥了一眼磨石邊的斧子,但他還是壓住了,他喊頂娃,“把祿娃扶進去睡會兒,他喝醉了?!?/p>

      祿娃推開頂娃,“要睡我……我回……去睡,不在你這里……睡。要睡就跟嫂……嫂子睡?!眻鰤卫镆黄逍?。

      胡生強臉上白一陣,紅一陣,頂娃過來扶祿娃,“要得,你回去睡,生強哥客多,沒得多的鋪?!?/p>

      祿娃指著頂娃,“不要你……扶,我自……自己走?!彼械綔喩頍岷婧?,遂把衣服脫了,露出一身疙瘩肉。他把衣服搭在肩上,往回走,晃晃悠悠,嘴里反復(fù)念叨,“兒子滿月,兒子滿月……” 。

      第二天清晨,進城賣菜的人發(fā)現(xiàn)河里躺著一個人,上身裸露,驚駭中辨認(rèn)出是祿娃。急忙去給他父母報信。

      中午時分,公安局來了幾個干警,發(fā)現(xiàn)祿娃頭顱開裂,腦漿溢出,為利器所砍,鑒定為他殺。

      是誰殺了他呢?

      (圖片選自網(wǎng)絡(lu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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