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較于黃渤的紅紅火火,同一檔期的《黃金時代》則顯得有些落寞,總共只收獲了可憐的3000萬票房。于是,有人發(fā)問:《黃金時代》為什么沒能PK過“黃渤時代”?“女神”湯唯為何沒能PK過“丑星”黃渤?
有人說,現(xiàn)在的人膚淺,長假喜歡看輕松的喜劇,可《親愛的》小編光看宣傳片花就哭成狗了,更不要提看全片了。此外,除了湯唯,被丑星們逼得無路可走的美人們也不在少數(shù)。
除了好人品遇上了好劇本,在這看臉的時代,來自丑帥星的他們有自己特別的生存之道。
寧愿丑得個性,也不要美得雷同
最近有一種病相當流行,它叫做“臉盲癥”。臉盲癥又稱為“面孔遺忘癥”。最新研究發(fā)現(xiàn),過去被認為極為罕見的臉盲癥實際上在全球范圍內(nèi)較為普遍。該癥狀表現(xiàn)一般分為兩種:患者看不清別人的臉;患者對別人的臉型失去辨認能力。所以,在更新?lián)Q代迅速的娛樂圈里,長著一張有辨識度的臉相當重要。對于美,人們的標準似乎相對一致,現(xiàn)在流行韓系美男,于是涌現(xiàn)出了一波唇紅齒白大長腿的美男,然而,美是美,卻沒有特色。而對于丑的標準則很多元化,這就給了黃渤們出頭的機會,不說一炮而紅,起碼你會記住這張臉。話不多說,來個小測試。
圖1
圖2
我們來感受一下。圖1為當紅美男團體EXO,圖2是逆襲者們。小編將這兩幅圖扔到了《華聲》雜志的互動欄目“花生樂園”里,讓大家來評論,得到的反饋是圖1雖然好看,卻很難分別說出每一個人的特色,甚至有顆“花生”驚訝地問我:“這不是同一個人的照片?”而圖2,大家的印象點各不一樣:比如葛優(yōu)的光頭,王寶強的傻笑,李詠的臉長或者馮小剛的牙,雖說美感欠缺,卻丑得直擊人心。
得屌絲者得天下
江湖流傳一句話:得屌絲者得天下。黃渤們的逆襲也成了這句話的有力佐證。
說起現(xiàn)在的“黃渤時代”,不由得讓人想起之前的“葛優(yōu)時代”,而不論是葛優(yōu)還是黃渤,都以出演小人物見長。對于一個社會來說,小人物永遠占據(jù)著絕大多數(shù),他們是無名無姓的某某某,面目模糊,上不了史書,也立不了傳。但大眾影視作品時常會聚焦這沉默的大多數(shù),將他們生活中的掙扎與困局呈入世人眼前。
先說葛優(yōu)。
從《頑主》開始,葛優(yōu)成了中國銀幕上一類從未有過的小人物的開端,演繹了數(shù)個現(xiàn)代小人物?!毒庉嫴康墓适隆防锏睦疃瑢?,《大撒把》里的留守男士,《不見不散》里移民美國洛杉磯多年的無業(yè)青年劉元,《沒完沒了》里老實巴交、自作聰明的出租車司機韓冬,《大腕》里渴望干點大事的電影廠下崗攝影師優(yōu)優(yōu),直到《非誠勿擾》里想要抱得美人歸的海歸秦奮。
葛優(yōu)式的小人物帶有濃厚的王朔“京痞”式風格。這些小人物有的留過洋,也算見過大世面,但卻一事無成;有的在時代大潮里被落下,但總有顆干大事的心;有的想發(fā)財,但卻舍不下身段放不下架子。
他們大都冷面熱心,有點小壞,小聰明;他們也有北京人特有的幽默感,嘴上愛討便宜心里卻老實得很,是無節(jié)操有底線的主;他們是頑主,為虛無的價值觀折騰,言行之中總對世道人心頗多諷刺,卻也有點成大腕的念想,雖然總是失敗。
從1992年到2010年,葛優(yōu)這張并不英俊的面龐成為了一張標準的中國“國民臉”,而他扮演的小人物則漸漸走高。到了《非誠勿擾》時,葛優(yōu)扮演的秦奮已成海歸,有了穩(wěn)定的收入,有了一定的社會地位,當初的“出國潮”已經(jīng)變成今天的“回國熱”,當年的小人物,如今已是安居樂業(yè)的中產(chǎn)。雖然葛優(yōu)仍是熒幕上滿心困惑的小人物,但他看上去更像一個早已脫離了社會主義初級階段的都市中產(chǎn)。
在葛優(yōu)脫離小人物圈之后,人們迫切需要另外一個人來為自己代言,黃渤就這么應運而生了。
與葛優(yōu)式的小市民不同,黃渤走的“款”是民工、笨賊、痞子等一系列出身底層、充滿屌絲氣息的小人物。2000年,黃渤有了演員生涯中的第一個角色:電影《上車,走吧》里一名剛來北京打拼的農(nóng)村小青年。后來他又接連出演了《民工之生存》中的進城農(nóng)民工,《瘋狂的石頭》里手法過時、情商奇低的毛賊黑皮,《瘋狂的賽車》里潦倒的自行車手耿浩,《高興》里收垃圾的小混混,《斗?!分泻┥档霓r(nóng)民牛二。這些角色多是窘迫而尷尬的社會底層人物,他們莽莽撞撞、為求生存可笑滑稽、拙笨頑劣,面對生活,他們唯一的利器是勇氣。
寧浩曾說,黃渤作為演員是“特別親民、典型的底層人的代表”。在今天這個時代,黃渤式的小人物顯然更能引起屌絲們的共鳴。理想主義的時代早已過去,金錢是終極追求,屌絲登堂入室,人人都表現(xiàn)得以屌絲身份為榮。有評論家分析,黃渤演的小人物有喜有悲,儼然是屌絲的形象代言人,生活的挫折感有多大,黃渤的市場就有多大。連黃渤自己都說:“好作品跟時代契合,跟當下社會的問題契合,時代給你一個夠大的土壤,你拍的東西才能讓老百姓接受?!?/p>
正是丑星身上這種平凡感讓人覺得親切吧,畢竟家門口左拐賣雞蛋煎餅料加超足的老大爺,比起一個顏值下降或者根本不對胃口的偶像演員要討喜得多。
相較于美,丑更能展現(xiàn)苦難
影視作品吸引人首先因為戲劇情節(jié),尤其驚恐苦難橋段,因為這是人的天性,席勒在《論悲劇藝術(shù)》里說:“傷心、可怕,甚至是恐怖的事物,對我們有難以抵擋的吸引力;苦難與恐怖的場面,我們既排斥,又受吸引,看見有人講謀殺之事,就圍攏過去;我們渴切讀鬼故事,故事愈令我們寒毛直豎,我們愈手不釋卷。人的精神的這股沖動,在現(xiàn)實里更加明顯。從岸上望去,暴風雨刮沉的船隊,其令我們的想象力快意的程度,一如令我們心情激動。犯罪赴刑,多少人擁上去看他斃命!正義得伸的快意,與不高貴的報復欲,都無法解釋這現(xiàn)象?!币蒹@恐苦難橋段,丑星比起美星來,具有天然優(yōu)勢。
之前網(wǎng)絡上流行過一個段子,說“吳彥祖就算是偷竊那也是英俊帥氣的瀟灑怪盜,吳彥祖就算是殺人那也是俊美絕倫的冷酷殺手,吳彥祖就算強奸那也是風流倜儻的采花大盜,雖然小編是吳彥祖的的腦殘+花癡粉,但是,不得不承認,演高富帥,彥祖老公手到擒來,可是演屌絲,彥祖老公卻怎么看都差點意思。再看桂綸鎂,在《觸不可及》里與孫紅雷跳探戈多美啊,但演受電刑尿褲子那段實在不像。而在《心花路放》里,當黃渤與美女坐的車子失去剎車即將撞到朋友車的時候,黃渤下車往車底扔石頭、又使勁地拖住車,那歪嘴繃牙的架勢讓觀眾看得心驚肉跳,著實過癮。
當然,對受苦的展示不只是滿足觀眾的“看客”心理,艾柯在《丑的歷史》里說:“早期基督教藝術(shù)自我限制,只呈現(xiàn)基督這種‘好牧羊人’十分理想的形象,不認為釘死十字架是適當?shù)漠嬒耦}材,到中世紀晚期,那個十字架上的人才開始被視為真實的人,遭受、渾身血污、痛苦而身軀變形,暗示信徒應該同情此人,認同此人?!痹凇队H愛的》里面,黃渤演找孩子被騙子圍攻、攀著橋欄桿邊哀嚎邊揮刀亂舞“我都這樣了,你們還騙我”,這就具有基督受難的效果,他可不是帥明星耍帥,一個魚躍跳入橋底河水中,而是筋疲力盡時無奈松手,像沙袋一樣下墜,那是沉重的失望,能勾起人最大的同情,“他可是我們的同類喲”。
如果說美是因為規(guī)則、完整、勻稱、和諧、符合一定的比例給人以愉悅感,那丑就有打破禁忌、習慣、傳統(tǒng)思維的意味,因此,丑星是一種“破壞性幽默”。你看城市嘉年華上那些化妝舞會,多少丑怪動作,包括褻瀆神明的舉止,還有薩德小說中那些放肆的性描寫,這都給人破壞陳規(guī)的發(fā)泄感。在《心花路放》的結(jié)尾,旅店剪輯黃渤前妻錄像進行玩褻,黃渤要求旅店刪除以至沖突,黃渤并不是叫熟人兄弟干群架,而是一個人突然發(fā)飆,以防狼噴霧作武器,盡管后來被人打得哇哇叫,但觀眾還是覺得這架打得爽。想想看,要是帥氣的金城武打架,肯定是啤酒瓶砸人頭,一人挑翻一群小嘍嘍,引發(fā)女粉絲尖叫連連,又怎么能表現(xiàn)生活中的意外和忍無可忍?
現(xiàn)代性對“丑”有強大的需求
“丑星”出現(xiàn)其實也是一種現(xiàn)代性現(xiàn)象。劉東在《西方的丑學》分析說,因為丑在近代以來的介入,人類感性心理的空間得到了拓展,“丑,就像貝多芬《命運交響樂》里那個著名的三連音一樣,來勢洶洶地敲打著藝術(shù)的大門!”讓我們拿德拉克洛瓦的《海上遇難的唐璜》與古希臘的《拉奧孔群像》比較一下,拿雨果的加西莫多余古希臘的阿波羅像比較一下,拿羅丹的《老娼婦》與古希臘的《米洛斯的阿芙蓉狄》比較一下……他們的藝術(shù)傾向不再是單一的,單向度的,唯美的,而是美丑并舉,善惡相對,哀樂共生。
因此,現(xiàn)代人對“丑”的文藝需求相當強烈,表現(xiàn)主義藝術(shù),存在主義文學,黑色幽默小說,荒誕派戲劇,往往都富于喜劇性,其人物都往往滑稽得類乎丑角。這種表面逗笑的喜劇,是故意叫每一個觀眾難堪,沒有人會從這種對整個人生的嘲弄中,悟出自己一丁點兒優(yōu)越性來,因而具有象征的普通性。
前現(xiàn)代的笑話多是,“一個窮人發(fā)誓當了皇帝以后,要一手拿柿子餅,一手拿饅頭,想吃什么就吃什么”,這種“出丑”是對弱者的嘲笑,“美-丑”截然二分,旁觀者高高在上。而經(jīng)歷了“丑”洗禮的辯證美丑觀則不是這樣,他們著意塑造的多是喜劇式“反英雄”,是碌碌無為而又心靈敏感易受傷害的宵小,是扭曲變態(tài)、心灰意懶有時卻又不甘心墮落的庸人……比如,《推銷員之死》里由于職業(yè)原因不得不成天強堆笑臉直至步入死亡的可憐推銷員,電影《阿甘正傳》里的阿甘,以及《士兵突擊》里的許三多,還有黃渤在《斗?!?、《春天里》演的一系列角色,他們表現(xiàn)人生既通過“美”的堅強、勇敢、樂觀,也通過“丑”的沮喪、畏縮、自私。
最近不是有“蕭紅熱”嗎?蕭紅的天才就表現(xiàn)在她對寫作對象沒有太太小姐的鄙夷,也沒有啟蒙者的居高臨下,而是跟污垢世界里的人一起疼痛,這種疼痛經(jīng)驗訴諸文字就像是柴火米鍋燒出的噴香鍋巴。
比如說,《生死場》里麻面婆聽說自己家的羊丟了,就去柴堆里找,“她為了要作出一點奇跡,今后要人看重她。表明她不傻,表明她的智慧是在必要的時節(jié)出現(xiàn),于是像狗在柴堆上耍得疲乏了!手在扒著發(fā)間的草桿,她坐下來。她意外地感到自己的聰明不夠用,她意外地對自己失望?!边@就寫活了污垢世界的人對尊嚴的追求。
這些描寫是以“丑”的艱難、笨拙、死亡來烘托“美”的堅強、樂觀、希望,將美丑辯證起來了,也就跟啟蒙主義文學“怒其不爭,哀其不幸”那種僵硬的、高高在上的美學觀拉開了距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