爸爸在這兒

看完最新一期《爸爸去哪兒》，我想起了我的爸爸。

“你爸爸是塊學(xué)習(xí)的料，只可惜你爺爺去的早，奶奶又不會持家，作為長子的他不得不放下學(xué)業(yè)賺錢養(yǎng)家，要不然他肯定是個大學(xué)生。”——這是我考上高中時二伯父對我說的。

“你別看你爸有的時候把自己整得跟農(nóng)民工似的，好好打扮打扮他也是個帥小伙，要不然他哪能把我娶回來?！薄@是我繼母剛到我家時對我說的。

“你爸這人脾氣就是有些火爆，急了還會動手打人。但你要相信他是愛你的，他罵你打你都是為你好，千萬不要因此記恨他?！薄@是爸媽離婚時媽媽對我說的。

……

我爸姓馮，但是別人都叫他老吳。原因？我不知道。

在我10歲以前，就和所有的小孩子認(rèn)為的一樣——我老爸就是個萬能超人。作業(yè)題不會？讓老吳教。玩具壞了？讓老吳修。做錯事被媽媽罵了？讓老吳護(hù)著……也許是因為太小，我10歲前對老吳的記憶，除了他是個萬能超人外，便是有一回他和媽媽發(fā)生爭執(zhí)，我撲上去抱住即將被打的媽媽，卻被他拎起來丟到床上。我想我之所以會記得這件事，是因為被丟到床上真的很疼。

2006年，我10歲。那時候的我從來沒想過我最親的兩個人會分開，我只能在他們兩個人中選一個，也從沒有想過我的萬能超人也會流淚。

那是他們離婚后的某一天。店里和平時一樣放著音樂，老吳在收拾貨物，我和弟弟則在一旁幫他清點。突然弟弟動了我一下，指了指老吳。我轉(zhuǎn)過頭，看見他在椅子上靜靜地用手抹著眼睛。我吶吶地喊了聲爸，他招了招手示意我們過去，然后抱住我們，說：“沒有了媽媽也不怕，爸爸一樣能把你們養(yǎng)大，別的小孩有的東西你們一樣都不會少。”

那是我第一次見到老吳的眼淚。

2007年我參加了小考，考得并不理想。老吳很失望，他說既然你不想讀書那我們就不讀了。說是這么說，他還是走關(guān)系把我送進(jìn)了市里的一所初中。第一次住校的我就像出了籠子的鳥兒，每天都玩得不亦樂乎，成績可想而知。拿到成績的老吳并沒有生氣，而是利用休息時間一點一點地幫我補(bǔ)習(xí)。我的成績就這么一點一點地提高了。初二第二學(xué)期的期中考我的物理還拿了滿分，那是全年級唯一一個滿分，老吳特別驕傲。

2010年，我考上了省重點高中。老吳很開心，那個暑假他總是樂呵呵的，別人有事求他他都會幫忙。他總是說，如果不是當(dāng)初沒一個人能撐起這個家，他也能順順利利考上高中，順順利利參加高考，成為大學(xué)生。我知道，這是他的一大遺憾。

高二第一學(xué)期快結(jié)束的時候，我戀愛了。我知道老班會在第一時間把這件事情告訴老吳，所以那幾天我一直在等他的電話。誰知道他的電話我沒等到，各種女性長輩的電話倒是接到不少，而且內(nèi)容只有一個——我現(xiàn)在還小，還不會判斷一個男生是好是壞，也不知道如何保護(hù)自己。如果不是那次期末考我沒考好，我想老吳是不會和我攤牌的。我打電話告訴他我退步了300多名以后，他只說了“你自己想想什么原因”便掛了電話。我聽得出來他很生氣，我也知道一場暴風(fēng)雨即將來臨。那晚吃完飯后老吳把我叫進(jìn)了房間，然后便是我們兩個人之間火藥味最大的一次爭吵?；盍?5年，我第一次見他那么生氣。吵到最后他揚起手準(zhǔn)備打我，我就靜靜地看著他，什么都不說。僵持了幾秒鐘，他的手還是揮了下來，不過打的是我旁邊的柜子，那聲音真的可以用震耳欲聾來形容。在他轉(zhuǎn)身的那一瞬間我就知道我贏了，他是舍不得下那么重的手打我的。

后來呢？后來啊，我的成績回到了原來的樣子，并且還有繼續(xù)上升的趨勢。老吳自然很高興，再也沒有提過我早戀這件事。我想，他大概以為我已經(jīng)改過自新，一心向?qū)W了吧。

我高三的時候老吳變得特別啰嗦，每次打電話給他或者回家的時候他都要問一下我的模擬考排名，問一下我們學(xué)校的一本率和重本率，問一下我們班其他人的情況。最讓我受不了的是他還會問我初中閨蜜所在高中的一本率和重本率，還有她們的模擬考排名和高考估分。每當(dāng)我不耐煩的時候他就會轉(zhuǎn)移話題，下次有機(jī)會的時候又會繼續(xù)問。我就這樣成為我們那一群人中了解各個高中一本率重本率以及各個人成績最清楚的一位，說起這些如數(shù)家珍！

高考前老吳試探性地問了我要不要送考，被我拒絕了。我告訴他我們就在本?？荚?，我住在學(xué)校就好。我還和他說那三天最好不要出現(xiàn)在我面前，能離我多遠(yuǎn)就離我多遠(yuǎn)。結(jié)果是從高考前一個星期一直到高考結(jié)束我都沒見過家里的任何人，他們也沒有給我打電話，就連那張保佑我高考順利的符，也是一個我從未見過面的阿姨送到學(xué)校給我的。

成績出來那天老吳明顯比我激動，十二點才能查成績他七點鐘就把我叫醒了，連電腦都幫我開好了。兩點多的時候成績出來了，他看了后讓我把成績截圖發(fā)老班看一下，是不是綜合分加上會考分是最后總分。那表情特別的虔誠，還有些激動，就像那成績是他考出來的一樣。我的化學(xué)沒考好，但幸好總分沒讓他失望。雖然清華北大之類的名校我上不了，但去一所985或者211院校還是妥妥的。那天下午老吳一直在打電話，用繼母的話說就是笑得跟朵花兒似的在那一直重復(fù)那幾句話，整個人就是一個有血有肉的復(fù)讀機(jī)。

高考結(jié)束后老吳說我長大了，他可以放心讓我飛了。但是在我說起有學(xué)長追我的時候他有些不樂意。也許老吳和幾位星爸一樣，從未想過也不敢想象自己疼愛了那么久的女兒嫁出去的那一天吧。

老吳很疼我，我一直都知道。無論他夜里睡得多熟，我到房門叫兩聲爸爸他都會立馬起來給我開門，然后問我怎么了。他知道我怕黑，所以家里面總是會有一個人和我一起在家。上大學(xué)后每次打電話回家，他都要問我最近吃了什么，錢夠不夠花。送我去學(xué)校或者去接我的時候，他總是能一個人拿完我所有的行李。他知道我會痛經(jīng)，所以讓繼母帶我去看了好多醫(yī)生，會在我痛得不得了的時候遞給我一個熱水袋……

老吳很厲害，我一直都知道。他會修很多東西，會給動物看病，還會唱很多粵語歌。家里的電路是他裝的，放貨物的架子也是他根據(jù)需要自己做的，叔叔上大學(xué)也是他供的。他說他不要求我們能像電視上那些人一樣有很大的出息，也不要求我們和他一樣一個人撐起一個家，他只希望我們能和他一樣，在30歲之前只靠自己的能力買一套足夠大的房子，有一份還算好的工作。

老吳有很多缺點，這我也知道。他脾氣很臭，有的時候會因為一點小事生氣，火氣大的時候還會動手打人。他和朋友出去玩，有的時候會凌晨才回家。他還不會做家務(wù)，甚至連碗都不會洗。

老吳沒有星爸那么高，沒有星爸那么帥，也沒有星爸那么有錢。但那又怎么樣呢？不管他有多少缺點，有多少不足，我還是愛他。

我想，爸爸就是那個不計得失一味為我們付出的人，是那個無論我們犯了多大的錯誤都會原諒我們的人。無論我們走得多遠(yuǎn)，在我們遇到困難的時候，他都會在我們背后輕輕地說：“別怕，爸爸在這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