泰國政治僵局：出路在哪兒

3月2日，隨著泰國反政府示威組織領導人素貼無條件結束“封城”行動諾言兌現(xiàn)，被封鎖48天之久的曼谷終于“解禁”，主要干道的交通恢復正常。泰國選舉委員會在五個府組織的補選順利進行。泰國股市也應聲大幅上漲。最新民調顯示，絕大多數(shù)民眾支持英拉與素貼通過談判來解決政治危機。至此，持續(xù)近4個月的泰國政治僵局暫時有所緩解。但看守政府表示目前仍需實施緊急狀態(tài)法令，反政府組織在倫披尼公園的示威集會還在繼續(xù)。英拉政府面臨的政治危機尚未完全解除。泰國政治和解之路曲折而漫長。

英拉政府試圖強行通過特赦法案引發(fā)的危機充分暴露了泰國民主體制存在的問題。泰國各界也在危機中展開了深刻的反思，泰國學者異常活躍，各抒己見，為泰國民主的未來把脈，開出了各種各樣的處方，在泰國社會引起了巨大的反響。但他們立場各異，觀點也往往針鋒相對。

“先改革后選舉”還是

“先選舉再改革”

面對危機及英拉解散國會后泰國政治的走向，泰國學者討論最為廣泛的議題就是“先改革后選舉”還是“先選舉再改革”。原泰國藍甘亨大學校長素坤·門沙袞和原國家發(fā)展管理學院院長宋巴·塔隆騰翁的觀點就截然不同。宋巴教授是“人民民主改革委員會”的重要成員，他在一次討論中向外界描繪該團體所設想的“人民議會”和看守政府的組成方式。

他認為應該先進行政治改革，途徑是成立“人民議會”，這是一個為了改革泰國政治而產生的有責任期的特殊議會，一旦改革完成，人民議會的任務就隨之結束，屆時國家將會恢復到正常的民主選舉程序。他相信改革后再進行大選，國家才能夠正常運作，這對國家總體來說是一件好事。但是，如果先選舉再改革，將無法保證選舉后的政府能按照預定的規(guī)劃進行改革。

他承認民主制度是一個很好的制度，關鍵在于是否真正地運用這個制度選出了好代表？如果在沒改革之前選舉，就會像過去一樣選出許多只圖私利的代表。

素坤則認為，國會中部分不良代表的做法是不對，但是不能因為部分人做錯了，就否定這個制度，使整個系統(tǒng)無法運行。泰國從1933年開始有選舉制度以來，已經在不斷地調整，如果選舉推遲，要把國家的命運交給誰？誰能保證下一次的大選一定沒有舞弊？因此，他認為還是應該先選舉，在此基礎上產生國會，然后推進國家政治改革。

要“人民議會”還是要

“選舉的國會”

圍繞民意代表的產生方式，兩派學者的觀點也大相徑庭。支持先改革后選舉的學者認為，好的民意代表，行使權力是為了國家，而不是為了個人和某個團體。這樣的代表，應該從各行各業(yè)中來挑選，而不是從充滿舞弊的大選中產生。按照“人民民主改革委員會”當時的設想，人民議會大約有400人，其中300人來自各行各業(yè)，余下100人將由“人民民主改革委員會”尋找有能力的資深專家來擔當。這些代表不能是任何黨派的黨員，被委任后的五年內也不能參與競選政治職務，以確保他們不會以此為階梯謀取個人利益。

另一方則認為，國會議員的產生應該在既有的憲法框架內通過全國大選產生，這樣才符合民主的原則。由某一機構或個人任命的代表，誰能夠保證他們代表大多數(shù)人來實行權力，這也是無法回避的問題。更不能以民眾素質高低為借口，來剝奪廣大公民行使參與國家事務的權利。

大選是否能化解政治僵局？

在兩派巨大的爭議聲中，泰國大選仍然如期于2月2日舉行。全國9萬多個投票點中有逾8萬個開放投票，占89.2%。選舉委員會的數(shù)據(jù)（非正式）顯示，全國44649742選民中有20468646人參與投票，投票率為45.84%。原民主黨議員安圖威認為，如果南部地區(qū)都能開放投票，總投票率將低于45%。他認為投票率太低，不能解決問題。因為大選過后，議員人數(shù)不足以組建議會，無法選舉總理，只能由看守政府繼續(xù)管理國家。

在獨立學者烏伊拉帕看來，有2000多萬選民冒著危險出來投票，他們不一定是要支持為泰黨，但是他們希望泰國能維持民主制度，這本身就有非常重要的意義。盡管大選不能化解目前的政治僵局，但有大選總比無止境地僵持下去要好。

不過，雙方在一點上達成了共識，那就是單純的選舉無法為國家找到出路，泰國的出路是要靠政府和社會各界包括反對派共同協(xié)商。分歧在于雙方均指責另一方缺乏協(xié)商的誠意。一方認為，政府在明知道選舉后無法組建國會的情況下，仍然投入30億銖來舉行大選，不僅浪費國家財力，也是無意對話的表現(xiàn)。另一方則指責反政府示威領導人一直拒絕與政府直接對話。

泰國政治僵局難解不是

“民主惹的禍”

泰國在民主化進程中形成了一個 “政治惡性循環(huán)”模式，即：政變→新憲法→政黨活動→選舉→新國會→蜜月期→危機→政變。 這場危機反映了泰國在民主理念、民主制度和民主操作諸多方面都存在不完善的地方。但是也應該看到，觀點對立的學者均不否定民主體制，也不拒絕大選，關鍵在于如何在程序民主與實質民主之間找到平衡。崇尚程序民主的一方，希望在現(xiàn)有憲法框架下舉行大選，再通過對話協(xié)商，來修改完善憲法，更多地體現(xiàn)民主精神；追求實質民主一方希望先對目前存在的問題進行改革，在各方達成共識的基礎上，對現(xiàn)有的民主制度進行完善，再舉行公正、透明的選舉，認為這樣才能使民主得以真正實現(xiàn)。雙方的目的都是為了打破泰國政治惡性循環(huán)的怪圈，帶領國家走上正常的、良性的發(fā)展道路。

“危機就是機會”?，F(xiàn)在泰國的民主政治遭遇嚴重的危機，就意味著泰國面臨著改革的機會。只要各方本著理性、務實、協(xié)商的精神，平等地開展對話，就一定能夠找到一條適合泰國國情的民主化發(fā)展道路。這也是泰國民眾最大的期望。

（作者為云南大學國際關系研究院副院長、泰國研究中心主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