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默電話
如果至今你仍不熟悉許哲佩這位歌手,那似乎也是理所當然。之所以這樣說,是因為許哲佩在樂壇獨樹一幟,她與流行音樂之間存在本質(zhì)的差異:風格歐式,擅長嘉年華舞曲和百老匯音樂;編曲復古,多用爵士、古典鋼琴、豎琴風琴等異域樂器;才華橫溢,不但包攬詞曲創(chuàng)作,還精通編曲、制作,屬于技術(shù)流派。更特別的是她喜歡用華麗的“童話”主題來做音樂的載體,歌頌幸福的同時,又在美好的外表下藏匿成人世界的哲學,乃至殘酷的現(xiàn)實情思。她所表達的愛情,總是有與眾不同的定義。溫柔細語的聲線,歡愉暢快的旋律傳達著無限幸福的能量,而在內(nèi)心,講述的卻是真摯現(xiàn)實的寓言。
在華語樂壇,許哲佩的音樂具有唯一性。沒有人做她這樣的音樂,也沒有人做得到這樣的音樂。更沒有人用精巧的童話來講述現(xiàn)實生活,或者說,沒有人用這樣的“反差法則”來講述現(xiàn)實生活?!氨鶚肪`”的稱號不只是形容她嬌小、甜美的外形,更在于她精靈般的神秘氣質(zhì),并非暗示她的音樂只有黑暗——只有當幸福與殘忍兩者對半,一定是現(xiàn)實的殘酷更讓人印象深刻,那就像悲劇總是比喜劇更為深刻一樣。而且,幸福的歌曲大家都在唱,只有許哲佩用別人想不到的暗喻去象征愛情,以及人生中盲目的小小邪惡。這使得她的作品異常精彩。華語樂壇真應該有一個單獨的分類,名字就叫“許哲佩”。
2001《氣球》:愛是終將破碎的氣球
我們都記得,在二十世紀末有一批優(yōu)秀的新人出現(xiàn):周杰倫、孫燕姿、蔡依林,這些歌手至今仍活躍在樂壇一線。但許哲佩和他們有本質(zhì)的不同。在那個還沒有小清新概念的年代,許哲佩的作品就帶著一點獨立風格的味道,但她并不是純民謠,所以和陳綺貞又有區(qū)別;她也不是流行,所以和周杰倫等人更是沒有可做較比的關(guān)聯(lián)。她給人最初的印象,就是歌詞中不斷堆疊的“特殊象征意義”,這是給人留下最深的第一印象之一,就像別人是陳述句,而她是比喻句。她的歌詞內(nèi)容是象征性的,而非故事性。別人唱的是兩個人之間患得患失的愛情糾葛,而她唱的卻是氣球越飛越高的迷惘與絕望——區(qū)別的關(guān)鍵就在這里。
首張專輯《氣球》得到了一面倒的好評。因為當年,我們就缺乏這個。流行音樂已經(jīng)被很多出色的歌手填滿,但獨立音樂卻還是缺少故事。《氣球》壓抑色彩的鋼琴演奏,完全不換氣一口唱完五十多個字的句子,讓我們深深記住了許哲佩。這一張唱片的顏色是黑、白、灰,就像封面表現(xiàn)得那樣——冰島,像是天堂,內(nèi)在卻可以是沒有人跡、沒有炊煙的空白。除了《小木船》、《想念》這樣的小幸福曲調(diào)之外,《蛔蟲》、《爽約》、《憑什么》多首作品,已經(jīng)投射出許哲佩專有的黑暗色彩。這是最初的個性鋪墊,而僅是“蛔蟲”就是足夠特別的喻體。此外,這首歌也是她專輯中最早涉獵電子曲風的作品,雖然沒有成為主打,卻是最初象征黑暗面的重要部分。
其實,說許哲佩不是流行音樂,也不夠準確。她的唱片成品必然是流行范疇,只因它只能存在于這樣的市場中。如果說《氣球》還是不能脫離華語專輯的本性,也只因為它是首度出發(fā)的試金石,是必須有所妥協(xié)的第一步。只是無論如何,我們都不愿意將它定義為單純的“流行”——因為它既不標榜傳統(tǒng)的傳唱性,也不是追隨流行市場基本元素的產(chǎn)品,相對的,它有更多自我定義的空間。而這在華語樂壇,就必須單獨分類。華語市場從沒有Keren Ann,也沒有Emilie Simon,但那時,我們終于有了許哲佩。
這張唱片讓她空降入圍金曲獎最佳新人。諷刺的是,那一年的獎項居然頒給了一個毫無特色的說唱型歌手。從那以后,她所在的唱片公司出現(xiàn)問題,導致她無法繼續(xù)發(fā)片。猛然沾上樂癮的歌迷就此失去了許哲佩的蹤跡,只能不斷地聽著《氣球》反反復復的等待。這大概也是為什么所有人都對《氣球》這張唱片難以忘懷的原因吧。它是第一張,而當時我們也差一點認為,它會是最后一張。
2007《許愿盒》:愛是義無反顧的玻璃鞋
一隔六年,對于一個僅發(fā)行一張唱片的歌手來說,再度出發(fā)簡直是不太可能的任務。但許哲佩有兩大優(yōu)勢:一是客觀不會隕滅的音樂才華,二是那些沒有忘記她的人們。在2005年前后,她就開設了自己的網(wǎng)站,并上傳一些多年來積攢的DEMO,這對她的擁躉來說,簡直是無以言喻的希望之光。六年時間的沉淀也讓她找到了音樂的新方向,在制作上有了更多自主性和掌控力。于是,《許愿盒》就理所當然的創(chuàng)造了一個新的奇跡,實現(xiàn)了一個美麗的愿望。
這張唱片也成為了許哲佩的歷史代表作。嘉年華、三拍舞曲、爵士樂、BOSSANOVA、歐陸電子,不再是《氣球》里低調(diào)的碎片,而是以一種繽紛的姿態(tài)盡情展現(xiàn),將她所有想做的嘗試都加了進來,也為之后的專輯打下了基礎(chǔ)。《許愿盒》是高調(diào)的、張揚的,幾乎沒有一首歌是缺乏編曲意義的,從頭至尾都感受到異域風情的畫面,無法止息?!队肋h在一起》、《白日夢飛行》、Pink Dress都是展示豐富編曲能力的歌曲,這些作品的能量,單單用“魔幻”這樣的詞匯形容已經(jīng)太過匱乏?!对S愿盒》就像一場電影,散場之前絕對不允許你離開。
同時,這張唱片中的“音樂情緒黑暗面”,也一并展開了張揚的姿態(tài)。而招致最多話題的,莫過于《玻璃鞋》、以及末尾的一首《永遠在一起了》。前者因痛徹心扉的歌詞成為獨立音樂熱愛者的經(jīng)典收藏,而后者和開篇的《永遠在一起》字面絕妙的對應,更引起擁躉對于故事中“結(jié)束”(即殉情)情思的種種猜想。從這一事件我們可以看出,歌迷對于音樂中“黑暗面”的追求遠遠大于好奇,實際上簡直成為了某種熱愛。而許哲佩更將《瘋子》這首歌作為主打,蛻變的心情昭然若揭?!八⒀牢蚁肟?洗臉我想哭/走路我想哭/靜止我想哭/出太陽我想哭/起風我想哭/聽歌我想哭/看喜劇我想哭”這樣直白而無奈的表達,將絕望狠狠推到臺面,容不得一絲虛偽保守。總的來說,這張專輯中黑暗強度的增加,比起《氣球》中對得失心犀巧的嘲諷,已成音樂舞臺上的主戲。唱片封面她用提線木偶表現(xiàn)了關(guān)于“支配”的概念,似乎也在表達情緒色彩上篤定的改變。
如果沒有《許愿盒》,就沒有后來的許哲佩了。這張專輯確立了許哲佩在市場上的位置,也展示她了不容置疑的音樂企圖心。從此,她表現(xiàn)出一種近乎狂熱的執(zhí)著,不論怎樣都不脫離以美麗童話、璀璨寓言來揭示人生哲學的深刻道路。但也因為這樣,我們才能看到音樂中的悲傷、絕望到底能做到如何華麗、優(yōu)雅,別人做不到許哲佩的成就,也就是缺少了這份極致的藝術(shù)反差。這很難得——要知道一個人明確自己熱愛什么、追求什么,是一件多么重要的事情。
2009《美好的》:愛是懂得自嘲的詼諧
這一年,許哲佩有了一個低調(diào)卻特別的計劃。她將音樂中陽光和黑暗的情緒分隔開來,做成兩張小型專輯分別發(fā)行,于是,先出現(xiàn)了這張《美好的》。從唱片名稱看來,似乎不會聽到什么歇斯底里的暗黑旋律了,事實也正是如此。但為了均衡唱片情感的總集,在歌曲收錄上還是做了適當?shù)耐讌f(xié)、微妙的調(diào)整,并非從頭到尾都充滿陽光與正能量。
其實從結(jié)果上看,《美好的》給了許哲佩一個契機,讓她向人們表達了自己當下階段所能掌控的度數(shù)。也就是說想要盡情地展示黑暗面,你就必須先讓人們看到,你在正能量方向上“能走多遠”。這樣,此后才有比較的基數(shù),別人也就知道你整體的上限在哪里。如同我們的內(nèi)心總是不會五五分嶺,事實證明,我們總會傾向天平的某一邊。于是我們看到一個足夠美好的許哲佩,依然有小孩對于隱形好友的幻想,以及真摯未泯的童稚之心,但仍然有成人向往的安寧與深切。《你在我心上》即是如此,同名歌曲《美好的》亦是如此。《日光戀人》、《滴滴滴》也在展示一股高貴優(yōu)雅的氣息,所以,似乎可以有一種理解方式,那就是許哲佩的童話終究是傾向大人的。童稚只是外衣,只是表達方式,或者說,童心乃是濃縮,而成人則是放大,這說起來也不算矛盾。
而專輯中有一首歌《誰》,則是巧妙的進行了愛情哲學詼諧的自嘲。歌詞講述一場失卻的戀愛,卻旋律輕巧編曲明快,純凈的背景顏色中,一股黑色幽默油然而生。“你帶走了我的一切/留下無解/原來依附在你身邊/最后我是誰/靈魂飛了多遠/終于斷了線/付出的多狼狽/你吃不下只是浪費”將自我迷失以如此寧靜的方式表達出來,沖突的美感深刻激發(fā)。所以,我們懂得了“美好”未必就是正能量的代名詞,如果理解方式不同,結(jié)果也會截然不同。專輯中還有一首《古德耐先生》也頗有象征意義,歌詞故事復雜難明,卻有一分寓言故事的犀巧。所以,它在唱片中的作用十分微妙:隱喻過度龐大的歌詞,自由寬泛的解析空間?!扒胺禁W鵡講請小心夢游世界/有深不可測的危機/失眠的夢里流浪還玩什么游戲/黑漆漆街上有個聲音”也讓人想起當年《玻璃絲襪》的童趣式歌詞,無厘頭的意向中埋藏萬千玄機,唯一正確的版本只有許哲佩自己明白,但她一定也認可每一個人心中的理解。
許哲佩借《許愿盒》帶來一場震撼,而兩年后的《美好的》,則是宣告她業(yè)已穩(wěn)定的音樂事業(yè)。擁躉們不再為她的存在感擔憂,而多年積蓄的創(chuàng)作力量也繼續(xù)延伸了。雙專輯計劃讓我們看到她豐沛勃發(fā)的創(chuàng)作力,以及不甘寂寞的音樂熱情。她不但沒有枯竭,也沒有孤注一擲,她為未來做了最美好的打算。
2009《雪人》:愛是沒落貴族的家徽
半年后,許哲佩發(fā)行了最令人期待的《雪人》。與《美好的》情緒相對,《雪人》展示的是一個真正黑暗的世界。不再隱藏,不再避諱,而是盡情玩味邪惡元素的精彩。再度回味曾經(jīng)的《瘋子》、《蛔蟲》、《玻璃鞋》,我們也再一次明晰,她對陰暗情緒的向往,絕對是一種無法割舍的毒癮。與美好的陽光相比,黑暗中的傷痛總是更加深刻,給予我們更深層的快感。欣賞這些音樂時,你總是可以將自己沉入一個妄想的世界——周遭的一切,都是獵奇電影一般的附屬精神力。許哲佩不停導演一場又一場悲哀與希望交織的黑色悲喜劇,而我們就掙扎在潰堤邊緣。
這張專輯舍棄了嘉年華、爵士等成熟的音樂風格,大量運用歐陸電子元素,使得作品頗具國際化,再次展現(xiàn)了許哲佩的編曲才能,向技術(shù)流穩(wěn)步邁進。不論是對哪種音樂情緒的詮釋,那細密的配器編排都讓人折服。首次有搖滾元素參與其中,這很必要,但對許哲佩來說,搖滾將始終是一種可有可無的調(diào)味作料。聽到《無賴》主歌部分厚重的電子底蘊,唱片主題的畫面感徹底鋪陳開來,不留一絲隱晦?!断墶分霸O置的序曲Hide And Seek也為歌曲添彩不少,并將邪惡情緒推到一個小小的巔峰。骯臟、頹敗,突破想象力的范疇,直搗內(nèi)心最脆弱的軟肋,不怕情緒崩潰的災難,只怕地獄還不夠炙熱。
許哲佩的詞作功力也得到了升華。從《沒落貴族》的戲劇性寫法可以看出,她試圖繞開堆疊的作詞方式。多年前曾有過那種情況,譬如《旋轉(zhuǎn)餐廳》和《想念》等。絕不是貶損那種寫法,只是方式上的選取罷了,而且,那已經(jīng)是太久之前的事。《沒落貴族》的內(nèi)容含量極高,一時驚艷不已:“一場爭奪并吞摧毀貴族優(yōu)勢/那高帽子顯得滑稽諷刺/狼狽的紳士挺著抹黑的領(lǐng)子/鑲金杯子換來一頓填飽肚子/雪白蕾絲染了紅印子/流亡的公主少了傭人服侍/學不會生存的意思”某種程度上,讓人聯(lián)想起方文山的寫法。此外,這首歌的電子編曲也是唱片的重頭戲,是突破于嘉年華系列的重要標識之一。三段式節(jié)奏編排層層遞進,人聲與細密的結(jié)構(gòu)謹慎交織,合成器被大量運用,使人過耳不忘。而慢歌部分,Ice Hotel讓人看到一整片絕望的冰原,仿佛空無一人的終極寂寞,那畫面感強烈得令人窒息。由此,許哲佩不但展現(xiàn)了嗓音的進步,還在情感挖掘面下盡功夫,可謂獲得了內(nèi)外兼修的進步。
可以說,《雪人》是許哲佩繼《許愿盒》之后再次登上巔峰的作品。雖然市場效應并沒有達到同一層次,但這樣的觀點未失偏頗。在歌迷的期待中,作為上下兩部的冬季終曲,《雪人》甚至未發(fā)行就得到了公眾心中的滿分。也正是拜“黑暗童話”的能量所賜,我們一直在重申,她一直以來在堅持的小小晦暗,獲得了真正的名分。享受刺骨的嚴冬,有這悲哀曲調(diào)的陪伴,我們有了更加委婉深刻的心得。
2011《奇幻精品店》:愛是深淵掙扎的蝴蝶
兩年后的《奇幻精品店》似乎讓人產(chǎn)生一點小小的審美疲勞?;蛟S是再次看到“童話”、“夢幻”這些字眼的不良刺激,想當然將其混淆在《許愿盒》的影子之下了。其實,《奇幻精品店》的重復性并不高,它大概真的取錯了名字。雖依然充滿幻想、充滿異域氣息的節(jié)奏,仿佛還在表達《永遠在一起》般嘉年華盛會的歡樂與喜悅,但在客觀的詞群中,常常瞬間泄露無盡的主觀情緒,強烈對比下,甚至產(chǎn)生私欲的占有式情思,或者變本加厲的孤獨,這才是《奇幻精品店》的獨到之處。
序曲Magical Opening是一首神秘的音樂拼接,以特殊音效回顧了許哲佩從《氣球》開始的唱片編年史:一段靜謐的鋼琴、一段嘉年華樂曲、一段優(yōu)雅的爵士。簡單的設計,隱含不簡單的深切情思,象征過往的唱片,意在申明作品之間的差別。她不會永無止境的丟給我們美好低齡童話,讓我們在成人的世界中對號不能,唯有欣賞美妙旋律的平淡感觸。從《深淵的蝴蝶》開始,關(guān)于現(xiàn)實感情的掙扎就大踏步展開:“你不是我渴望的明天/你在我眼中只剩下煙塵?!迸炫燃ぐ旱男?,Band與弦樂交織成無可抵摧、細密危險的蛛網(wǎng),崩潰的小提琴像蝴蝶在其中穿梭逃離,深谷回響劃出強韌的痕跡?!对撍赖母吒泛敛槐A舻谋磉_了優(yōu)雅的哀傷,醇厚Jazz攪拌進失眠的咖啡,抹不掉無法消散、黑夜般深重的憂郁。面對想愛而無法去愛的人,穿著高跟鞋苦笑起舞,甚至提到“玻璃鞋八音盒/也解不了渴/太天真/做夢也喚不回青春”,雖不大摒棄舊日美好童話的偏激,也有萬分現(xiàn)實無奈的曖昧固執(zhí)?!峨[形蟲》為了表達一廂情愿的執(zhí)著和已無所謂的依賴,運用了大量過激的詞匯:餓死、破洞的心、笑話等等。其實,“隱形”本就是一種難言的愛情悲戚,主動投入被無視的立場,卻還自欺欺人般滿足。
眼前關(guān)于感情的陣地似已崩塌,但絕倫美奐的虛擬視覺效果還在。絢爛的世界里,依然支撐猶假似真的笑容?!毒S納斯城》中“多補充水分/才夠蓋一座維納斯城”,用眼淚澆筑護御的城池,把寂寞當成破罐破摔的增肥宵夜?!饵S昏歌劇院》將整張專輯的“痛苦”狠狠咬住不放,并推到最高的頂點,大提琴的韻律,使人在漸漸昏暗的視覺中將悲傷具化,抽象的感情擁有了實體。When You Are In Love以智者的角度闡述感情哲學:“小小的缺點偶爾放大/變成一個無底洞/開始了冷冷戰(zhàn)火”、“寂寞足夠讓人發(fā)狂/妒忌變成了毒藥/孤單得快死掉”種種戀愛中的誤區(qū)與偏頗,從第三視角客觀的旁述,是生活永遠無奈卻合理存在的矛盾。
耽溺、悔恨、遺憾、依賴、絕望、隱忍、解脫、釋懷。這些情緒像商品陳列在精品店,綻放各式真實的情感絢爛。如同人說幸??偸侵挥幸环N模樣,而悲傷卻有一百種孤獨自瞰的美麗。這不矛盾,這是現(xiàn)實生活的童話,是成人需要時間慢慢消化的痛苦寓言。
2014《圓舞曲》:愛是敷著糖霜的毒果
盡管制作了這么多情緒化十足的音樂作品,但許哲佩從不算文藝派。她和那些泛濫的小清新歌手不同,始終走在技術(shù)流的路線上。比起無病呻吟的詞句羅列,她更喜歡用故事來包裹一層精妙的情感哲學。多年過去,她依然知道自己適合什么,能做什么。其實在《奇幻精品店》之后,我們都猜測過,接下來她會怎么走?沒想到時間毅然流逝,伊人竟依然不變。帶著“圓舞曲”的主題,今年新的唱片發(fā)行了。面對人們或質(zhì)疑或好奇的心理,她將自己已經(jīng)徹底豐滿的翅膀,無所遮掩的伸展開來。
《圓舞曲》就像一部三拍舞曲音樂的紀錄片。當她明確“我就是要做這樣的音樂”后,無需考慮市場,那么唱片就有了紀錄片一般的厚實,且充滿說服力。它是教導性的,不再帶有“勸你理解”的怯意和妥協(xié)。她知道你一定會接受,所以完全不予理睬。這樣的音樂有一種力量,讓你帶著敬意去聆聽,帶著仰慕去欣賞。
和以往一樣,專輯由幾首插曲隔成段落。這一次,段落間的情緒分割得更加明顯,由《奇幻精品店》的主線式轉(zhuǎn)變?yōu)檎鹿?jié)式。顧名思義,唱片以圓舞曲為核心,以三拍子統(tǒng)領(lǐng)全部音樂編排,是此次的突破創(chuàng)新之處。洋溢幸福氣氛的第一部分以《我們一起睡覺》最為精彩,間奏一段純樂曲仿佛有舞曲唱片的韻味?!逗⒆油酢非檎嬉馇校汀睹篮玫摹穼]嬛幸恍剀帮L格的歌曲比較接近。第二部分是唱片最重要的地方,并首度找來Tizzy Bac的惠婷合唱《愛是…》,搖滾與古典交響強烈交織,整支歌曲就像不斷切換的蒙太奇手法。兩人的聲音各具特色:許哲佩溫柔中帶著堅韌,而惠婷則張揚富有侵略性,兩人飆歌般對決的部分尤為激烈,不斷升高的Key摩擦出藝術(shù)的火花?!掇D(zhuǎn)圈圈》、《我數(shù)到三》則一如既往展示了許哲佩式的悲哀凄婉,但令人意外的是,我們發(fā)現(xiàn)許哲佩的唱功也一并升華了。以往我們只在意她編曲創(chuàng)作上的精良,此次她卻用《圓舞曲》告訴我們,她一樣有唱將之風。第二部分多首戲劇性強的歌曲,都以歌劇一般的方式在唱,這是我們從不曾聽過的重點。果然,像許哲佩這樣的歌手,是不會只滿足于一種層面的成功的。
《時間博物館》聽得有些傷感。不論是不是在回首當年,但我們和許哲佩共度的時間,也真的足夠漫長。在這一部分音樂展示了情感上的振作,從中間的悲哀中超拔,走向不屈的堅強。所以,《圓舞曲》并非表面上那般對“童話”的固執(zhí),也并非她不肯妥協(xié)的音樂繼承。她前進的腳步涵于其中,只是需要我們用對她百分之百的信賴去慢慢發(fā)掘。
聽許哲佩的童話,認識現(xiàn)實。她告訴我們的愛都是什么——是越飛越高逐漸渺茫的希望、是外表華麗不堪一擊的玻璃碎片、是深深反省自我檢討的卑微、是繁華過后難以釋懷的眷戀、是苦苦尋覓不得出口的虛弱,更是帶著誘惑、致人死地的陷阱。展示現(xiàn)實的殘酷有多種方式,許哲佩選擇了最美的一種。懂得苦難,才更能珍惜幸福,這或許就是許哲佩深諳的執(zhí)著情思。畢竟,童話的真諦,只有大人才能讀懂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