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方篆印的藝壇佳話

方圓 朱靜賢

翰墨詩詞佳話

兩方篆?。ā皾u進期頤”與“退密百歲”），前者為篆刻家湯奇石于2005年仲秋所鐫，后者是印家仰青于2013年春初所刻，前后相差七年余，印章的持有者周退密也從93歲進入到了百齡，其間周退密和他的文朋詩友們相共釀成了一段藝壇佳話。

“漸進期頤”，是當年正入古稀的海寧隨筆作家、詩詞研究者朱明堯先生立意，他委請友人湯氏刻了這枚白文篆印贈給一代名流周退密老人。那是出于對周老學養(yǎng)、藝品和人品的崇敬。在兩人交往中，朱明堯深感周老身體十分健好、思維相當清晰、書法和詩詞創(chuàng)作極其快捷，有著“人瑞預備期”之感覺?！皾u進期頤”寄托著朱明堯熱忱的賀意。歲月匆匆，周老健安地到達了這個預期。所以，周老近時在給友人的一封信中云：“‘漸進期頤一印，今日思之，不覺依了朱君的金口，此不失為一段文苑佳話！”

至于另一枚“退密百歲”篆印，則是對周退密百歲的祝賀。周老對這兩枚印章的文字及鐫刻技藝都較滿意。其中對湯氏之治印曾賦詩“鳥跡龍文刻畫工，藝兼皖浙有遺風”贊許。

2013年秋，在周退密百歲誕辰之時，朱明堯寫奉了一首七律寄賀：“一代通儒矍鑠翁，劫波重度媲喬松。絳帳扶風桃李盛，澄懷霽月德修豐。文海泛舟欣浩瀚，林泉杖履樂從容。星輝此日仰南極，共祝期頤酒百鍾?！敝芾鲜臻喓螅敿春土艘皇准姆抵烀鲌颍骸袄⑽颐鲿r老拙翁，蒲姿那得比貞松。頻經雨苦風凄日，又得衣充與食豐。雜學只堪供世罵，余年或可為人容。欣當橘綠橙黃候，一醉無妨累十鍾?！鼻耙皇踪R詩，洋溢著敬頌景仰之情，后一首受賀者的和作，則在表達平生欣慰中顯現了謙遜之意，可見百歲老人的思維依舊像往歲那樣敏捷。

吟詠“高產”罕世

周退密先生原籍浙江鄞縣，在66歲那年于上海外國語學院（長期任法語教授兼《法漢詞典》編纂）退休以后，所學所事轉向中華傳統(tǒng)文化領域，主要從事古體詩詞及書法創(chuàng)作和研究。入古稀之年不久，他即被聘任為上海文史館館員和上海詩詞學會顧問（前者為文史掌故專家鄭逸梅提議）。周退密創(chuàng)作高產，品格優(yōu)雅，為人敦厚，社會影響日益擴大。2007年，周退密翻閱了青年畫家章耀《古木清芬》等三種畫冊后，即時一氣呵成題詠了10首“七絕”，表達了欣賞的感受，寄托了鼓勵之意。其中一首云：“閑靜少言陶五柳，本師名士沈紅茶。千巖萬壑從心出，刮目相看又一家。”同年，周老應請創(chuàng)作和題寫了《海寧十景》“七絕”10首，成為海寧旅游圖冊《詩書畫影文合集》的精品力作。這本書當地出版印行5000余冊，還據此制成大型詩書畫燈箱，裝置于海寧洛塘河公園。

次年，周退密見到杭州“午社”成員王平、謝海等8位青年畫家的兩種畫冊，興之所至，他又“快題”了12首詩，抒發(fā)觀賞感受。2009年暑期，他96歲時與91歲高齡的田遨先生一起唱和了古體詩32首，結《九九牧歌》集，兩位九旬詩翁創(chuàng)出了詩壇的一個特例。2011年6月，《周退密詩文集》（三卷本，110萬字、內收其單卷本詩詞10種，當代詞學家劉夢芙教授作序）作為“當代詩詞家別集叢書”之一，由“黃山書社”出版。繼后《退密詩歷四續(xù)》《退密詩歷五續(xù)》相繼印行，目前又在籌編《退密詩歷六續(xù)》。

“似花”友誼代傳

周退密在進入百齡前的七八年中，依然像花甲、古稀年那樣，生活在翰墨飄香的濃濃友情氛圍中。周老有著和老中青幾代人的結交。他從陳聲聰、徐森玉、沈邁士、朱大可、吳祖剛、施蟄存等前輩文人那里得到啟發(fā)和教益，又熱衷于和同輩文朋詩友田遨、喻蘅、錢定一、馬祖熙、周采泉、王瑜孫、王西野、徐定戡、許白鳳和諸光逵等唱和往來，相互論藝。對于比他輩分小的詩書畫界中人，或藝術喜好者，則以誨人不倦的精神結交，其文友數以百計，并隨著歲月的年輪日漸增加。北京的唐吟方是文史雜志編輯中的一員驍將，是比周老小兩輩的“忘年交”友人之一。唐吟方因工作職責關系，對當今華夏詩書畫界中健在的老一輩人物，多有比較深的印象，認為其中周老是年資、成就和人品三罕見者。因此，三番五次撰文傳揚周退密先生，并多次作畫呈教，周老則屢次題詩作詞加以勉勵。浙江文化館畫家金心明對周老十分崇敬，多次呈畫請教。其中1996年繪贈周老一幅《安亭草閣填詞圖》（小長卷），周老看了甚為喜歡，隨即題了“浣溪沙”詞二首：“草閣填詞畫作圖，一簾花竹影扶疏，真教吾亦愛吾廬。千里懷人馳小令，卅年琢句臥江湖，客來識得老夫無。”“老屋三間似放翁，安貧守拙世能容，移山無力愧愚公。尚想篝燈勤夜讀，徒憐食字類書蟲，幾多秋月與春風?！贝俗鞒慕o了一些詩友以后，引來了吳定中、周道南、陸永祥等十九位人士的同題唱和，成為當今詩界故事。其中浙江余久一對安亭草閣主人的精神風貌描繪得惟妙惟肖：“一幅山中覓句圖，蕭蕭草閣竹籬疏，小橋流水限林廬。海上風塵橫天地，枕邊消息隔江湖，沉吟猶憶故鄉(xiāng)無。”“萬卷蟠胸白發(fā)翁，詩壇詞海兩從容，三家草夢石窗公。飛矢韶光驚彈指。斫輪妙技試雕蟲，水云一派接長風?！痹谥芾吓c友朋的交往中，還有許多周門友人，或為他策展、印冊，或收藏他的作品，或為他的翰墨生涯聯絡和辦事等?！八苹ㄓ颜x春無數”，數十年幾代人連接的翰墨之交，為周老的生活平添了不少詩情畫意，豐富了他的創(chuàng)作題材，使他在長壽的生涯中得到源源不斷的精神營養(yǎng)。

近日又見到了周老在2013年11月寫寄給海寧朱明堯先生的三首“七絕”，抄錄其中一首，正可以“前后呼應”：“平生兩度海寧游，八月潮聲耳尚留。定有奇文供欣賞，當時恨未識荊州。”

隨著社會經濟發(fā)展和文化繁榮，當代華夏大地上“文苑佳話”日多日豐，百歲詩翁書家周退密及其友朋間的雅事，就是其中一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