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赴美生子”令誰尷尬

蘇禾

近幾年來，赴美生子、赴港生子的話題在國內引起的熱議一直都未消退。2012年，香港特區(qū)政府開始實施零雙非配額政策，曾經火爆的赴港生子市場驟然降溫；2013年上半年，電影《北京遇上西雅圖》令赴美生子話題變得沸沸揚揚，甚至成為赴美生子指南；2014年2月，央視主持人柴靜赴美產女回國被曝光，引發(fā)國內對柴靜是否愛國的爭議……香港已對來自內地的雙非孕婦做出了拒絕姿態(tài)，那么美國作為僅有的兩個允許落地國籍的發(fā)達國家（另一個為加拿大）之一，面對洶涌的赴美生子潮，又是怎樣的態(tài)度？

“生育旅行”

2014年新年伊始，來自美國廣播新聞網（ABC）的一篇“美屬塞班島七成新生兒來自中國”的報道，使得“生育旅游”熱門目的地塞班島一時間成為輿論關注的焦點。根據(jù)ABC的報道，2009年，中國籍孕婦在塞班產下35名嬰兒，到2012年這一數(shù)字上升到282人，塞班出生的嬰兒中71%都是華裔。

這一事件經ABC報道后，管轄塞班島的北馬里亞納群島眾議院在會議上專門討論此事，有議員提醒聯(lián)邦政府，在審視塞班“生育旅行”問題時，“應該先自掃門前雪”，直指美國本土每年數(shù)以萬計的雙非生子案例。而在去年11月，北馬里亞納群島總督伊諾斯就曾致信國土安全局，就遏制生育旅游的問題提出明確建議，如要求所有飛往該地的航班采用登機掃描等，并從去年開始就嚴格控制外國孕婦入境。而且北馬里亞納群島聯(lián)邦正在考慮一項可能會違反美國憲法的政策，即那些生育旅行所生嬰兒的出生證明的費用從目前的20美元提高到50000美元。

相對塞班來說，美國本土的雙非生子案例更多。民調機構皮尤研究中心依據(jù)美國人口普查局數(shù)據(jù)的分析，2008年在美國出生的嬰兒中約8%為非法移民所生，數(shù)量約為40萬，其中就有4萬人是通過“生育旅行”在美國出生的。

在美國，民眾將這些專門赴美產子獲取國籍的行為稱作“生育旅行”，她們所生的孩子被稱作“定錨嬰兒”。赴美產子大潮，主要來自墨西哥、韓國、中國等國家。墨西哥是最早進行生育旅游的國家，中國大陸的赴美生子潮則是受到中國臺灣地區(qū)的影響。而韓國人選擇赴美生子的原因有很多，其中與中國不同的一點是，為了避開韓國的征兵制度。2009年韓國通過一項法律，通過生育旅行在國外出生的孩子必須在22歲時選擇保留韓國國籍還是外國國籍。

近年來自東歐的生育旅行者人數(shù)有增加的趨勢。從2003年以來，土耳其婦女在美國生產的兒童超過12000人。土耳其國內現(xiàn)在遍布生育旅行代理機構，過去只針對名人服務，如今這類業(yè)務面向所有國人。據(jù)土耳其一家旅游公司透露，從土耳其赴美生子的最低開支是25000美元，如果目的地是在紐約，費用會上升到40000美元。

與美國毗鄰的加拿大也是外國婦女生育旅行的目的地之一。去年，就有幾十名尼日利亞懷孕婦女被發(fā)現(xiàn)偽造或盜取護照，試圖進入加拿大生產。這些來自非洲的婦女先進入法國、德國、意大利等國家，然后試圖持假證件前往加拿大。

落地國籍難以撼動

1868年，美國國會通過了美國《憲法》第十四修正案，這次修憲對美國歷史產生了深遠影響，有“第二次制憲”之說。其中第一款規(guī)定：“任何在合眾國出生或歸化并受其管轄者，均為合眾國及所居住州公民?！泵绹猿錾囟▏淖龇ǔ幸u自英國普通法。南北戰(zhàn)爭結束后的重建期間，為保障黑人奴隸及其后代的權利，《1866年民權法案》賦予任何生于美國的人公民身份，兩年后《憲法》第十四條修正案的第一條款則將該規(guī)則憲法化。

由于《1866年民權法案》制定之時，還沒有出現(xiàn)非法移民，所以出生地定國籍的法案提出時全票通過。但是隨著美國經濟地位和綜合國力的上升，非法移民越來越多，遂引發(fā)諸多問題，比如非美國公民在美國合法居留期間如果產子，孩子是否可以擁有公民身份，公民權是否可以被剝奪，以及條款是否適用于非法移民。由于這一條款存在漏洞，引發(fā)了長久以來的赴美生子熱潮。許多美國以外的婦女希望能在美國生產，這樣子女便能獲得美國國籍以及相關權利，同時遭到驅逐的非法移民則可以用“離開會給子女造成痛苦”為借口，向美國法庭提出留下來的申訴，當他們的孩子長大到21歲時則可為父母申請移民許可。

目前，美國境內有1100萬非法移民，這一老大難問題已經延宕了近三十年。2005年10月，近百名力主控制非法移民的眾議員在國會結成移民改革黨團聯(lián)盟，試圖取消“非法移民在美出生子女自動取得公民權”這一條款。近十年來，眾多議員曾就修改移民法案或修改《憲法》第十四修正案的以出生地定國籍的原則多次向國會提交議案，但都未獲得通過。

維護移民權利的人士指責修憲呼聲是政治炒作。奧巴馬政府的國土安全部部長納波利塔諾曾經強調，爭取修憲的做法是“錯誤的”。連一些支持打擊非法移民的人也說，修憲既不現(xiàn)實也沒必要，當務之急應該是改革移民法律并加強邊界控制。

修改憲法雖然難以實現(xiàn)，但是修改相關移民法案還是有前例可鑒。為防止外國人惡意利用法律在本國生育并獲得公民權，早在上世紀80年代中期，英國和澳大利亞已經修改相關法案。作為歐盟成員國的愛爾蘭，在上世紀90年代就成為大量尼日利亞孕婦進入西方社會的后門，2004年首都都柏林婦產醫(yī)院的統(tǒng)計顯示外國婦女生孩子的人數(shù)已經超過本國婦女，為此愛爾蘭不得不實行全民公投，取消落地國籍政策。像法國、德國、新西蘭、南非等國家也相繼修改了出生地公民權法案，規(guī)定父母中至少有一人須為本國公民或已獲得永久居住權。在發(fā)展中國家中，印度在2004年修改了出生地公民權法案，以應對來自鄰國巴基斯坦和孟加拉國的非法移民問題。

在2012年12月的白宮新聞發(fā)布會上，當有記者問到來美國生孩子的孕婦是否違法時，美國國務院臨時發(fā)言人馬克·托納表示，目前《移民與國籍法》中并不包含任何禁止到美國懷孕、生孩子的條款，而他本人對這個問題不予置評。

2013年1月，奧巴馬宣布了移民改革計劃，提出了“加強邊防、取締雇用非法移民者、要求非法移民付稅學英文才能合法化、簡化移民系統(tǒng)”四點設想。但是這份移民改革方案并沒有涉及生育旅行所帶來的“定錨嬰兒”問題。endprint

“定錨嬰兒”的利與弊

2000年，美國疾病控制和預防中心報道有5009名定錨嬰兒出生，到2008年這一人數(shù)上升為7462人，占美國本土出生人口總數(shù)的比例只有0.2%。應該說這一比例其實是非常低的。《時代》雜志去年11月發(fā)文稱，2012年至少有10000名來自中國的“定錨嬰兒”在美國出生。對于生育旅行與“定錨嬰兒”，美國國內也是爭議不斷。

共和黨一直態(tài)度強硬。眾議員加里·米勒稱：“他們來到這里生孩子，孩子是美國公民，可以接受免費教育，領取糧食券和相關社會福利，而美國人得為此付出代價?！鄙踔劣泄埠忘h議員搬出“恐怖嬰兒論”，宣稱有恐怖分子將孕婦特意送到美國產子，將這些獲得美國公民權的嬰兒培養(yǎng)成恐怖分子。還有很多人認為，這些定錨嬰兒的父母沒有在美國納稅，卻讓自己的孩子享受美國公民應有的權利，這對美國納稅人包括那些合法移民者來說是不公平的。而且有醫(yī)療機構反映，有些臨盆的婦女在沒有預約的情況下闖進醫(yī)院生產，有些人連醫(yī)療費用都沒有支付就悄然離去。

不過，對于赴美生子和定錨嬰兒，美國國內并不是只有一種聲音。

生育旅行如今已形成一條完整的產業(yè)鏈。據(jù)《洛杉磯時報》報道，在加州南部以公司方式經營的月子中心可能有上百個。國際商業(yè)增長和管理專家凱瑟琳·布魯施在《紐約客》撰文表示，生育旅行能為美國經濟帶來助力。在凱瑟琳看來，中國的定錨嬰兒對美國經濟起到了刺激作用，根據(jù)ABC網站的估計，定錨嬰兒的父母都會在美國待上三到四個月，在醫(yī)療保健、住宿和旅游方面每人平均要花費3萬美元。而且中國的家長會在子女回美國接受高等教育之前在中國撫養(yǎng)他們長大，當他們完成學業(yè)后會成為美國企業(yè)重要的資源，也將成為優(yōu)秀的使者向中國推廣美國式的自由主義。

紐約律師埃姆雷·奧茲古認為：“那些試圖限制移民的人辯稱，這些定錨嬰兒是‘移民鏈過程中的關鍵一環(huán)，他們希望能夠消除這一現(xiàn)象。但是國會當前沒有必要立法，限制那些在美國出生的嬰兒的公民權利?！?/p>

家住亞利桑那州的阿蘇·蓋格是為那些在美產子的外國婦女提供服務的商家。她認為生育旅行在美國雖然有爭議，但是合法的，一些關于生育旅游的焦點言論認為外國產婦利用美國納稅人的錢而獲得免費的醫(yī)療和社會福利，但他們不會接收這樣的客戶，他們的客戶都是自己負責支付醫(yī)療費用。

作為移民大州的加州，是華人月子中心最多的地區(qū)。即便有當?shù)鼐用穹从尺@些月子中心人員進出頻繁，擾亂正常生活秩序，向警察投訴，但警察也不能隨便處理，很多情況下只能檢查房屋是否遵守了當?shù)胤?、是否合法納稅或有其他違規(guī)行為存在。endprin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