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頻葉熊祥”小考

唐繼華

（蘇州科技學(xué)院 江蘇蘇州 215200）

“頻葉熊祥”小考

唐繼華

（蘇州科技學(xué)院 江蘇蘇州 215200）

本文通過對“頻葉熊祥”的考證發(fā)掘吳地傳統(tǒng)文化的一角，證實“頻葉熊祥”為屋主人對家族興旺的美好寄托。

頻葉熊祥；小考

姑蘇城外的吳江黎里古鎮(zhèn)有一清代老宅，門的楹磚上刻有四字：“頻葉熊祥”，此四字構(gòu)詞頗為罕見，其義小考如下，確切與否，待各方補正。

1.頻，會意；從步、從頁。有屢次，連次之意，如頻繁、頻仍、頻數(shù)（次數(shù)多而接連）、頻率、頻譜、捷報頻傳。也有并列之意，如“百嘉備舍，群神頻行”。還有危急、急切之義，如“國步斯頻”?！稄V雅》、《箋》：頻猶比也。如：“國家之政，行此禍害比比然”。又《說文》還有水涯之意，如《詩·大雅》：“池之竭矣，不云自頻?！鳖l又與顰同，如《易·復(fù)卦》頻復(fù)厲無咎?！蹲ⅰ罚褐^頻蹙之貌。

筆者認(rèn)為，“頻葉熊祥”之“頻”，應(yīng)為頻繁所引申的“多”的含義。如杜甫歌詠諸葛亮的名篇《蜀相》：三顧頻煩天下計，兩朝開濟老臣心。

2.葉，植物的營養(yǎng)器官之一，如樹葉、菜葉、葉子。引申為像葉子的物體，如鐵葉、百葉窗。葉還通“頁”。并有世、時期之意，如廿一世紀(jì)初葉、末葉。清代段玉裁《說文解字注》：艸木之葉也。凡物之薄者，皆得以葉名。

葉同時也擬人化，如葉落歸根，比喻了人的生命。

筆者認(rèn)為，此處葉的含義為其引申意義，代表了子孫興旺，如根深葉茂、枝繁葉茂。同樣也代表了家族興旺，如《左傳·文公七年》：“公族，公室之枝葉也；若去之，則本根無所庇蔭矣?！薄吨軙ぴ獋鳌罚骸半m天厭魏德，鼎命已遷，枝葉榮茂，足以逾于前代矣。” 元白樸《墻頭馬上》第三折：“他須是你裴家枝葉?！鼻鍎⒋髾湣叮紖鞘现匦拮遄V＞序》：“雖然賜姓之初，一姓也；命氏之初，一氏也，而枝葉曼衍于天下，源遠(yuǎn)流分，不復(fù)知其本始?！薄霸溉碎g天上共效綢繆,賀郎君玉潤冰清,祝小姐枝繁葉茂。”——明· 孫柚《琴心記·魚水重諧》。

那么“頻葉”的含義就呼之欲出了，簡單地說就是多葉，引申為多子多孫，家族興旺。世人常將花比作女子，葉與花對，數(shù)量遠(yuǎn)較花多，生存力遠(yuǎn)較花強，民間常以阿貓阿狗作孩子乳名，寄予了好養(yǎng)活的愿景，以頻葉作寓，顯然有子孫后代昌盛綿延的寄托。

3.熊，哺乳動物，《說文》熊獸似豕，山居冬蟄，從能炎省?！对姟ば⊙拧罚壕S熊維羆，男子之祥。清代段玉裁《說文解字注》：熊獸，佀豕。山凥。俗作居。冬蟄。見夏小正。從能。炎省聲。按炎省聲則當(dāng)在古音八部。今音羽弓切。雒誥火始燄燄，《漢書》作庸庸?！痘茨蠒罚簴|北曰炎風(fēng)，一作融風(fēng)，皆古音之證。《左傳正義》曰：張叔反論云。賓爵下革。田鼠上騰。牛哀虎變。鯀化為熊。久血為燐。積灰生蠅?；蛞尚墚?dāng)為能。王劭曰：古人讀雄與熊皆于陵反。張叔用舊音，傅玄《潛通賦》與《終韻》，用新音也。玉裁謂：熊不妨古反于陵。要之反論必是能字。春秋左氏敬嬴，公穀作傾熊。蓋炎熊嬴三字雙聲。凡熊之屬皆從熊。

熊還有軟弱，無能的含義。如：熊包；人熊被人欺，馬熊被人騎。

熊有斥罵之意。如：我把他狠狠地熊了一頓。

熊還通“雄”。雄性，如《北史·羊祉傳》：“及贊戎律,熊武斯裁?！?/p>

熊還有名貴裝飾之意，如唐皎然《奉送李中丞道昌入朝》詩：“詔喜新銜鳳，車看舊飾熊?！?/p>

熊也代表了才干、英雄。如：飛熊之兆。即指周文王姬昌夢到飛熊，即去探訪賢才，得姜子牙輔佐而安天下。

筆者以為此處熊字應(yīng)取意《詩經(jīng)·小雅·斯干》，這是一首祝賀西周宮室落成的歌辭，里面有：“維熊維羆，男子之祥，維虺維蛇，女子之祥”之句。此句出現(xiàn)在詩文的中間，是說此宮殿建成了，主人入居此室之后將會寢安夢美。所夢“維熊維羆，維虺維蛇”，即為此章祝禱的中心辭語。卜官解夢說：男性夢中見熊、羆等物，代表吉祥，將有飛黃騰達(dá)之一日。女性之夢中見虺、蛇之屬，亦是祥兆。由此可見，熊字系夢到熊的簡稱，以此來做房屋落成的賀詞，代表了諸多美好的愿望。

我們可以欣賞一下蘇東坡的《減字木蘭花》。

曰：“臣無功受賞?！钡墼唬骸按耸仑M容卿有功乎？”同舍每以為笑。余過吳興，而李公擇生子，三日會客，求歌辭，乃作此詞戲之，舉座皆絕倒。

惟熊佳夢。釋氏老君親抱送。壯氣橫秋。未滿三朝已食牛。

犀錢玉果。利市平分沾四坐。多謝無功。此事如何到得儂。

蘇東坡記有這樣一件事：晉元帝得了個兒子，請百官吃飯，還賞賜了綾羅綢緞。一位名叫殷羨的官員不肯接受，叩拜說：“臣怎么能無功受賞呢？”不料皇帝不高興地堵了他一句：“這件事哪能讓你有功呢（此事豈容卿有功乎）!”皇帝生孩子，臣子哪能幫忙？真令人絕倒笑噴。蘇東坡此詞為路過吳興時即興發(fā)揮，詞句中起頭即呼“惟熊佳夢，釋氏老君親抱送”，可見“熊夢”代表生孩子的吉兆在宋朝時即在三吳文化圈中廣受認(rèn)可，黎里自然也不例外。而且東坡想象瑰麗，稱釋迦摩尼佛祖和太上老君一同把這個孩子抱過來投胎，表示出熊夢代表著所生的孩子福祿壽考俱全，非同尋常之輩。

4.祥，吉利，如祥和、祥瑞（吉祥的征兆）、吉祥?！墩f文》福也，一云善也。《禮·禮運》是謂大祥?！稌ぬ┦摹芬u于休祥。

又凡吉兇之兆皆曰祥。徐鉉曰：祥，詳也。天欲降以禍福，先以吉兇之兆詳審告悟之也?！肚皾h·五行志》妖孽自外來謂之祥。《左傳·昭十八年》鄭之未災(zāi)也，里析曰：將有大祥?！蹲ⅰ罚合椋儺愔畾?。《疏》：祥者，善惡之徵。中庸必有禎祥，吉祥也；必有妖孽，兇祥也。則祥是善事，而析以災(zāi)為祥者，對文言耳?！稌颉罚嘿裼邢樯！?/p>

筆者以為，此處之祥自然為吉祥之意。縱使以“吉兇之兆皆曰祥”來解，那么前面添個熊字當(dāng)定語，那也是吉利之意。

如此，“熊祥”之意也就浮現(xiàn)出來，應(yīng)是多子多孫、人才輩出的吉兆。

清代文學(xué)家厲鶚是浙江杭州人，被認(rèn)為是浙西詞派的集大成者。吳江與浙江相鄰，文化也有相通之處。厲鶚在《去年十月舍弟子山舉一男未幾而殞追感賦此詩》中有句曰：“落落衰門慳雀賀，迢迢貧境想熊祥?！睆脑婎}就可以知道此詩是因為其弟子山生得一男早夭而寫，落落衰門寫出了門可羅雀、人丁稀少的窘迫?！皯a”意為少，“雀賀”指喜事，與“賀燕”一詞相通，用作祝賀新居落成的套語。如《淮南子·說林訓(xùn)》：“湯沐具，而蟣蝨相吊；大廈成，而燕雀相賀，憂樂別也?！蹦铣愱庣H《新成安樂宮》詩：“迢遞翔鯤仰，連翩賀燕來?！碧仆醪肚铐灐罚骸跋蓧h(yuǎn)秘，已多謝于祥鶼；大廈初成，復(fù)攀榮于賀雀。”唐李嶠《為武承嗣等賀賊平后新殿成上禮食表》：“喜遐陬之霧廓，且覿歸牛；欣大廈之天臨，方同賀雀?！痹娋渲械摹皯a雀賀”直指沒什么翻添新房的喜事值得祝賀?！疤鎏鲐毦场保瑒t道出了長久以來的困頓境地，貧也代表少，加深了喪子的痛楚?！跋搿敝赶Ｍ靶芟椤迸c上闋的“雀賀”正好對偶相應(yīng)，結(jié)合詩題，則確指生孩子的吉兆無疑。兩句詩連起來就表達(dá)了這戶人家家道衰落，很久沒有增添子嗣，連房子都是老的，沒有翻新、擴建的機會。詩中引用“熊祥”一詞，自然貼切，毫無違和之感，顯然該詞的使用在清代被普遍認(rèn)可。熊祥與雀賀呼應(yīng)，一個是生孩子，一個是建新房，都是生生不息的喜慶之意，直至今日，吳地人仍舊將添丁和進屋（搬新家）視為大事，都要擺宴慶賀。因此此四字用在房屋的楹磚上，應(yīng)是當(dāng)時較為普遍的現(xiàn)象，只是年深日久，文化的斷層將我們與先祖隔開了而已。

我們再將“頻葉熊祥”連起來看，其實前后兩詞寓意有重疊之處，都是寄予了多子多孫，家族興旺，人才輩出之意。四字賀詞往往如此，屬于祝福的加重類型。但是前后兩詞也有稍微的不同側(cè)重，前面“頻葉”側(cè)重在多子多孫，重在數(shù)量，后面“熊祥”則還有期待子孫英才輩出，光宗耀祖之意。未知該磚文出自黎里何家大院，如果能夠?qū)⑦@些傳統(tǒng)文化進行整理，結(jié)合其幾百年來的興衰變遷來考量，倒也不啻為古鎮(zhèn)文化傳統(tǒng)保護的一件樂事。

Quiz of "Pin Ye Xiong Xiang"

Tang Ji-hua

(Suzhou University of Science and Technology, Suzhou Jiangsu,215200, China)

Based on the exploration of textual research to the Wu culture, to confirm that the "Pin Ye Xiong Xiang" is the master of the house to a prosperous family good sustenance.

Pin Ye Xiong Xiang; quiz

G127

A

1000-9795（2014）03-0099-01

［責(zé)任編輯：董 維］

2014-01-12

唐繼華（1977-），男，蘇州科技學(xué)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