任慧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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善治:奧林匹克運動及全球體育秩序新起點?
——從任海教授《國際奧委會演進的歷史邏輯》談起
任慧濤
基于任海教授《國際奧委會演進的歷史邏輯——從自治到善治》分析奧林匹克運動因世俗化、商業(yè)化和現代化帶來的問題,并引出全球體育善治的2條“暗線”。(1)早期的奧林匹克精神吸收并發(fā)揚了部分基督教教義,顧拜旦對奧林匹克主義賦予一種成為“超越宗教的”道德制衡力量的期望,這種期望在歷屆國際奧委會制定的組織愿景和組織戰(zhàn)略中逐漸走向消弭,導致奧林匹克運動從神圣道德走向了世俗道德,價值認同層面的混亂產生組織內部的混亂。(2)隨著公民政治參與意識的崛起,夾雜著民主、自由等普世價值訴求的社會運動已經成為“政府—社會關系態(tài)勢”中不可忽視的主要政治力量。反大型體育賽事作為社會激進運動浪潮波及奧林匹克運動,并沖擊國際體育秩序??棺h焦點不僅涉及全球性體育組織結構問題,還對體育非盈利組織的民主化、透明化等治理議題進行追問。研究認為,體育善治作為當前國際體育秩序重整的新起點,從哲學、政治學、管理學以及組織行為學等多學科維度提出了國際體育組織治理之路,具有很強的針對性。國際奧委會依托善治理念,從組織價值、組織結構、組織規(guī)范等不同層面準備著手進行的改革,具有危機意識和操作性。國際奧委會在普世價值與精英體育倫理、民主機制與精英自治等宏觀戰(zhàn)略管理理念上的抉擇,將成為形成未來全球體育新秩序的關鍵。
國際奧委會;奧林匹克;全球體育;體育治理;體育善治
任海教授在《國際奧委會演進的歷史邏輯》[1]中,詳細解讀了奧運會及其組織屢次陷入困境的原因,主要包括:世界戰(zhàn)爭與國際沖突、全球化發(fā)展、新公共管理運動沖擊、科學技術發(fā)展等外部誘因;人治色彩濃重、結構不健全、規(guī)范不足、法治缺失、監(jiān)管不力等組織內部原因;商業(yè)化運作帶來的腐敗、興奮劑以及運動欺詐等階段性問題??梢哉f,國際奧委會在享受奧林匹克運動商業(yè)化所帶來的“金錢”與“權力”的同時,也陷入了新的發(fā)展困境。這些困境一方面是因為全球化背景下不同文化對體育倫理、體育價值和奧林匹克運動理解的沖突。另一方面來自于“唯經濟論”對競技體育、職業(yè)體育、錦標體育造成的傷害,并因此帶來了奧林匹克運動價值異化、奧林匹克組織精英失格等問題。
為了多維度地探析國際奧委會的當前問題、改革途徑及其未來發(fā)展,以任海教授的《國際奧委會演進的歷史邏輯——從自治到善治》作為討論的邏輯基點,概括地把奧運會劃分為世俗化的現代宗教(1879—1914)、非暴力的政治舞臺(1914—1988)、商業(yè)化的大型盛事(1988至今)3個階段,梳理出奧林匹克運動會、國際奧委會的當代困境,解讀了宗教世俗化、民粹主義帶來的影響,討論了體育治理以及善治理念的衍生進程,闡釋了國際奧委會組織價值和愿景重塑、利益相關者戰(zhàn)略協整、組織規(guī)制和政策升級等具體實踐進路。
奧林匹克運動和國際奧委會當下困境的產生,有兩條極為重要的暗線:首先是顧拜旦努力重建的是“超越宗教”的世俗化現代教育體系,這個體系在世界經濟發(fā)展、政治角力的過程中,逐漸演變成了某種"全球性準公共產品供應體,導致奧委會在組織價值、組織形式等內部產生了沖突。其次是因近代民粹主義崛起而引發(fā)的社會激進運動,這些夾雜著民主、自由等普世價值訴求的社會運動(Social Movements),已經成為當代“政府—社會關系態(tài)勢”(State—Society Relations)中不可忽視的主要政治力量。這種力量不僅在國際大型體育盛事中有所彰顯,還將影響未來全球體育秩序的重新建構。
1.1 一種“超越宗教”的道德制衡力量:在理想化、商業(yè)化之間搖擺的顧氏理念
在中世紀西歐,基督教教義是社會主流意識,基督教控制著哲學、政治、法律乃至民眾生活。顧拜旦所在的法國更是如此,歷史上的法國素有“天主教的長女”之稱,天主教一直作為法國國教存在,其教徒占到法國總人口的85%[2]。在16至18世紀的法國,由于神學思想賦予君主專制的統治合法性,祭壇和王座結成了神圣聯盟[3]。在神圣帷幕的籠罩下,天主教教義不僅是絕大多數法國人的信仰、生活態(tài)度、行為規(guī)范,天主教會還包辦了大部分法國的政治、經濟、教育和社會生活等世俗事務。法國著名社會學家涂爾干(Emile Durkheim,又譯埃米爾·迪爾凱姆)甚至把法國社會生活分成兩種:神圣類、世俗類。其中日常行為、公共場所及社會活動等世俗生活被歸于“世俗類”。而神圣類等同于宗教,指用來建構社會的集體道德與規(guī)范,維護法國社會的穩(wěn)定與信仰。[3]
1789年爆發(fā)的法國大革命,否定了天主教的教權,讓許多社會學者、社會實踐者開始脫離教會思想去考慮社會問題,突出標志是教育世俗化、政治現代化以及宗教世俗化運動在法國全國范圍內展開[4]。以學校、社會團體為主的法國文化與社會組織不僅擺脫了宗教的控制,還在更大范圍地承接了原屬于宗教事務,譬如教育、地方公共事務處理等——甚至宗教也被許多新型的社會組織所代替。隨著神圣之帷的落下,西歐逐漸從宗教神秘主義中解放了出來,世俗色彩增強,宗教色彩減弱[5]。1905年,法國通過《世俗法》推行政教分離:“共和國保證信仰自由;保障宗教儀式的自由進行”,同時規(guī)定國家“對任何宗教儀式既不承認,也不給予工資和津貼”。從此,法國成為世俗國家,國家與教會分離,各宗教一律平等,國家不再介入宗教和精神生活領域,天主教也不得控制社會事務,公共服務和公共教育完全世俗化。
世俗化解放了法國、乃至西歐的現代教育事業(yè),但是體育教育(主要是指類似于古希臘的身體教育)作為教育事業(yè)的分支,卻并未獲得重視,甚至扮演了原本教育在宗教威權下的落魄角色。對于將體育看作“人類靈魂教育之真正基石”的皮埃爾·德·顧拜旦來講,新的現代教育規(guī)劃與理念是不可接受的:“只把身體和靈魂區(qū)分開來,未免過于簡單化。應該將肌體、智力、性格和良知這四部分加以區(qū)分,而這對應的,正是教育工作者的四重責任?,F代教育……根本不擅長整合不同的力量并使之和諧共處、相得益彰……面對極端分割主義,現代教育起初隨波逐流,后來更是自己將自己推進了這個漩渦無法自拔……過不了多久,接受過完整(現代)教育的人們,將徹底等同于一幅粗陋的鑲嵌畫,由混雜不一的碎片,拼湊成一個拙劣而又僵硬的整體。與一目了然、經過精心規(guī)劃的古希臘教育學相比,現代教育學是多么的頹廢墮落??!”[6]
在顧拜旦看來,體育運動不僅要恢復至“德育、體育、智育并行”的古希臘教育框架,而且19世紀末期的世界充斥著金錢至上的思想,道德已經淪喪,必須更多地強調體育,并賦予身體運動以神圣性——即在顧拜旦的教育框架理念中,三者是“體育>德育>智育”的關系,并且體育是能夠包容德育、智育的。生于信仰天主教的貴族家庭的顧拜旦在考察了奧林匹克遺址和歷史文獻、結合法國世俗化潮流,嘗試將奧林匹克精神(以及復興的奧林匹克運動)本身放在宗教的高度上來對待:“既然確實存在一種運動宗教,存在一種后來屢次笨拙或不很笨拙地、持久或不很持久建立起了祭壇的運動宗教,我們就應該了解為什么運動宗教是在希臘確立起來的,希臘人對運動宗教的理念是否適宜其他人類?!?/p>
關于奧林匹克運動的宗教化,從顧氏引以為傲的散文詩《體育頌》中也可以看出。以《體育頌》第一部分“啊,體育,天神的歡娛,生命的動力。你淬然降臨在灰蒙蒙的林間空地,受難者激動不已。你像是容光煥發(fā)的使者,向暮年人微笑致意。你像高山之巔出現的晨曦,照亮了昏暗的大地”為例。其中,“天神的歡娛”(Pleasure of the Gods),“淬然降臨”(Appeared Suddenly)無需贅言,皆是眾神的作為。而“受難者”(Writhes with the Drudgery)字面譯為“因苦差事(感到極度痛苦)而扭曲(身體的人)”,此處借用女性因產子而痛苦扭動身體這一敘述來代替受難者,借語出自《圣經·以賽亞書二六·勉人依靠神的歌》(Isaiah26:17-18):“婦人懷孕,臨產疼痛,在痛苦之中喊叫;耶和華?。∥覀冊谀忝媲耙彩侨绱?。我們也曾懷孕疼痛……”(…As a woman about to give birth writhes and cries out in her pains,so were we in your presence,O LORD.We conceived and writhed in pain…)。“容光煥發(fā)的使者”(The Radiant Messenger)意指光明使者——通俗理解,上帝派出的使者分為黑暗使者、光明使者兩種,光明使者以賜福和恩惠施人,黑暗使者如撒旦用苦難來考驗人,《圣經·約伯記一·撒旦在神前控告約伯》(Job1:8-12):“…耶和華問撒旦道:“你曾用心察看我的仆人約伯沒有?地上再沒有人像他完全正直,敬畏神,遠離惡事…”(…Then the LORD said to Satan,"Have you considered my servantJob?There is no-one on earth like him;he is blameless and upright,a man who fears God and shuns evil…)?!吧綆p之晨曦”、照亮昏暗大地”等更是大量借用了《圣經》中的典故。顧拜旦雖然并不企圖以“運動宗教”來替代傳統的基督教派。但客觀來講,傳統的宗教精神、宗教體系是顧拜旦的奧林匹克理念最重要的參考,并嘗試通過體育來延續(xù)西方近代發(fā)展進程中的德行和信仰教育。
對法國現代教育框架的不滿,對天主教宗教體系思想的繼承,以及對道德化體育運動的熱望,構成了顧拜旦奧林匹克的理論基石。顧氏嘗試將宗教世俗化、教育現代化與體育運動的普適性三股力量匯流,形成了一種“超越宗教體系”的現代體育教育體系,即體育運動自身成為一種天生的、超驗的世俗信仰[6]。需要強調的是,這種嘗試的著重點并不在于“宗教化”,而在于建立一種類宗教的“道德制衡的力量”。
顧氏建立一種類宗教“道德制衡的力量”的愿望,在后繼者那里變成了建立體育的“宗教”的努力。尤其是在任職長達20年的艾弗里·布倫戴奇理解下,原本服務于混沌(Chaos)社會秩序的奧林匹克主義,本身成為(也應該是)一種宗教:“奧林匹克運動是20世紀的一種宗教,它集所有其他宗教的基本價值于一體,具有廣泛的號召力?!盵1]布倫戴奇自認為是“顧拜旦奧林匹克理想的忠實信徒”,在奧委會組織價值和組織愿景中,布倫戴奇堅持純粹的業(yè)余體育、非市場化等原則,但這種堅持讓奧林匹克運動越來越脫離普通民眾。最后,布倫戴奇和基拉寧發(fā)現,奧林匹克運動會不僅沒有擺脫政治、擺脫金錢,朝著他們理想的“運動宗教”前進,反而深陷國際紛爭之內不能自拔,因極端理想主義帶來的財政危機甚至讓奧運會走向停辦的危險。
1980年,臨危受命的薩馬蘭奇憑借自己對市場經濟的敏感,通過“營銷奧運”拯救了懸崖邊上的奧林匹克運動。[7]薩馬蘭奇對于布倫戴奇等前任領導的教訓中,得出“奧林匹克運動必須是理想主義的,但是不應天真”的判斷。隨后,薩翁不再強調奧林匹克理念中“宗教”、“主義”等略顯烏托匹亞(Utopia)的詞匯,而是把奧運會與政治、經濟、文化等聯系起來,將奧林匹克運動當做“準商業(yè)性全球文化產品”進行推廣,將國際奧委會組織價值放在提供“頂級體育賽事”(Elite Sporting Event)之上。這種推廣恰逢其時,隨著戰(zhàn)爭陰霾褪去,全球經濟的高速發(fā)展、世界人民對文化產品的需求都促動了奧運會的“完美轉身”,跳出政治漩渦內的國際奧委會迅速成長成為全球準文化商品供給組織,并獲得了巨大的財富。
但是,顧氏曾經預言:“圣殿長存,集市易散。是選擇集市還是選擇圣殿,運動員必須在兩者之間做出抉擇……他們不能要求兼而有之”。[8]薩翁的“營銷奧運”讓國際奧委會獲得了財政的獨立性,也讓政治利益和經濟利益相關者這滲透進了奧運會的方方面面。對于以義務精神、志愿精神為基石的公共組織而言,金錢與權力非常容易腐蝕其責任性的特點,而顧氏所希望的“圣殿”,如果沾染了金錢與權力,神圣性也會蕩然無存。
1.2 “要面包不要馬戲團”(BreadnotCircuses)[9]:反大型賽事的社會激進運動浪潮
19世紀70年代,隨著民粹主義的復興、公共治理理念普及和新聞媒體市場化,以普通民眾為主要構成、以游行示威為主要形式的政治力量開始活躍在世界政治舞臺。在這一潮流的中后期,社會激進活動的浪潮開始波及到奧林匹克運動會,即便舉辦大型體育賽事的這些國家并沒有什么政治體制上的邏輯關系,但由社會群體組織的抗議事件卻隨之發(fā)生,跨越了國家的界限,從這一屆延續(xù)到下一屆奧運會的舉辦地[10]。
反大型賽事的社會激進活動的起因,一方面是因為舉辦大型賽事影響了舉辦城市正常的社會生活秩序。英國學者多納根(Donegan)以2002年冬奧會期間鹽湖城旅館價格的實證調查,詳盡描述了“奧運壟斷經營者的貪婪”(Olympic Greed)。第一個調查是旅館價格,原本在鹽湖城當地,只須110美元就能夠入住一星期的低規(guī)格旅館,在冬奧會期間,即便每周花費2800美元的巨資,也只能住進“廢棄的閣樓”里。汽車旅館也隨之大幅漲價。據多納根統計,2002冬奧會期間鹽湖城汽車旅館的費用大約提高了300%。針對漲價,旅店店主如是說:“我又不是做慈善,所有(鹽湖城)的旅館都在這樣做…(大幅度提價)對我來講沒什么可羞愧的。這就是我們美國的資本主義?!盵11]諸如此類的“貪婪”不僅傷害了參賽者、前來觀賽的旅游者,還嚴重擾亂了城市本來的社會秩序,引起當地民眾抗議。
另一方面,舉辦城市為了建設適合大型比賽的場館設施,通常會耗費大量的財政資金以及土地資源,這引起無家可歸和社會底層群眾的不滿。[12]據世界居住權與反迫遷中心(COHRE)的報告顯示[13],這一問題已經逐漸成為大型賽事抗議活動的主要訴求。有些主辦國家為了給國際社會留下“好印象”,會在賽事舉辦地強力推行“城市美化運動”(City Beautiful Movement),驅逐小攤販、無家可歸者等底層群眾,這些政府行為很容易造成底層民眾的憤怒,認為政府把納稅人的錢用在了政績需要(Circuses“馬戲團”)之上,而沒有去解決真正的社會需要(Bread“面包”)。以南非世界杯為例,從2005年到2010年的籌備期,在南非國內舉行的、有15名以上群眾參與的抗議示威活動年均約有8000起——這意味著每天都至少有22起抗議事件在南非發(fā)生[14],其中大多數都涉及到了抗議世界杯的內容。
此外,主辦城市投入規(guī)模過大,國家之間的普世價值沖突等,也被抗議者當做抵制大型賽事的借口。而且,奧運會規(guī)模雖然越來越龐大,其政治效應、經濟效應也更加明顯,體育大型賽事成為經濟全球化中發(fā)展最迅速的一環(huán),從“賽事寡頭”走向了“利益寡頭”又引起各個國家、單項組織的不滿。奧林匹克運動逐漸形成了被人指責為“引發(fā)腐敗、干預和沖突的壟斷經營模式”,再加上興奮劑這一“五環(huán)旗下的幽靈”[15]、非法體育賭博和不公平競爭等不時地進入人們視野,即便是奧林匹克運動會這種史詩級的體育賽事都被冠以民族主義、地緣政治、外交手段等標簽[16],陷入到無休止的爭論之中。
在當今的發(fā)達甚至部分發(fā)展中國家,顧拜旦的愿望已經達成,體育場地(泛意上包括休憩式公園、公共綠地)與教堂、圖書館并肩成為最重要的公共場所,體育已然成為西方民眾生活的重要內容。遺憾的是作為群眾體育的榜樣、最具活力的人類文化活動,精英競技體育、職業(yè)體育在金錢與權力的誘惑之下,出現了許多危害體育本質的事件,全球體育秩序甚至有因此而震蕩、坍塌的危險。這些傷害體育普世價值的危險,又反過來促進了人們對現代體育、體育組織理念的重新認識。
奧林匹克運動及其組織體系作為世界體育系統的核心,必然需要對此一系列問題進行回應。截止目前來看,國際奧委會以體育善治為理念基石,希望通過回顧奧林匹克精神的演進,追尋現代體育道德價值,重塑適應當前國際形勢的體育普世倫理;引入選舉等民主程序的同時,堅持“求同存異”,守拙精英自治原則;走出封閉管理,積極開展治理主體多元化;從“人治”走向“法治”,搭建易于操作、框架清晰的法律規(guī)制系統等多種途徑來完成漸進改革,不僅改革總方針明確,策略也十分詳細。而善治是否能夠真正成為拯救奧林匹克運動及其組織、重構國際體育秩序的戰(zhàn)略新起點,需要國際奧委會有決心推動實踐上的革新(見圖1)。
圖1 體育善治內涵構成Figure 1 Four Concept of Good Governance in Sports
當今體育組織已經從全球化獲取了巨大利益(金錢)以及龐大特權(利益),但是面對腐敗等組織系統危機,各級國際體育組織顯得束手無策。善治作為一種新型的、泛化的管理機制,不僅能夠引導傳統行政體制、民主形式以及公共管理工具介入到體育組織及運動賽事治理之中,還能通過道德哲學、行政倫理等更深層次的討論,來重整組織秩序與團體理念。
2.1 追尋體育倫理,重塑體育道德哲學
古希臘體育運動與奧林匹克賽會中,運動員本身就是一個特殊群體,他們以贏得賽會和優(yōu)勝冠冕和獎金為目標,接受系統的體能和競技技能培訓,一旦獲得冠軍,將享受各種榮譽、地位、福利以及特權,甚至被尊為英雄而受大眾膜拜?;谙ED復興奧林匹克、尤其是復興身體教育的愿望,顧拜旦的理念可以概括為“追求卓越德性”,試圖用健美的身體、優(yōu)雅的動作以及運動員的英雄道德構建出一個具有符號意義“眾神運動會”(見圖2)。[19]
而當代商業(yè)化的奧運會,道德標桿逐漸從“展現卓越德性(Arete)”過渡為“展現普世德性(Virtue)”。運動員多被當做普通人看待,甚至是弱勢的。這種弱勢可以從《奧林匹克和體育運動善治的基本通則》中第六部分“運動員的介入、參與與關注”的諸多條款:“保護運動員在適宜水平參加體育比賽的權力;禁止剝削運動員;保護運動員免受不良招聘者和中介侵害……保護運動員的健康;保護運動員不受興奮劑侵害,對運動員給予社會保障和生命保險……鼓勵運動員參與教育計劃、再就業(yè)培訓;等”中可以明顯地看出。這些“保護”,讓顧拜旦的類神化運動員符號難以構建,因為在保護的同時,運動員精神必然被約束——至少是可以被懷疑。例如,如果是在理想奧林匹克主義盛行的背景下,倫敦奧運會上中國女子選手葉詩文超越人類極限的游泳成績,可以成為打破兩性身體生理傳統偏見、謳歌男女平等的英雄事跡。但是,無論是否惡意,一旦有人提出質疑,這種卓越表現被從國際政治利益、國家價值觀以及中國游泳隊近代污點等不同角度進行消解,運動員精神(Sportsmanship)被迅速祛魅,卓越不再,神性的倫理光芒也自然失滅。
圖2 奧林匹克運動價值浮動區(qū)間Figure 2 Value Interval of Olympic Games and International Olympic Committee,etc.
另一方面,由于競技體育成績背后所蘊含的巨大收益,優(yōu)秀運動員的“強者心態(tài)”逐漸失格。希臘學者賽莫斯·古里奧尼斯(Themos Goulionis)甚至以“歡愛→嫖娼”來類比“體育運動→錦標體育”這兩者之間的關系。他認為“運動員被關在有限的空間里,接受金錢回報,被迫奉獻出自己的身體,供人利用和虐待,還得一天又一天完全服從教練的意愿。這就使得體育運動必然轉變?yōu)橐豁棻拔⒌穆殬I(yè)”。[20]這種看法雖然極端,但也在某種程度上說明了神性運動員的“失格”。
不過,道德雖有神性、人性的差異,但卻無高貴低賤之分。這種從追求“展現卓越德性(Arete)”過渡為“展現普世德性(Virtue)”的轉變并不是奧林匹克運動拋棄了顧氏的運動宗教,而是因為世界現實狀況、自身生存發(fā)展的要求,使得國際奧委會必然地選擇了拋棄建立一種“運動烏托邦”理念,不再過于理想化地堅持自發(fā)光的“神性”體育倫理,而是回到現代社會,現代人,將純粹的人之德性(Virtue)作為新的體育倫理標桿,對平等、自由、和諧等給予肯定。2013年11月22日,國際奧委會主席托馬斯·巴赫在與教皇進行非正式會晤時,強調:“奧林匹克運動會,特別是奧運村很好地詮釋了來自不同文化、不同背景下的世界人民如何和諧相處”[21],很好地詮釋了這種體育道德訴求的轉變??梢哉f,因為商業(yè)化是國際奧委會的必然需要,這就導致國際奧委會不得不放棄顧拜旦的“眾神運動會”的追求,而轉向“人類盛典”這一價值理念。
2.2 柔法為綱,搭建清晰體育法治框架
在奧林匹克運動及其組織的早期歷史中,“人治”是重于“法治”的,即更加強調組織成員之間的道德自律,顧拜旦對奧委會的“人治理念”如是說明:“我們不否認法規(guī)的重要作用,但必須承認法規(guī)不可能成為徹底純潔體育精神的最有效的工具……任何一種法規(guī)只有在人們遵守它的時候才能體現其價值……這里考慮的也首先應該是人?!盵22]
顧拜旦的體育運動是建立在高尚體育道德之上的,類似于從“性本善”的樸素道德觀念出發(fā)去肯定體育行為。而在已經失去了普世信仰的現代社會,從“天性為善”的舊時代環(huán)境中生長出來的人治理念,明顯面臨著操作性缺失的危險。為了應對非法賭博、不公正比賽、興奮劑等全球體育犯罪問題,以歐盟地域內為主的國際體育組織逐漸開發(fā)了一套通過有局部責任追究、但沒有民事刑事懲戒的法律構成的法治框架。這種在法學界引起廣泛爭議的“柔法”系統雖然看上去像是透明的、無力的,但在實際操作中組成了一張堅韌、有彈性的網,非常有效地解決了國際體育賽事中的糾紛與犯罪。
不過,國際體育組織內部法制體系構建、尤其是在組織高層法制監(jiān)管等方面,其進程依然困難重重?,F有的監(jiān)管系統人治色彩濃厚,很難擺脫領導層的利益鉗制。國際奧委會屢屢強調自治,并堅持在獨立運行的原則下進行自我改革。但如何推行“自治法制化”并真正達成領導層問責、績效考核等目的,將成為國際奧林匹克運動及其組織法治進程中的關鍵環(huán)節(jié)。
2.3 求同存異,守拙精英治理理念
雅克·羅格曾經強調:“奧運會并不僅僅是一系列賽事。盡管從法律上見,它們隸屬于國際奧委會,但同時,它更是國際奧委會、200個國家和地區(qū)的奧委會、運動員、國際體育組織以及奧運會主辦城市之間的友愛和協作的體育精神的綜合產物?!?,但在實際中,國際奧委會的權限至高,并以自主權為示,掌握奧林匹克運動。而奧林匹克運動的自主權,主要包括三個方面,奧林匹克運動是普世價值的彰顯,秉持政治中立原則;國際奧委會維護與其他體育組織、各國政府當局的和諧關系,但依照《奧林匹克憲章》獨立開展工作;奧林匹克內部管理機制采取自我遴選機制,不受組織手段、組織程序上的掣肘[23]。
這種自治機制歷來受到詬病,封閉的、孤立的組織系統一旦出現問題,必定會引來公眾對整個組織質疑。但是正如顧拜旦所堅持的[24]:“捍衛(wèi)自由和服務民主的最佳途徑,并非要講一切都交由選舉來進行。相反,在選舉的廣闊海洋要保留一些小島,在某些特殊領域里,持續(xù)的獨立自主和團結穩(wěn)定才可得到保障”。奧林匹克運動之所以成長到現在的規(guī)模,正是依靠這種精英治理的理念。國際奧委會在引入“選舉”這一民主制度之基石上的猶豫不決,讓它飽受批評,但是放棄精英自治而轉向公投選舉制度,對國際奧委會來講也很難實現。2013年7月,國際奧委會主席大選前夕,托馬斯?巴赫在接受訪談時聲稱將堅持“保護奧運會的獨立性”(Protecting our Independence),讓各個國家奧委會、奧委會委員等治理主體“在不同之中相互合作”(Unity in Diversity)[25]??紤]到善治理念對于多元價值趨向包容,國際奧委會或將在透明度、財政公開以及委員權責效率考核等方面加大整治力度。
2.4 多方互動,更新利益相關者參與模式
2013年9 月,托馬斯·巴赫在當選為新一屆國際奧委會主席之前,曾經通過英國BBC電視臺表達了自己的治理理念。關于國際奧委會面臨的社會抗議和指責,巴赫這樣解釋:你不能阻止抗議活動,這是一個民主的社會,你的計劃永遠不可能有100%的支持者。但是,通過建立對話機制、溝通渠道,你或許能夠說服他們。針對如何消弭相關抗議活動的蔓延,巴赫認為必須竭盡奧林匹克運動會之所能,來幫助主辦城市及其民眾,并認為建立對話機制、溝通渠道的主要目的并不是爭取支持,而是將給不同政見者一個有效的表達空間。
任海教授明確指出,奧林匹克代表大會及其他國際體育組織的代表大會“多虛文而少實效”,往往集中精力去解決利益沖突或事務性問題,對于自身的內部互動不足、組織溝通不暢以及管理理念共識偏差等諱疾忌醫(yī),最終導致了矛盾堆積,形成組織危機。將治理領域中的多元治理主體理念引入到奧林匹克運動會及其組織中,正是在納入更多的參與者,將整個組織的運作放在不同治理主體監(jiān)察的不同維度之下,充分動員利益相關者的參與主動性,達成溝通、協調以及資源配置的目的。
體育善治介入國際奧林匹克研究,在20世紀末期就有學者提及。需要說明的是,體育治理和體育善治研究主要是由歐洲主導,尤其是在國際體育治理研究領域,其他大洲的學者處于邊緣位置。原因是國際體育組織是歐洲國家、尤其是歐盟在全球政治秩序中領袖地位保障的重要構成,這些政府投入了大量的資金來鼓勵相關研究,維護國際體育組織的地位,保持對國際體育組織的吸引力。也就是說,體育善治研究將會決定國際體育新秩序——這種新秩序的建構必然從科學研究開始,并以成熟的理論推動。體育善治研究不僅僅是學術層面的,更是全球體育話語權分配、國際體育秩序變革的預分配過程??梢哉f,關于體育治理、國際體育組織新秩序之間關系的探討,在西方已經算進入了比較成熟的時期,其理論內涵中的民主、透明、道德化、法律規(guī)制等問題,已經深入到具體的操作環(huán)節(jié)。
中國學者對于奧林匹克治理問題的研究具有強烈的“問題導向”。而我國關于體育治理、國際體育秩序的研究似乎還未被提進日程,已有的少量成果,或是假托經濟管理學內的企業(yè)治理之詞,衍生出體育(企業(yè)或事業(yè))治理;或是節(jié)譯歐美體育治理文獻,將體育治理當作體育公共管理學的“陪襯”——這兩種方式很容易將中國體育治理、體育善治研究引入歧途。如何結合全球體育背景,將體育治理、體育善治歸于一個正常的、合乎實際的“研究場域”之內,對于未來的中國體育治理研究甚至中國體育管理學本身,都是比較迫切的問題。
就中國奧林匹克問題研究現狀來講,圍繞奧林匹克運動會與奧委會研究可以展開的歷史資料、關鍵人物訪談浩如煙海。如何能夠有的放矢地使用這些資料,按照事物演進的根本特征去界定奧委會進程,一直是困擾學者從事中國奧林匹克研究乃至體育人文社會學研究的問題。首要原因是奧林匹克研究本身并不是獨立的,而是一項涉及哲學、倫理學、歷史學、經濟學、管理學、宗教學以及政治學等超大規(guī)模學科體系的學術“場域”。在學術細化、碎片化的今天,沒有長期積累和思考,很難對此類宏大的社會科學命題進行把握。其次是由于奧林匹克研究本質上是歐洲問題、話語權在歐洲,中國學者很少有確切的文化體感、實踐體感。回顧奧林匹克運動和國際奧委會的演進歷程可以發(fā)現,中國在奧林匹克大家庭之內頗有建樹,諸多華人做出了不可磨滅的貢獻。然而,在理論設計層面,中國學者的聲音卻是鮮見的。
正如任海教授所揭示的那樣——所有的危機都孕育著機遇——2008北京奧運會后的中華民族,不僅要告別20世紀的“百年悲情”,還要放棄因金牌成績而帶來盲目自信,積極地同世界交流。當前,中國正在嘗試從“被動應對內外挑戰(zhàn)”轉向“主動進行布局謀事”、從“壓力型外交”轉向“動力性外交”[26]。而國際奧林匹克運動委員會、國際足球聯合會等體育組織,是極少數擁有自我價值觀、獨立判斷力的國際組織。參與到這些國際組織及其運營過程之中,協同完成大型體育盛事,不僅非常符合十八屆三中全會之后的中國外交戰(zhàn)略方針,也能夠讓中國在“比政治體系、經濟體系更深入人心的”全球文化價值體系之內,獲得一席之地。國際體育組織對體育善治理念的理論創(chuàng)新和實踐運用,對于中國當前的體育發(fā)展改革來講,也具有重要的參考價值。當前中國體育事業(yè)正在從競技體育優(yōu)先的“趕超型”發(fā)展方式向著民生體育為主的“可持續(xù)發(fā)展型”轉變[27,28],這與全球治理背景下的體育善治觀念有很大程度的理論契合。而國際奧委會堅持的“頂層設計”、“選舉+自治”、“求同存異”等原則也比較貼合中國體育事業(yè)改革要求,如何從其實踐中提取普適經驗、進而指導我國體育事業(yè)改革實踐,將是體育善治及其中國適用性研究的關鍵命題。
2011年,任海教授在為劉波博士《德國體育研究》序言中曾寫道,由于社會背景不同,一個國家體育的發(fā)展很難簡單地搬用另一個國家的經驗,即便是成功的經驗。世界各國都應當根據自身特點來尋求自己體育事業(yè)的發(fā)展模式[29]。這樣的觀點,同樣適用于全球體育秩序:“未來的國際體育秩序不會按照任何一方的設計構建,而只能在大大小小矛盾關系的綜合作用中發(fā)展?!薄H奧委會等國際體育組織的善治之路,需要在奧運理念中尋求共識、在多方互動中自我更新、在開放中創(chuàng)新自治。未來的一段時間,將是世界體育格局重整的關鍵期,中國也必是全球體育新格局中一塊最重要的拼圖,如何評估調動我們所擁有資源與效益、提升全球體育新秩序中的“中國地位”,將是中國體育人文社會學所面臨的重任——而這,或亦是任海教授對于中國奧林匹克研究的熱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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GoodGovernance:NewStartingPointofOlympicandGlobalSports? TalkingaboutHistoricalLogicoftheIOC’sEvolution
REN Huitao
(School of Finance and Public Administration,Jiangxi University of Finance and Economics,Nanchang 330013,China)
Taking Professor Ren Hai’s Historical Logic of the IOC’s Evolution:from Autonomy to Good Governance as a clue,this article analyzed the con?temporary difficulty under secularization,commercialization and modernization in Olympic Games,also underlined two issue about good governance in globe sports:Firstly,the early Olympic spirit absorbed some of the Christian doctrine,Jean-Pierre de Coubertin insisted on Olympicism endowed with moral coun?terweight which"beyond religion".This expectation in the previous IOC organizational vision and organizational strategy were developed to eliminate gradual?ly,which leading to the Olympic movement and IOC became Confusion.Secondly,with the rise of citizen participation in the political consciousness,social movement mixed with the universal values had become a"government-social situation"in the main political force which had to be reckoned with.Anti mega-sports events as a wave of social activism spread the Olympic Movement,which not only focused on organization system,but also questioned democrati?zation and transparency,etc.Based on the discipline of philosophy,public management,administration and organizational behavior,etc.,good governance in sports will be a new starting point for future global sports order.Studies suggest that International Olympic Committee complete the reform not only depend on the clear strategy,but also depend on how reinforce good governance in practice.
International Olympic Committee;Olympic;global sport;sport governance;good governance
80-05
A
:1005-0000(2014)06-506-06
10.13297/j.cnki.issn1005-0000.2014.06.009
2014-09-20;
2014-11-07;錄用日期:2014-11-08
國家社會科學基金項目(項目編號:14AZD086);江西省研究生創(chuàng)新專項資金項目(項目編號:YC2014-B041)
任慧濤(1986-),男,河南開封人,在讀博士研究生,研究方向為公共經濟與管理、體育管理。
江西財經大學財稅與公共管理學院,江西南昌33001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