論莫扎特歌劇《女人心》中鋼琴伴奏對塑造人物形象的作用

于亞男

（沈陽音樂學院 聲樂系，遼寧 沈陽 110818）

歌劇是莫扎特音樂創(chuàng)作的主要部分，在歐洲歌劇史上，他與格魯克（Gluck）、瓦格納（Wagner）和威爾第（Verdi）并稱四大巨子。他又與海頓、貝多芬一起為歐洲交響樂寫下了光輝的一頁［1］。作為18世紀末時的歐洲作曲家，莫扎特的音樂深刻地反映了這個時代的精神，尤其是體現(xiàn)在歌劇作品中的市民階層的思想，無疑在當時具有進步的意義。莫扎特賦予音樂以歌唱優(yōu)美歡樂性，而其中又包含著悲傷，這正反映了莫扎特時代知識分子的命運。

一、《女人心》的劇情與人物性格分析

1.劇情研析

莫扎特的歌劇《女人心》于1790年在維也納首演，獲得巨大的成功。它是莫扎特作品中形式最完美和平衡的一部，被認為是最富于人情味的最優(yōu)秀的喜劇之一，是關(guān)于人性和人類感受，忠貞與不忠貞的微言大義［2］。

故事的場景是在18世紀，美麗的意大利那波利。年輕姑娘菲奧狄麗姬（Fiordiligi）與年輕軍官古列爾摩（Guglielmo）、菲奧狄麗姬的妹妹多拉貝拉（Dorabella）與年輕軍官費蘭多（Ferrando）是兩對熱戀的情侶，并且已經(jīng)定下婚約。一天，老光棍阿方索與兩位年輕軍官說：“我很懷疑你們熱戀的情人對你們的感情是否如你們說的那樣堅貞和執(zhí)著?！眱蓚€年輕人不為相信，便接受了與阿方索打賭，考驗兩個女人對他們的感情。于是一場看似荒唐的鬧劇開始了。阿方索讓兩位年輕軍官佯裝參軍打仗乘船離開那波利，臨行前兩對情侶深情告白，依依不舍，而阿方索卻在一邊暗自慶幸自己的餿主意，并且心心念著壓在酒瓶下100金幣的賭金。正當兩位女主角陷入無盡的感傷和思念中，阿方索卻讓兩個年輕人扮成阿爾巴尼亞富有的青年，去分別追求對方的情人，如果追求成功，則驗證他的疑惑是正確的。于是，在被阿方索買通的姐妹倆的女仆戴絲比娜的幫助之下，對被蒙在鼓里，剛經(jīng)歷了離別之苦的姐妹倆，瘋狂追求，甚至喝下假毒藥，以死求愛。顯得孤立無助的兩個小女人，先是嚴詞拒絕，然后在阿方索和戴絲碧娜哄騙教唆，兩個男人的狂熱愛慕表達之下，逐漸動搖，最后妹妹和姐姐先后就范，背叛了曾經(jīng)的愛人。當然在歌劇最后，真相大白，為情失貞的女人得到原諒，阿方索給年輕人上了一堂愛情現(xiàn)實生活課。真正是讓人啼笑皆非，哭笑不得。

2.人物性格逐析

姐姐菲奧狄麗姬（Fiordiligi）和妹妹多拉貝拉（Dorabella）都是那不勒斯年輕貌美的富家小姐，姐姐端莊典雅、高貴矜重；妹妹天真無邪、純真可愛。她們衣食無憂，每天看著情人的照片沉浸在對愛情和婚姻的憧憬中，她們的性格都是單純驕縱，但卻脆弱無助，有時會禁不住外界的誘惑，感情搖擺不定，導致最后讓阿方索的陰謀得逞。

兩位年輕軍官古列爾摩（Guglielmo）、費蘭多（Ferrando）英俊瀟灑，對愛情的向往也同一般年輕人沒兩樣，愛慕著美麗的姑娘，并憧憬著與之日夜相伴的甜蜜。但是終因年輕氣盛，意氣用事，對待感情心存疑惑，才會和阿方索打賭引發(fā)鬧劇。

姐妹的仆人黛絲比那的形象很討喜，她機智、俏皮、幽默，巧舌如簧，在全劇中起到畫龍點睛，穿針引線的作用。

老光棍阿方索扮演了哲學家的形象，精明老道，貫穿全劇，代表了形而上的觀念，也代表了世俗對于女人貞操問題的討論，在神權(quán)和男權(quán)的中世紀，漠視了女人的思想和自由［3］。

二、鋼琴伴奏對塑造人物的作用

歌劇劇目演出時通常使用管弦樂隊伴奏，有時由于場地的局限也采用鋼琴伴奏，但在歌劇排練中往往都采用鋼琴伴奏的形式。因此鋼琴伴奏有著展示人物性格、制造氣氛、引導演員情緒、指導演員表演的作用［4］。在一部歌劇的排練和演出過程中，一位技術(shù)精湛、情緒飽滿的鋼琴藝術(shù)指導或稱鋼琴伴奏是至關(guān)重要的。他能利用鋼琴這一樂器媒介通過技巧演奏在演員沒有和樂隊之前就讓他們充分的感受劇情的變化，通過節(jié)奏型、伴奏織體、力度、速度等多種演奏手法的變化充分塑造人物的性格特征，指導演員在表演中更好的展現(xiàn)出人物的喜怒哀樂、愛恨情仇，使想象中的人物形象立體而豐滿，充滿人情味，這樣一路下來到了和樂隊的時候演員就會駕輕就熟，輕松應(yīng)對。將完美的表演展現(xiàn)給觀眾，達到理想的演出效果。

下面就從塑造人物方面討論一下鋼琴伴奏的作用。

在《女人心》中，一共有六個角色，雖然數(shù)量比較少，但是由于每個人物的性格都有各自的特點，不但沒讓戲劇單薄乏味，反而生動而有張力。她們鮮活、立體、豐滿、別具一格，但又充滿現(xiàn)實感，仿佛就是生活中的某人。

下面從伴奏方面加以深入分析，對于劇本來說，人物形象只是平面的物象，但是從鋼琴伴奏方面進行對照，人物形象就馬上變得立體鮮活。

1.富家姐妹：菲奧狄麗姬、多拉貝拉

上文提到姐妹生活富足，思想單純，對待愛情有無限美好的憧憬。姐妹拿著心上人的照片，沉浸在對愛情和婚姻的幸福想象中。在姐妹的二重唱《Ah，guarda sorella》中，調(diào)式方面采用A大調(diào)，大調(diào)的感覺總能給人明亮、喜悅的感受，剛好符合姐妹沉浸在愛情中的幸福心態(tài)。在各種調(diào)式中，A大調(diào)充滿了勃勃的生機，身邊充滿著明媚的陽光，姐妹二人看著面前的愛人，能不為之興奮而活力無窮嗎？在這陽光下盡情地歡笑、盡情地爽朗吧！節(jié)拍采用3／8拍，三拍子具有動感、搖擺的特點［5］32，也表現(xiàn)了姐妹兩個看著照片思念愛人時，心情的波動及心跳的狀態(tài)。在此鋼琴伴奏有較長的前奏，這個前奏清晰地奏出這段重唱的動機，優(yōu)美的旋律回蕩在耳邊，讓人記憶深刻。節(jié)奏型采用16分音符和32分音符的組合，流動性強，充滿活力，突顯姐妹二人天真、單純的性格，渲染了場景中無處不在的人物的暢快心情。隨著劇情的發(fā)展，姐姐唱出了《我的忠誠堅如磐石》，這是《女人心》這部歌劇中被廣為傳唱的詠嘆調(diào)，也是女高音的經(jīng)典唱段。鋼琴伴奏在這里很好地詮釋了歌詞，突出襯托了姐姐堅守愛情的決心。開始的段落以宣敘調(diào)為主，鋼琴伴奏主要以和弦配以符點音符的節(jié)奏型強有力的體現(xiàn)主人公內(nèi)心的堅定。進入詠嘆調(diào)部分，節(jié)奏型由八分音符向16分音符過渡，最后采用大篇幅的三連音，充分體現(xiàn)了人物內(nèi)心情緒的波動，有起初的平靜到最后的高亢，宣告自己的愛情信念。在這部分，鋼琴伴奏很好的烘托了氣氛，配以女高音高亢激昂的演唱，充分塑造了姐姐菲奧狄麗姬向往忠貞愛情的傳統(tǒng)女性美的人物形象。這種形象也是那個時代背景下，社會和大眾對女性道德評價的標準形象。由于男主角喬裝成的兩位英俊青年不斷的進行愛情攻勢，甚至以死相逼的情況下，姐妹二人的心意開始動搖，對戀人的誓言也隨之開始瓦解，二人互相傾訴著對兩位異邦青年的好感，無法抗拒戀情的沖動，但是內(nèi)心中依然想念參軍去前線的愛人，面對這種新情舊愛的糾纏，姐妹心情忐忑不安。于是二人唱起《Prendero quel brunettino》的重唱詠嘆調(diào)，此時的鋼琴伴奏采用2／4拍子，中速，來強調(diào)二人對彼此的傾訴，娓娓道來。音型主要以16分音符為主，值得強調(diào)的是此時加入切分音節(jié)奏型，正好準確的體現(xiàn)了姐妹二人開始動搖的意志及內(nèi)心的忐忑起伏，給氣氛上也制造了一些緊張，搖擺的成分。

2.年輕軍官：古列爾摩、費蘭多

年輕人的愛情是充滿甜蜜和美好的，憧憬著長相廝守，堅守著對彼此的承諾。原本美滿幸福的兩對戀人，由于兩位男主角受到阿方索的蓄意挑唆，原本深愛著對方的情人開始了惡作劇式的懷疑，雖然玩笑開的有點大，但是也說明了其實愛情本身還是存在缺陷的，至少現(xiàn)實中的愛情往往被很多因素所影響。人們對背叛的話題討論了幾個世紀，也代表了世俗對情感問題的審視?！稅矍橄裎L一樣》是費蘭多的一個詠嘆調(diào)，也是男高音技術(shù)難度比較大的作品。旋律優(yōu)美，沁人心脾。在這首詠嘆調(diào)中，調(diào)式依舊是A大調(diào)［6］108，前面說過的兩個位女主人公的重唱中也采用的這種調(diào)式，這也是莫扎特作品布局精巧合理的表現(xiàn)，讓男女主人公的心情是相呼應(yīng)的，統(tǒng)一表現(xiàn)了憧憬愛情時的狀態(tài)。都是采用相同的明朗的調(diào)式，讓人充滿喜悅、舒適的心情。在這種氣氛下，鋼琴伴奏依舊采用三拍子的方式，不過這次速度有所緩沖，畢竟是男生在歌唱，總要沉穩(wěn)從容一些。前一部分主要以和弦打節(jié)奏的方式展開，猶如微風拂面，進入中部節(jié)奏有所加快，音型變化為32分音符密集排列，表達了男孩子春心蕩漾的激動心情，之后又恢復到平靜，沉浸在愛情的幻想之中。

3.女仆黛絲比那

黛絲比那是個徹頭徹尾的喜劇角色，貫穿整部歌劇?！赌贻p姑娘應(yīng)該懂得》是黛絲比那的詠嘆調(diào)。全曲采用6／8拍子，旋律輕松輕快，與黛絲比那的形象完全統(tǒng)一。伴奏主要采用柱式和弦，音型主要為附點，8分和16分音符的組合［7］336，使伴奏顯得輕巧，靈活。裝飾音和跳音體現(xiàn)了黛絲比那機智、俏皮、幽默。速度由開始的中速變成小快板，速度的變化體現(xiàn)了黛絲比那巧舌如簧，極力說服姐妹的好口才。

4.哲學家、老光棍阿方索

阿方索是《女人心》中線索人物，穿插全劇，一步一步引領(lǐng)設(shè)計兩對戀人愛情故事的走向。劇中阿方索很特殊，他不像個歌劇人物，更接近于話劇角色，沒什么唱段，基本上是宣敘調(diào)，體現(xiàn)觀念，推動情節(jié)。鋼琴伴奏主要根據(jù)阿方索所謂“陰謀”的變化而進行對音樂環(huán)境的渲染，時而采用和弦進行推進，時而采用緊湊的節(jié)奏型體現(xiàn)阿方索籌劃計謀得逞的竊喜。這種人物在莫扎特時代的歌劇中往往都擔任了所謂“幕后策劃的陰謀家”。

一部輝煌歌劇的成功，依賴的是一代代歌者的傾情演繹。而伴奏的支持與力量給了歌唱家們源源不斷的藝術(shù)創(chuàng)造和想象。對于歌劇的演出，人們往往看到的都是管弦樂隊的輝煌，但是在整個歌劇成功的背后，無數(shù)鋼琴伴奏者也付出了極大的努力與辛勞。筆者也想借以此文向始終為歌劇事業(yè)默默奉獻的鋼琴藝術(shù)指導們致敬！

［1］許清華.莫扎特的愛與死［M］.北京：生活·讀書·新知三聯(lián)書店，2006：8.

［2］羅賓遜，周彬彬.歌劇與觀念：從莫扎特到施特勞斯［M］.上海：華東師范大學出版社，2008：66.

［3］維爾納·簡森.歌劇指南［M］.長沙：湖北文藝出版社，2000：51.

［4］李裴蘭.鋼琴伴奏藝術(shù)縱橫［M］.北京：人民音樂出版社，1996：2.

［5］Cosìfan tutte.KV588 Brenreiter Kassel·Basel［M］.London：New York Praha.