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苦子
密碼重置須本人來
2013年12月,央視在報道幼兒老師體罰幼兒時,做了一個調查:作為幼兒老師,你該怎么辦?多數回答是:不管不行,管太重也不行。
這是職業(yè)撕裂帶給人的典型感受:困惑。
幼兒老師多是普通人,他們不會個個成為幼教事業(yè)的模范,但也不會個個成為蓄意傷害幼兒的惡人。就是說,她們是盡職的,但也有瑕疵;她們也有缺陷,但不足以致命。她們絕大多數不會處于職業(yè)撕裂的兩極。
但職業(yè)撕裂的兩極現(xiàn)象經常出現(xiàn),這時,從事這一職業(yè)的人就會成為焦點。怎么辦?在困惑中尋求解脫,就成為她們的理性選擇。“該我做的,不一定做好,但一定要做到;不該我做的,不僅不做,還要盡量避免沾一點點邊兒?!边@是沈陽一位幼兒老師在職業(yè)撕裂中得出的經驗教訓。
那“該我做的”和“不該我做的”由誰來定義?由制度?!熬桶粗贫葋?,絕不出一點兒界。真要出錯了,也是制度的錯,不是我的錯?!?/p>
這位幼兒老師進一步得出的經驗教訓,在現(xiàn)實中得到了普遍印證。
2013年10月12日中午,離奇一幕在工商銀行西安紡建路支行上演:75歲的徐萬發(fā)身患多種重病,在城東一醫(yī)院接受治療。因為需要更改銀行卡密碼,銀行要求必須本人親自辦理,他“夢幻般”地被120急救車送進這家銀行,在擔架上,在眾目睽睽的營業(yè)大廳,完成了按指印程序。
徐萬發(fā)在醫(yī)院的常規(guī)狀態(tài)是:側躺,鼻子里插著氧氣管。徐妻說,徐萬發(fā)雖然能說話,但生活不能自理,無法行動,連睡覺都不能平躺。
事情曝光后,社會各界對銀行的批評和咒罵聲鋪天蓋地:冷漠、沒有人性等。銀行回應道:“密碼重置須本人來,這是我們的制度。”
銀行本可以派人趕到徐萬發(fā)病床前,完成密碼重置;也可以拖延或置之不辦。對前一種行為,用主流話語說,是有職業(yè)道德;從職業(yè)撕裂角度看,是職業(yè)行為的第一極:好。后一種行為雖然概率很小,但也有可能,屬職業(yè)行為第二極:糟。他們一定知道后一種行為的后果,沒有擴大這個概率的分子。他們已完成的做法是:既沒有進入職業(yè)撕裂中的第一極,也沒有進入第二極。他們選擇了居中,理由冠冕堂皇:這是我們的制度。
對此,2013年10月15日的《華商報》撰文批評說:不少事情,制度往往成了某些人的擋箭牌。但這篇文章到此戛然而止,并沒有指出制度為何成了某些人的擋箭牌,令人知其然,不知其所以然。
這些銀行人的認知和行為或許因循著這樣一個鏈條:職業(yè)撕裂使他們困惑→既不想讓人歌頌,也不想遭人唾罵→如何解脫呢→按制度來→好也是制度的好,錯也是制度的錯,銀行內任何個人都不會有額外承擔。
至此,能動性充分的人,讓職業(yè)撕裂徹底變成了機械的制度人。
15分鐘后不能入場
這類事件,從更早的2011年,甚至更早的更早時就出現(xiàn)了。
2011年1月15日,西安36歲的陳女士考研忘帶身份證,兩次跪求進考場,但終失考試機會。第一跪,開考前,因證件不全,她被帶離考場,她讓家人給她送身份證,下跪懇求先進考場;第二跪,家人把身份證送來時,考試已過15分鐘,監(jiān)考人員拒絕她進考場,她再次下跪請求……
退一萬步說,可能只需一跪,事情就完滿了。
事實上,沒帶身份證的陳女士已經進入考場,來到18考點門前。她整理考試用具和證件時,發(fā)現(xiàn)沒帶身份證,趕緊給家里打電話,讓家人把身份證送來。離考試開始還有20分鐘,陳女士向一名工作人員說明情況。這名工作人員讓她先進考場,可以讓家人將身份證送來?!拔亿s緊讓家人快些把身份證送來?!睗M頭大汗的陳女士通過金屬探測儀檢測,走進考場?!斑€沒找到座位,就有人讓我離開?!边@時,其他考生已經拿到了試卷。
被請出考點的陳女士急得哭起來。她再次撲通跪下。工作人員表示,再這樣,就以擾亂考場秩序讓她離開考點。這時,家人已把身份證送到考場大門口。陳女士拿到身份證,火速跑回考點。但工作人員擋住了她。這時已快9點了,考試過了15分鐘。按制度,她不能再進入考點。
問題是,陳女士不是在考試15分鐘后進的考點;在沒有拿到身份證之前的那段時間,她已在考場工作人員的視線之內,沒有任何違規(guī)行為。
陳女士該怨自己大意?怨工作人員不會變通?怨制度的剛性?綜觀這一事件,陳女士已進入考點,并在工作人員視線內無任何違規(guī)行為。她本可以在工作人員監(jiān)護下拿到身份證,從容赴考,自己得到了成全,也沒破壞制度。但是,制度,又一次在職業(yè)撕裂中,成為一些人的擋箭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