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志芳
(湖南科技學院 中文系,湖南 永州 425199)
沈云英,明浙江蕭山人,其父沈至緒為道州守備,與賊戰(zhàn)歿,云英再戰(zhàn),奪父尸還,城獲全。永州士民尊崇其人,故事口耳相傳,流布于地方,影響廣遠。永州位于湘水與瀟水匯合之處,水路發(fā)達。明末,士民尚能指認“沈?qū)④姂?zhàn)敗處”。在清代,道州城隍左側(cè)(今在道縣)、道州北六十里木壘(今在道縣)與麻灘(今在雙牌縣)都建有祭祀沈至緒、沈云英父女的祠廟,萬元吉、張九鉞、李元滬、袁思永先后來此吟詠。
明萬元吉《七夕吊沈?qū)④姂?zhàn)敗處詩》:
戰(zhàn)場高處指遺忠,往事經(jīng)秋恨未窮。林起悲風增壑響,天懸落日照山空。誰司后勁甘三北,獨委前軍失一雄??蓱z今夜雙星會,單照孤魂木壘中。
后云:“沈公生于萬歷十八年庚寅,殉難于崇禎戊寅。”見道光《永州府志》卷六《秩祀志·道州》。
詩為七律,是萬元吉經(jīng)沈至緒戰(zhàn)敗處的感懷之作。詩后載沈至緒生于萬歷十八年庚寅(1590),死于崇禎十一年戊寅(1638),據(jù)此可知沈至緒享年五十八歲。但這句話是萬元吉原詩的注文,還是宗績辰纂修《府志》時的補注,不易分別。如果是萬元吉原詩的注文,則是目前所見沈至緒生卒年的最早記載。這句話與詩句連寫,中間以圓圈斷開,看來更似宗績辰的注文。
萬元吉,字吉人,南昌人,明崇禎十年或十一年任永州推官。
道光《永州府志》卷十一上《職官表·府僚》“推官:崇禎:萬元吉,南昌人,乙丑進士,十年任,有傳?!蓖瑫硎读祭魝鳌罚骸叭f元吉,字吉人,南昌進士。初任歸德推官,唐藩所為多不法,特糾之。去官,家居十余載,起補永州推官。有王孫溢海者,招納亡命害民,事發(fā),置家人于法,王孫乃戢。政之暇,與諸生講學于宗濂書院,翕然誠服,于是陽明之緒衍于永。庚辰,寇氛日熾,楊昌嗣督師荊襄,薦公大理評事。隨軍督餉,輾轉(zhuǎn)戎行數(shù)年,屢進籌策,嗣昌不能用,后入為大理卿。隆武時,為南贛總制,開府虔州??犊鰩煟瑘D恢復,義旅四附。乃鄭氏脅制于內(nèi),欲迎王出閩,而國已內(nèi)潰矣。城破沉江,殉節(jié),謚忠烈,入祀名宦。”
張延玉《明史》卷二百七十八《萬元吉傳》:“萬元吉,字吉人,南昌人。……十一年秋,用曾櫻薦,命以永州檢校署推官事。居二年,督師楊嗣昌薦其才,改大理右評事,軍前監(jiān)紀?!?/p>
據(jù)《府志》與《明史》,知萬吉人任永州推官在崇禎十年或十一年,居官兩年。沈至緒戰(zhàn)歿的時間,文獻多載為崇禎十六年,而崇禎十三年(庚辰)以后,萬吉人先隨楊昌嗣清剿李自成于湖北荊襄,后隨南明抗清于江西虔州。南明福王、唐王、桂王期間,何騰蛟等人堅守湖廣,抗拒清兵十余年,永州皆為征戰(zhàn)要地,但萬吉人何時再來永、道,不見記載。
宗績辰即據(jù)萬吉人此詩,提出異說,在道光《永州府志》卷十三《良吏傳·沈至緒傳》中,考辨沈至緒戰(zhàn)歿于崇禎十一年四月,萬吉人此詩作于崇禎十一年七月,而與沈至緒作戰(zhàn)的敵人,也不是李自成、張獻忠之流賊,而是高紫二賊(又稱臨藍寇)。(詳見《沈云英故事考(方志篇)》。
據(jù)此可知,沈至緒戰(zhàn)歿之時,萬吉人正在永州任職,他既是親歷其事的見證人,同時此詩亦為吟詠沈至緒父女詩歌的第一首。當時尚無沈氏父女祠廟,故作者即其戰(zhàn)場指認遺忠。
“往事經(jīng)秋恨未窮”,宗績辰曰:“‘經(jīng)秋’是對夏而言?!?/p>
“誰司后勁甘三北”,宗績辰曰:“‘后勁’蓋指蔡、(夏)﹝曾﹞?!辈坦僦?,分守上湖南道,崇禎十年任。曾櫻,字仲含,號二云,分守上湖南道,崇禎十二年任。
“隆武”為南明唐王年號,萬元吉生平事跡的突出之處即在于他在明亡之后,參加了南明的恢復事業(yè),沉江殉節(jié)而死,謚號“忠烈”,與王夫之等人一樣,為明朝的忠臣,故此詩首句即言“高處指遺忠”。
清張九鉞《道州女沈?qū)④婌粜小罚?/p>
將軍名云英,蕭山人,明道州游擊沈至緒女。獻賊寇州,至緒戰(zhàn)死,女率十余騎斫賊營,奪父尸還。賊駭走武岡,道州人德之,建祠麻灘以祀,國朝猶顯靈驅(qū)山賊。慎葊為州司訓,來都門為余言,且曰非子長句不足表奇事,乃賦是詩:
上馬莫歌木蘭詩,下馬莫讀曹娥碑。不見道州將軍云英女,柔翰日操窮訓詁。息吹蘭蕙艷芙蓉,弱不勝衣才一縷。父守危城憑險阻,斬將搴旗血戰(zhàn)苦。國步艱難可奈何,身委疆場目如炬。將軍怒馬提長刀,鷹聲奮呼闞虎虓。悲風滾滾從之號,手揮疾霆劃營入,刈賊不啻蓬與蒿。奪還父尸賊膽搖,鷹隼一撇秋雯高。誓師再戰(zhàn)厲瓠齒,黃虎西奔氣披靡。夢中只訝女天神,武岡夜夜營猶徙。朝廷襲職命釵裙,半壁西南倚大勛。真同晉室荀崧女,不數(shù)唐家娘子軍。將軍有夫賈(安求)﹝萬策﹞,勇冠荊州號無敵。督師棄之以餧賊,頭顱手向岷江擲。報國復仇今已矣,草疏陳情歸故里。父喪夫槥哭雙扶,指括臂鞲無復理。漆室匿形朝復暮,貞媛經(jīng)師靜得悟。誰識沖鋒折馘身,蓮花座涌潮迎去。道州人感全城功,麻灘祠宇撐晴空。明珰翠羽披龍袞,巾幗千秋無此雄。康熙年間山賊嘯,轟然巨礟騰神廟。搏空泥馬簇雕戈,兜鍪現(xiàn)出將軍貌。抱頭棄刃紛竄逃,靈旗歸閃鳴金鐃,萬人羅拜聲喧呶。此州司訓吾外弟,為文再述全城事。長安把酒話英豪,月彩凝窗花樣地。《芝龕》樂府記非訛,《墓銘》曾讀毛西河。筵前奇氣忽蕩摩,方寸飛涌營溪波。為君更倒金巨羅,淋漓橫寫將軍歌。
題下注云:“湘潭張九鉞,為外弟司訓梁慎葊作,有序?!?/p>
見張九鉞《紫峴山人全集·詩集》,又見于《沅湘耆舊集》卷四、《蕭山長巷沈氏宗譜》卷三十七《贈言》、道光《永州府志》卷六《秩祀志·道州》、光緒《道州志》卷之十一《藝文下》。
詩為歌行體,序云“長句”即歌行之意。此詩共五十八句,詳細記錄了沈云英的故事,并且提到了董榕的《芝龕記》與毛奇齡的《沈云英墓志銘》,應是見過兩文。由詩題可知,當時道州已經(jīng)建了沈云英的祠廟。
張九鉞(1721-1803),字度西,號紫峴羅浮花龍,湘潭人。乾隆三十一年丙戌科進士,歷官江西峽江縣知縣、南昌縣知縣,主講周南書院。著有《紫峴山人全集》。
清李元滬《明史詠·沈云英》:
弱腕提戈奪父旋,專城虎節(jié)授嬋娟。魂傷都獲春來信,淚灑(春)﹝舂﹞陵舊日篇。螭首誰將黃絹記,麟經(jīng)晚隔降紗傳。神仙忠孝原相證,莫艷元霜話昔緣。
跋云:“云英以二十歲弱女子,破賊奪還父尸,加游擊將軍,守道州,時無官,兼理民事。旋聞夫賈萬策死事荊州,辭職,以授經(jīng)終。洵奇女子也!詳毛西河《墓志》。”
見清楊淮輯《中州詩鈔》卷十八。
李元滬,字書源,密縣人。
《中州詩鈔》載李元滬小傳云:“李元滬,字書源,號舒園,一號鶴坪,密縣人。乾隆戊子舉人,官湖南清泉縣知縣、靖州知州,因病謝官,行李蕭然。性嗜書,歸臥舟中,手不能翻閱,令家童代為展卷,晝夜無休,時人以為鶴坪生有書癖云。著有《明史詠》、《楚南草》、《昆海聯(lián)吟》、《鶴坪文稿》?;瓷贂r,從牛柏溪先生游,柏溪篋中有《鶴坪詩稿》,先君子見而愛之。評曰:‘包羅史事,自鑄偉詞,蒼茫雄渾。如昆陽夜戰(zhàn),雷雨交作?!褡x之,信然?!?/p>
道光《永州府志》卷二《名勝志·祁陽》載李元滬《磨厓碑用山谷韻》云:“我沿湘水泊浯溪,磨厓上多唐宋碑?!笨芍H到永州,故有此作。
民國袁思永《木壘沈云英將軍廟題壁》:
英風叱咤震溪山,不殄渠魁誓不還。義大復仇收白骨,功高報國損紅顏。歸魂月冷麻灘渡,戰(zhàn)跡云垂木壘關(guān)。生與木屏同命薄,雙輝忠孝照人間。
原注:“木屏姓劉,字淑英,南康人,事跡見余《木屏記詩序》。”
民國袁思永《蕭山戰(zhàn)》:
越紐妖烽雪夜臨,連江斥堠鼓聲沉。前徒莫掬舟中指,左次誰誅壁上心。風引虎張航塢暗,煙驚鳶落鑒湖深。援師近報重圍合,滿地瘡痍已不禁。
民國袁思永《麻灘》:
松杉夾岸曉風寒,畫里春光自在看。江雨乍過新漲急,輕舟如箭下麻灘。
民國袁思永《二忠祠被毀有感》:
城隍廟側(cè)三忠祠,奉祀沈?qū)④娭辆w父女、清王公鑫、周公云耀,崇德報功,非其他淫祀可比。今春某校擴治講舍,將三公塑像牽仆而推毀之,當事者以為夷滅偶象破迷信矣,感而賦此:
典型追塑自先民,顛撲無端怪絕倫。崇德報功知許事,表忠旌孝又何人。耆儒忍袖旁觀手,精爽終存不壞身。千古發(fā)興同一嘆,凌煙褒鄂總灰塵。
四首均見袁思永《禮閼郵齋詩存》,1942年春道縣民眾書局刊印。
《木壘沈云英將軍廟題壁》描述沈云英與賊戰(zhàn)之場景,其語言渾健有力,表現(xiàn)出云英與賊戰(zhàn)時的氣勢與為父報仇的決心。詩中提到“歸魂月冷麻灘渡,戰(zhàn)跡云垂木壘關(guān)”,可見麻灘與木壘均為當時作戰(zhàn)之地。在之前的記載中,沈至緒戰(zhàn)亡之地有麻灘、木壘兩說。當時烽火遍地,以至記載有所出入。
木壘山,光緒《道州志》卷一《山川》:“在州北五十里,為往來官道,山勢峭拔,樹木蓊翳,俯臨瀟水。沿流而下五十余里,皆石磴懸絕,輿騎所不得騁。舊為木壘關(guān),明沈?qū)④娭辆w戰(zhàn)歿處也,此處有沈?qū)④婌?。”附載清人吟詠二首,要為親履其地而吊古抒懷之作。其一:“國朝有人題詩云:‘繼續(xù)荒崖路,斜橫亂木撐。天邊昏日色,足下走灘聲。徑仄松欹立,峰懸石倒生。雁飛真不到,凄絕客心驚?!逼涠骸吧?qū)④婌粼姡骸勤鹧獞?zhàn)卓牙旗,時淬統(tǒng)鉤舊有池。臣節(jié)已完酬馬草,父書能讀付娥眉。霜泠鴟尾風翻帳,月瀉鵜膏水咽陂。安得洗兵留虎將,四郊無壘肅邊陲?!庇忠姷拦狻队乐莞尽?。
航塢山,又名龕山,位于蕭山瓜瀝鎮(zhèn)。毛奇齡《沈云英墓志銘》:云英“年三十八,葬于龕山”。
《二忠祠被毀有感》“二忠祠”疑當作“三忠祠”,“三忠”為明沈至緒、清王鑫、周云耀,沈云英從祀。書為手寫制版,或有筆誤。袁思永另有《偕紹先拜謁其尊祖壯武公遺像》,序云:“祠在道州城隍廓西側(cè),與沈昭武將軍至緒父女、周愍節(jié)公云耀合祀,號‘三公祠’。知州馮昆有碑記其事。近年廟中常駐兵,祀事久廢,塵霾蕪穢,木主錯亂,幾無從辨認。守廟者指一塑像告曰:‘此王璞山先生也。州人感先生恩,春秋有祀典。吾聞諸吾父,故識之不誤?!讼駷楫敃r名手王某所塑,面目逼真。紹先因拂拭塵垢,焚香祭奠而退,并屬余鳩工葺而新之,以志追遠之忱。并冀州人永久維護,毋任其頹廢也。”
據(jù)詩序,詩人親見某校擴建,三公像被毀。其址現(xiàn)為道江鎮(zhèn)第一小學,筆者前往道州田野考查時,在何家壬老先生引領(lǐng)下往謁三忠祠,往日遺跡片瓦不存。
袁思永,字巽初,湖南湘潭人,抗戰(zhàn)時避難于道州。
夏之蓉《麻灘吊沈?qū)④娕朴ⅰ罚?/p>
明季張獻忠寇道州,守將沈至緒統(tǒng)兵御之,歿于木壘。女云英帥師再戰(zhàn),奪尸歸,賊眾驚潰。
豺獌壓境風煙昏,將軍義烈凌蒼雯。睢陽之齒侍中血,木壘慘淡纏悲魂。沙頭已銷壯士骨,帳下忽屯娘子軍。手提霜鋋馳鐵馬,搗其巢穴驅(qū)妖氛。抵璧尋仇既鎖細,編荊作舍徒紛紜。背城借一何不可,婉婉弱息垂奇勛。曹娥沉江慟兩岸,木蘭出戶驚同群。二事合并古未有,宜采國乘光前聞。迄今故老溯遺澤,麻灘之水方?jīng)V沄。標以棹楔志不朽,千秋萬歲留青珉。
詩后茹三樵評曰:“云英事未載《明史》,得此闡幽之筆,覺生氣勃勃,千載不朽。”
見夏之蓉《半舫齋編年詩》卷十一。
詩中將沈至緒木壘之戰(zhàn)的忠勇與唐代睢陽之戰(zhàn)中的張巡、許遠并提,并且認為沈云英兼具曹娥之孝與花木蘭之女人從軍兩種品質(zhì),因此足以為國史增光。
夏之蓉,字芙裳,江蘇高郵人,曾提督湖南學政?!肚迨犯濉?、《清史列傳》有傳。
《半舫齋編年詩》卷十有“古今體六十首”,后注“戊辰由粵東過粵西,調(diào)任湖南作”。戊辰為乾隆十三年。夏之蓉調(diào)任的旅程路線為:廣東-廣西-永州-衡陽-郴州-湘潭-長沙,在永州所作詩有《浯溪》、《過祁陽》。
在《半舫齋編年詩》卷十一有“古今體詩六十四首”,注云:“戊辰湖南作”。此卷為巡歷所屬之作,夏之蓉從長沙出發(fā),經(jīng)郴州抵桂陽,后重返郴州,抵永州,到寶慶,過靖州、辰溪等地。在永州所作詩有《曉發(fā)祁陽遇大風》、《將抵浯溪》、《重入浯溪疊前韻》、《題磨崖碑》、《訪愚溪》、《淡山巖碑》、《九疑山》、《麻灘吊沈?qū)④娕朴ⅰ?、《從零陵入寶慶道中作》等,近十余首,可見其亦惓惓于此者也。
詩后多有茹三樵評語。茹敦和,字三樵,會稽人,為夏之蓉門生,《半舫齋編年詩》有《晚泊和茹三樵韻》。
夏之蓉另有《沈云英傳》,在《半舫齋古文》中。
程恩澤《忠孝女沈?qū)④姼琛罚?/p>
獻賊殺人若薙草,長沙以南無完堡。避賊鋒者走且僵,諸統(tǒng)制師皆女郎。守備獨以孤軍當,殄賊過半身乃戕。身戕其骨為賊得,孝女哭父淚盡血。刀如青霜馬如雪,白甲白旗白绔褶,一隊銀龍翻虎穴。賊見孝女疑飛神,弓不暇彎矛不矜,但覺仆如木偶人。多羅棉手劍鋒利,左鋋右鋋恣我意,帳中萬賊俱伏地。忠臣骨在孝女肩,歸來一慟云黯天。環(huán)陴士卒誓死守,忠臣尸與州城全。獻賊不敢窺其藩,孝女志與州城堅。詔褒嬋媛晉游府,十六芳齡帥貔虎,五嶺以外聞其鼓。鼓聲忽死麾不揚,天涯熱血埋干將,夫亦戰(zhàn)死為國殤。夫逐父去魂洋洋,妾感身世何蒼涼,脫我綠沈之甲還君王。雞斯徒跣奔故鄉(xiāng),青鐙萬卷聲瑯瑯。殺賊手,說經(jīng)口,宣文女徒環(huán)座右?;〞r不作兒女夢,夢見彎弧射天狗。滄桑一變無何有,只此能忠、能孝、能節(jié)奇女子,女云臺上三不朽。況復文能傳經(jīng)武戡亂,俯盡天下雄才首。君不見明珰繡帔麻灘祠,異代猶作勤王思。嗚呼!孝女何其奇!
見程恩澤《程侍郎遺集》卷二。
詩為歌行體,韻律多變,平仄韻交替,敘事酣暢。
程恩澤,字春海,安徽歙縣人?!肚迨犯濉酚袀??!逗贤ㄖ尽肪硪话俣弧堵毠佟罚骸疤岫胶蠈W政:程恩澤,安徽歙縣人,(道光)五年任,有傳?!薄逗贤ㄖ尽肪硪话倨摺睹隆罚骸俺潭鳚?,歙縣人,道光中任湖南學政,博學矜尚名義?!?/p>
《程侍郎遺集》卷二有《淡巖》、《浯溪》詩,可知曾至永州。
沈云英事跡得不泯滅,蔡大敬、俞右吉、毛奇齡三人所撰四篇傳記性文字與有功焉。而董榕所作《芝龕記》,演繹其事,傳其委曲,更使沈云英事廣布人口。爾后文人正籍此以興嘆其事也。
陳文述《書毛西河撰明沈云英墓志后》:
云英,蕭山長巷里人,明道州守備沈至緒女。流賊攻武昌,至緒戰(zhàn)死。云英率十余騎,入賊柵奪父尸歸,親獲賊,手戮仇人以祭。湖北巡撫上其事,詔以父官官之,代領(lǐng)其眾。其夫賈萬策,四川人,以都司守荊州南門,賊附荊州,萬策死之。云英乃辭官,扶柩歸葬。家貧,授徒傭書以自給,年三十八卒,墓在龕山。
皂紗尺五蛾眉麗,甲光如雪寒珠翠。士女爭譚忠孝名,江山尚郁風云氣。少小隨耶事戰(zhàn)爭,英雄兒女說云英。弓腰慣試桃花馬,眉黛遙分細柳營。老將軍威當一面,荊襄歲歲聞傳箭。樂府纏綿唱木蘭,圍城慷慨思荀灌。豈料黃巾遍武昌,朝沖夏口暮營陽。元戎馬革歸無日,磷火沙場碧血涼。將軍一慟橫刀起,縞素登壇誓同死。東下長江萬馬奔,此心湛湛如江水。健鶻蒼頭起一軍,黃沙莽莽陣云昏。已歸父骨心猶痛,未揕仇胸氣不伸。奪骸歸來還搏戰(zhàn),三重柵拔長虹斷。蟻賊聞聲早避鋒,軍中娘子今重見。幕府論功替請纓,詔書十道付專城。繡旗代領(lǐng)銀刀隊,不數(shù)秦家白桿兵。豈知賊勢披猖甚,連烽夜達荊門鎮(zhèn)。夫婿英雄第一流,嚴城白骨同灰燼。一門死事最煌煌,黃鵠還啼午夜霜。痛謝九重辭詔命,一雙槥櫝乞還鄉(xiāng)。歸舟帆影天門綠,寒濤夜助嬋媛哭。但聽金山戰(zhàn)鼓聲,功名空羨梁紅玉。歸來營葬傍湖山,滿地衰蘭淚血斑。十幅麻衣親裹土,酸風吹透舊刀瘢。飛蓬憔悴艱朝爨,傳經(jīng)還啟宣文幔。倚竹秋心賦暮寒,簪花小字搴柔翰。漆室憂深未忍譚,南都草草事何堪。金戈百戰(zhàn)艱難事,讀罷微聞說二三。玉弢金版今誰是,一卷《春秋》傳族子。媌娙如此更何人,遺宅猶傳長巷里。龕山片碣字長新,終古錢江繞墓門。應與曹娥共祠廟,扁舟莫問浣紗人。
見陳文述《頤道堂詩選》卷一《古今題詩》。
誠然,此詩也為讀毛奇齡《沈云英墓志銘》而作。詩中不僅表彰云英之事,還談及沈云英葬于龕山。其觀錢塘時,繞其墓門,見墓碑字跡清晰,這些在《沈云英墓志銘》中均沒有記載,應為陳文述所親見。
陳文述,字退庵,號頤道居士、圓嶠真逸,浙江錢塘人。著有《碧城仙館詩鈔》、《頤道堂集》、《秣陵集》、《西冷懷古集》、《仙詠閨詠碧城詩體》?!肚迨妨袀鳌肪砥呤段脑穫鳌酚袀?。
孫原湘《書明特授游擊將軍道州守備沈云英墓志銘后》:
云英,蕭山長巷里人,父至緒道州守備。崇禎末,流寇攻道州,至緒戰(zhàn)死。云英率十余騎入賊柵,連斬卅寇,奪父尸還,賊避其威引去。湖撫王聚奎上其事,詔以父官官之,代領(lǐng)其眾。其夫賈萬策,蜀人也,以都司守荊州南門,賊陷荊州,萬策死之。云英乃辭官,扶櫬歸葬。家貧,授徒傭書以自給,族人沈兆昜嘗從受《春秋胡氏傳》,年三十八卒,葬于龕山。毛甡志其墓。
趙娥只身父讎報,將軍全忠又全孝。柴家一旅娘子軍,將軍能武兼能文。殘明流寇如蜂起,江漢紅巾蔽千里。老將橫尸成國殤,壯士三千色灰死。閨中有女方明妝,擲卻寶釧持銀槍。兜鍪束發(fā)巾幗藏,朱旗拭淚胭脂光。隨身十騎莫可當,連斬卅寇如屠羊。奪還父尸血戰(zhàn)場,白日慘慘天蒼蒼。一軍從此人心奮,開營各厲摩天刃。誓殺讎頭祭父靈,誓平賊壘營歸櫬??窨芴咸觳慌绿欤Z敢與天周旋。獨畏蛾眉如畏虎,卷甲潛逃竄如鼠。事聞天子恩特寬,詔領(lǐng)父眾官其官。秦家白桿號無敵,忠勇還看沈游擊。天心佑賊不佑明,南避道州北破荊?;富富⒊妓澜Y(jié)纓,父仇未畢夫仇并。既不能荀灌逾城救父急,又不能謝蘊抽刀殺夫賊。賊躪金甌半殘缺,一女支撐何補國。辭卻專城印,繳還尺一封。錦車繡傘拋春風,梨花長槍臥綠叢。布裙兜土湘湖東,勁節(jié)自挺霜芙蓉。十三篇略收藏起,一卷《春秋》傳弟子。觸目傷心淚灑珠,銳司徒又辟司徒。曾邀石 窌君恩重,忍向燕云問故都。三百年來空養(yǎng)士,御寇誰如奇女子。生入木蘭詩,死入班姬史。蕭蕭松柏龕山墳,松頂皂雕盤陣云。一碑足抗曹孝女,萬口尚說前將軍。
見孫原湘《天真閣集》卷二十七。
此為孫原湘讀毛奇齡《沈云英墓志銘》有感而作。詩前小序亦據(jù)毛奇齡《墓志》而成。詩中對沈云英的評價極高,“三百年來空養(yǎng)士,御寇誰如奇女子”一句,猶足羞蠅營茍且者。
孫原湘,字子瀟,一字長真,號心青,江蘇昭文縣人。精駢,工書畫?!肚迨犯濉肪硭陌宋逶疲骸埃ǚㄊ缴疲┢缴谠娝べp者,舒位、王曇、孫原湘,作《三君子詠》以張之。然位艷曇狂,惟原湘以才氣寫性靈,能以韻勝,著《天真閣集》。原湘,字子瀟,昭文人。嘉慶十年進士。選庶吉士,未仕?!?/p>
杜熙《玉抱肚·書沈云英將軍傳后》:
龍韜螺暈,麟經(jīng)麝噴。怪黃巾敢惱紅顏。道州金鼓齊震。比娥江覓父,共悲憤,虎穴鮫官雨非忖。正推荀女,又作杞婦,何心佩、阿爹印。
印也區(qū)區(qū),何妨付、貔貅百萬,休教返鄉(xiāng)井。料秦娘、白桿兵輸勁。料亸孃,緣屈軍整。卻聽他、去做宣文,絳帷郁郁短命。九泉赍恨。還差幸,壞土龕山尚堪認。嘆同郡的,金娘也、慘香殞。怎百年、祠宇問。向稱山徑,斜照踏盡,都不記、這貞魂冷。
見《蕭山長巷沈氏宗譜》卷三十七《贈言》。
杜熙,字尺壯,山西蒲州人。
此詞為追悼之作,如江入平川,柔而不弱,麗而不艷,自有浩浩者在。忠孝之節(jié)概,家國之情懷,像沈云英這樣一位女性人物,貞魂堅潔,可充天地,非凋零于亭榭閨閣之性情弱流可比。又兼英華不永,早歸仙臺,故而讓人有道不盡的委曲哀婉。其與張九鉞《云英將軍祠》、夏之蓉《麻灘弔沈?qū)④娕朴ⅰ吠珍浻凇妒捝缴蚴霞易V》。以常例,女子不得入載本氏譜牒,然《蕭山沈氏家譜》破此例,非惟慰英靈于地下,使得所依歸,亦為崇先賢以彰祖德,備征采而儆來者也。
李遐齡《雌游擊》:
俞汝言《三述補》云:蕭山女子沈云英,能騎射,幼通經(jīng)傳,尤精《春秋胡氏》。崇禎十六年,隨父至緒任道州守備,父御流賊麻灘驛,陣斬其渠,會大雨,足創(chuàng)墜鐙,為援賊所害,掠尸去。云英時年二十,自帥十騎,束發(fā)被甲,趨賊寨,連斫三十余級,負父尸還。事聞,贈至緒昭武將軍,立祠,以云英為游擊將軍,使領(lǐng)父眾。會其夫賈萬策為都司,守荊州南門,殉難。云英因哭辭詔命,扶父柩回籍。清師渡西門,云英赴水死,母力救,免。貧無食,開塾家廟側(cè),訓族子《春秋》各經(jīng)。順治十七年,白洋觀潮歸,嘆曰:“吾不久居此矣?!便逶∨P而卒。
雌游擊,大奇特??v作男兒亦難得。游擊一何武,十騎往殺麻灘賊。游擊又何文,孤經(jīng)勇徹皋比席。誰似游擊孝,斫壘奪還親骨殖。誰似游擊貞,喪夫辭卻君官職。西陵士馬來洶洶,可憐清水浸芙蓉。捐軀殉國義且忠,須眉巾幗何雌雄。高牙大纛紛開府,異曲獨傳《三述補》。當年休訝游擊雌,婢膝奴顏盡是誰,游擊不屑作男兒。
見李遐齡《勺園詩鈔》卷三。
此詩前引俞右吉《三述補》,亦為書后詩。朱榖昌《女將軍沈云英歌》言“不遺巾幗已堂堂,多少須眉避英銳”,孫原湘《書明特授游擊將軍道州守備沈云英墓志銘后》有“三百年來空養(yǎng)士,御寇誰如奇女子”之句,此處亦云“婢膝奴顏盡是誰,游擊不屑作男兒”,何議論之所同也,若男兒讀此,愧汗何似,更當有徹骨之痛。
此詩又收錄于清黃紹昌、劉熽芬輯《香山詩略》,有作者小傳:“遐齡,字芳健,一字菊水,紫里人,諸生。著有《容安堂詩集》、《玉壺山房詩話》?!?/p>
凌集嘉《讀沈云英傳有感》:
凄其風雨十三陵,說到懷宗感倍興。木壘忠魂猶有恨,麻灘生佛到今稱。衛(wèi)姑盧氏賢堪擬,救父緹榮節(jié)并矜。史冊輶軒雖未紀,巍然一傳口爭騰。
救趙曾如有信陵,荷戈殺賊奮然興。羽兵鉅鹿幾同壯,畫策澶淵欲共稱。娘子軍容揮淚熱,夫人城筑敵功矜。馨香留得年年祝,豈僅芳忠百世騰。
詩二首,刊于《直隸第一女師范校友會會報》1916年第二期。
詩為讀沈云英傳后有感而作。凌集嘉在這期刊物上還有《讀岳鵬舉五嶽祠盟記有感》、《丙辰夏休業(yè)溫課作》,作者應為直隸第一女師范學生。
陳文述《秦淮訪李香故居題〈桃花扇〉樂府后》:
蜀棧荊門劫火新,英雄兒女各沾巾。董家譜出《芝龕記》,忠孝神仙別有人。
注云:“《芝龕記》,董恒巖所作,紀秦良玉、沈云英事。”
見陳文述《頤道堂詩外集》卷九。
《桃花扇》記載了李香與其夫侯方域的故事,董榕的雜劇《芝龕記》與之齊名,故而著此詩。詩中的“忠孝神仙”應指沈云英。
陳文述《江上詠沈云英》:
云英,蕭山人,道州守備沈(志)﹝至﹞緒女。流賊犯道州,(志)﹝至﹞緒戰(zhàn)死。云英匹馬入賊陣,奪父尸還,詔以云英為游擊將軍,代領(lǐng)父眾。會夫賈萬策戰(zhàn)死荊門,云英辭官扶柩歸葬。通《春秋》學,設帳授徒,卒葬龕山。毛西河為撰《墓志》,董恒巖作《芝龕記》樂府,以云英為樊云英后身,與秦良玉為秦弄玉后身,極意表章,雖小說家言,然文武忠孝,兒女英雄,三生位業(yè)定不從人憪來。
芝龕記里兩娉婷,天女華 鬘玉女星。荀灌早年曾救父,宣文老去尚橫經(jīng)。凄涼湘水和煙暝,激蕩江潮帶雨聽。指點海門青一角,西河太史舊書銘。
見陳文述《西泠仙詠》卷三。
觀之,詩的序言有關(guān)部分是據(jù)毛西河《沈云英墓志銘》而來。詩記董榕在《芝龕記》中,以云英為裴航妻樊云英的后身;以秦良玉為秦穆公女兒秦弄玉后身,雖然二者都為小說之言,但均能體現(xiàn)沈云英文武忠孝兼全,故有“忠孝神仙”之說。
《西冷仙詠》卷三陳文述道光甲午自序云:“西河仙詠既列男仙百人,復輯女仙得六十人?!贝司碛涊d的全為女性?!侗畟骷a》稱:陳文述“近體亦韶秀集中,多指陳得失,表章忠孝之作,合家能文,子婦諸姬多知詩者”。
張九鉞《金縷曲·滋蘭堂中觀演〈芝龕記〉院本》:
黔蜀滄桑話。是前朝,秦家土婦,洗夫人亞。蠻錦珠袍裙六幅,飛上桃花戰(zhàn)馬。提賊首,淋漓血灑。還請長纓雪國恥,彎弓梢欲向中原打。應愧死,廟堂者。
道州女帥荊州寡。奪父尸,單刀砍陣,黃巾仆野。掛印親扶夫槥去,貞媛聽潮坐化。剩祠宇,麻灘之下。今日霓裳重演出,問滿堂樺燭誰驚灺,騎赤駟,共來也。
題下注云:“滋蘭堂中觀演《芝龕記》院本,是前明石柱女帥秦良玉、道州女帥沈云英事?!?/p>
見張九鉞《紫峴山人全集·詩余》卷上。
從題注可知,詩人于堂中觀演《芝龕記》而作此詞。上闋記秦良玉,下闕則記沈云英。張九鉞《道州女沈?qū)④婌粜小分杏性疲骸爸悩犯浄怯灐?,詩人此處又提“今日霓裳重演出”,此詩應作于《道州女將軍祠行》之后?/p>
汪端《題〈芝龕記〉》樂府四首:
國朝董恒巖所作。以明中州女將秦良玉、道州女將沈云英為主,旁及諸奇女子,凡六十折,志明末至國初五十年之事,表彰貞烈,激揚忠孝。院本中第一書也。
九蓮花證一龕芝,清淺蓬萊想見之。弄玉吹簫原再世,云英搗藥況同時。殘山剩水三生石,換羽移宮一局棋。譙國威名傳錦傘,抵他《長慶集》中詩。
兩家娘子各成軍,漆室憂深感故君。忠孝神仙完舊劫,滄?;ㄔ掠涍z聞。黃陵廟遠浮湘水,白帝城高見彩云。曾是吾翁題壁處,蠻姬解話百榴裙。
越山如黛畫媌娙,西街峨氓萬疊青。曾見錦袍殘畫軸,更翻絳帳舊傳經(jīng)。龍門史筆留佳傳,虎觀才人勒舊銘。誰譜前朝新樂府,雙鬟風雪唱旗亭。
玉懷才筆譜鈞天,往事流傳二百年。朱鳥河山歌板外,青蛾涕淚酒尊前。春紅已碎桃花扇,秋碧誰貽燕子箋?更續(xù)曇陽征信錄,英雄兒女共升仙。
見汪端《自然好學齋詩鈔》。
詩中“云英搗藥況同時”句下注:“《記》以良玉為弄玉后身,云英為樊云英后身?!薄盎⒂^才人勒舊銘”句下注:“良玉,《明史》列《總兵傳》。云英葬龕山,毛西河撰《墓志銘》?!薄坝⑿蹆号采伞本湎伦ⅲ骸皠≈幸嗉皶谊栂勺诱f法事?!?/p>
汪端,字允莊,號小韞,錢塘人,湖北候補同知陳裴之之妻。汪端自為女子,其志事述節(jié),更見切膚之感,可謂三致意焉。
秋瑾《題〈芝龕記〉》八章:
今古爭傳女狀頭,紅顏誰說不封侯?馬家婦共沈家女,會有威名振九州。
搘撐乾坤女土司,將軍才調(diào)絕塵資。靴刀帕首桃花馬,不愧名稱娘子師。
莫重男兒薄女兒,平臺詩句賜峨眉。吾儕得此添生色,始信英雄亦有雌。
百萬軍中救父回,千群胡馬一時灰。而今浙水名猶在,想見將軍昔日才。
謫來塵世恥為男,翠賓荷戈上將壇。忠孝而今婦女子,千秋羞說左寧南。
忠孝聲名播帝都,將軍報國有良姝??蓱z不倩丹青筆,繪出娉婷兩女圖。
結(jié)束戎裝貌出奇,個人如玉錦駝騎。同心兩女肩國事,多少男兒首自低。
肉食朝臣盡素餐,精忠報國賴紅顏。壯哉奇女談國事,鼎足當年花木蘭。
詩題下注云:“董寅伯之王父所作傳奇?!?/p>
見《秋瑾集》。
觀之,這八首詩是為董寅伯的祖父董榕所寫雜劇《芝龕記》的題詩,詩中合贊了“馬家婦”秦良玉與沈云英。秦良玉,四川人,在其夫馬千乘戰(zhàn)亡后,代其夫位帶兵作戰(zhàn)。詩中主要是歌頌二人為帶兵作戰(zhàn),精忠報國的奇女子。秋瑾把自己的思想極力地寄托在里邊,說明婦女在拯救國家危亡時的作用,表現(xiàn)了秋瑾不重兒輕女的思想與對英雄事業(yè)的向往。
秋瑾,浙江紹興人,原名閏瑾,小字玉姑,后改名瑾,字睿卿,自號鑒湖女俠,為清末革命家。郭延禮《秋瑾研究資料·秋瑾年譜簡編》:“一八九五年(光緒二十一年乙末):十九歲,編年詩《題〈芝龕記〉》八章?!?/p>
秋瑾《滿江紅》:
骯臟塵寰,問幾個男兒英哲?算只有蛾眉隊里,時聞杰出。良玉勛名襟上淚,云英事業(yè)心頭血。醉摩挲長劍作龍呤,聲悲咽。
自由香,常思爇。家國恨,何時雪?勸吾儕今日,各宜努力。振拔須思安種類,繁華莫但夸衣玦。算弓鞋三寸太尤為,宜改革。
見《秋瑾集》。
詩中歌頌秦良玉與沈云英,意為鼓勵自己及女子努力革命。郭延禮《秋瑾研究資料·秋瑾年譜簡編》:“一九○五年(光緒三十一年乙巳):二十九歲,編年詩《滿江紅·骯臟塵環(huán)》。”此年秋瑾留學日本一年首次回國,見國內(nèi)情形種種,認為男女應平等,婦女也應該有所擔當,故作此詩以自陳。
朱榖昌《女將軍沈云英歌》:
鵂鹠夜呼陣云死,城上角聲吹不起。忽然天半下將軍,馬蹴桃花劍如水。營門月黑夜磷紫,窄袖蠻靴真孝子。奪尸虎穴虎膽驚,虎耳弭貼將軍行。突傳帳下一騎至,望夫山共頹云傾。萬里傷心奉雙槥,地下忠魂眼中淚。不遺巾幗已堂堂,多少須眉避英銳。君不見刀頭磨墨血染裾,將軍好武兼知書,練裙縞帶閑歸去,夜夜紗幮檢蠹魚。
見黃錫麒輯《蔗根集》卷七十六。
朱榖昌,一名遐昌,字飯石,稻生,江蘇六合人,道光撥貢。
黃承錫《女將軍沈云英歌》:
道州城頭夜吹角,道州城下將星落。大將捐軀報國恩,有女將軍軍其軍。將軍提刀入虎穴,將軍之力終不竭。將軍經(jīng)術(shù)精《春秋》,殺賊誓報君父仇。天子問之動顏色,錫汝父土代父職。荊南失守城盡屠,死其事者將軍夫。父死夫死將軍恨,間關(guān)千里歸輿柩。歸來解甲仍橫經(jīng),夜深火照青藜青。龕山風雨松濤響,猶似當年鐵騎聲。
“龕山風雨松濤響”句下注:“將軍沒后葬龕山?!?/p>
見黃錫麒輯《蔗根集》卷十五。
觀之,此詩共八句,每句中皆流露出詩人對沈云英的感贊。黃承錫,字曼甫,江蘇甘泉人。
黃錫麟《沈云英秦良玉兩女將軍歌》:
雌霓連蜷陣云紫,塞上威名屬女子。道州城頭明妖星,將軍一呼萬人起。錦絳繡櫶乘勝來,長槍大戟何勇哉。風沙漠漠天色旰,天助將軍成義戰(zhàn)。銳司徒與壁司徒,一家血淚招魂奠。更有桃花馬上人,石柱土司身姓秦。智勇忠義天所賦,不畏艱苦清邊塵。焉支勇奪天山色,長戈怒掃豺狼穴。麒麟閣上寫峨眉,此是人間最豪杰。多少男兒遠荷戈,兇鋒惡陷誰能那?毅勇乃出在巾幗,正氣所得為已多。呼呼如二將軍者,比似健兒夫如何?
見黃錫麒輯《蔗根集》卷十七。
黃錫麟,字也園,后名黃奭,字右原,又字叔度,江蘇甘泉人。即黃錫麒之兄。著有《端綺集》二十八卷,《存悔齋集杜詩注》三卷。事跡見《清史列傳》卷六十九《儒林傳·黃奭傳》。
李懿曾《女將軍沈云英歌》:
鐵騎訌城城欲圯,腥風亂卷黃塵里。紅粉將軍天上來,十八孩兒驚欲死。將軍怒馬奪尸還,開營示賊賊不前。咄哉女兒腰一束,乃有姜維之膽雄且堅。不愿萬戶侯,但愿歸鄉(xiāng)曲。居然又一宣文君,解甲譚經(jīng)折五鹿。
見王豫輯《淮海英靈續(xù)集·庚集》卷三。
詩中將沈云英與蜀漢大將姜維并提,可見詩人對沈云英的推仰。
《淮海英靈續(xù)集》李懿曾小傳:“李懿曾,號漁衫,通州副貢生,著《紫瑯山館詩集》、《天海樓文集》。《群雅集》云:‘漁衫負鴻博瑰麗之才。’客都中,名公卿折節(jié)定交,劉文清、朱文尤重之。初公漪園見其古文詞,謂:‘陳檢討后無此筆?!懈避嚕际谕ㄅ?,改教職。丁卯春,謁選吳門,馬踐而死,聞者悲之?!?/p>
夏子俊《明末佚事詩》三首之一:
秦夫人堂堂白桿兵,劉夫人彎弓射賊寧武城。游擊將軍沈云英,錦袍金甲道州營。宮中夜半刀光橫,刺虎誰假徽娖名。嗚呼婦人乃若此,視賊區(qū)區(qū)不如蟻。一聲殺賊雙蛾喜,寶劍輕提瑩秋水。桃花萬片飛纖指,不聞聲嘶股栗。危城里,不聞楚囚相對泣。弗止罵賊鴆賦死,何況瓊枝、曼仙兩妓耳。嗚呼彼丈夫,請看諸女子。
見方浚師《蕉軒隨錄》卷十二。
方浚師案云:“石砫土司,獻賊終不敢犯。寧武之役,周萃庵都督偕其夫人同以身殉,使有救援,闖逆豈能長驅(qū)直入。山陰沈至緒以武進士為道州守備,高、紫二源傜賊犯州城,至緒戰(zhàn)死,其女名官弟字云英知書通兵法,年甫十五,聞信出戰(zhàn),大獲勝,奪父尸還,賊遁而州得全,云英后嫁四川賈萬策。京師陷,宮人費氏被擄,懷利刃斷羅賊之喉,忠孝節(jié)烈,得之巾幗中難矣!……先生三作,洵詩史也!”
又載作者小傳云:“先生諱塽,道光乙未與家子箴兄同榜鄉(xiāng)舉,著有《篆枚堂詩集》。癸丑兵燹,遺失過半,其猶子伯音同年(家鎬)屬浚師為之校訂,尚余五卷,當已付筑氏云。”
夏子俊三首所記皆明季節(jié)烈遺事,其云“佚事”者,當深恐懼于英賢之泯沒也。惟方浚師所記“云英后嫁四川賈萬策”有誤,其時二人已結(jié)姻好也。
樊蔚生《越殉難列贊》:
沈至緒,家蕭山長巷里。崇禎辛末武進士,官湖廣道州守備,與張獻忠戰(zhàn)死。女云英,賈萬策妻,代領(lǐng)父軍,授游擊將軍。萬策,四川人,大剿營都司,亦守荊州殉難。
獻賊寇楚,孤城夕下。并力出戰(zhàn),盡瘁其野。有女奪尸,英風叱咤。代領(lǐng)父軍,勛名奚謝。為夫殉義,授經(jīng)里舍。允武允文,古鮮其亞。
見《小鐸》雜志1917年第188期《國學選粹》。
樊蔚生,會稽人。此篇為四言贊語,贊亦詩歌之流也,故著錄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