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天津許云鶴案”看司法理念的缺憾*

陳 默

(煙臺職業(yè)學院 德育教學部， 山東 煙臺 264000)

天津車主許云鶴因攙扶違章爬馬路護欄摔倒的王老太，被法院判賠。此案爭議頗多，本文不涉及道德與誠信的討論，僅從司法理念的缺憾來探討公正司法的問題。

司法理念是在司法實踐中對法律精神的理解和解讀，是指導司法制度設計和司法實際運作的理論基礎。司法理念支配司法過程中的思維和行動，適用于審判。在許案中，王老太跨越中心隔離護欄屬違法行為，對事故的發(fā)生負有不可推卸的責任，法院之所以判決許承擔一定比例的民事責任是基于兩者之間有因果關系，其法律依據(jù)是《道交法》七十六條。這是出于司法目的上的司法公正理念的內(nèi)涵：在機非事故中，人車不對等，行人屬于“弱勢”，因此對機動車適用于無過錯責任，突出尊重和保護人的生命健康權。這個出發(fā)點也許是善意的，但卻是司法理念的缺憾。

司法理念受制于社會的經(jīng)濟發(fā)展水平即生產(chǎn)力發(fā)展水平，也應與時俱進。“高度危險作業(yè)行為”中的小汽車已經(jīng)開始進入家庭，與彩電冰箱成為家庭用具，不應再歸類“高速運輸工具”，而且僅就其危險程度而言，汽車所引發(fā)的事故不比用電、煤氣更多更危險。應該是修改這種基于特殊侵權的無過錯責任的歸責原則的時候了，參考觸電人身損害賠償司法解釋：如果行為人的行為的實施屬于間接故意，對有可能引發(fā)的損害結(jié)果持放任態(tài)度，違反了相關行政法規(guī)的禁止性規(guī)定，就屬于司法解釋中的免責情形。

許案的法院判決，對駕駛員是高位政策，對行人是低位政策。交通法規(guī)本是針對所有的交通參與者所制定的，但是執(zhí)法時卻執(zhí)行雙重標準，這個體制本身就有問題。在法律面前人人平等，這個“人人”不但是“王子犯法與庶民同罪”而且“庶民犯法也應與王子同罪”，交通事故必須以責論處，誰違法，誰負責。在機非事故中，若機動車方?jīng)]有違反交通法規(guī)，不負行政違法責任，就不應該承擔無過錯民事責任，而行人若違反交通法規(guī)而被認定在交通事故中有過錯甚至有可能承擔行政違法責任，就不能引用無過錯責任原則而拒絕承擔民事責任。在許案中，行人翻越護欄是既違法又具有高風險的行為，無論是僥幸心理或者對法律的無知，都是放任危害結(jié)果發(fā)生，應屬間接故意。法律應該保護守法者，無論“強弱”，而不應向弱者“傾斜”。強弱之間是可以轉(zhuǎn)換的，當守法者遇到違法者，守法者是實際上的弱者。一味地強調(diào)弱者的利益是不公平的！難道說就因為他們是弱者就可以不遵守法規(guī)嗎？

法律應該不偏不倚。不能是權勢的幫兇，也不能讓弱者違法有恃無恐。法律只會、也只能作為守法者的護身符。只有在守法者的合法權益得到全面地、充分地和積極地保護之后，才談得上保護違法者的合法權益，而絕對不能反之亦然。執(zhí)法時體現(xiàn)“不讓守法者吃虧”的司法理念，在維護公正的前提下保護弱者，才能平衡了機非之間的利益沖突，才能平衡與社會公共利益的沖突。法律不應在保護弱者的同時傷害無辜的人，也不能為考慮一方利益而犧牲另一方的合法權益。

誠然，《道交法》的立法宗旨突出了尊重和保護人的生命健康權，試圖通過無過錯責任來促使機動車謹慎駕駛，避免危險?？上?，適得其反，反而催生了“中國式過馬路”的盛行。相對于機動車，非機動車，行人確是弱勢，但保護必須以弱勢守法為前提。如此這般才能維護法律的公正性、嚴肅性和權威性；才能提醒行人和非機動車，要想保護自身利益，必須用法律來規(guī)范自己的交通行為。畢竟，保護自身利益，本人是第一責任人，不能把這個責任通過執(zhí)法來強加給其他的守法者身上。讓機動車在無責的情況下承擔賠償責任，大有縱容行人、非機動車交通違法之后患，且后患無窮，造成更多的不必要的交通事故。

司法理念強調(diào)保護弱者是個詭譎偽命題。大凡持械搶銀行的多為窮人，社會上的弱者，類似于李嘉誠這樣的豪富蒙面劫持運鈔車絕無僅有；相對于武裝到牙齒的重慶警方，悍匪張君是絕對的弱者。法律保護的是守法者，違法必究，無論強弱。同理，無論是犯罪者還是違法者，都沒有權力用違法的手段去做合法的事，不能讓違法成為違法者的通行證。道路交通是一種民事行為，就應該采用“一般過錯責任”，機動車方?jīng)]有過錯則無須承擔責任。這樣看似冷酷無情，實則是對行人和非機動車駕駛?cè)俗詈玫谋Ｗo。如此一來，相信更多的人會主動遵章守紀，對自己的行為負責，這樣法律才能起到震懾作用。這不僅是對“弱勢群體”強有力的保護，還有助于減少交通違法行為，營造良好的交通環(huán)境。

“按責論處”是我國和世界通行的法律基本精神，若行人違章被撞，責在行人，過失相抵，自己買單，會不會導致司機認為“撞了白撞”而采取放任態(tài)度呢？若提出這樣的問題，未免有點杞人憂天了。就像自助餐，肯定會有人抱著“不吃白不吃”心態(tài)，肆意饕餮因過度進食而就醫(yī)搶救的事例，但自助餐這個行業(yè)并不會因此而被吃垮。司機若想無責，必須遵守交規(guī)，謹慎駕駛，禮讓行人?，F(xiàn)行交規(guī)歷經(jīng)多年，已經(jīng)基本完善，如遵章守法聽從指揮，嚴格按交通信號、交通標志、交通標線通過，可以做到安全通行。反之，若司機沒有盡到謹慎義務，必須承擔相應責任。

有種觀點認為在機非矛盾中，行人不可能威脅到司機的生命，相對機動車而言，行人是弱者。所以要求司機在任何條件下，要對行人的生命負責。這種觀點是矯枉過正。的確，汽車正常行駛中司機負有謹慎駕駛的高度注意義務，負有采取措施來避免損害發(fā)生的結(jié)果回避義務。但是，在行人嚴重違法，如突然橫穿快速路、跨越隔離欄桿時，如在許案中，一般情況下，正常行使的司機很難及時采取諸如轉(zhuǎn)向、制動之類有效的措施，無法不“遇見緊急情況采取措施不當”(許案判決書)。非但如此，因為行人、非機動車違反交規(guī)，導致機動車受損，司機或乘客傷亡，釀成多車連環(huán)撞甚至車毀人亡，屢見不鮮。生命同等重要，以人為本、關愛生命，不能說行人命貴，司機命賤。機動車高速行駛，稍有不慎，就會對車和車內(nèi)人員的安全造成巨大威脅。每個人都應對自己的生命負責，不能要求為了避讓違章行人而犧牲司機及乘客的性命。路權是平等的，這個平等體現(xiàn)在交規(guī)之中，遵章出行是每個交通參與者的義務，自我保護成為一種主觀能動性，而不是把自己應該承擔的交通責任依賴于別人的保護，這才是人文關懷的思想體現(xiàn)。行人才能更加安全。

具體到許案，不應糾結(jié)撞還是沒撞，許只要按照交規(guī)要求駕駛合格車輛，就是無責的。反觀王老太翻越隔離欄，橫穿快車道，這個危險是翻越者實施違章行為應該承受的危險，而不是許的行為單獨強加給他的，不管有沒有車開過，違章翻越隔離都會存在被車撞的可能性。

作為有完全民事行為能力的成年人，應該預見此種行為的后果。許案的判決，可能是試圖通過司法來對傷者施以救濟，但法律是個是非問題，不能和稀泥，更不能把簡單的問題復雜化，進而把社會倫理搞亂。交通事故的救濟，要依據(jù)法律但不能完全依靠法律，尤其是涉及人身傷害，很大程度上，還是要通過人身保險、救助基金、政府補助等渠道來解決。

全面建成小康社會，亟需提高國民素質(zhì)，其中最重要的是要培養(yǎng)起對法律的敬畏。之所以敬，是因為只要守法，就會得到完全的和充分的保護，不會有“無責也要賠付”之類的無妄之災；之所以畏，是因為若要違法，自己的損失就要自己承擔，即使是弱者。

無過錯民事責任不能濫用，尤其是當自然人對自然人的時候。最后說一句許案，筆者觀點，法院判賠是對的，但不是判決書羅列的理由，而是許沒有“嚴格遵守”相關的法律法規(guī)：許沒有購買強責險，違背了法律義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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