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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兄弟》:一個“相遇”的寓言

    2014-03-29 00:24:32關(guān)
    關(guān)鍵詞:李光頭林紅余華

    關(guān) 峰

    (長安大學(xué) 文學(xué)藝術(shù)與傳播學(xué)院,陜西 西安710064)

    余華早期的代表作《十八歲出門遠行》借離奇建構(gòu)并置,更多展示了先鋒性的超越。到了《兄弟》卻大有變化,離奇的成分少了,而并置卻飽滿和成熟多了。余華所說的“相遇”,實際上是他小說方式的社會寓言。

    兄弟:親密與疏離

    《兄弟》的重點可以說是在兩個人物上的塑造與對照:哥哥宋鋼和弟弟李光頭。這兩個既不同父、也不同母的“拖油瓶”一起經(jīng)歷了重新組建家庭的父親宋凡平和母親李蘭之死,患難和互助加深了難兄難弟之間的親情。然而,時移世易,“文革”中間兄弟倆情同手足,兄弟怡怡,“文革”之后卻漸行漸遠,彼此疏離。

    比較起來,兩兄弟各有短長,就好像尼采在日神與酒神上的命名,折射了時代精神的某種側(cè)面。哥哥宋鋼沉穩(wěn)、和順,帶有夢一般的日神美,弟弟李光頭卻張揚、強硬,仿佛是醉的酒神世界。如果說后者是當(dāng)今時代的強力象征的話,那么前者就是民族傳統(tǒng)的耐人尋味的反影。雖然哥哥宋鋼只大了一歲,但他早已為自己預(yù)付了太多的重任,就像上部結(jié)尾時面對媽媽李蘭最后的遺囑,他抹著眼淚點著頭所答應(yīng)的那樣:“只剩下最后一碗飯了,我會讓給李光頭吃;只剩下最后一件衣服了,我會讓給李光頭穿?!辈贿^,主要在下部展開的兄弟倆的關(guān)系卻并沒有在既定的軌道上繼續(xù)前行,而是反轉(zhuǎn)過來。弟弟李光頭越來越紅,哥哥宋鋼卻在性格的漩渦里越陷越深,路也越走越窄。宋鋼最后的悲劇既是性格的悲劇,也是某種時代和民族的悲劇。在他身上匯聚了一個時代中國好男人的最高標(biāo)準(zhǔn),能夠贏得“劉鎮(zhèn)美人中的美人”林紅的愛情就是最突出、最集中的表現(xiàn),堪稱他生命中的巔峰。不過,和金錢相比,兄弟間的義氣顯然在社會的巨變中不斷解體、淡化,宋鋼也在這一變遷中磨鈍、變形。

    尼采在談及“日神精神”時曾提到“個體化原理(principium individuationis)”的一點。對此,榮格曾加以解說道:

    尼采所謂的“夢幻”實質(zhì)上意味著一種“內(nèi)部視象”,是個令人愉悅的夢幻世界。這個想象的內(nèi)部世界的美麗幻象由阿波羅統(tǒng)治著。他是所有造型力量的神,代表規(guī)范、數(shù)量、界限和使一切野蠻或未開化的東西就范的力量。

    阿波羅即是“個體化原則(principium individuationis,即“個體化原理”)的神圣形象”。[1](234)在尼采看來,個體化的神化,“作為命令或規(guī)范的制定來看,只承認一個法則——個人,即對個人界限的遵守,希臘人所說的適度”[2](15)。宋鋼無疑是上述“個人”的翻版,他最大的特點就是“忠”,“忠于”所愛的人:先是忠于兄弟關(guān)系,后來忠于夫妻關(guān)系。他只想把這種“忠”做到“適度”,然而現(xiàn)實偏偏拿他開起了玩笑,硬是在他因“忠”而留下的傷口上撒鹽,破壞他“忠”的世界。這一理想化、夢幻般的日神擬像終于不得不在困境中應(yīng)對巨大的挑戰(zhàn)和由此帶來的失衡狀態(tài)。他的妻子林紅和弟弟李光頭聯(lián)手造成的“厚障壁”,阻擋了他生存的前路。本就垂涎于林紅的李光頭已不再顧及久經(jīng)考驗的兄弟情誼,三個月的瘋狂做愛和再造處女膜的放浪徹底擊垮了因圣潔愿望而出走的宋鋼。他的“忠”所能提供給他的出路只能是滅亡。最終,他理智地選擇了自殺——臥軌。宋鋼似乎是金錢和欲望社會里的“堂·吉訶德”,后者在幻想里觸碰人生,落寞而死,前者也一樣的隔膜,一樣的放逐于喧嘩與騷動的世界。他的死也更加悲壯、更加凄美,與詩人海子之死有些相像,難怪作者的用筆如夢如幻,充滿了詩意的情調(diào):

    他又想念天空里的云彩了,他抬頭看了一眼遠方的天空,他覺得真美;他又扭頭看了一眼前面紅玫瑰似的稻田,他又一次覺得真美,這時候他突然驚喜地看見了一只海鳥,海鳥正在鳴叫,扇動著翅膀從遠處飛來。

    多次出現(xiàn)的“海鳥”意象正是他自由、堅忍和超越的精神的寫照,同時也是某種抒情時代的永遠的雕像。

    如果說宋鋼靠信念生活,艱難地與理想相伴,更多堂·吉訶德的影子的話,那么李光頭則完全是時代和社會的英雄、弄潮兒,游刃有余,如魚得水,雖也偶有曲折,但終究不礙制造成功帶給他的“傳奇”和“神話”,曲折地傳達了些許醉的酒神精神,尤其是下部的前半,似與浮士德的開拓生活的氣韻相連。而此后的李光頭也同樣把自己交給了魔鬼,一任情欲奔瀉,直至不管不顧地好上早已成為哥哥宋鋼妻子的林紅,與倫理和真情摽起了手腕。不好輕易界定這種行為就是玩世不恭、落井下石,雖然客觀上不無嫌疑,并且事實上也徹底奪去了宋鋼再整合的能力。其實,早在此前的林紅爭奪戰(zhàn)中,李光頭就已經(jīng)凸顯出自私自大、不擇手段、不達目的誓不罷休的秉性,不過,同時也正因此他才能飛黃騰達,富甲一方,成為劉鎮(zhèn)的GDP。某種程度上,李光頭可以說是市場經(jīng)濟時代的剪影,是處于上升期的民族時代精神的鏡像,諸如生力彌滿、能屈能伸、敢想敢為、直來直去,不一而足,尤其是精力和能量上,不啻一頭強壯的野獸,完美地呈現(xiàn)在他的垃圾事業(yè)及與林紅“干戀愛”的激情當(dāng)中,難怪作者調(diào)侃似的打趣:“一個牲口一樣的男人,每個女人從李光頭床上下來時都像是死里逃生?!边@樣的強力與在劉鎮(zhèn)開了三家連鎖超市的連老婆也幫同的童鐵匠的找小姐異曲同工。余華借以提煉和升華社會公共敘事,所謂財色老套,用小說中評述李光頭的話說就是“白天掙錢,晚上掙女人”。李光頭自己承認,“除了錢和女人,什么都不知道了”,借揭幕肖像睡掉林紅與操縱處美人大賽只不過是其中最為精彩的“段子”。前者宣告了兄弟和忠貞的破產(chǎn),后者則揶揄了所謂“處美”與評獎,特別是李光頭與處美人1358號的妊娠斑之戰(zhàn)及864號的肉搏大戰(zhàn),再加上江湖騙子周游的處女膜推銷、行騙,實際上就是社會罪惡的集中展示,所謂“瞞和騙的大澤”[3](241)。在功利和欲望的主宰之下,人的存在狀態(tài)可想而知。作家在尾聲的林紅那兒感慨作為符號的社會嬗變道,“一個容易害羞的純情少女”變成了紅燈區(qū)美發(fā)廳的女老板,“林紅變成了判若兩人的林姐”。社會變動裹挾了一切,沒有人能夠幸免,連一向樸直、單純的宋鋼也不例外。為了錢,他寧愿放棄身體,以隆胸手術(shù)的代價來騙取信任,然而卻最終死在了上面。查考文學(xué)史,很多小說是在女性身上建立起社會罪惡的主題,余華卻把男性推到了前臺,顯得更具力感,也更震撼。宋鋼的死和李光頭的生的并置形成了飽滿的張力和悖論,同時也暗示了作者的失落和迷茫。

    相遇:“文革”與“現(xiàn)在”

    除了哥哥宋鋼和弟弟李光頭的兄弟之間的對比結(jié)構(gòu)外,小說還有意識地強調(diào)了“文革”與“現(xiàn)在”之間的并置和關(guān)聯(lián)。余華指出:

    這是兩個時代相遇以后出生的小說,前一個是文革中的故事,那是一個精神狂熱、本能壓抑和命運慘烈的時代,相當(dāng)于歐洲的中世紀(jì);后一個是現(xiàn)在的故事,那是一個倫理顛覆、浮躁縱欲和眾生萬象的時代,更甚于今天的歐洲。[4](631)

    作者對兩個時代所作的歷史性的描述帶有強烈的人文主義色彩,是他凝視和深思之后的批判性精神文本。兩個時代帶給人的感受并不相同,但卻又在內(nèi)里或超越的層面上并沒有什么不同。循著這樣的思路,余華使用了“相遇”一詞,并在隱喻的意義上意象化為“兄弟”。有意思的是,作者兩次提到了歐洲,并用以和“文革”及“現(xiàn)在”對照。很明顯,作者的眼界并不單單停留在文學(xué)和故事的框架中,他還有更大的企圖,希望借了歷史和文明來鳥瞰民族的進程。在小說的限度內(nèi),也許很難設(shè)定“現(xiàn)在”的人性上一定來得高貴和尊重。當(dāng)然,余華沒有給“文革”留下辯護的余地,而是根據(jù)理性,在事實上完成對于社會批判的魯迅精神的最直接傳承。不消說,“文革”中的宋凡平是最醒目的人性光亮,堪稱上部中最為耀眼的典型,即便在全書中也熠熠生輝,連宋鋼也包括在內(nèi)。

    宋凡平一點也不“凡平”,他身上有種大多數(shù)中國人所不具備的品質(zhì),即在逆境之中的正直、堅忍、寬容和樂觀。在作者筆下,“文革”中間的凄慘和混亂再怎么描述也不為過。要知道,不少閱盡滄桑的老知識分子都不堪重負,或被迫害致死,或自殺以示抗?fàn)?,可以說,噩運幾乎不能逃脫。當(dāng)然,宋凡平也不能例外,他的命運似乎比別人都更差,然而無論內(nèi)外卻都張揚著男子漢的氣度或風(fēng)度,稱之為民族之神或民族英雄一點也不過分。在紅衛(wèi)兵們的殘虐行徑下,宋凡平所表現(xiàn)出的剛勇和溫婉、韌性和灑脫、體貼和擔(dān)當(dāng)就仿佛暗夜里的燈火、夜空里的閃電,照徹了人性的暗陬和道德的洼地。左胳膊被打成脫臼,他卻對孩子們說是累了,要郎當(dāng)起來休息幾天;為了消除孩子們的擔(dān)心,他稱“地主”為“地上的毛主席”,稱樹枝為“古人的筷子”;不論多么困難,他堅持兌現(xiàn)帶孩子去海邊及到上海接住院妻子李蘭的諾言,雖然后者最終沒能實現(xiàn)……。面對不可一世的紅衛(wèi)兵們的囂張氣焰,宋凡平放棄自我,毅然替由兩個家庭組合的家人撐起了一片平安、幸福的天空。他的死不僅是對冷酷、狠毒的罪惡之徒的仇恨和反抗,更是對理想和正義的祈求與吶喊,與下部的宋鋼之死兩兩相映,鐫刻了超越時代的崇高和偉大。同樣,沒有宋凡平,也就沒有李光頭,自然也就沒有屬于這個時代的驕傲與輝煌。

    小說在上部和下部上的并置無疑別有新的意義生成,上引余華“相遇”一段足以證明。就像展覽一樣,“文革”和“現(xiàn)在”一樣在作者的敘事(解說)中獲得意義,但在空間和時間的意義上卻要靠讀者的想象來補足了。顯然,“文革”的暴力和“現(xiàn)在”的財色分別在各自的篇幅里占據(jù)了統(tǒng)治性地位,問題是兩者之間存在著什么樣的關(guān)聯(lián)?它們又在作者的態(tài)度里保持怎樣的平衡?同樣是在關(guān)鍵詞下的寫作,“現(xiàn)在”的經(jīng)驗在作者那里顯然更比“文革”來得充實,故而內(nèi)容和字數(shù)的比重也要更多。歷史上雖有一治一亂、物極必反的法則流傳,但“文革”和“現(xiàn)在”并不必然是民族和歷史誕下的“兄弟”?!拔母铩比羰菈阂郑艾F(xiàn)在”恐怕是膨脹。前者公然侵犯人的一切權(quán)力,而后者卻仿佛只剩下本能的渲染,沒有什么內(nèi)在的精神和純真的美了。一個明顯的事實是,“文革”期間的李光頭在父母影響下的性成熟是以“陽痿”告終,而看女人屁股則是以游街受辱結(jié)束。趙詩人和劉作家到了下部再沒了自己文學(xué)上的得意和輝煌。李光頭雖頗有女人的閱歷,但卻從不知“戀愛”是什么滋味,只剩了快感的身體可供記憶。宋凡平雖是精神上的高地,但他的死亡也無異于宣告了崇高的消解。稍得父輩衣缽的宋鋼卻再撐持不了門面,畸輕畸重地在“現(xiàn)在”的社會發(fā)生了異化,隆胸就是實證。余華選擇性的濃墨重彩的手法也許容易留下把柄和口實,但它的確完美地承擔(dān)了拷問良心和靈魂的作家重任,替巨變中的中國記錄和保存下最真實、最典型的檔案性文本。

    像硬幣一樣,上、下部雖是兩副面目,但你中有我、我中有你,合起來便可見整體上的“森林”。沒有“文革”,恐怕無法真正理解“現(xiàn)在”的意義,同樣,沒有“現(xiàn)在”,“文革”的病灶也難以充分暴露?!拔母铩鄙小案F”,越窮越高貴,地主只有被管教、毆打的處置,而“現(xiàn)在”卻越富越受尊崇,窮人卻有可能遭受冷遇。兩個時代畢竟不同,這在“劉鎮(zhèn)”的命名上也可以感受得到。除了常見姓氏的意義外,“劉”字還與“兵器”、“殺”等語義相連,暴力、威脅、不安,溢于言表。上部的“文革”不必說了,除了宋凡平、李蘭夫婦外,家破人亡的孫偉一家同樣是暴力和威脅的控訴。相比之下,“現(xiàn)在”卻是兩樣,作者無意于攻擊,繁榮、升平的盛世景象也與金戈鐵馬毫不相干。妙就妙在“妙不可言”,鈔票的厚度并不一定意味著文明的高度,正像李光頭那樣,錢多了,愛沒了?!案怀闪艘凰胰f噸油輪”的李光頭只有在女性身體上才變得威武和滿足,女人帶著孩子爭相認父僅僅是鬧劇,而和所謂處美人及林紅的床笫風(fēng)流則是別一種暴力的演繹。性暴力隱然平行了“文革”“斗”暴力,連神圣的感情也不能幸免。這樣,“劉鎮(zhèn)”與魯迅的“魯鎮(zhèn)”雖含意不同,但用意相同,都是社會和國民性批判的編碼。

    背反:狂歡與荒涼

    和余華此前的作品相比,《兄弟》在簡潔中寓深厚,于隨意處賦匠心,在看似夸張的背后常連帶有意想不到的狂歡。不過,狂歡畢竟是外露的表象,潛伏著的卻是沉重的精神上的荒涼感。

    《兄弟》中最為重要的是身體狂歡。作為社會塑形,身體不僅成為權(quán)力和欲望的目標(biāo)與中心,而且還建構(gòu)了社會價值體系。作者有意地在身體和社會之間尋找某種平衡,借身體隱喻社會,拿社會再現(xiàn)身體。小說一開始就在屁股上大做文章,男主人公李光頭在廁所里偷看女人屁股,在強調(diào)大我和大公的年代里無異于犯罪。社會非腦和心的上半身不為堂皇,李光頭雖然沒有同偷看屁股的父親那樣掉進糞池以致淹死的悲劇和恥辱,但同樣身敗名裂,而更大的身體悲劇則是蔑視和冒瀆。書中這樣描寫宋凡平死前所受的毒打:

    那些腳在繼續(xù)蹬過來踩過來踢過來,還有兩根折斷后像刺刀一樣鋒利的木棍捅進了他的身體,捅進去以后又拔了出來,宋凡平身體像是漏了似的到處噴出了鮮血。

    最后打手們“都把自己的腳踢傷了,走去時十一個全是一拐一瘸了”,連同割斷動脈的孫偉,煙頭燒肛門、大鐵釘砸進自己腦袋的孫偉父親,瘋裸大街、奶子和陰毛為紅袖章所嬉笑的孫偉母親,制造了身體刑虐的沙場。沒有尊嚴(yán),沒有正義,隔膜和冷酷掩蓋了人心,難怪余華要拿“歐洲的中世紀(jì)”來比。同樣的身體“盛宴”還發(fā)生在下部的性愛之中。余華的敏感再生動不過地體現(xiàn)在時代情緒的放大之中。如果暴打可以說是身體的現(xiàn)實主義處理方式的話,那么性交則是身體浪漫主義的對待。后者在文化的意義上不無權(quán)力的印記,尤其在處美人大賽及叔嫂通奸的名利和欲望事件中,身體再次成為滑坡和失范的表征。暴富的李光頭正像一艘開足了馬力的“萬噸油輪”,勢如破竹,橫沖直撞,凡所涉足之處,七零八落,狼藉一片。小說在看似夸誕的“牲口”、“機關(guān)槍”等的男性菲勒斯的陽物崇拜中營造了力拔山兮、無所不能的社會上升力量的時代氛圍,所謂摧枯拉朽、排山倒海,怪不得承受不了接二連三的做愛的壓力的林紅求饒似地對李光頭直言,“你就讓我多活幾年吧”。性和身體的狂歡隱喻了理智的缺失,結(jié)扎和人造處女膜(處女膜修復(fù)術(shù))之類隨意處置身體的行為則進一步寓示了官能刺激的浮薄和人類神性的消退。欲望的膨脹助長了浮躁的社會風(fēng)氣,而身體則成為欲望消費的市場,林紅的動物園似的紅燈區(qū)即是最為直接、深刻的象征。

    如果說身體狂歡還只是感性顯現(xiàn)的話,那么實際支配著的恐怕是國民性的民族狂歡。后者雖沒有直接表現(xiàn)在小說的文本中,但卻散布在字里行間,就像“后記”中的歐洲符號所暗示的那樣。余華在時代和兄弟之間作出巧妙地置換和升華,并在兄弟故事的底子上暗喻社會的法則和人性的命運。粗粗來看,宋鋼更多東方文化的印跡,而李光頭則與西方文化近些。然而,無論是少年時代的“文革”,還是已屆成年的“現(xiàn)在”,歷史的進程始終沒有遠離轟轟烈烈、日日夜夜的生活狂歡。一個明顯的事實是,如日中天時的李光頭根本容不得自己有可能被冷落和遺忘的處境,一定要在公眾注目的中心才后快。同樣,窮苦的生活也不能夠滿足雖辛苦掙扎但仍失敗而最終離家流浪的宋鋼。金錢獨霸了世界,包括情感、靈魂、身體,甚至生活方式。林紅的紅燈區(qū)不必說了,就是李光頭也成了某種世俗狂歡的映像,他的財富全與垃圾相關(guān),垃圾成全了他,也成全了狂歡的“身體”。李光頭最初的成功與有著十四個瘸、傻、瞎、聾的福利廠相關(guān),此后不得已在縣政府大門前做起了廢品收購生意,從屁股大王躍升為破爛大王,此后又從日本倒騰了三千五百六十七噸的垃圾西裝,并自詡為第二次鯤鵬展翅,連后來的處美人大賽也與此不無干系,“垃圾”不折不扣地見證了狂歡的在場。

    狂歡不是節(jié)日似的釋放,而是日常生活的放縱;不是權(quán)力的顛覆和秩序的反諷,而是權(quán)力和秩序本身。余華借狂歡說狂歡,結(jié)果反而不再狂歡,所謂長歌當(dāng)哭。上、下兩部中的宋凡平、宋鋼父子就是這狂歡主旋律中的“雜”音,以死亡來顯示世界的另一面,曠遠、荒涼。在不長的“后記”中,余華意味深長地說:“無論是寫作還是人生,正確的出發(fā)都是走進窄門。”宋氏父子就是這“走進窄門”的“英雄”。兩人雖在物質(zhì)世界中失敗,但卻獲得了精神世界的永恒,這永恒不只是憂傷和荒涼,也是呼喊和憧憬。宋鋼臥軌自殺后,李光頭的陽痿和林紅爬滿皺紋的眼角和額頭及“圓滾滾”的身體誰又能說不是來自于慚愧和寬容的報復(fù)?尾聲里周不游、林紅、童鐵匠、劉C(劉作家)、李光頭、趙詩人等人命運的安排仿佛廢墟和垃圾的清理。李光頭鑒定“宋鋼飯”和收集宋鋼遺物的過程無異于懺悔和回歸的過程,然而,事實上卻又總是那么渺茫和虛空,就像李光頭自己所設(shè)想的太空游覽一樣。

    與狂歡相悖的結(jié)尾的荒涼可在兩種意義上來理解:一是李光頭的荒涼。繼父、生母、異父異母的哥哥先后離世,而他自己也最終失掉了繼續(xù)前行的熱情和源源不斷的生力(由陽痿而來)。外此則是精神上的“荒原”感。紅塵漫漫,欲海茫茫,本應(yīng)是至善人倫的兄弟親情卻土崩瓦解,兩敗俱傷,放眼世事又何嘗不是如此,即便是聊以快慰的太空俯瞰的背后也仍連帶著作家不盡的憂慮和祈望。

    《兄弟》粗線條勾勒了男性世界的社會地圖,給歷史保存了世紀(jì)之交日常生活中國的或一面相。眾所周知,恩格斯曾說過從巴爾扎克那里“比從當(dāng)時所有職業(yè)的歷史學(xué)家、經(jīng)濟學(xué)家和統(tǒng)計學(xué)家那里學(xué)到的全部東西還要多”[5](270)的話,余華的《兄弟》也未嘗不可在此向度上來看。早在《詩經(jīng)》里就有“兄弟鬩于墻”的說法,小說的《兄弟》或者正是那種古老敘事的現(xiàn)代回聲,富于耐人尋味的意義結(jié)構(gòu),而與巴赫金意義上的復(fù)調(diào)相連。巴赫金復(fù)調(diào)理論的獨到之處也許并不在它理論本身的提出和文學(xué)理論史上的意義,而是在通過復(fù)調(diào)來分析陀思妥耶夫斯基的作品,“確實能夠引導(dǎo)人們深入到這位俄國作家的藝術(shù)世界中去”[6](74),《兄弟》同樣如此。是兄弟的世界?還是世界的兄弟?這是余華的探問,同時也是《兄弟》的斯芬克斯之問。

    [1] 榮格.日神精神和酒神精神[A].心理學(xué)與文學(xué)[M].生活·讀書·新知三聯(lián)書店,1987.

    [2] 尼采.悲劇的誕生[M].北京:生活·讀書·新知三聯(lián)書店,1986.

    [3] 魯迅.論睜了眼看[A].魯迅全集(第一卷)[M].人民文學(xué)出版社,1981.

    [4] 余華.兄弟·后記[A].兄弟[M].作家出版社,2013.

    [5] 恩格斯.致瑪·哈克奈斯[A].馬克思主義文藝論著選講[M].中國人民大學(xué)出版社,1982.

    [6] 錢中文.“復(fù)調(diào)小說”及其理論問題[A].錢中文文集[C].上海辭書出版社,200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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