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肚子壞水的猱

陸春祥

馮夢龍《古今笑》說到了壞壞的猱：“獸有猱，小而善緣，利爪?；⑹装W，輒使猱爬搔之。久而成穴，虎殊快，不覺也。猱徐取腦啖之，而以其余奉虎。久之，虎腦空。痛發(fā)，跡猱，猱則已走避高木?；⑻源蠛穑怂??！?/p>

猱，應(yīng)該是一種極不起眼，但非常會拍馬屁，兇狠且相當(dāng)狡猾的小東西。

它很善于攀爬，只要有機(jī)會，爬上爬下，很是活躍。它還有一個特長就是，它長有鋒利的爪牙，爪牙鋒利，有很多用處，既可以保護(hù)自己，也可以當(dāng)拍馬屁的工具。

老虎之所以成為獸中之霸，就是它太強(qiáng)大了，百毒不侵，任何事任何物都侵害不到它，于是，它就大大咧咧，馬馬虎虎。而且，拍馬屁的人，蜂擁而至，它們都想得到好處啊，都想得到它的保護(hù)啊，都想靠著它過好日子啊。

這不，頭上癢癢了，隨便對那小東西喊一聲：猱，來，給你個拍馬屁的機(jī)會，快來給老子搔搔癢！猱就急急忙忙，屁顛屁顛跑來了：好嘞，大王，一定讓您舒服！

猱于是輕輕跳上虎頭，使出渾身解數(shù)，揉啊，搔啊，抓啊，摸啊。它心里清楚得很，第一步，一定要讓這老東西舒服，舒服了，它才會離不開我！第二步，我不是有利爪嗎？有老東西好受的，慢慢地抓啊抓，皮膚抓得很薄了，皮膚抓出小洞來了，小洞越來越深了，深到看得見老東西的腦髓了，哈哈！

而這個時候的老虎，反而越來越沉浸在享受中。世界上最快樂的事情，就是抓癢了吧，那個舒服勁兒，比吃肉都爽，沒法形容。猱這小東西真好，真會體貼，每一抓都抓到心坎上呢。

有一天，抓癢工作照例進(jìn)行中。

猱仍然賣力，不過，這回，它已經(jīng)嘗到了老東西腦髓的美味了。當(dāng)然，它不會忘記拍馬屁的。于是，它就用爪子弄了點(diǎn)腦髓給老虎也嘗嘗。哎，大王，這個東西味道很好的，您嘗嘗吧。大王當(dāng)然愉快地接受了，什么事情它覺得都是理所當(dāng)然的。真好吃，這個是什么東西？嗯，它是我在森林中發(fā)現(xiàn)的，一種美味，大王要是喜歡吃，下次我多弄點(diǎn)來。

老虎就算是腦袋再大，腦髓少了又少了，它終究會有生理反應(yīng)的。有一天，老虎覺得頭痛欲裂，它急忙去找醫(yī)生，醫(yī)生大吃一驚：怎么搞得嘛，大王，您的腦袋上怎么會有這么深的洞洞呢？哎，怎么您腦子里的東西都空了啊，沒有腦髓，您還怎么活??！老虎這才想起，都是那猱，它害我的，一定要將那小東西抓來，讓它抵命！

可惜的是，事情已經(jīng)遲了，那聰明極頂?shù)拟?，早知道有這么一天，它早已爬到高高的大樹上，躲得好好的，看那老東西在下面大吼發(fā)威。沒有腦髓的老東西，能吼多久呢？極度的憤怒，大量的失血，加上頭痛引起的各種并發(fā)癥，沒有多少時間，老虎就一命嗚呼了。

我們的人群中，也有很多這樣的小猱。

對于許多掌有實(shí)權(quán)的官員來說，他就像老虎一樣，部下、秘書、老鄉(xiāng)、戰(zhàn)友、包工頭、承包商，各類有求于他的人，都是不同類型的小猱。他們會千方百計千姿百態(tài)千媚百愛，您要什么他們給什么，您不要什么他們也會給什么，一句話，只怕您沒有愛好。

官員病入膏肓?xí)r，他只有悔恨，只有哀嘆，甚至不如老虎，老虎還能對著那小猱發(fā)出最后憤怒的吼聲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