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拓荒者》中人與土地關系的倫理研究

付文中

一、引言

生態(tài)倫理學之父奧爾多·利奧波德（Aldo Leopold，1887-1948）在 《沙鄉(xiāng)年鑒》（A Sand County Almanac）中開創(chuàng)了土地倫理學。在他看來，土地倫理把傳統(tǒng)倫理關注的范圍拓展到了包括人、土壤、水、植物和動物等在內(nèi)的整個土地共同體，改變了人在自然中的地位，“使人類從土地共同體的征服者轉變?yōu)楣餐w中普通的成員和公民?！保?］240土地倫理確定“完整、穩(wěn)定與美麗”為判斷人類行為的倫理尺度?！疤热糇鲆患虑橥ǔ？梢员Ｗo生物共同體的完整、穩(wěn)定與美麗，那么做這個事情就是對的。否則，做這件事情就是錯誤的。”［1］262薇拉·凱瑟 （Willa Cather，l873—1947）以超前而敏銳的眼光在《啊！拓荒者》（O Pioneers!）中通過展現(xiàn)女主人公亞歷山大與土地之間你我同一、相互融合的關系，表達了她敬畏土地、尊重生命的懵懂的土地倫理意識。本文擬從土地倫理的角度分析《??！拓荒者》中人地一體關系的具體體現(xiàn)，力圖證明凱瑟具有超前的土地倫理意識。

二、對《??！拓荒者》的土地倫理解讀

在《?。⊥鼗恼摺分衼啔v山大與土地之間形成了親和、認同關系。對于土地，亞歷山大懷有強烈的信念，一直相信土地。她對艾米爾說，“我們必須相信高原，艾米爾。我的這種信念要比以前任何時候都要強烈?！保?］41她進一步聲稱自己“懂”土地，并能“感受”土地，這種信念激起了她內(nèi)心強烈的情感：“她容光煥發(fā)……自從土地從地質時代的水域中出現(xiàn)以后，或許，這是第一次，人類懷著愛和渴望之情來看待土地。在她眼里，土地看起來很漂亮，豐饒，強烈而壯麗。她雙眼沉浸在寬廣的土地中，直至淚水模糊了視線……每個鄉(xiāng)村的歷史都開始于一個男人或者一個女人的心中?！保?］41-42自從承擔管理土地的使命以后，亞歷山大不僅拋棄了父輩征服土地時所持有的諸如疏遠、敵對、攻擊和毀滅的思想，而且用愛和渴望來呵護、照管土地，最終拯救了那片在他人看來毫無用處和希望的土地。由于亞歷山大對土地懷有同情的態(tài)度，并能感受到人地關系的和諧與統(tǒng)一，所以當她的雙眸沉浸在廣袤的土地時，留下了熱淚，而土地也被她感動了，對她“服從了。”［2］41土地從對老一輩人的嚴厲抵抗和“不友好”［2］14轉變?yōu)閷啔v山大的“服從”。她真的成為了土地共同體的“拯救者”。從而，老一輩對土地征服的時代過去了，敬畏土地的新時代在亞歷山大的心中開始了。

亞歷山大對待土地的態(tài)度和其他拓荒者的態(tài)度形成了鮮明的對比。在小說第三章“冬天的記憶”的開始，作者寫到，在冬季，絕大部分的人很輕易地相信在毫無生氣的土地上，長長的草下面存在的熱鬧的生命都已經(jīng)消失了，生命和豐收的萌芽都“永遠不復存在了”［2］119。但是亞歷山大卻以其敏銳的直覺洞察到了看似僵死的土地中蘊含的生機和活力。她能感受到所有積雪的重量和果園上面帶動大雪紛飛的氣流，“在凍結的堅硬地表之下，在樹的根部，神秘的生命仍然安然無恙，它似人體心臟中的血液一般溫暖；春天會再來的！啊，它會再來的！”［2］128亞歷山大在親密地接觸周圍單調(diào)而不活躍的土地時，在自己體內(nèi)能感受到“土壤在快樂地發(fā)芽。”［2］129土地的征服者之所以不能感受土地中“生命的萌芽”，是因為他們不把自己歸屬于土地共同體；相反，以交流、合作與平等的態(tài)度去接觸、親近土地的亞歷山大卻認為自己是共同體中的一成員，所以她能和土地對話，能感到自己的血液在土壤中涌動。

亞歷山大對土地共同體中的其它成員懷有倫理關愛之情。在第二章，艾米爾無情地殺死野鴨子，但亞歷山大卻懂得以欣賞和敬畏的態(tài)度來看待鴨子，并能和它進行精神對話。看到獨處的鴨子在池塘中享受快樂是她生活中最快樂的事情，“甚至多年以后，她仍想起在那兒鴨子孤獨地在陽光下游泳、潛水，它是一只快樂的不懂得年齡或者改變的鳥兒?！保?］130

亞歷山大懂得用“相互作用和彼此聯(lián)系”的生態(tài)整體思維來看待土地?！皝啔v山大……看著星星在嚴寒的秋季夜空中強烈地閃爍。她一直喜愛看星星，思索它們的寬廣和距離以及它們有序的運行。深思自然偉大的運作使她感到振奮。每當想起星星背后的規(guī)律，她都會獲得一種自身的安全感。那夜，她對鄉(xiāng)村產(chǎn)生了一種新的認識，幾乎感到自己與鄉(xiāng)村形成了一種新的關系……以前她從不知鄉(xiāng)村對她有多大的意義。長長的草下面昆蟲的唧唧聲就像是自己聽過的最美妙的音樂。她感到自己的心也藏在那兒，藏在某個地方，和鵪鶉、千鳥以及所有的野性的小生命一起在陽光下輕唱或嗡嗡作響。在雜亂的長長的山脈下，她感到未來在萌生著。”［2］45在這一場景里，作者完美地展現(xiàn)了人地和諧交融、萬物彼此關聯(lián)的理想境界。亞歷山大通過敬畏、關愛土地，把小我拓展到土地共同體這一大我之中，對土地形成了新的認識，和土地形成了新的關系，最終獲得一種自身安全感。她對自然的保護得到了回報，自然也在保護著她。

亞歷山大已經(jīng)對土地的運作規(guī)律有了深刻的理解，并最終預見到土地對于當代和后代人的重要性。首先，亞歷山大以一種本能和負責任的方式來和土地打交道。她認為自己成功耕耘土地的秘訣在于尊重而不干涉土地的運作規(guī)律，并懂得去等待并和土地合作，就像她對卡爾所說的那樣，“土地開了一個小玩笑。它假裝貧乏，因為沒有任何人懂得該如何去正確經(jīng)營它，然而，出乎意料的是，它自己運作了。它從睡眠中醒來，伸展自己，它如此巨大而肥沃，以至于我們突然發(fā)現(xiàn)，盡管僅僅是安靜地坐著，自己也富有了?！保?］74其次，亞歷山大洞察到了土地的深刻內(nèi)涵及其對人類的意義，正如她對卡爾所說，“土地屬于未來……我還努力把那邊的日落遺贈給我兄弟們的孩子。我們來來去去，但是土地一直在這兒。只有那些熱愛并理解土地的人才能擁有它——盡管只是一會兒而已。”［2］198亞歷山大敏銳地意識到土地是永恒存在的，我們這代人只是土地上暫時的旅居者和棲息者，土地更屬于未來人，所以我們必須以對后代人負責的態(tài)度來保護土地。

土地倫理者不應該一味地批判現(xiàn)代文明對土地的破壞作用，相反，應注重消解文明與土地對立，增進雙方的協(xié)調(diào)和融合。亞歷山大注重協(xié)調(diào)和平衡土地和文明的關系，有意識地把人類家園融入自然環(huán)境中，建立了一個集人類與自然為一體的共同體，這個共同體是由關聯(lián)而不是由分裂和對立構成的。例如，她的農(nóng)場的典型特征是 “偏遠田地的美麗和多產(chǎn)” 和 “非同尋常的整齊和對細節(jié)的照料”，［2］53-54此外，“當你走出房子進入花園時，在那里你可以感受到有序和良好的安排顯示在整個大農(nóng)場中，在圍墻和樹籬中，在防風林和棚屋中，在對稱的牧場池塘中，池塘周圍種植了矮楊柳以便為家畜提供綠蔭。甚至在果園里的胡桃樹下有一排白色的蜂房。你可以完全感受到亞歷山大的房子就是戶外，正是在土地中她才能最好地表現(xiàn)自我。”［2］54這里，凱瑟以其先見之明向我們展示了一幅人地和諧的生態(tài)家園的景象。我們可以清楚地體會到人類世界和自然世界的共同幸福和繁榮，這種人地共榮共樂的原因在于亞歷山大與土地之間建立了一種普遍的親屬認同關系。

三、結語

總之，在小說《啊，拓荒者！》中，凱瑟通過描述亞歷山大與土地的親和關系，表達了她對人與土地一體關系的懵懂認識，展現(xiàn)了她超前的土地倫理思想。對《啊，拓荒者！》的土地倫理研究不僅有助于當今人類反思該如何與土地和諧共處的問題，而且對我國科學可持續(xù)地利用土地、踐行科學發(fā)展觀、構建環(huán)境友好型社會等具有重要的啟示和指導意義。

[1]Leopold，Aldo.A Sand County Almanac with Essays on Conservation from Round River[M].New York：Ballantine，1970.

[2]Cather，Willa.O Pioneers![M].New York：Bantam Books，1989.