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瀑拉力

吉多·溫特烏扎赫+邁克·曼德爾

吉多和克里斯當然不想錯過這個匯集最酷冰瀑路線的寶地。吉多說：“我們想做的是在一天內(nèi)完成盡可能多的垂直攀登距離。”“結果我們在一天里攀登了四座冰瀑。對于這樣的成績，我們非常滿意。但是，我們又開始設想，如果能把所有可攀冰瀑全部完成那就太好了，也就是說，在一天之內(nèi)攀完10座冰瀑。”

玩過攀冰的人都知道，只有頂級的攀登高手，最強的那些高手，才敢想這樣的事。又或者說，敢這樣想的人都是沖勁無限的。因為攀冰不僅艱難、消耗體力，也比其他形式的攀登運動更加依賴環(huán)境條件。并不是所有的冰都是一樣的，也許“因紐特語言里的‘雪有30種不同的說法”只是個傳說，但是事實上，攀冰者所知道的冰雪類型至少也有30種，軟、硬、脆、易碎……程度不一，包括這些不同程度之間的中間狀態(tài)、分級和細微差異，這一切都只有積累了大量攀冰經(jīng)驗的攀登者才能了解。當然，吉多和克里斯都在這類攀登者之列。偉大的計劃，奇妙的計劃。這次冰瀑拉力的發(fā)令槍已經(jīng)打響，他們即將開始一段令人心跳加速的旅程。

世外桃源只是表象

從蒂羅爾州Neustift的Neder村莊向Pinnistal山谷出發(fā)，要經(jīng)過一條天然的雪橇滑道，這也許是蒂羅爾州最美的雪橇滑道，一直通向Pinnistal山谷。如果說這是最長的下坡滑道，那么要到達那座山谷想必也要煞費周折才能上去。對于那些不能保持強烈沖勁的人來說，情況不妙。雪橇也叫toboggan，吉多的蒂羅爾州家鄉(xiāng)話則把它稱為 Becke，總之那是當?shù)厝税l(fā)明的一種雪橇，連人帶物都能順著滑道進入山谷，還挺好玩的。但是，吉多的流感似乎還沒有痊愈，流感已經(jīng)讓他在開始這次攀冰之旅之前在床上躺了好一陣子。

抵達Pinnisalm山谷后，他們查看了情況。除了兩個位置之外，總體還不算太糟糕?！癎ully”瀑布已經(jīng)坍塌，所以要把它排除。而“Magier”瀑布的冰面并沒有覆蓋整條路線，但是除此之外其他的冰瀑路線看起來都很棒。

冰是會動的?！氨鶅觥边@個詞通常讓我們把冰看作是水的固態(tài)物，但是實際上，冰并不是死的，它會移動，會堆積，會坍塌，會變大縮小，它會受壓也會釋放壓力，它會發(fā)出嗡嗡聲、低吟聲和歌聲。在攀冰過程中，一定要順勢而行，聽從冰壁的聲音。十座冰瀑減去兩座，還剩八條路線可爬。兩人重整思路?！叭绻覀兿朐谝惶熘畠?nèi)攀完所有冰瀑，就應該像時鐘那樣穩(wěn)當有序地進行。我們從‘Vorhang （冰簾）WI 5開始。我開始攀登，然后注意到了實際情況。冰的狀態(tài)很脆，我爬的并不順利，也無法進入節(jié)奏，冰況變得越來越惡劣，一直變差到不能放置安全保護。我們都知道，照這樣下去，我們就得全盤放棄了。”

這一天，“不成功便成仁”是他們的格言。事實表明，這場冰瀑拉力賽的第二階段是真正考驗肌肉力量的階段，所以吉多和克里斯都需要全力以赴。強大、持久的肌肉耐力是制勝的要素?！癒erze”（蠟燭）—這可能是蒂羅爾州最精彩的一條攀冰路線，它的外形是個完美、陡峭而美麗的冰柱，屬于最高難度級別WI 6。

“克里斯很快就登上了第一段繩距。然后，我必須對付下一段艱難的繩距。幸運的是，那上面的冰況比較好，但是我一米一米地向上攀登的同時也發(fā)現(xiàn)它越來越陡峭。我的手臂因為用力而變得越來越鼓脹，直到我?guī)缀鯖]有力氣再握緊冰鎬。在用盡最后一點力氣的時刻，終于到了保護點，我已經(jīng)很久沒有像這樣肌肉鼓脹了。這只是第二座冰瀑呢，我已經(jīng)筋疲力盡了?！?/p>

完完全全的筋疲力盡。就像電池耗盡了，就像河水干涸了，就像跟力量永別了。攀冰就是這樣。那座冰瀑會把你全身的力量抽空，因為沒有多少個攀冰動作不是極耗體力的。所有的動作只分為耗體力和極耗體力兩種。更輕松的動作幾乎是不存在的。他們漸漸看清了這場冰瀑拉力的艱巨性?，F(xiàn)在是時候進入第一個特別階段了……

特別階段1：EISZEIT

完成“Kerze”路線之后，他們開始進入“Rumpelkammer”路線。這條路線名字意思是“雜物房”，之所以叫這個名字是因為在它那狹窄的煙囪形裂縫里，凡是被領攀者碰掉的冰塊都會直接砸在下面那位跟攀者身上。50米的攀冰路程在很短的時間里就被兩人完成了，這歸功于他們幾乎同步的攀登方式。

接下來是“Eiszeit”（冰川時代）路線?！拜喌轿伊耍鎵騿?。我開始攀登，雙臂又出現(xiàn)了之前那種鼓脹的狀態(tài)。我感到自己的前臂馬上就要爆裂了。力竭讓我再也沒法集中精神，就連我的大腦也開始停止思考了，這時候的我，只能像新手那樣攀登。在第二段繩距，克里斯接替我領攀，登上頂端的時候就知道到此為止了，我們沒有辦法再繼續(xù)前進了。趁情況還沒有變得太危險，我們最好現(xiàn)在就投降。也許是我們的野心太大，也許我們太低估實際難度，也許我們定下的目標簡直就是不可能達成的……”

克里斯也開始懷疑這次的任務是不是過于艱巨了。兩人都覺得好像經(jīng)歷了一場劫難，終于他們坐上雪橇，享受這一天里難得的輕松歡樂時刻：坐著雪橇滑下去，回到車上。

筋疲力盡時攀冰的感覺就好像是在透明的薄冰上腳踏油門駕駛著300馬力的車子，當然，是裝著夏季輪胎的車子。無法操控，抓不牢，看不到成功的希望。

結論：重新開始！

一定成功，不再出錯。

重新開始，卻是第三階段？沒錯，因為有時候過程也很重要。任何艱難的拉力賽都是一場無法預見的歷險。在第一次嘗試時，他們做好了一切準備，包括沖勁、速度、戰(zhàn)略，最后導致失敗的致命因素卻是力量。一周之后，情況變成了這樣：

“我終于感到自己恢復了狀態(tài)，我覺得大腦也變得強健，可以面對挑戰(zhàn)了。早晨4點半，我們在圣約翰碰面，8點鐘的時候，我們已經(jīng)站在了‘M?nner ohne Nerven（慌亂的人）的行進路段。我打從心底里感覺良好，克里斯也覺得充滿動力。我們開始了！第一段比較輕松的繩距由我領攀，克里斯攀越較為困難的第二段繩距，沒出問題，我跟上了他，我們的進展還不錯。第三段繩距，我們幾乎是跑著上的。搞定。我們沿著繩索，順著冰瀑垂降?！?

這是一個重要的開端?！癕?nner ohne Nerven”是一條艱難的路線，難度為WI 6。每一場拉力賽都要有一個策略，先從難處著手，這個策略被證明為成功的關鍵?！拔覀兟絹淼诫y度為WI 5的‘Vorhang路線。這一回，冰況要好得多、軟得多，所以我進展很順利，攀完了繩索全長。什么，這就已經(jīng)登頂了？耶！我們再次沿著繩索垂降，隨后順利完成了‘Kerze和‘Rumpelkammer。”

上次令兩人止步的“Eiszeit”這次也迅速被解決，甚至與大腿位置齊深的雪也不成問題。接下來要對付的是“Cham?leon”（變色龍），這條難度 WI 5 的路線簡直稱得上是一個重生的階段。突然之間，一切都奏效了，沒有什么是不可能的。不，今天不是“不成功便成仁”的一天，今天一定會成功，不會再出岔子。因為這個兩人團隊已經(jīng)確立了最適當?shù)墓?jié)奏，這種節(jié)奏恰恰是這樣龐大的項目所需要的，當一切像時鐘一樣運行有序時，合適的節(jié)奏能夠節(jié)省力氣、維系動力。目標即是動力所在，這個目標就是在一天之內(nèi)盡可能完成多座冰瀑的攀登。

“我們現(xiàn)在處于最佳狀態(tài)，一切都在順利進行?！瓼amilien Sonntag（家庭周末）是今天最輕松的攀登路線，難度級別為WI 4?？死锼诡I攀，他到繩索頂端的時候我就跟上了，我們同時攀登。在頂端處，倆人都急不可待地順繩垂降，好去拿喝的和吃的東西。接下來就是‘Kerze路線了”

特別階段2：漂亮，但絕對不簡單

“Kerze”真的很美，但也十分難以攀登。這就是第一回榨干兩人力氣的線路。只不過，這一次的進展非常好，吉多沒像一星期前那樣被折騰得筋疲力盡。在線路頂端兩人對望而笑，他們知道很有機會把最后的兩座冰瀑都拿下。隨后兩人迅速完成了“Rumpelkammer”路線的攀登，對于最后一條線路，他們做好了苦戰(zhàn)的思想準備。

“我們在這場拉力賽中稍微放慢了速度，這是為了保持冷靜機智?！边@兩個小伙子已經(jīng)成功完成了七條冰瀑攀登路線，其中兩條是 WI 6 難度?！癢I”是“Water Ice”的縮寫，意思是純粹攀冰而沒有接觸到巖石，阿拉伯數(shù)字則代表了難度級別。6級難度的意思是：垂直攀登整段繩距，沒有休息點，冰質(zhì)不均（例如霧狀冰），保護不牢靠。該難度級別對攀登技術要求非常高，目前最高攀冰難度級別為7級。在攀登最后一座冰瀑之前，吉多和克里斯剛剛完成了兩條 WI 6 難度的攀冰路線。對一般的攀登者來說，完成其中隨便哪一條路線之后，都需要休息一個星期才能恢復狀態(tài)。

WI 6難度的“Klein aber fein”（漂亮又簡單）是他們最后一個項目。很美，也絕對不容小覷，“底下只有很薄的一層冰，上面非常陡峭。我開始攀登了，狀態(tài)神勇，但是體內(nèi)的‘電量警示燈已經(jīng)開始閃爍。不要緊，現(xiàn)在最重要的是努力前進，相信自己，相信工具穩(wěn)當?shù)轿唬嘈盼覀兊捏w力沒有耗盡。我在陡峭的部分一點點地向上挪，然后高喊‘On belay！ 克里斯攀了上來，來到我身邊，我們伸手擊掌，很用力，擊掌聲都在山谷里回響了。這確實是榮耀的一天?！?/p>

這是故意安排的嗎？是為了戲劇式的諷刺效果嗎？“Klein aber fein”是這次冰瀑拉力的最后一站，它雖然很美，可是絕對不容易征服。在一天里連攀八座冰瀑，即使是最低難度的一座，對于一般攀登者來說也會具有超高難度，這就像一場達喀爾拉力賽，只不過裝備換成了冰鎬和冰錐而已。這場拉力具備一切精彩拉力賽的必備元素：挑戰(zhàn)、冒險、刺激，略帶瘋狂，外加一點運氣。在Andi Orgler為Pinnistal山谷貢獻了極具傳奇色彩的先鋒攀登之后，吉多·溫特烏扎赫和克里斯·黑興貝格爾又在更高難度的地方留下了冰鎬的痕跡。會不會有人在此基礎上征服更高難度？來年冬天，我們就會知道。因為，下一個目標理應是征服所有十座冰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