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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清末吉林“韓邊外”諸疑釋解

      2014-03-22 02:01:39
      關(guān)鍵詞:憲宗效忠將軍

      (北華大學 歷史文化學院,吉林 吉林132013)

      近年來,近代“闖關(guān)東”歷史,成為東北地區(qū)文化宣傳的熱點,其中“韓邊外”,更為人們津津樂道,傳播甚廣。然而,由于種種原因,諸作品的描述存在歧異,使這一熱門話題引起普遍疑惑,虛實難辨。本文僅就文獻所及,擬對相關(guān)史實試予梳理,以求厘清。

      清末劉建封撰《長白山江崗志略》一書,因其基于實地踏查,真實可靠,頗受研究者青睞。涉及韓憲宗部分,稱:“道光年間,隨父至廠北木器河,傭工于侯姓家。嗣聞三姓有巨盜葛乘龍招集游民,私開金廠。效忠辭工,偕孫老八往投焉。后經(jīng)三姓副都統(tǒng)帶隊擊之,葛敗,效忠潛逃琿春?!保?]418-419此段不實。葛乘龍即葛成隆,據(jù)其被俘后供詞:“系熱河朝陽縣民,在縣城東土默特旗貝子府地方居住,現(xiàn)年三十四歲,祖父母、父母俱故,并無伯叔弟兄妻子。早年在熱河礦場謀食,與李鳳奎認識。咸豐七八年間,因素識之高喇嘛等盜馬案內(nèi)牽連,監(jiān)禁朝陽縣獄?!焙蟊焕铠P奎劫出,隨從才寶善舉事武裝,戰(zhàn)敗逃散,同治元年夏潛至三姓,于黑背金礦謀生。年底,與李鳳奎之子李玉等舉事,“欲至朝陽,為其同伙李鳳奎復仇”,終因聚眾烏合,未久即敗[2]案卷號880,文件號18,[3]128,144。也就是說,葛成隆早年務工于熱河,直到咸豐十一年被李鳳奎劫獄而出,舉事失敗,他才來到三姓,糾合武裝,欲為李鳳奎復仇。而此時,韓憲宗已經(jīng)穩(wěn)坐夾皮溝。僅就時間邏輯,已見其謬。

      關(guān)于韓憲宗更名,說法不一。《吉林新志》謂:“韓氏魯籍萊陽人,原名邊外……吳大澂勘界蒞東,極贊其才,為更名效忠?!薄赌蠄@叢稿》、《寬城隨筆》、《滿洲發(fā)達史》所記基本相同[4]4,6,8。魏聲龢《韓邊外傳記》:韓邊外名韓顯宗,“至光緒十一年,吳大澂以勘界大臣名義來吉,聞韓名,延見,頗加激賞,謂才勇如君,正宜效忠于國家,胡竄身草澤?因改其名曰效忠?!保?]民國《樺甸縣志》載:吉林將軍富明阿,因為韓憲宗協(xié)助官軍剿匪出力,奏請以荒地安插金夫,“為之改名為現(xiàn)琮,以金夫總頭目上聞。”后來吉林將軍銘安遭彈劾,事涉憲宗,辦案大員為袒護銘安,“易韓現(xiàn)琮為韓效忠,影避之,報奏”[6]人物,卓異。當代人作品中,大多與類。例如,“同治五年夏,吉林將軍富明阿為韓憲宗改名‘韓現(xiàn)琮’”,查辦銘安案時,“侍郎崇綺將‘現(xiàn)琮’更名‘效忠’,以蒙混朝廷①查案大員為了袒護銘安,“將憲宗更名效忠,蒙混朝廷”。莊金銓.“淘金王”韓邊外割據(jù)江東七十載.吉林百年:上冊[M].長春:吉林人民出版社,1990:115。?!保?]148宋教仁記韓效忠,“亦名顯忠,號瑞臣”[8]上123。亦有調(diào)查稱,“韓邊外原名韓顯琮”[9]46。

      綜合各種文獻資料,“韓邊外”初名“韓憲宗”,當無異議,所謂“韓顯琮”、“韓顯宗”,目前尚不知所本。至于“韓現(xiàn)琮”之名,的確出現(xiàn)在富明阿的奏折中。

      同治五年(1866)正月,綠林武裝嘯聚吉林,省城危急,清政府匆匆調(diào)兵遣將,上諭提到:“富明阿病體已否痊愈?吉林待援孔亟,非得有知兵大員前往督剿,不足以大挫賊鋒。著富明阿與寶善籌商,酌帶官兵,即日馳赴吉林剿賊,務當仰體朝廷委任之意,毋以病辭?!保?0]卷167,32此時,富明阿正在黑龍江養(yǎng)病。富明阿挑齊官兵,于三月十六、十九日陸續(xù)進入吉林境內(nèi)[2]案卷號91,文件號8,同治五年三月二十七日,寶善奏。三月二十六日,富明阿接受吉林將軍印信[2]案卷號891,文件號80,同治五年四月初三日,富明阿奏,隨后,一面遣兵進山圍剿起事武裝,一面派員調(diào)查圍場禁地內(nèi)部狀況。據(jù)稱:“私行開墾流民尚不甚多,惟輝發(fā)河兩岸,有五方流民挖金者數(shù)千,若操逼甚急,恐其生變,僅可先除賊匪,緩為設法,禁止糧米入山,先令其交出軍器,勢窮時諒必渙散矣?!保?]案卷號891,文件號51,同治五年五月二十二日,富明阿奏由此,富明阿確定了對金夫“撫”的基調(diào),獲得清廷批準后,開始了安置流民行動。是年,富明阿遣佐領(lǐng)那斯洪阿、富爾丹,辦理相關(guān)事宜[2]案卷號890,文件號12,同治五年十二月二十一日,富明阿奏。據(jù)十二月富明阿奏片:那斯洪阿等“帶同六品頂戴金目韓現(xiàn)琮等善言開導,已將金夫陸續(xù)移出山外,聽后安插歸農(nóng),情愿認領(lǐng)色勒河、穆奇河、漂河等處沿邊余荒,俟明春蓋屋開墾?!保?]案卷號61,文件號40,同治五年十二月初一日,富明阿奏片六年正月十九日,富明阿舊傷復發(fā),遂由副都統(tǒng)富爾蓀前往金場查看,二月初二日回到省城,向富明阿匯報,并經(jīng)那斯洪阿、富爾丹“轉(zhuǎn)據(jù)金夫總目韓現(xiàn)琮、李茂林稟懇:天道尚寒,資糧未能挽運,金場相去新領(lǐng)荒所窎遠,窩棚又未搭蓋,前予限期正月底撤盡情事,為日迫切,現(xiàn)在雖有挪移出山者,勢難一律竣事,請俟春融,二月內(nèi)務要一律搬移凈盡,以便安業(yè)耕種,再請寬限?!鼻逋@準[2]案卷號61,文件號15,同治六年四月十一日,富明阿奏片?!绊n現(xiàn)琮”的名字,于是出現(xiàn)在清朝官方文獻中。

      那么,富明阿為什么要將“韓憲宗”更名為“韓現(xiàn)琮”?其實很簡單,“憲宗”為帝王廟號,百姓不可使用。再者,按清朝官方習慣,凡有劣跡、匪類者,書其名字,或添加“氵”偏旁,或?qū)⒓橹指挠猛魟e字,如改“?!睘椤胺?,“天”為“添”,“祥”為“詳”,諸如此類。而韓憲宗,畢竟是有官方身份的六品頂戴,不能按匪類處理,富明阿遂為其更名,“現(xiàn)琮”別無深意,只是,“琮”字讀“cong”,而非“zong”。

      另一個問題,韓憲宗的六品頂戴,是誰授予?為何授予?文獻雖有記載,但語焉不詳,需要進一步厘清。

      光緒三年(1877)七月,署吉林理事同知善慶報稱:“據(jù)南山樺樹林子屯住民韓現(xiàn)琮稟稱:竊小的原系挖參刨夫把頭,因歇山以來,與眾伴當、流民無業(yè),沿江沙灘淘金度命。至同治四五年間,馬賊蜂起……漸近烏拉街北一帶,垂涎省城。經(jīng)前任將軍德公高豎義旗,招募鄉(xiāng)勇,傳札江灘,諭令小的韓現(xiàn)琮團練幫兵……小的尊奉札諭,聚集伴眾二百余名……率領(lǐng)來省,投堂應募。德公諭,派令與先年經(jīng)欽差署任江軍皁公招募練勇程實敬等,合隊奮力擊賊。小的當即領(lǐng)給砂藥,自備資斧,出隊迎敵。在下站高楊樹屯地方一帶,幾經(jīng)血戰(zhàn),鄉(xiāng)勇陣亡者五六十名,殺獲賊首大青牛等百十余名,獲得槍炮、馬匹、器械頗多。進省獻俘,余賊遁跡潛蹤,稍得肅清。小的與程實敬等殺賊出力,著有微勞,蒙前接任將軍富公賞給賊贓,保奏六品軍功,又賞給樺樹林子閑荒一叚,諭令小的安插(約缺二字)勇,改業(yè)為農(nóng)……”[11]366-368德公,即署將軍德英;皁公,即署將軍皁保。這一稟文,照民國《樺甸縣志》中韓憲宗傳記及《創(chuàng)修樺樹林子善林寺碑記》都詳細。韓憲宗集鄉(xiāng)勇助剿,系應德英招募,非起自富明阿;保六品軍功,出自富明阿,因韓憲宗戰(zhàn)場立功,非為其他。可見,若論“招撫”韓憲宗,實德英之力,非富明阿之功。文中所提程實敬者,《南園叢稿》作“程思敬”,先于韓憲宗應募,據(jù)說后與憲宗合作,因意見相左離去[12]2。稟文還顯示,應募出勇,當系韓憲宗親自帶隊,似非李茂林率領(lǐng)。

      關(guān)于韓現(xiàn)琮更名“韓效忠”。此處頭緒紊亂,且具戲劇性。

      韓憲宗之“韓邊外”名聲,清廷并非不知。光緒三年三月二十七日上諭:“前因神機營奏,營員護軍參領(lǐng)雙喜,在吉林訪聞,金匪韓邊外有招黨挖金及勾匪搶劫情事……茲據(jù)(盛京刑部侍郎銘安)奏稱,韓現(xiàn)琮即韓邊外,原系金廠頭目,前經(jīng)將軍富明阿飭令安插流民及帶勇守城,保獎六品頂戴,此后并無為匪確據(jù)”[13]89。是年二月十二日,銘安咨行吉林將軍,稱:“本部堂前經(jīng)屢次咨提應訊之韓現(xiàn)琮等”,因其被控“建寨聚匪”,然吉林同知皆以事難緝獲搪塞,要求限期稟復[11]317-320。

      四月十九日,清廷命銘安署理吉林將軍[13]112。五月初七日,清廷回復“崇厚、銘安奏,遵查吉林地方情形,現(xiàn)籌整頓,暨籌辦金廠匪徒,請?zhí)斫o辦公經(jīng)費各折片”,指示:“金廠為藏奸之所,亟宜懲辦”[14]卷51,709,這是派令銘安的艱巨任務。六月二十四日,副都統(tǒng)德昌等呈報,清軍進山剿匪,“二十日,有韓邊外派來炮手一百余名”,情愿助剿[11]359-360。據(jù)前引韓憲宗稟文,此次所集炮勇近四百名,分四路參與清軍行動[11]368-370。此時為七月,銘安已蒞任。接到前線將領(lǐng)呈報,銘安即發(fā)文:“諭六品軍功韓現(xiàn)琮知悉:照得有功必賞,有罪必罰,此國家之常經(jīng),軍中之法令也。茲爾韓現(xiàn)琮,于同治四五年間,正當吉省馬賊囂張之際,爾等不惜身家,首先倡議,自備資斧,激勵鄉(xiāng)兵,奮勇爭先,齊心殺賊,所向克敵,頗著勤勞。本將軍下車以來,訪諸輿論,異口同聲?,F(xiàn)據(jù)吉林廳同知轉(zhuǎn)據(jù)該軍功稟報歷年以來練勇殺賊情形,不無勛勞足錄,尚未得獲優(yōu)獎,殊覺向隅。近又帶勇三百余名,自備資斧,協(xié)同官軍分路助剿,敵愾同仇,尤堪嘉尚。今特派副將哈廣和、委員徐治前往,賞給五品頂戴冠一頂,袍褂料一套,靴一雙,該軍功其即祗領(lǐng)。另頒豬羊等物,并即分賞眾人,俾得稍酬勞勛,務使實惠均沾……所以賞爾功名者,因爾能剿除盜賊,保護閭閻。是害民者即為賊子,保民者便是良民,爾此后更當仰體本將軍愛民之心,愛才之意。凡爾手下勇目,務須嚴加管束,毋妄殺民間一人,毋妄取民間一物,倘能殺賊立功,自必同膺懋賞。如有前項情事,軍法森嚴,本將軍亦不能為爾一人寬也?!保?1]371-373銘安與德英、富明阿、古尼音布等歷任吉林將軍一樣,皆欲借助韓邊外這樣的鄉(xiāng)勇力量,盡快恢復地方秩序,確保烏紗帽的穩(wěn)固。

      然而,時過未久,就在是年十一月初二日,上諭銘安,提到:“勇目韓效忠,系曾經(jīng)被控查辦之人,雖查無為匪不法情事,惟棄瑕錄用,仍當妥為駕馭,隨時訪察,不可稍涉大意?!保?3]391清朝中央文獻中,出現(xiàn)了“韓效忠”之名。四年八月十九日,因吉林偏臉子屯齊傅氏家被搶案,齊傅氏之子侍衛(wèi)倭興額上訴,認為銘安辦案不實,并稱:“吉省原有股匪竄擾,該將軍并不剿辦。該處攬訟之程思敬,展轉(zhuǎn)蒙蔽將軍,致派委之人,有接濟金匪等情?!鼻逋⑺臁芭沙缇_、馮譽驥馳驛前往吉林,秉公查辦,據(jù)實具奏?!保?5]卷69,189由此可知,崇綺等人來吉林之前數(shù)月,韓憲宗,已由韓現(xiàn)琮再次更名韓效忠,所謂辦案大員為袒護銘安,“易現(xiàn)琮名為效忠奏入”之說,顯然不實,更與后來吳大澂單騎招撫韓邊外無關(guān)。筆者妄加揣測,銘安為韓現(xiàn)琮加級頂戴,賞賜禮物,隨后更名“效忠”。

      崇綺等人大約最早于四年八月底抵達吉林省城,九月及其后,緝拿“韓效忠”之令陸續(xù)傳達。九月下旬,統(tǒng)領(lǐng)金福、雙壽等已率軍進入金廠地區(qū),據(jù)其報,“韓效忠也已先期外出,并不知其去向”[16]290。統(tǒng)領(lǐng)雙壽致將軍稟文中,有“欽差將軍麾下”,“茲奉密札,內(nèi)開:照得樺樹林子勇目韓效忠,前因在夾皮溝派人管事,偷挖金砂,經(jīng)銘將軍查明,飭派該統(tǒng)領(lǐng)前往驅(qū)逐。該犯先期避匿,未經(jīng)弋獲,曾飭嚴拏在案。嗣本署將軍公奉命來吉查辦事件,欽奉諭旨,著督飭將弁,將韓效忠嚴拏務獲訊辦,以儆梗頑?!保?6]348-350由此推斷,緝拿令的發(fā)出者,應是崇綺,按例,事涉將軍銘安,他必須暫時卸職回避,由崇綺暫署將軍事務。

      而在此時,吉林地方當局加大了對金礦地區(qū)的清剿力度。據(jù)光緒四年十月吉林將軍奏片,三姓所屬太平溝金夫頭目孫百萬被擒斬后,清軍繼續(xù)追剿,將孫之同伴柏青云擒獲,進至太平溝、樺皮溝,擊斃另一金目王麻子,希圖徹底清理金場,欲為“化私為官”鋪平道路[17]342-345。此種情況下,被通緝的韓憲宗既不敢暴露行蹤,更談不上組織大規(guī)模的采金行動,只能隱身匿跡了。但是,這段時間比較短暫,隨著吳大澂進山招撫而結(jié)束。

      如何看待吳大澂招撫韓效忠?這一問題亦值商榷。

      吳大澂單騎進山,招撫成功,其膽識智謀,的確令人稱頌,各作品不惜筆墨,將吳大澂描繪成了孤膽英雄,可以理解。然而,若究這一舉動的背景,我們會看到吳大澂的不得已。此種不得已,吳大澂在其自訂年譜中,有清晰展現(xiàn)。光緒六年,“前于七月二十一日,在松花江舟次,奉到寄諭:‘前據(jù)銘安奏,寧古塔三姓東山一帶金匪,自擒斬孫百萬等,及查拿韓效忠后,近無著名頭目。其聚眾偷挖金砂者,率系無業(yè)流民,撫之未必得力,逐之恐為敵誘,擬設法安置等語。茲據(jù)張之洞奏,既無剿禁絕之方,不如化私為官,撫而用之,亦可藉以御侮,與該將軍前奏大略相同,并著銘安、吳大澂妥籌經(jīng)理,以弭隱患。等因。欽此?!嘤谑露蝗崭难b易服,單騎入山,令素識韓效忠之勇目牟振邦為前導,二十四日由樺樹林子直抵木其河?!保?8]97-98顯然,自咸豐年間內(nèi)憂外患頻仍,清廷對東北地區(qū),尤其柳條邊外流民、金夫,頗多忌憚。關(guān)內(nèi)戰(zhàn)亂,逃難者紛紛出關(guān),邊眾劇增,剿之,防務能力已削,且將懦兵疲;撫之,又恐難以駕馭,別生枝節(jié)。迨及光緒初年,清廷頗感俄患之亟,對金夫群體據(jù)其順逆,施以恩威。韓效忠曾經(jīng)率勇助剿,實有功績;光緒四年九月被通緝之后大約兩年時間內(nèi),他也沒有抗拒清軍,所犯之罪,僅偷開金礦而已,這是清廷緝之不獲,改行招撫的基本前提。朝廷定下基調(diào),地方具體執(zhí)行,但不可能由吉林將軍這樣的一品大員躬行。倘若派遣其他將弁,難以取信韓效忠,同居一方,亦要防瓜田李下之嫌。吳大澂三品卿銜,奉命欽差,可謂合適人選。吳大澂必須完成這一使命,而他處于嶄露頭角、官運亨通之時,也需要為自己的未來有所鋪墊,如能解決長期困擾地方當局的“韓邊外”問題,無疑獲得了政治籌碼。因此,朝命的壓力、前途的憧憬,迫使吳大澂必須冒此風險,實奉旨行事,而非僅僅“有膽有識”可譽。《南園叢稿》所謂:“光緒七、八年頃,吳大澂為吉林分巡道,聞其名,托言按邊,親詣韓所察之。既入其境,見其部署井然,亟賞其才。訪之人言,又深懼其得眾心也,思有以羈縻之?!保?2]2這一傳奇文筆,顯然失實。

      另有幾個相關(guān)問題,亦借此澄清。

      其一,“烏痣李”與“李半瘋”是否一人。韓憲宗受用于吉林將軍德英,系因舉事武裝進逼省城。有人稱:“同治四年胡匪‘烏痣李’(又稱李半瘋)由遼寧竄到吉林,騷擾百姓,威脅官府”[9]90。這一說法,被許多作品轉(zhuǎn)引。其實,烏痣李、李半瘋并非一人,雖然他們在相同時間活動于吉林省城附近。同治五年四月,李半瘋在伊通河附近六道河嶺被俘,據(jù)其供:本名李潤,“樂亭縣人,向在南山圍場買賣為生,上年偶遇徐占一,將小的貨物全行搶去?!保?]案卷號891,文件號56,同治五年四月二十二日,富明阿奏片李半瘋似欲掩蓋其為匪事實,但其姓名、籍貫,應是屬實的。烏痣李,本名李維藩,同治初年即與王五合股,橫行于邊外昌圖、梨樹等地。二年,王五被俘。四年,李維藩與王起、徐占一等綠林武裝兵合一處,一時頗盛,然清軍大兵壓境,徐占一投降,李維藩未久亦降,被編入徐占一勇隊,后開赴直隸,參加鎮(zhèn)壓捻軍行動。七年,徐占一戰(zhàn)死,李維藩逃回東北,十年冬,在吉林黑嘴子落網(wǎng),清廷命處決[19]同治七年六月初七日,同治十年十二月初六日。

      其二,韓憲宗與宋士信。據(jù)《吉林通史》:“光緒四年(1878),清廷派遣吳大澂到吉林辦理‘撫綏金匪’事宜。吳大澂來到吉林后,委任活動在夾皮溝一帶的著名‘金匪’頭目韓憲宗(亦名韓邊外)為‘南山練總’,委任活動在賓縣長壽山一帶‘金匪’頭目宋士信為‘會辦瑪延河墾務’,分別賞予五品頂戴?!保?0]卷三,61吳大澂奉命赴吉林,系在光緒六年,此處誤。在吳大澂自撰年譜中,未見其與宋士信有關(guān)的內(nèi)容。不過,地方志則有所記載。據(jù)民國《珠河縣志》:“清咸同時,有宋士信者,天性亢直,游夾皮溝(俗呼南金廠),與韓孝忠相友善(即韓邊外,伊孫韓登舉,曾任防軍統(tǒng)領(lǐng)),旋以意見不合,士信北去阿城”,后因得罪地方駐防,率心腹走長壽山,以養(yǎng)參為業(yè)十余年,“凡營業(yè)于此地者,咸以老將呼之。士信部署此間,拾遺及盜物者殺無赦,地方安謐,風鶴無驚,一時有‘南韓北宋’之稱?!惫饩w初年,“吉林將軍銘安廉得其情,欲謀一面,士信慨然赴省,將軍禮見之,與語,以為奇,賞給五品官銜,委令助理瑪延河墾務?!保?1]卷三,建置志,大事記583是誰招撫了宋士信,與本文無涉,聯(lián)系到文獻所載程思敬亦曾因意見不合,離開韓憲宗,可以看出,擊敗梁才后,韓憲宗坐上頭把交椅,并不是一帆風順的,即使沒有腥風血雨,也是時或明爭暗斗,恐怕,這里潛藏著更誘人的傳奇。

      其三,“韓邊外”采金,緣何規(guī)模迅速壯大,并且形成邊外盛景?清末咸同以降,柳條邊外采金流民激增,有研究者認為:“‘韓邊外’作為采金流民聚集的特區(qū),興起于咸豐年間,這與鴉片戰(zhàn)爭后中國被納入世界資本主義市場,黃金生產(chǎn)受到強烈刺激,也有直接關(guān)系?!保?2]這一說法,夸大了當時中國與世界資本主義市場的聯(lián)系,不免牽強。采金流民激增,無非兩方面原因。第一,咸豐年間中原內(nèi)亂,大量人口出關(guān),到東北謀生;而關(guān)外八旗兵陸續(xù)內(nèi)調(diào),防務空虛,封禁虛設,為流民激增創(chuàng)造了條件。第二,農(nóng)耕勞作非常辛苦,而東北地區(qū)農(nóng)作物一年一熟,商品經(jīng)濟發(fā)展尚不充分,收入相對微薄。采金比較務農(nóng),事半功倍,實現(xiàn)收入即多且快。尤其咸豐軍興以來,清政府開支浩繁,財政陷入危機,錢賤銀荒,導致金銀奇缺,價值倍增,自然成為人們追逐的對象,懷揣發(fā)財夢想的亡命之徒,冒險偷挖金礦,屢禁不止,也就在情理之中。

      “獨立王國”之說,系與“韓邊外”相關(guān)的最嚴肅的問題。有的當代作品談到韓邊外,往往描述為“儼然成了一個獨立王國”,這是錯誤的。

      “獨立王國說”,起自日本侵華分子。光緒三十三年四月,夾皮溝練總、花翎守備韓登舉,向署吉林將軍達桂稟報:有水谷氏等日人四名,進入樺樹林子一帶活動,“逼與立約,聲言僅準日人在溝作金,不準外人管理,勢甚狡詐,難以理喻……往返數(shù)次不決,殊費周章。彼等始于初八日早乘坐木排順江進省。惟于是日,見奉省日報內(nèi),指夾皮溝為秘密國、獨立國,并以為島探險者系平山氏,已得效果,有柴四郎者,組織間島之遠征隊,與中井錦城氏,計劃聯(lián)絡有頭山滿氏等十數(shù)人,準備三萬余元,以為遠征旅費,力任經(jīng)營各語。由此觀之,是日本更甚于俄,其垂涎于夾皮溝之奸謀已彰明較著。”[23]30-31觀宋教仁之日記,1906年5月5日:“購得《商業(yè)界》雜志一冊,歸而讀之,中有《鴨綠江源之獨立國》一篇,記滿、韓間鴨綠江、土門江、松花江發(fā)源之處,有形成之一獨立國曰間島,地方與日本之九洲島等,其王曰韓登舉,山東人,十余年間占據(jù)此地,清兵時來攻之,不克,遂定約每年納款二十萬金于清盛京官吏?!保?]下603日本宣傳“韓邊外”地區(qū)為“獨立國”,其陰險的目的,是欲與所謂“間島問題”聯(lián)系在一起。據(jù)宋教仁收集的資料,1907年東京《報知新聞》刊文稱:“現(xiàn)某當局者,謂白頭山以東,為東間島,白頭山以西,即土豪韓登舉所轄有名之夾皮溝金坑所在地,為西間島”?!傍喚G上游長白山間有一地方,自昔不屬清國,亦不屬韓國,而為土豪韓登舉所統(tǒng)轄,已形造一種之獨立王國。清韓兩國互爭其所屬,歷久不決?!薄冻招侣劇份d日本間島派出所員學村生報告:“我派出所現(xiàn)認為間島之區(qū)域者,自茂山間島以東達穩(wěn)城,北限哈爾巴嶺之謂也。普通所謂琿春間島及韓邊外,尚正計及在內(nèi),然已有我四國之比,約得八百方哩。若他日琿春間島韓邊外,皆得算入間島領(lǐng)域內(nèi),則與我九洲相伯仲矣?!保?]上67-69

      對于日本之圖謀,時人有所察覺:“中日間島交涉,日人指此為世界秘密國,妄相牽混?!保?4]845東三省總督徐世昌,曾對日方謬論予以駁斥:“考夾皮溝與吉林省城相距僅二百余里,與圖們江北之和龍峪等處相距約八百里,則夾皮溝與間島實風馬牛不相及。日人既以和龍峪等地擅畫入朝鮮界內(nèi),又欲混夾皮溝與間島為一區(qū)域,希圖夾皮溝地方亦因此可混入朝鮮界內(nèi)而為日人所有?!薄爸翃A皮溝地方之韓登舉,亦迥非日人所指之情狀。蓋該員已受朝廷武職,曾屢為國家效力,雖獲有祖父基業(yè),而每年納租稅錢二千余串于吉林府。且奉吉省長官之命令甚謹,是何得妄呼為草王而并稱為獨立國乎。惟以長白山一帶馬賊猖獗,由前吉林將軍命其辦理團練,守望相助,頗有地方自治之團體,日人遂指為化外區(qū)域,妄思染指,不亦重可笑乎?!保?5]卷一,71-72

      徐世昌所言自然在理,但尚未從清朝管理制度上予以辯駁。封禁時期,清朝在柳條邊外的吉林、黑龍江地區(qū),實行的是將軍管轄下的軍府制,將軍以下為副都統(tǒng)轄區(qū)。轄區(qū)內(nèi),多有禁區(qū)之設,由八旗官兵負責駐守卡倫、巡山、查緝,以執(zhí)行禁令。“韓邊外”置身禁區(qū),這里不置州縣等民治機構(gòu),亦無行政當局的派出機構(gòu)(如巡檢),礦夫們雖被允許棄礦為農(nóng),但是他們沒有落籍,吉林廳無法落實直接管理①吉林理事同知的職掌是:“所有旗民交涉人命盜案,及以前知州應辦民人刑名錢谷雜稅等項?!鼻甯咦趯嶄洠旱?冊[M].北京:中華書局,1985:925。,旗署機構(gòu)亦不得干預民事。地方當局將“韓邊外”等招撫安置后,一方面,昔日礦夫們受到駐守卡倫、不時巡山的清朝官兵監(jiān)視,防止他們越界或者再度采金;另一方面,通過特派人員、吉林同知,礦夫首領(lǐng)與地方當局保持聯(lián)系,接受管理。這種管理方式比較特殊,是因地制宜、因時制宜的產(chǎn)物,非常態(tài)化,應屬制度外的“變通”。認為“韓邊外”“不受將軍制約”[4]81,是“獨立王國”,顯然是無視甚至歪曲事實,不能成立。徐世昌說:“官家苦地土廣漠,兵不敷設,因擬牢籠之以利其用”[25]卷一,292,即是這一產(chǎn)物的背景之一,但不能無視這一區(qū)域在清朝的實際控制之下,“儼然成了一個獨立王國”的說法,是按傳統(tǒng)州縣制制度判斷“韓邊外”區(qū)域,是不符歷史實際的,更是錯誤的。

      [1]劉建封.長白山江崗志略[M].長春:吉林文史出版社,1987.

      [2]中國第一歷史檔案館編.宮中朱批奏折全宗:04號[Z].藏于中國第一歷史檔案館.

      [3]清代檔案史料叢編:第11輯[M].北京:中華書局,1984.

      [4]李澍田,等輯.韓邊外[M].長春:吉林文史出版社,1987.

      [5]魏聲龢.韓邊外傳記[J].地學雜志,1921(8):131.

      [6]樺甸縣志未是稿:第6冊[M].民國版手寫稿.

      [7]余同元,王來剛.關(guān)東魯商[M].濟南:齊魯書社,2009.

      [8]陳旭麓.宋教仁集[M].北京:中華書局,1981.

      [9]莊金銓.韓邊外祖孫三世占據(jù)吉林夾皮溝六十年記略.吉林文史資料:第1輯[M].吉林:吉林市政協(xié)文史委,1983.

      [10]清穆宗實錄:第5冊[M].北京:中華書局,1987.

      [11]中國邊疆史地研究中心.東北邊疆檔案選輯:第87冊[M].桂林:廣西師范大學出版社,2007.

      [12]張相文.韓邊外志.南園叢稿:卷5.民國叢書:第5編[M].上海:上海書店,1929.

      [13]中國第一歷史檔案館編.光緒朝上諭檔:第3冊[M].桂林:廣西師范大學出版社,1996.

      [14]清德宗實錄:第1冊[M].北京:中華書局,1987.

      [15]清德宗實錄:第2冊[M].北京:中華書局,1987.

      [16]中國邊疆史地研究中心.東北邊疆檔案選輯:第88冊[M].桂林:廣西師范大學出版社,2007.

      [17]國家清史編纂委員會.檔案叢刊·吉林省檔案館藏清代檔案史料選編:第59冊[M].北京:國家圖書館出版社,2012.

      [18]愙齋自訂年譜.近代史料筆記叢刊·青鶴筆記九種[M].北京:中華書局,2007.

      [19]中國第一歷史檔案館編.咸豐同治兩朝上諭檔:第18冊,第21冊[M].桂林:廣西師范大學出版社,1998.

      [20]吉林通志[M].長春:吉林人民出版社,2008.

      [21]珠河縣志.中國地方志集成·黑龍江府縣志輯[M].南京:鳳凰出版社,2006.

      [22]楊余練,王佩環(huán).“韓邊外”初探[J].社會科學輯刊,1984(6):102.

      [23]國家圖書館分館編.清代邊疆史料抄稿本匯編:第8冊[M].北京:線裝書局,2003.

      [24]雞林舊聞錄.中國邊疆史志集成·東北史志:第15冊[M].北京:全國圖書館文獻縮微復制中心,2004.

      [25]徐世昌.東三省政略:上冊[M].長春:吉林文史出版社,198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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