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 潔,馬偉娜
(杭州師范大學教育學院,浙江 杭州311121)
情緒或態(tài)度的現有研究表明,個體只需少量認知資源就能快速評價刺激的情緒含義,并影響隨后的情緒與認知.近20年里這觀點獲得了許多實驗證據的支持,其中最直接的是情緒啟動研究.
情緒啟動是指個體在接受具有情緒效價的刺激之后,影響了后續(xù)對另一個刺激的加工,使之也易于帶上相應的情緒色彩,即個體的情緒狀態(tài)會對個體的認知活動產生影響[1].迄今,情緒啟動的研究范式有很多.Murphy等[2]用人物表情面孔作為啟動刺激,以被試不認識的外文文字作為靶刺激,要求被試對其作喜好程度和好壞程度的評價.已有研究發(fā)現圖片比文字引起的啟動效應更明顯[3].
近十年來,情緒調節(jié)成為國內外情緒研究中的熱點,越來越多的研究證實了情緒調節(jié)對注意、記憶、認知、動機等過程的影響,以及情緒調節(jié)失敗導致的情緒和心理的功能障礙[2].黃敏兒等認為情緒調節(jié)是在一些策略和機制作用下,情緒被管理和調整的過程[4].自我效能感便是作用于情緒與行為之間的一個重要的調節(jié)因素[5].
自我效能感(Perceived Self-efficacy)概念最早由Bandura提出,指個體對自己完成任務達到目標的能力的信念.它通過認知、動機、情感和選擇的過程對認知發(fā)展及機能產生影響,極大程度地影響著人們實際面臨挑戰(zhàn)時的能力以及很可能做的選擇.這些影響是明顯的、引人注目的,尤其在健康方面[6-7].研究者發(fā)現,人們調節(jié)情緒的能力有很大的不同,不僅因為他們運用的技巧不同,也是因為他們所知覺到的自己調節(jié)情緒的能力不同.由此意大利心理學家Gaprara提出了情緒調節(jié)自我效能感(Regulatory Emotional Self-Efficacy,RESE)這個概念,表示個體對能否有效調節(jié)自身情緒狀態(tài)的一種自信程度[8].由于積極情緒與消極情緒的區(qū)別,考慮到調節(jié)消極情緒以及表達積極情緒的不同自我效能感的重要性,情緒調節(jié)效能感一般被分為兩類:管理消極情緒的自我效能(perceived self-efficacy in managingnegative affect,NEG)和表達積極情緒的自我效能(perceived self-efficacy in expressing positive affect,POS).前者指個體在面對逆境和令人沮喪事件時避免被生氣、憤怒、沮喪、失望壓倒,對自己改善消極情緒狀態(tài)能力的信心.后者指個體在面對成功或愉悅事件時,對自己體驗或允許自己表達積極情緒如快樂、熱情和驕傲的信心[9].
以往的情緒啟動研究多側重于程序變量、背景變量對情緒啟動效果的影響.RESE 作為與情緒直接相關的變量,尚沒有研究探討其對情緒啟動是否有影響.但是有一些研究為本研究提供了參考.Rhodewalt等發(fā)現B型性格比A 型性格的人表現出更明顯的情緒一致性效應.Caprara等對人格特質與RESE 的關系進行了研究,發(fā)現調節(jié)消極情緒效能感與情緒穩(wěn)定性有關,效能感越高的個體其情緒穩(wěn)定性水平越高[10].杜巍等發(fā)現正常人群對情緒性刺激有選擇性加工趨勢,外傾個體更偏好加工正性刺激,內向不穩(wěn)定組對負性刺激更為敏感[11].此外,有研究表明RESE 與外傾呈顯著正相關[12].因此,RESE 可能對情緒啟動具有一定的影響,POS高的人可能更容易受到正性刺激的影響,情緒啟動效應更明顯;而NEG 高的人,情緒穩(wěn)定性水平更高,可能不易受到負性刺激的影響.
隨機選擇杭州師范大學本科生54人,其中男27人,女27人,所有被試均為自愿參加實驗,無身心健康問題,視力或矯正視力正常,不懂保加利亞語.
采用CAFS(中國情緒面孔系統)中64張表情圖片,其中高興、悲傷、憤怒、中性表情圖片各16張.圖片效價的平均值和標準差如下:高興表情圖片M=5.56,SD=1.029;悲傷表情圖片M=6.03,SD=0.864;憤怒表情圖片M=6.81,SD=0.862.每類表情中男女比例各半.外文文字采用保加利亞單詞,共選取64個,每個單詞包含5 ~8個字母.
RESE量表由Caprara等開發(fā),包含兩個維度:表達積極情緒自我效能感和管理消極情緒自我效能感.經Caprara的修訂,又將后者細分成管理生氣/憤怒情緒的自我效能感(perceived self-efficacy in managing anger/irritation,ANG)和管理沮喪/痛苦情緒的自我效能感(perceived self-efficacy in managing despondency/distress,DES)兩個維度[13].文書鋒等最早將RESE 翻譯成中文[9],對研究生、大學生、高中生及初中生等多個群體的研究均表明RESE 中文版具有較高的信度和結構效度.
RESE中文版量表共由12 個項目組成,采用Likert 5 點計分(從"1=非常不符合"到"5=非常符合"),得分越高表明RESE程度越高.本研究中,該量表12 個項目的Alpha系數為0.815,其中POS 維度上4個項目、DES維度上5個項目及ANG 維度上3個項目的Alpha系數分別為0.861,0.688,0.542.POS與DES、ANG 的相關系數分別為0.330(P<0.01)、0.270(P<0.01),DES與ANG 的相關系數為0.613(P<0.01).對12個項目進行探索性因素分析,KMO=0.677>0.50,Bartlett球形檢驗小于0.01,達到顯著性水平.
本研究包含3個自變量:一是情緒面孔圖片的種類(高興、悲傷、憤怒和中性表情),為被試內變量;二是RESE的3個維度(POS,DES和ANG)的得分,分別分為高分組(73%)、中分組、低分組(27%),為被試間變量;三是被試性別(男、女),為被試間變量.
因變量的指標為面孔表情性質與被試反應一致的概率:高興表情時被試將保加利亞單詞判斷為褒義的概率,對應中性表情時被試將保加利亞單詞判斷為褒義的概率;憤怒與悲傷表情時被試將保加利亞單詞判斷為貶義的概率,對應中性表情時被試將保加利亞單詞判斷為貶義的概率.
由于本研究的因變量指標不統一,所以無法采用4×3×2混合設計的統計方法,只能分開采用2(有無表情)×3(高分組、中分組、低分組)和2(有無表情)×2(男、女)的重復測量方差分析.詳細見統計方法.
圖1 情緒啟動實驗單次試驗流程圖Fig.1 Single test Flowchart of emotion priming experiment
1.5.1 情緒啟動實驗
采用E-prime2.0軟件編程,并采用Murphy等的研究范式[2],用人物表情面孔(中性、高興、悲傷、憤怒)作為啟動刺激,以被試不認識的外文文字(保加利亞文)作為靶刺激,要求被試對其含義作褒義貶義的判斷.
試驗流程(圖1):首先,在屏幕中間呈現1 000 ms的注視點(+),隨后啟動刺激(高興、悲傷、憤怒或中性表情隨機呈現)200 ms(閾上呈現),抽象圖片掩蔽150 ms后消失,緊接著靶刺激(一個保加利亞單詞)出現直至受試者按鍵做出褒義或貶義判斷.
該部分實驗在隔音的腦與認知科學實驗室進行,完成時間約10 min.正式實驗前用統一指導語給被試講解,并讓被試完成練習序列,明白實驗任務并掌握操作方法.
1.5.2 問卷測量情緒調節(jié)自我效能感
量表采用RESE中文版量表,共3個維度12個項目.被試根據其與自己符合的程度,在相應數字1(代表“很不符合”)~5(代表“非常符合”)的空格中劃“√”.
統計采用SPSS19.0進行.在分析RESE對情緒啟動的影響時,由于高興表情與憤怒表情和悲傷表情對應的因變量指標不同,故以有無表情(有無高興表情/有無悲傷表情/有無憤怒表情)為被試內變量,3種維度下的分組(高、中、低)以及被試性別(男、女)為被試間變量,分別對高興、悲傷、憤怒表情下的情緒啟動效應進行2×3的重復測量方差分析和2×2的重復測量方差分析.
表1 高興、悲傷、憤怒表情下的情緒啟動效應Tab.1 Emotion priming effect under happy,sad and angry expression
分別對高興—中性表情、悲傷—中性表情、憤怒—中性表情進行配對樣本T檢驗,結果(表1)表明,高興表情時被試將保加利亞單詞判斷為褒義的概率顯著高于中性表情時被試將保加利亞單詞判斷為褒義的概率(P=0.000<0.05),所以高興表情下的情緒啟動效應顯著;悲傷表情時被試將保加利亞單詞判斷為貶義的概率顯著高于中性表情時被試將保加利亞單詞判斷為貶義的概率(P=0.001<0.05),所以悲傷表情下的情緒啟動效應顯著;同理生氣表情下的情緒啟動效應也顯著(P=0.005<0.05).
POS不同分組高興表情下情緒啟動效應的描述統計見表2.方差分析的結果表明:有無高興表情的主效應顯著,F(1,51)=55.499,P=0.00<0.05,與中性表情相比,高興表情具有顯著的情緒啟動效應.有無高興表情與POS分組的交互作用顯著,F(2,51)=6.335,P=0.003<0.05.POS分組的主效應顯著,F(2,51)=3.397,P=0.041<0.05.簡單效應分析結果表明:POS 中分組的情緒啟動效應比低分組更明顯(P=0.039<0.05);同樣,高分組也比低分組的情緒啟動效應更明顯(P=0.018<0.05).
表2 3個維度不同分組在高興、悲傷、憤怒表情下情緒啟動效應的描述統計Tab.2 Descriptive statistics of emotion priming effect under happy,sad and angry expression of different groups
DES不同分組悲傷表情下情緒啟動效應的描述統計見表2.對其進行方差分析的結果表明,有無悲傷表情的主效應顯著,F(1,51)=9.668,P=0.003<0.05,與中性表情相比,悲傷表情具有顯著的情緒啟動效應.有無悲傷表情與DES分組的交互作用不顯著,F(2,51)=6.335,P=0.814>0.05.DES分組的主效應顯著F(2,51)=3.347,P=0.043<0.05,進一步事后檢驗發(fā)現,DES低分組的情緒啟動效應比中分組(P=0.039<0.05)、高分組(P=0.019<0.05)更明顯.
表2顯示了ANG 不同分組憤怒表情下情緒啟動效應的描述統計.對ANG 不同分組憤怒表情下的情緒啟動效應進行方差分析,結果表明:有無憤怒表情的主效應顯著,F(1,51)=7.960,P=0.07<0.05,與中性表情相比,憤怒表情具有顯著的情緒啟動效應.有無憤怒表情與ANG 分組的交互作用不顯著,F(2,51)=0.658,P=0.522>0.05.ANG 分組的主效應不顯著,F(2,51)=1.515,P=0.230>0.05.
表3 不同性別高興表情下情緒啟動效應的描述統計Tab.3 Descriptive statistics of emotion priming effect under happy expression of gender
不同性別高興表情下情緒啟動效應的描述統計見表3.方差分析結果表明,有無高興表情的主效應顯著,F(1,52)=44.762,P=0.000<0.05.有無悲傷表情與性別的交互作用不顯著,F(1,52)=5.739,P=0.200>0.05.性別的主效應不顯著,F(1,52)=0.048,P=0.827>0.05.
同上,經檢驗有無悲傷表情和有無憤怒表情與性別的交互作用均不顯著,F(1,52)=0.190,P=0.665>0.05;F(1,52)=0.073,P=0.788>0.05.且各自的主效應也不顯著,F(1,52)=0.034,P=0.855>0.05;F(1,52)=0.004,P=0.951>0.05.
本研究發(fā)現,正性(高興)表情使被試產生積極的判斷,負性(憤怒和悲傷)表情使被試產生消極的判斷.高興、悲傷、憤怒表情圖片對被試的偏好判斷均產生了影響,具有明顯的情緒啟動效應.該結果與鄭希付[14]以圖片為啟動刺激產生的情緒啟動效應的研究結果基本一致.
本研究發(fā)現RESE對被試偏好判斷產生影響.具體來說,POS高分組和中分組的情緒啟動效應顯著高于低分組,說明表達積極情緒效能感的高低對積極情緒的啟動有影響.正性刺激呈現之后,POS高的被試的認知更容易蒙上積極的情緒色彩,所以他們的情緒啟動效應更顯著.DES低分組的情緒啟動效應比中分組和高分組更明顯,說明DES的高低對悲傷情緒的啟動有影響.悲傷表情刺激呈現后,DES高的被試的認知更不易蒙上消極的情緒色彩,而DES低的被試的認知更容易蒙上消極的情緒色彩,所以DES低分組被試的情緒啟動效應反而更顯著.本研究未發(fā)現憤怒表情下ANG 對情緒啟動效應的影響.
總之,POS高的人,情緒啟動中認知判斷更容易受到正性刺激的影響,表現出更強的情緒啟動效應.而DES高的人,情緒穩(wěn)定性水平更高,情緒啟動中認知判斷不易受到負性刺激的影響.
第一,情緒調節(jié)自我效能感對情緒啟動有影響.表達積極情緒的自我效能感(POS)高的人,在呈現積極啟動刺激后情緒啟動效應更顯著;調節(jié)沮喪/痛苦情緒的自我效能感(DES)低的人,在呈現悲傷表情后的情緒啟動效應更顯著.但是調節(jié)生氣/易怒情緒的自我效能感(ANG)水平不同的人,在呈現憤怒情緒圖片后的情緒啟動效應差異不顯著.
第二,情緒調節(jié)自我效能感3個維度(POS、DES、ANG)下男女情緒啟動效應不存在顯著差異.
[1]Bower G H,Forgas J P.Affect,memory,and social cognition[M]//Eich E,Kihlstorm J F,Bower G H,etal.Cognition and emotion.New York:Oxford University Press,2000:93-102.
[2]Murphy S T,Zajonc R B.Affect,cognition,and awareness:affective priming with optimal and suboptimal stimulus exposures[J].Journal of Personality and Social Psychology,1993,64(5):723-739.
[3]Spruyt A,Hermans D,Houwer J,etal.On the nature of the affective priming effect:affective priming of naming response[J].Social Cognition,2002,20(3):227-238.
[4]黃敏兒,郭德俊.情緒調節(jié)的實質[J].心理科學,2000,23(1):109-110.
[5]Heuven E,Bakker A B,Schaufeli W B,etal.The role of self-efficacy in performing emotion work[J].Journal of Vocational Behavior,2006,69(2):222-235.
[6]Luszczynska A,Schwarzer R.Social cognitive theory[M]//Conner M,Norman P.Predicting health behaviour Buckingham.England:Open University Press,2005:127-169.
[7]Bandura A.Perceived self-efficacy in cognitive development and functioning[J].Educational Psychologist,1993,28(2):117-148.
[8]Bandura A,Caprara G V,Barbaranelli C,etal.Role of affective self-regulatory efficacy in diverse spheres of psychosocial functioning[J].Child Development,2003,74(3):769-782.
[9]文書鋒,湯冬玲,俞國良.情緒調節(jié)自我效能感的應用研究[J].心理科學,2009,32(3):666-668.
[10]Caprara G V,Steca P.Affective and social self-regulatory efficacy beliefs as determinants of positive thinking and happiness[J].European Psychologist,2005,10(4):275-286.
[11]杜巍,高紅麗,閆春平,等.不同人格類型對情緒信息注意偏向的影響[J].中國臨床心理學雜志,2012,20(3):309-311.
[12]田學英,盧家楣.外傾個體何以有更多正性情緒體驗:情緒調節(jié)自我效能感的中介作用[J].心理科學,2012,35(3):631-635.
[13]Caprara G V,Di Ginuta L,Eisenberg N,etal.Assessing regulatory emotional self-efficacy in three countries[J].Psychological Assessment,2008,20(3):227-237.
[14]鄭希付.不同情緒模式的圖片刺激啟動效應[J].心理學報,2003,35(3):352-357.