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己不說，讓歷史說

余顯斌

李白，一代天才，秀口一張，就是半個盛唐。詩仙一生，天才超群，無人入得法眼。但是，他也有偶像，不是當(dāng)時人，是古人。

這個古人，就是謝安。李白是謝安的超級粉絲，不，是鐵桿粉絲。謝安的經(jīng)天緯地之才，瀟灑出塵之態(tài)，都讓李白頂禮膜拜。尤其謝安出山的往事，更是讓李白贊賞不已，并多次付諸筆墨，“昔謝安四十，臥白云于東山；桓公累徵，為蒼生而一起”“謝公終一起，相與濟蒼生”。

其實，‘開始的時候，謝安是不想出山的，想做個隱士。做個隱士多好啊，每天拿著一柄扇子，和兩三知己，走入山水之間，一邊看著青花瓷一般的江南山水，一邊歌吟詩句，飲著小酒，辯論著玄理，好不瀟灑，好不自由。

這，是東晉士人最瀟灑自由的生活。

這，也是謝安內(nèi)心向往的生活。

這種狀態(tài)，在王羲之的《蘭亭集序》中，有生動的描摹：“此地有崇山峻嶺，茂林修竹，又有清流激湍，映帶左右，引以為流觴曲水，列坐其次。雖無絲竹管弦之盞，一觴一咪，亦足以暢敘幽情?！边@次集會中，最突出的人物，就是謝安。

謝安人在深山，卻名揚四海。

當(dāng)時的人，都希望謝安出山，給偏安江南的東晉打一針強心荊?？墒?，謝安偏不答應(yīng)，偏要搖著扇子，穿著長衫，徘徊于山水之間。大家很失望，也很傷心，當(dāng)時就有謝安的超級粉絲流著淚，勸說他道：“安石不肯出，將如蒼生何？”意思是說，謝安先生如果不出山，不接受朝廷任職，我們這些老百姓該怎么辦??？那話說的，好像謝安不當(dāng)官，東晉的江山就會“呼啦”一聲垮塌，老百姓就會瞪大眼珠子，沒法生活了。

這話實在過于夸張了。

可是，這話又并不那么夸張。

不久，謝安就出山了。謝安出山，原因也很簡單，國家實在到了危難關(guān)頭，不出來不行。當(dāng)時的東晉，內(nèi)為權(quán)臣桓溫所制，瞪大眼珠子望著皇帝的寶座；外有一統(tǒng)北國的前秦，隔著長江虎視眈眈。

謝安扇子一扔，走向?qū)m廷。

大家一聽，睜大了眼睛，一直堅持老守田園的謝安怎么出山了，怎么做官了？大家想，看來，這老小子隱居談玄是在作秀，是為了引起大家注意，便于撈取資本，然后出來做官啊。甚至有人斷定，朝廷起初請他出山，他不出來，是官位不夠高，在討價還價。一切，看來都是虛的、假的。

有個朋友實在氣不過，跑去找到謝安，譏笑道：“卿屢次違背朝廷意旨，隱居?xùn)|山不出，人常說：‘安石不肯出，將如蒼生何？如今蒼生又將如卿何！”言外之意，你小子做夠姿態(tài)，讓大家苦苦盼望，現(xiàn)在終于出山了，我看你憑什么能耐，來回答百姓的翹首企盼。

謝安一笑，顧左右而言他，朋友的挖苦，他好像沒聽見。

出山之后，謝安干得究竟如何，竹簡上記載得十分明了。

他憑著自己的大智慧，挫敗了權(quán)臣桓溫奪權(quán)的野心，穩(wěn)住朝廷。最主要的是，他登高一呼，號召大家團結(jié)一致，一起對外。最終，他讓自己的侄兒帶著精銳的北府軍，在淝水一戰(zhàn)中，打敗擁有百萬大軍的前秦。

前秦，在此一戰(zhàn)中灰飛煙滅。

北國格局，頓時改變。

東晉，這個奄奄一息的國家，再一次奇跡般地生存下來，又延續(xù)了幾十年。青花瓷一般的江南，因此得以保全，避免了戰(zhàn)火的蹂躪。

因為這些，謝安被后人譽為南朝第一相。

自己不說，讓歷史說，這是一種自信。歷史不說，自己大夸特夸，這是一種淺薄。

（摘自《知識窗》2013年第10期）endprin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