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蒂娜劉
萬家燈火
缺席的10年
●蒂娜劉
今天又和媽媽吵嘴了,為了做菜時到底放不放味精。上次吵嘴是因為草莓該怎么洗,上上次是因為洗完頭發(fā)要不要用吹風(fēng)機……爸爸媽媽來南京一個多月,我們吵嘴不下十幾次,大至理財,小至洗碗用多少洗潔精,花樣百出,應(yīng)接不暇。雖然氛圍總體來說是歡樂祥和的,可在這零零碎碎的拌嘴中,我忽然意識到,我和這世界上最愛我的兩個人,漸漸走向了兩個家庭,過著兩種不可隔斷卻又截然不同的生活。
有天早上我坐在鏡前搽隔離霜,媽媽進來喊我吃早飯,順嘴說了一句:“化什么妝呀,對皮膚不好?!蔽艺f:“就打個底,不算化妝。”媽媽拿起我桌上的瓶瓶罐罐問:“打什么底?這是什么東西?”我著急上班就敷衍了一句:“您就當(dāng)我是化妝吧。”
上班路上我一直想著媽媽皺著眉頭看化妝品盒上那些日、英、法文的表情。之前,媽媽不化妝我也不懂那些瓶瓶罐罐;上大學(xué)后,開始學(xué)室友涂涂抹抹,從零基礎(chǔ)一路惡補,清潔、祛角質(zhì)、精華、眼霜、隔離防曬一個不落。而媽媽還是那個一瓶大寶用一年的媽媽。
以前,無論我做什么事都不愛和爸爸說,因為他從來沒給過我一句鼓勵。前些天晚上我在臺燈下熬夜趕稿,爸爸睡醒一覺起來問我怎么還不睡,我不敢說,怕他又恥笑我的作家夢。老公幫我回答:“她在給雜志趕稿?!蔽野终局戳艘粫赫f:“行,好好寫!”他居然沒潑我冷水。而現(xiàn)在,我真的開始動筆寫長篇了,他那個“好好寫”就是我最根本的動力。
高中畢業(yè)后的近10年里,我很少回家長住,不停地到處走著、看著。我找工作、辭職、旅行、談戀愛都很少和他們詳細地說來龍去脈,平時電話里說的都是吃什么、干什么、錢夠不夠花之類的話。
這10年,我身上留下了太多太多改不掉的習(xí)慣,而世上最愛我的兩個人對這一切渾然不覺。在10年后再次共處的日子里,我感覺到他們小心翼翼地尊重著這個既陌生又熟悉的女兒。
這10年,我一路向前走著,不曾回頭等一等他們,而他們抵擋著時光,依然站在原地等我。在彼此缺席的10年中,他們沒機會和我一起哭笑;在彼此缺席的10年中,我不曾體諒他們的生活和孤獨,不曾鑒證他們一天天老去的面孔。
這次爸媽來南京,我專門帶他們?nèi)シ蜃訌R吃小吃,去玄武湖劃船,其實是想帶他們體驗一下我和老公談戀愛的過程。我告訴媽媽我和老公在夫子廟吃到一個特別難吃的牛肉鍋貼,我和他劃船的時候把船撞到了岸邊,媽媽一直靦腆地笑著,并不停地問我:“然后呢?然后呢?”
我們都想把彼此“缺席”的那一部分盡量補回來。
(余長生摘自人人網(wǎng))