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聲音景觀”的理論延展

韓 杰 王妍妍 （南京藝術學院傳媒學院 210000）

“聲音景觀”的理論延展

韓 杰 王妍妍 （南京藝術學院傳媒學院 210000）

本文從從聲音生態(tài)學、景觀設計學、音樂人類學、電子音樂等角度對“聲音景觀”研究的現(xiàn)狀進行了梳理，闡述了聲音景觀理論向不同領域延展的情況，概括了不同領域中“聲音景觀”概念的內在聯(lián)系。

聲音景觀；聲音生態(tài)學；電子音樂；景觀設計學；音樂人類學

此文章為江蘇省教育廳2013年度高校哲學社會科學基金指導項目（項目編號：2013SJD760017）系列成果之一。

“聲音景觀（soundscape）”概念最早由加拿大作曲家謝弗1于1968年提出，是“一種強調個體或社會所感知和理解的聲音環(huán)境”2，是指人類世界中自然聲環(huán)境和人為聲環(huán)境的組合，是聲音生態(tài)學（Acoustic Ecology）研究的主要內容。然而在國內的研究中，除了在聲音生態(tài)學領域，“聲音景觀”還大量出現(xiàn)于景觀設計領域、音樂人類學領域、電子音樂領域，零星散見于文學領域，本文試圖對這一現(xiàn)象進行梳理。

一、 聲音生態(tài)學領域的聲音景觀

聲音生態(tài)學領域內的聲音景觀研究把聲音置放于生態(tài)環(huán)境之中，孟子厚3文章指出，聲音作為聲音景觀研究的客體，包括兩個層次的內容：第一次層次是指聲環(huán)境，包括聲環(huán)境的組成、結構和功能；第二層次是指聲環(huán)境的聲事件，包括聲事件的聲級、時間結構、頻率特性、時域特性、聲源位置、運動情況、與聽眾的距離以及聽眾的心理反應等。聲音景觀研究中的環(huán)境因素包括兩層含義：一是自然環(huán)境，二是人文環(huán)境。環(huán)境會影響聲音的傳達，聲音也會影響環(huán)境生態(tài)的平衡。

從相關的研究中可以看出，聲音景觀理論具有重要的實踐意義。聲音景觀理論對于生態(tài)環(huán)境的保護提出了新的要求，李國棋在其博士論文《聲音景觀研究和聲音景觀設計》中就對北京某小區(qū)聲音景觀情況進行了考察和評估，并從聲音的角度對該小區(qū)的噪聲污染情況提出了建議和措施。蔡寧等合著文章4通過實地考察和問卷調查對白云山的聲音景觀資源進行了研究，并從游人對這些聲音景觀元素的感受和文化體驗等角度對白云山聲音景觀資源的保護策略提出了建議等。

二、景觀設計學領域的聲音景觀

在景觀設計領域，傳統(tǒng)的設計思想過于強調視覺效果而忽視其他感官，這種感官的缺失在當代的設計中得到了改善，當代的景觀設計強調“五覺5”參與，其中的“聽覺景觀”被稱為“聲音景觀”。在視覺的風景中加入與之協(xié)調的聲音元素，比如音樂、音效等。聲音的參與讓自然風景更生動、更具人氣，也具有一定的生態(tài)意義，因此與聲音生態(tài)學研究下的聲音景觀具有一定的契合性。

景觀設計學下的聲音景觀設計包含正設計、負設計和零設計三種方法。正設計即對原有的聲音景觀進行改造，或添加新的聲音元素；負設計即采用聲學措施蔽除景觀中與環(huán)境不協(xié)調的聲音要素；零設計即對具有歷史文化影響的聲音景觀按原狀進行保護和保存，以景觀留存為最終設計目的。根據(jù)視覺景觀的需要，這種設計可以分為三個層次的聲音設計：第一次層次為基調聲，指自然界固有的聲音，比如風雨雷電、動物鳴叫等；第二層次為信號聲，是指有意識設計并傳遞某種含義的聲音，比如寺廟的鐘聲、警報聲、號角聲等；第三層次為標志聲，是指區(qū)域內具有標志性的、有一定的文化含義的、獨一無二的聲音，這類聲音一旦被確定就具有重要的留存價值。

相關的實踐研究文獻有戈珍平文章《城市公共空間聲音景觀設計初探》6、孫春紅文章《城市公園聲音景觀的評價與設計》7、蔣伯諾、嚴力蛟文章《民俗文化街聲音景觀設計初探——以杭州清河坊民俗文化街為例》8等。

三、音樂人類學領域的聲音景觀

在音樂人類學的領域中，聲音景觀的含義更具文化性，薛藝兵在其文章9中提到，最先把聲音景觀概念引入音樂人類學的是美國音樂人類學謝勒梅，謝勒梅認為“聲音景觀”是一種音樂文化有特色的背景、聲音與意義。背景”可以理解為“表演地點”和“表演者與聽眾的行為”，“聲音”則是指“音色、音高、音值、音強”，“意義”即音樂本身的含義及對表演者與聽眾生活的含義。薛藝兵同時指出音樂本質上是在一定時間過程中和一定空間范圍內得以展現(xiàn)和存在；人在接收音樂時除了感受音樂的時間過程外還會產生音樂的空間意象。這種空間的范圍應該擴大到更為宏觀的社會、人文和歷史、地理視野，“聲音景觀”就是分布在這一空間中有特色的音樂傳統(tǒng)，因此“地域空間”和“地方特色”是“聲音景觀”這一概念的核心意義。他指出傳統(tǒng)音樂并不是一個穩(wěn)定不變的靜態(tài)樣式；聲音景觀的流動性變化在時間維度和空間維度是相互關聯(lián)、不可分割的?？臻g維度的流動變化以時間為前提，而時間維度的流動變化則體現(xiàn)為空間維度的流動變化。

學者李方元對此進行了補充論述，其文章10指出音樂應從聲音景觀和文化景觀兩個方面來理解，聲音景觀具有“聲音-文化”的復合性特點，因此音樂民族志描寫必須體現(xiàn)其“復合”性，所以音樂的記錄不但要包含樂譜，還要涵蓋演奏者及其參與者、表演時空、儀式場合、器物和介入狀況等。

相關的理論研究還包括湯亞汀文章《音樂的流動景觀與家門口的民族音樂學——讀謝勒梅新著《聲音景觀:探索變化中的世界的音樂》》11，湯亞汀是國內最早在音樂人類學領域開展聲音景觀研究的學者；其他個案應用研究有劉嶸文章《聲音景觀視角下的黔東南音樂》12、劉厚宇文章《黎族哈方言區(qū)三師村喪俗音聲系統(tǒng)的田野考察》13、焦皓華、馬達文章《大埔廣東漢樂聲音景觀及其與當?shù)匚幕瘏^(qū)域的相互作用》14等。

四、電子音樂領域的聲音景觀

在電子音樂領域，聲音景觀思想的產生、發(fā)展都與其有著很多的交集。聲音景觀的提出者謝弗本人就是一位作曲家，上世紀60年代末他在西蒙?弗雷澤大學建立了“世界聲音景觀工程（World Soundscape Project）”研究機構，主要從事音樂教育和聲音生態(tài)的研究。該機構核心成員大多都具有作曲家身份，因此聲音景觀思想不自覺地融入了他們的創(chuàng)作。1973年他們創(chuàng)作了關于聲音景觀作品的第一張專輯《The Vancouver Soundscape 1973》，1996年在“WSP”核心成員巴里?特魯瓦克斯15的主持下完成了具有對比性和延續(xù)性的專輯《Soundscape Vancouver 1996》。在隨后的發(fā)展中，更多作曲家開始了聲音景觀作品的創(chuàng)作，聲音景觀思想影響下的電子音樂創(chuàng)作逐漸形成了一個新風格——聲音景觀電子音樂（Soundscape Electroacoustic Music）。巴里?特魯瓦克斯將之定義為“用環(huán)境音響和情境做為表現(xiàn)材料的一種電子音樂形式，其目的是喚醒聽眾對環(huán)境聲音的聯(lián)想、記憶和想象”。

然而從“具體到具體”的創(chuàng)作方式來看，聲音景觀作品可以看做是具體音樂的范疇，從聲音的表現(xiàn)意義來看，聲音景觀電子音樂強調構建材料音響的環(huán)境性，其作品的表現(xiàn)是以一種整體呈現(xiàn)的方式，作品音響也比其他類型的電子音樂更具聆聽價值，同時作品的內容還具有聲音生態(tài)記錄的屬性。加拿大作曲家詹姆斯?哈雷16對聲音景觀作品是否屬于電子音樂的范疇提出了質疑，他認為聲音景觀作品的聲音太過“自然化”而且缺乏電子化的處理，更適合劃歸到流行文化的范疇17。聲音景觀電子音樂概念的提出者巴里?特魯瓦克斯也在其文章18中也對“聲音景觀電子音樂”這個概念存在疑慮，他指出“聲音景觀電子音樂”從來沒有在哪個教科書中出現(xiàn)過，把聲音景觀作品歸為電子音樂的一個分支風格是有風險的，他建議應該把聲音景觀看做是一種材料組織的原則和一種聆聽策略，指引作曲家更多地從環(huán)境聲音中獲取創(chuàng)作的素材。但他們都不予否定，聲音景觀思想對音樂創(chuàng)作特別是電子音樂的創(chuàng)作產生了深遠的影響。

相關研究還包括周云婷文章《從聲音的拼貼與塑造看具體音樂與合成電子音樂的殊途與同歸》19、王澤文章《電子音樂創(chuàng)作的符號性特征研究》20、馮堅文章《聲音、音響、音景的世界：加拿大1998年的嚴肅電子音樂活動觀察》21等。

除上述領域之外，“聲音景觀”還零星出現(xiàn)在文學領域，例如林山文章《智性的聆聽：《婚禮的成員》音景之淺析》22、陳濤文章《漫話文學中的“聲音景觀”》23、劉麗霞、周忠新文章《從聲音景觀到心靈景觀——評貝克特的廣播劇《凡跌倒的》和《余燼》》24、雷茜文章《《到燈塔去》音樂敘事技巧的認知分析》25等，雖然以上文章還未就文學領域的“聲音景觀”形成系統(tǒng)的理論闡述，但用“聲音景觀”去解讀文學作品的現(xiàn)象值得深入探討。

五、結語

謝弗當年提出“聲音景觀”概念是對音樂哲學、生態(tài)保護和感官重建這三個方面思考的結果，從以上各個領域的研究來看，聲音景觀的理論延展與這些思考形成了清晰的思想脈絡。謝弗認為聲音景觀是宏觀世界的音樂作品，環(huán)境中的聲音可以被審美地欣賞，基于這種理念才有了聲音景觀電子音樂以環(huán)境音響為創(chuàng)作素材的手法。而在聲音生態(tài)學與謝弗提出的機器工業(yè)的發(fā)展帶來了嚴重的噪音污染，聲音生態(tài)遭到破壞的觀點一脈相承，因此要開展聲音景觀的調查和保護工作。謝弗還深受麥克盧漢的感官重建思想影響，他指出現(xiàn)代文明過于重視視覺元素而忽視其他感官，因此又與景觀設計中強調聲音景觀的設計理念契合。至于音樂人類學領域，聲音景觀更多地是指一種文化景觀，與聲音景觀原本內涵不表現(xiàn)為一種直接的理論聯(lián)系，但是聲音的本體和“景觀性”并為改變，謝弗也指出環(huán)境中的聲音可以從文化的角度加以解讀?？傊?，聲音景觀的理論延展呈現(xiàn)一種同源、并行、交叉的關系，不管是“聲音景觀”的內涵擴充，還是“延展現(xiàn)象”本身都值得學界關深入探討。

注釋：

1.R. Murray Schafer（1933-），加拿大作曲家、音樂教育家。

2.孟子厚、安翔、丁雪.聲音生態(tài)的史料方法與北京的聲音[M].北京:中國傳媒大學出版社，2011：9

3.孟子厚、安翔、丁雪.聲音生態(tài)的史料方法與北京的聲音[M].北京:中國傳媒大學出版社，2011：9

4.蔡寧、吳嘉慧、紀綿、李佩玲、鄭宇晨.詩畫與禮樂意境同在，自然共人文聲景并存——廣州白云山聲景資源調查研究[C].2012國際風景園林師聯(lián)合會（IFLA）亞太區(qū)會議暨中國風景園林學會2012年會論文集（上冊）.

5.五覺分別指視覺、聽覺、觸覺、嗅覺和味覺.

6.戈珍平.城市公共空間聲景設計初探[J].室內設計，2010（2）.

7.孫春紅.城市公園聲景的評價與設計[D].西南大學，2008.

8.蔣伯諾、嚴力蛟.民俗文化街聲景設計初探——以杭州清河坊民俗文化街為例[J].現(xiàn)代園林，2012（7）.

9.薛藝兵.流動的聲音景觀——音樂地理學方法新探[J].中央音樂學院學報，2008（1）.

10.李方元.對梅里亞姆研究理論“三步驟”的思考與解讀——民族音樂學人類學取向與“兩張皮”困境.音樂探索[J]，2011（2）.

11.湯亞汀.音樂的流動景觀與家門口的民族音樂學——讀謝勒梅新著《聲音景觀:探索變化中的世界的音樂》[J].音樂藝術，2001（4）.

12.劉嶸.聲音景觀視角下的黔東南音樂[J].人民音樂，2010（12）.

13.劉厚宇.黎族哈方言區(qū)三師村喪俗音聲系統(tǒng)的田野考察[J].海南大學學報人文社會科學版，2012（2）.

14.焦皓華、馬達.大埔廣東漢樂聲音景觀及其與當?shù)匚幕瘏^(qū)域的相互作用[J].民族音樂，2012（2）.

15.Barry Truax(1947-)，加拿大作曲家，“WSP”創(chuàng)始人之一。

16.James Harley（1959-），加拿大作曲家、作家，其創(chuàng)作領域涵蓋交響樂、室內樂、電子音樂等。

17.James Harley.From Trains to Plains: An historical-critical consideration of soundscape composition[C]. Electroacoustic Music Studies Network International Conference3-7 juin 2008 (Paris).

18.Barry Truax.Soundscape Composition as Global Music: Electroacoustic Music as Soundscape[J]. Organised Sound. 2008.13(2):103-109.

19.周云婷.從聲音的拼貼與塑造看具體音樂與合成電子音樂的殊途與同歸[D].上海音樂學院，2011.

20.王澤.電子音樂創(chuàng)作的符號性特征研究[D].中央音樂學院，2011.

21.馮堅.聲音、音響、音景的世界——加拿大1998年的嚴肅電子音樂活動觀察[J].黃鐘，2007（2）.

22.林珊.智性的聆聽:《婚禮的成員》音景之淺析[J].湖北第二師范學院學報，2012，29（4）.

23.陳濤.漫話文學中的“聲景”[J]，文史雜志：2004（4）.

24.劉麗霞,周忠新.從聲音景觀到心靈景觀——評貝克特的廣播劇《凡跌倒的》和《余燼》[J].燕山大學學報（哲學社會科學版），2011，12（1）.

25.雷茜.《到燈塔去》音樂敘事技巧的認知分析[J].寶雞文理學院學報（社會科學版），2011，31（6）.

[1]鐘辰，李國棋，陸宏瑤.“聲音景觀”聲音景觀理論及聲音分類法的研究[J].廣播與電視技術，2003（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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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王妍妍.國內不同視野中的聲音景觀研究[D].南京藝術學院，2013

[8]韓杰.電子音樂語境中的聲音景觀思想研究[J].黃鐘，2014（1）.

韓杰（1980～），男，講師，南京藝術學院傳媒學院2012級博士研究生（210013）；研究方向：計算機輔助作曲、錄音藝術、數(shù)字媒體藝術理論

王妍妍（1983～），女，南京藝術學院傳媒學院2010級碩士研究生（210013）；研究方向：錄音藝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