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敬民
歐洲國家博物館多,世人皆知。物乃歷史固化,博乃海量儲藏,人類找到這樣的方式安放歷史長河里的文明浪花,真是一種經(jīng)典的智慧結(jié)晶。關于這一點,歐洲人比亞洲人領悟得早,西方人比東方人做得好。它的意義與價值絕不是幾間房子幾幢樓廈那么簡單,它是一個國家盛衰強弱的歷史鑿刻,它是一個民族悲喜榮辱的血脈涓流。試想,一個連民族文明的歷史遺存與記憶都守不住的國度會是多么的尷尬與羞慚,又有何尊嚴可言!而中國,在并不久遠的過去就有過這般令國人不堪回想、心痛永遠的恥辱!
游歷歐洲,慨嘆人家的同時又痛感切膚。這里到處散落著中華文明,莫說博物館里,即便是大街小巷的古董店中無一例外地都能找到中國的珍玩。這一現(xiàn)象,我是從奧地利開始注意到的。記得那天去薩爾斯堡拜謁莫扎特故里,進城剛拐入一條巷子歇腳,無意間溜達著即撞入街邊一家小門窄戶的古董店,里面除容得兩三人下腳便滿滿當當盡是老物件,就連頭頂本不高的天花板上也掛著七零八碎的東西,境況與中國同業(yè)別無二般。所不同的是,這里不興“漫天要價就地還錢”的行規(guī),這不,看上件小瓷瓶想買,開店的黃發(fā)碧眼的老婦咬死一口價,搖著拔郎鼓似的腦袋告訴你:休想從我牙縫里擠得出分毛毫厘!臨出店時,她突然從背后開腔說:還有張清中期的紅木雕花八仙桌,若有意可到店后倉庫一看。真令人想不到,在遠隔重洋的這等異邦小店竟有如此大件的“重器”!
這種情形幾乎伴隨一路,就連法國巴黎著名的埃菲爾鐵塔下和丹麥哥本哈根偉岸的皇宮旁的街巷里,都能碰到有賣景德鎮(zhèn)造的“五子佛”或繪制有“暗八仙”的鼻煙壺。以及專供外銷的琺瑯彩香料瓶等等中國瓷器的古董店,就連十分惹眼而走俏的青花罐和大盤等也偶有見到,只是價格一經(jīng)歐(元)——中(人民幣)換算貴得嚇人!更加沒想到的是,在風車之國的荷蘭,恰遇著名的阿姆斯特丹周日跳蚤市場,偌大的廣場上人山人海,一眼望不到邊,全是“撂地攤”和“揀漏兒”的,若不是相貌有別、語言不通,真還幻化在北京的潘家園或中國任何一座城市的舊貨市場。我一頭扎進去,但生怕“汪洋”湮沒未敢深入,只是在極短的限定時間里沿邊緣地帶淺淺轉(zhuǎn)了幾個攤位,出乎意料的是,不消費力竟找到了三件“國貨”——刻有“潮邑真水點”底款的溫酒錫壺、十二碟木漆繪花套盤、拳頭大小的青花將軍罐(后仿品),其價格亦如國內(nèi)“地攤貨”一樣便宜且能議價,三樣東西最終28歐元成交。管窺可知,我們中華的玩意兒在歐洲是何等的“普及”??!
一路上,我腦子里沉甸甸地裝著這些只要留心即隨處可見的“中國制造”,特別是那些個收藏在國家、地方或個人的大大小小博物館里的不同時代的各種中國藝術品,甚至是有不少成為人家鎮(zhèn)館之寶而國內(nèi)難得相見的中華民族頂級文物瑰寶,如打翻五味瓶,滿腹悵惋,難言滋味……我不敢妄言,這些夠得上品級的東西全都是非法流入“洋人”之手的,但可以肯定無疑的是,其中有相當數(shù)量、尤其是那些驚世駭俗的文物重器是通過不光彩的手段和骯臟的渠道弄來的。談起這,我們又不得不揭開國人積淤心底的那永遠難以愈合的傷疤。
據(jù)聯(lián)合國教科文組織不完全統(tǒng)計,全世界47個國家的200多家博物館中收藏有中國文物164萬件,加之更廣范圍內(nèi)的個人收藏,流散海外的中國文物至少在1700萬件以上,這個數(shù)字遠遠超過中國本土博物館藏量的總和??梢赃@樣說,亦如“有陽光的地方就有中國人”一樣,幾乎在世界上的各個角落,你都會發(fā)現(xiàn)來自中國的遠可上溯千百年的文明遺存。然而,在這個龐大的數(shù)字背后,卻有著不堪回首的屈辱。雖然這些文物中有部分是通過中西文化交流(比如古有日本僧人來中國學佛學,回國會帶走佛像、經(jīng)卷以及當時名僧或藝術家的各類作品)、出口貿(mào)易的方式流落海外的,但也有相當數(shù)量的品級文物、特別是那些眾多的凝結(jié)了中華民族智慧之光的傳世孤品,是被西方帝國主義列強及文化強盜以武力或欺詐手段巧取豪奪去的。其實,對我們來說,這個飽受凌侮和浩劫的年代并不遙遠。1840,一組在中國歷史上與恥辱相伴的數(shù)字,就在一個半多世紀的這個年份,中華民族遭受外邦列強殃禍蹂躪的悲劇史拉開了序幕,悠悠幾千年燦爛文明的泱泱大國國勢孱弱,猶如病禍纏身的遲暮之人,承襲祖宗基因血脈的精神圣殿遭到肆意褻瀆,大量傳承著人類文明火種的文物被焚毀、被破壞、被掠奪、被偷盜,這一個半多世紀的近代中國,也成為了歷代流失文物最嚴重的時期,抑或說是中華文明遭受摧殘踐踏的最慘痛、最黑暗的時期!1860年,英法聯(lián)軍火燒圓明園,將難計其數(shù)的園中秘藏和陳設其中的傳世文物及藝術珍品洗劫一空。當時的法國大文豪雨果這樣說:“即使把我國所有圣母院的全部寶物加在一起,也不能同這個規(guī)模宏大而富麗堂皇的東方博物館媲美。”時隔40年后,也就是一個新世紀始發(fā)開元之際的1900年,八國聯(lián)軍再陷北京城,又從圓明園、紫禁城、頤和園等搶奪走大量文物珍寶,甚至強盜本性畢露地搜刮到了民間百姓。這其中被掠走的就有世界美術界公認的超級瑰寶、現(xiàn)藏于英國倫敦大英博物館的東晉顧愷之的《女史箴圖》圖卷。在這次浩劫中,他們還野蠻地毀滅了“代表著幾個世紀文化積累的文獻寶藏”——明代《永樂大典》和《四庫全書》底本!
而就在這同一年,莽莽大漠中的古老絲綢之路上發(fā)生的一樁事件,又引來了一連串的劫難,一如在本已千瘡百孔的血淋淋的傷口揉搓上一把又一把的鹽。那是1900年6月22日,在甘肅荒漠腹地的敦煌,以“莫高窟主持”身份自居的道士王圓箓無意中十分偶然地發(fā)現(xiàn)了藏經(jīng)洞,洞中千年秘藏著從5世紀到11世紀的經(jīng)卷、文書、繪畫、典籍、方志、曲子、信札、契約、戶籍、賬簿、佛像等曠世奇絕的眾多文物。應該說,這是一次不僅對中國而且是對世界全人類歷史具有巨大貢獻的重要發(fā)現(xiàn),所事所人都會因其功績而相映照耀千秋的文明之光百代輝煌。然而,事情的發(fā)展偏偏不是這樣,因當時清政府及其各級大小官員的腐敗無能,還有本可英名流芳的王道士那很難以愚昧、貪婪即簡單概論的一次次行徑,竟使得在中國、印度、伊斯蘭、希臘四大文明唯一交匯點的地域上復活了的敦煌寶庫,變異成為了西方列強和文化強盜們垂涎睽睽的擄掠之地。
開始,王道士對藏經(jīng)洞看守很嚴,并一一向當?shù)毓俑畧蟾?,還送上了一些經(jīng)卷、佛像等“以供觀瞻”。但他的所有努力并沒有得到積極回應和重視,那些大到甘肅省政要、小到敦煌縣令的官吏們個個漠然置之,不理不睬,只將寶物竊為收藏,供閑暇把玩。即便是翰林院編修、一代文人葉昌熾也有眼無珠,時任甘肅學政的他早在1903年手上就有了來自藏經(jīng)洞中的佛像、經(jīng)卷,但卻無有觸動和起碼的職責警覺,甚至連走一趟去瞧瞧的興趣都沒有。就這樣,秘藏千年而淵深博大的敦煌瑰寶失去了她免遭破碎支離、遺落四方的天賜唯一的最好時機。由此,一場持續(xù)數(shù)十年的罪惡劫掠,在藏經(jīng)洞被發(fā)現(xiàn)的七年寥落沉寂過后開始了。1907年,“把眼睛盯著衰老的中華帝國”(斯坦因《考古與探險》語)的英國人斯坦因來到敦煌莫高窟,為了竊取藏經(jīng)洞里的寶物,想了很多辦法來接近王道士,但未獲其果;后來,他得知王道士十分崇拜唐玄奘,于是裝扮作信奉者,謊稱自己是專門沿著唐玄奘西天取經(jīng)的路途而來的,結(jié)果騙取了王的信任,最終以極低的價錢買走了24箱經(jīng)書、5箱繪畫、絲織品等大批無價之寶。對此,當?shù)毓俑堑珱]有阻攔禁運,相反一些官紳還為其提供了超出游歷護照限定之外的“方便”。更有譏諷意味的是,當看到一箱箱文物從眼前運走時,被斯坦因稱做“潘大人”的時任新疆阿克蘇道尹的潘震,竟然愚癡地露出疑惑難解的目光:“為什么要把這些古代資料搬運到遙遠的西方去?”可憐的“憨憨”喲!
斯坦因帶回到英國的敦煌文物很快在倫敦大英博物館公開展覽,頓時震驚了文物考古界,發(fā)現(xiàn)東方“秘密寶藏”的消息剎那間傳到全世界。1908年,法國人伯希聞訊來到莫高窟,從王道士手中買走6000多件寫本及畫卷。由于他是精通漢語文字的漢學家,因此挑選去的卷子更具有文物及研究價值。戲謔性的是,就在這批文物要運往法國時,這個在中國領土上肆意掠奪寶貝的外國佬,居然大模大樣在北京裝裱了部分卷子,并且堂而皇之地于六國飯店舉辦了展覽。
又兩年過去了,直到1910年,遲鈍的清政府才在有關人士敦促下做出把藏經(jīng)洞剩余卷子全部運回北京保管的決定,而此時洞中藏物或因盜賣或因失竊已流失嚴重,其數(shù)量驚人,難估具目。然而厄運遠未到此結(jié)束,就在這批歷經(jīng)劫難的文物迢迢千里東歸途中,每到一處即遭一次竊偷,一路流散,最終移交京師圖書館時僅為18箱,整理編號8697。這些被掠去的文物,有的被拿去求官,有的被拿去賣錢,有的被中飽私囊……以至有些遺失的經(jīng)卷竟在“文革”時期的抄家中被發(fā)現(xiàn)。何其難堪、何其痛哉!
誰曾想,那位王道士與衰敗的清政府隔膜著心肺,在移交洞藏文物時還留了一手,“將他所視為特別有價值的中文寫本另外藏在一所安全的地方”(《斯坦因西域考古記》載),當1914年斯坦因再度來到敦煌時,又從王道士手里買走整整裝滿5大箱的600多件文物。先后還有日本的橘瑞超、吉川小一郎,俄國的鄂登堡,美國的華爾納等也到敦煌莫高窟弄走了不少數(shù)量的經(jīng)卷等,其中僅那兩個日本人即盜去600卷經(jīng)書及絹畫,據(jù)其在回國后的報告文獻記錄,當時裝箱的文物就達幾十車之多,而如此行徑竟沒有遭到任何阻遏。更令人發(fā)指的是,1924年1月,美國人華爾納組成的哈佛大學考古調(diào)查團來到敦煌,居然以破壞性的野蠻手段,用洋布和樹膠粘貼去石窟中的26幅壁畫(現(xiàn)藏于美國賓夕法尼亞州納爾遜博物館),還搬走了彩塑菩薩像。有了這次強盜的經(jīng)歷,華爾納的貪婪之心更加欲壑難填,時隔一年的1925年5月他又來到敦煌,隨身還帶來了兩馬車用于剝離壁畫的膠布,企圖盜去更多具有文物價值的壁畫,甚至精心策劃了整體石窟的搬遷計劃,幸而當?shù)乩习傩瞻堰@個“不受歡迎的人”趕出了敦煌,才使得這描繪著人類燦爛文明的瑰寶免遭滅頂之災!據(jù)不完全統(tǒng)計,1856—1932年間,以各種名目進入我國西北地區(qū)的俄、英、德、法、日、瑞典、美國等考察隊多達66次(僅斯坦因就來過4次),每經(jīng)一次都像颶風刮過一樣卷走大量中國文物?!抖鼗褪吩挕匪洠瑑H敦煌文物一項,除中國現(xiàn)存的2萬件外,約有5萬件失落到世界各地,其中主要流散在英國、法國、俄國、日本以及美國、丹麥、德國、奧地利等國家。斯坦因從敦煌藏經(jīng)洞竊取的那9000多件卷子和500多幅繪畫,現(xiàn)即被分藏在大英博物館、大英圖書館、英國印度事物部圖書館;而法國人伯希掠去的6000余件經(jīng)書及畫卷,現(xiàn)主要收藏于法國國立圖書館。
我還記得在美國訪問的經(jīng)歷,幾乎每去一次都會發(fā)現(xiàn)中國文物的蹤影:
——在紐約大都會博物館里,我看到了失竊于山西云岡石窟的著名佛像,它被從石窟中盜取時的一鑿鑿打痕還歷歷清晰;鑲嵌于該博物館中國廳的那幅寬10米高6米的元代壁畫,眾佛栩栩如生,場面宏大壯觀,從壁畫底層數(shù)厘米厚的土坯墻面,使人不難想象當它被切割下與山西廣勝寺的母體分離時是何等的慘不忍睹!
——世界名校的美國普林斯頓大學,不僅為誕生了愛因斯坦等眾多科學家和諾貝爾獎獲得者而自豪,還為擁有一座藏量豐富的圖書館而驕傲,其存儲的100萬冊東亞各國圖書中就有60多萬冊是中文,其中有許多線裝的古籍善本,還有字畫古董等。作為文化使者,我被允許走進這座并不對外開放的圖書館,穿行于排排高大的老式書架間靜靜觸摸著那些難得一覓的泛黃了的漢字典籍,還眼睜睜地看到有學生不戴保護性手套就借走了明代善本,要知道這在國內(nèi)是寶貝,嚴禁普通讀者借閱。我不解地問陪同的周質(zhì)平教授,這位該校的中文系主任不以為然地說:“書是工具,是為人服務的,不論什么版本,只要需要即可借用,這就是學校的理念。”
——在位于華盛頓區(qū)的喬治城大學,這里的中文教學搞得十分紅火,有十幾個班的學生學習漢語,曾七次蟬聯(lián)大華府區(qū)華語比賽冠軍。也許是這樣的緣故也許是巧合,這所大學的鎮(zhèn)校之寶就是一件世間獨一無二的中國文物,而且在100多年前的建校之初即被創(chuàng)建者安放在這兒了。我在主人的引導下乘電梯來到堅實壁壘的地下室,懷著一種難以言狀的心情拜謁那歷經(jīng)1300多年磨礪、布滿歲月留痕的祖產(chǎn)遺物。突然,幾束強光啟開,明晃晃照射進鑄模考究的玻璃罩里,一通近兩米高的巨型石碑猶如基石一般豎立中央,壁上刀鋒猶勁地刻著《大秦景教流行中國碑》。原來,這是一通唐代鑿制的石碑,記述了早在那個時期外教即傳入中國的史據(jù),對于研究中西方文化交流歷史具有重要的史料和獨具證明的文物價值!
……
誠然,一個國家的文物無節(jié)制地外流失散只有在特定歷史背景和條件下才會發(fā)生;但是,一個連本民族世代文明瑰寶都無力保護的國家又是何等的屈辱和悲哀啊!
聚集著民族悠久文明歷史和智慧的文物遺產(chǎn)失落世界各地,這已成為中華兒女心中永遠的傷痛;討回這些物化了的祖宗遺產(chǎn),也成為了炎黃子孫一代又一代的夙愿。新中國成立后,人民政府開始以對歷史負責的鄭重態(tài)度關注流失海外文物的回歸問題,并通過外交手段或出資購買等方式收回一些文物。與此同時,民間團體以及有識之士也為此長期奔走,尋找、收購、呼吁、吶喊,竭盡所能,不懈努力。然而,人們都清楚地知道,這是一次以民族的名義而進行的曲折艱辛、曠日持久的“長征”……1995年6月24日,聯(lián)合國教科文組織簽訂了《國際統(tǒng)一私法協(xié)會關于被盜或非法出口文物公約》,規(guī)定任何因戰(zhàn)爭原因被搶奪或丟失的文物都應歸還,沒有任何時間限定。這里所指的時間限定,包括戰(zhàn)爭發(fā)生時間和歸還時間的跨度。規(guī)定還明確指出,被盜文物的擁有者應歸還該被盜文物,締約國可以請求另一締約國法院或者其他主管機關命令歸還從請求國領土非法出口的文物。這為索回流失海外文物提供了合法依據(jù)。中國政府于1997年3月7日加入了該《公約》,同時嚴正聲明:中國加入本公約不意味著承認發(fā)生在本公約以前的任何從中國盜走和非法出口文物的行為是合法的。中國保留收回本公約生效前被盜和非法出口的文物的權(quán)利;根據(jù)本公約第三條第五款的規(guī)定,中國關于返還被盜文物的申請受75年的時效限制,并保留將來根據(jù)法律規(guī)定延長時效限制的權(quán)利。
近些年來,隨著政府對該項“國際事務”的高度重視和力度的不斷加大,外流文物也越來越受到海內(nèi)外華人的關注,許多機構(gòu)、團體、企業(yè)和個人都行動起來,滿懷責任感與使命感紛紛投入到搜尋中國遺珍的事業(yè)中,而且要求有關國家、博物館及機構(gòu)歸還被掠中國文物的聲浪不斷高漲。著名學者季羨林指出:“中國歷代文物流失海外,最令人痛心的就是英法聯(lián)軍火燒圓明園和敦煌藏經(jīng)洞被掠奪?;馃龍A明園是帝國主義強盜行徑,當時我們國家弱,列強胡作非為。我有一個想法,圓明園被燒掉,當時的肇事國家現(xiàn)在的政府予以賠償修復。當時圓明園有許多名畫、瓷器等文物被侵略者掠走,應予以歸還?!笔澜缰锢韺W家、諾貝爾獎獲得者楊振寧博士拍攝了大量有關流失海外文物的影像資料,他說:“在國外,我參觀了許多著名博物館,最關注的是流失到那里的中國歷代文物。每當看到它們,作為中華民族的后裔,總會油然而生故國之情。”楊振寧博士曾經(jīng)向白宮提出建議,送還現(xiàn)藏于美國賓夕法尼亞大學博物館的唐太宗李世民“昭陵六駿”浮雕石刻中失竊的“兩駿”——“拳毛騧”和“颯露紫”,使它們能與同樣在上個世紀初遭禍切割盜賣命運但幸運被截回的其余“四駿”(“什伐赤”、“特勒驃”、“青騅”、“白蹄烏”,現(xiàn)藏陜西省博物館)重逢彌合。文化學者時堅東說,盡管“文物回歸是一個歷史遺留問題,但從整體上講,它是殖民時代的產(chǎn)物,當時的所謂探險家、考古學家、殖民地官員、遠征軍等采用非正常手段甚至掠奪,極不公平地獲取了大量殖民地、半殖民地國家的文物和藝術品,這些東西又通過購買和捐贈等方式被收入西方的主要博物館。但文物來源國一直認為西方掠走的文物破壞了其文化的完整,所以紛紛要求歸還”。
然而,較燦若繁星般流散海外的遺珍瑰寶來說,經(jīng)過艱辛努力索回或購回的文物只是屈指寥寥,頂級絕品更是鳳毛麟角??梢哉f,那些《公約》并未發(fā)揮出應有的權(quán)威效力,特別是對那些文物主要占有者的西方發(fā)達國家。他們有意回避事實,極力為自己辯解,一方面對占有的他國文物不承認其非法性,另一方辯稱文物是全人類的文化遺產(chǎn),收藏不應有國界之限。甚至,倫敦大英博物館、巴黎盧浮宮博物館等19家歐美博物館、研究所串通一氣,于2002年12月9日聯(lián)合發(fā)表了所謂《關于環(huán)球博物館的重要性和價值的聲明》,稱:“長期以來,這些獲得的物品,不管是通過購買還是禮品交換的方式,已經(jīng)成為保管這些文物的博物館的一部分”,明確表示反對將藝術品特別是古代文物歸還原屬國。曾任大英博物館館長的大衛(wèi)·威爾遜,毫無避諱地直言道:“有很多原因使我們不能考慮把博物館的任何文物歸還來源國?!薄按笥⒉┪镳^是作為一個全球性的博物館而創(chuàng)建的,強調(diào)藏品的歷史價值和科學價值,我們不應用孩子的語言‘這是我的來表達幼稚的想法,我們是出于一種博物館的責任,為人類保護這些文物,直到可以預見的未來?!薄叭绻@樣回歸,大英博物館將喪失作為國際博物館的地位?!边€有人言詞倨傲地稱,他們的文物保護技術和設備先進,能夠更好地保存這些文物,如果把文物歸還給原有國,由于落后的技術和管理,將使文物遭受進一步的損壞……
我們絕不是狹隘的民族主義者,但也不再是一個多世紀前那任人愚弄、擄掠的“憨憨”。這算是哪家的道理,你闖入人家的院子和家里搶奪走財物,窩進自己衣襟里轉(zhuǎn)了一圈就不認賬了,還反過來強詞奪理說:什么你的我的,咱兄弟還分這么清楚?放心擱這兒吧,擱在我家比你家保險;什么《公約》不《公約》的,你今兒要拿回了,我這大戶人家可就空了;管它是誰家祖宗留下的寶貝,誰搶去算誰的。這絕不僅僅是在文化和學術上的“強盜”邏輯!包括中國在內(nèi)的文物來源國的政府和有關機構(gòu)、團體及其文物工作者、學者專家等不吃這一套,沒有退縮讓步,都在為維護民族尊嚴和全人類文明不再遭受蹂躪和踐踏而針鋒相對地做著持久的博弈和較量,他們登上各種國際舞臺,態(tài)度堅定地向全世界表明:我們對被掠奪去的文物擁有無可爭辯的主權(quán),這些文物必須歸還給它的祖國,相信那里人民一定有能力珍藏和保護好從家園失散的文明瑰寶!
……
在丹麥首都哥本哈根中世紀的古老街道深處,一家古玩店的櫥柜里擺放著兩件小巧的中國“老物件”。我沒有猶豫,傾囊掏出所有克朗……我知道這算不得什么“文物”,可心里還是充滿了莫大的慰藉感:咱也為自己的祖宗盡了點孝心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