延安交際處述論

秦立海，高 芳

(天津大學 馬克思主義學院，天津 300072)

延安交際處，全稱為“陜甘寧邊區(qū)政府交際處”，是中共中央在延安時期設立的主要負責對外接待工作的專門機構?！坝捎诋斈杲浑H處的全部檔案，在解放戰(zhàn)爭中被管理檔案的同志不慎失落”[1]317-318，長期以來學術界對延安交際處的研究一直比較薄弱。*近年來，關于延安交際處的研究文章主要有兩篇：霍雅琴《抗日戰(zhàn)爭時期陜甘寧邊區(qū)政府交際處的統(tǒng)戰(zhàn)工作》，《中國延安干部學院》2010年第1期；繆平均《抗日戰(zhàn)爭中的延安交際處》，《光明日報》2011年12月14日第14版。鑒于此，本文主要根據時任延安交際處處長金城撰寫的回憶錄，同時輔以其它相關資料，嘗試對延安交際處作一初步探討。

一、延安交際處的發(fā)展歷程

延安交際處從成立到結束，前后長達10年之久，并隨著中國革命形勢的發(fā)展變化，經歷了一個比較復雜的發(fā)展歷程，大致可以劃分為三個階段：1937—1939年是起步發(fā)展階段，1940—1943年是克服困難階段，1944—1947年是成就輝煌階段。

(一)延安交際處的起步發(fā)展階段(1937—1939)

延安交際處的前身是中華蘇維埃共和國中央政府西北辦事處外交部的交際處，處長由西北辦事處秘書長伍修權兼任。不久，交際處改為招待科，科長為胡金魁。1937年9月，陜甘寧邊區(qū)政府成立，原西北辦事處下屬的部、局，相繼改為陜甘寧邊區(qū)政府的廳、處。調整后，外交部被撤銷，只保留了一個招待科，負責外來賓客的生活接待。1937年11月底，陳云從蘇聯(lián)回到延安，鑒于外交部被撤銷后對外宣傳聯(lián)絡工作受到影響，建議中央加強這方面的工作。1938年1月，中央組織部派曾在白區(qū)做過上層統(tǒng)戰(zhàn)工作的金城，做陜甘寧邊區(qū)政府主席的對外聯(lián)絡秘書。同年5月，邊區(qū)政府決定將原招待科改為交際科，金城任科長。1940年，交際科又改為交際處，處長仍為金城。[2]

延安交際處在行政編制、經費開支、組織生活等方面，歸陜甘寧邊區(qū)政府秘書處管理，政治上、業(yè)務上初由中央組織部，后由中央辦公廳領導。在人員編制方面，最初只有五名干部，十多名勤雜人員，后來逐步有所增加。根據工作需要，交際處下設三個科：聯(lián)絡科、招待科、總務科。其中，聯(lián)絡科和招待科主要負責聯(lián)絡并陪同客人會見黨政軍負責人，參觀游覽，參加群眾大會、文藝晚會和宴會等；總務科主要負責后勤工作，照顧好客人的飲食起居。交際處早期駐地在延安城內大街的南端，只有三個招待所?！捌渲袟l件最好的是第二招待所，這是一個坐東向西的臨街小院，里面有一處U字形的小平房，其中有三間所謂的‘特級’客房。每個房間里都有土火炕，室內只有一張桌子、幾把椅子和凳子。”[3]2931938年11月，延安遭到日本飛機轟炸，交際處被毀壞，不得不異地重建，遷往延安城南的南門外半山坡上，一共建造了15孔石窯洞，25孔土窯洞，35間平房，外加一座禮堂，兩處餐廳和一所灶房，硬件設施較前大為改善。

延安交際處成立之初，由于物質條件有限、接待經驗不足，而又來賓眾多且情況復雜，在工作方面曾一度面臨不少困難，但經過多方努力都得以克服，并逐步走上了正規(guī)。據統(tǒng)計，延安交際處僅在1938—1939年就接待中外來賓3000多人，涉及黨政軍民學各方面，還包括愛國華僑和國際友人。其中，比較著名的有美國記者埃德加·斯諾、史沫特萊，加拿大醫(yī)生諾爾曼·白求恩，印度醫(yī)生柯棣華，國際青聯(lián)訪華代表團，南洋華僑司機回國服務團，國民黨抗日將領衛(wèi)立煌、續(xù)范亭，國民黨政府北路慰問團、賑濟委員會，著名抗日人士邱琮，著名肺結核病專家何穆夫婦等。延安交際處在工作中不斷總結經驗，形成了自力更生、勤儉辦事的優(yōu)良作風，收到了良好的工作效果。

(二)延安交際處的克服困難階段(1940—1943)

抗戰(zhàn)進入相持階段后，國民黨頑固派為了限制、削弱乃至消滅中共及其領導的抗日力量，不但在1940年冬完全停發(fā)了八路軍的薪餉、彈藥和被服等物資，而且在1941年1月發(fā)動了震驚中外的皖南事變。此外，他們還調動幾十萬軍隊對陜甘寧邊區(qū)和其它抗日根據地實行軍事包圍和經濟封鎖，揚言“不讓一粒糧、一尺布進入邊區(qū)”，斷絕對邊區(qū)的一切外來援助。再加上日軍對抗日根據地的瘋狂掃蕩和連年的自然災害，致使陜甘寧邊區(qū)出現(xiàn)了嚴重的經濟困難。

為了克服困難，陜甘寧邊區(qū)廣大軍民在中共中央和毛澤東的號召下，開展了轟轟烈烈的大生產運動。延安交際處根據自己的實際情況，發(fā)揮自己的獨特優(yōu)勢，也搞起了生產自救。據金城回憶：“我們就利用我們的優(yōu)勢——有好廚子，來發(fā)展經濟、克服困難。我們在南門外開了一個小飯館，先取名‘延安酒家’，后改稱‘足食園’，賣餛飩、包子、烙餅、八寶飯，也賣炒菜，包辦酒席。當交際處接待外來賓客時，‘足食園’可開宴會；沒有特別接待任務時，‘足食園’即對外開放。這樣，‘足食園’既可招待外來賓客，又可賺些薄利，補充和改善交際處工作人員的生活。”經過兩年的努力，1943年延安交際處的生產自救已經初見成效，基本做到了豐衣足食?！斑@時的‘足食園’不但能制作燒餅、油條、餛飩等大路貨，還能制作糖果、面包、果醬、奶油、果脯、糕點等。為了招待來自歐美國家的盟友，我們還學會了做西餐，像炸豬排、牛排、沙拉、紙包雞、蘋果排、雞蛋糕、奶油雞湯等”。[1]314-316這為延安交際處進一步做好中外賓客的接待工作奠定了堅實的物質基礎。

在此期間，由于國民黨頑固派不斷挑起國共摩擦，并對邊區(qū)實行政治封鎖，對中外來賓前往延安造成了不少困難，但很多人仍然沖破重重阻撓奔赴延安，結果除來自國民黨方面的人員有所減少外，總體上到達延安的人員是有增無減。據統(tǒng)計，延安交際處在1940年接待中外來賓1400多人，1941年達到2800多人，1942年亦有2000多人。其中，包括著名華僑領袖陳嘉庚，國民黨晉陜綏邊區(qū)總司令鄧寶珊，綏米紳士參觀團，晉西北紳士參觀團，甘肅回民抗日騎兵團團長馬思義等。當然，更多的是從國統(tǒng)區(qū)、淪陷區(qū)和海外奔赴延安的知識青年，他們的到來不但給延安增添了新的血液和力量，而且增強了戰(zhàn)勝困難的信心和決心。

(三)延安交際處的成就輝煌階段(1944—1947)

延安交際處在克服經濟困難，進而實現(xiàn)豐衣足食后，為了滿足接待工作的需要，又進行了房屋擴建，在新市場南邊向東的半山腰上打了30多孔冬暖夏涼的窯洞，在山腳下建造了20來間客用平房和工作人員宿舍，還建造了可供七、八十人使用的餐廳和會客廳。[1]206與此同時，隨著接待任務的日益繁重，延安交際處的人員編制也不斷擴充，后來發(fā)展到干部20多人，勤雜、警衛(wèi)人員50人左右。這使延安交際處的接待能力較前大為提高。

1944年是中國共產黨外交工作的起步年，也是延安交際處歷史上極為輝煌的一年。這年的6月和7月，中外記者參觀團和美軍觀察組先后訪問和進駐延安，揭開了中共外交工作的序幕。對此，中共中央指出：“這次外國記者、美軍人員來我邊區(qū)及敵后根據地，便是對我新民主中國有初步認識后的實際接觸的開始。因此，我們不應把他們的訪問和觀察當作普通行動，而應把這看作是我們在國際間統(tǒng)一戰(zhàn)線的開展，是我們外交工作的開始。”[4]473為了做好接待工作，中共中央決定將延安交際處在政治上、業(yè)務上劃歸中央軍委秘書長楊尚昆領導，并增設了研究科、翻譯科等科室，還專門設立了軍委外事組，組長楊尚昆，副組長王世英、金城，成員有柯柏年、陳家康、黃華、凌青等，具體參與接待工作。因此，“交際處也可說是后來中華人民共和國的外交部的雛形，為新中國的外交工作奠定了基礎?！盵3]402

由于思想重視和準備充分，延安交際處的接待工作取得了圓滿成功。僅以飲食為例，據金城回憶：“早餐時，中外記者見到一盆盆牛奶或稀粥，一盤盤的雞蛋、面包、饅頭、酥油(土制奶油)和小菜，興致勃勃，狼吞虎咽，飽餐一頓。”同樣，“在為美軍人員洗塵的宴席上，當我們端上自制的西餐：面包、果醬、牛奶、豬排、炸雞蛋以及各種西點時，客人歡欣已極，他們難以想象在陜北窮山溝里還能制作出如此豐富的西菜?！盵1]205，193在住宿、參觀考察、文娛活動等方面，延安交際處也安排得井井有條，令客人非常滿意。1945年7月，國民參政會六位參政員訪問延安，延安交際處也給予了熱情周到的接待。據黃炎培在《延安歸來》中記載：“出延安城南門，到陜甘寧邊區(qū)政府招待所，地名瓦窯灣，每人一間臥房，凡是你所想到需要的，都替你預備著?！盵5]除上述3次重大接待活動外，延安交際處在1944—1947年間接待的重要人物還有：美國總統(tǒng)私人代表赫爾利，美國記者安娜·路易斯·斯特朗，國民黨著名將領張沖，民主建國軍參觀團領隊范龍章，著名法學家陳瑾昆等。

1947年3月，胡宗南軍隊進犯延安。3月14日，金城帶領延安交際處的最后一批客人和工作人員撤離延安，在綏德暫駐一個多月后轉移到山西。此后，金城調離交際處，到西北野戰(zhàn)軍教導團做敵軍俘虜軍官工作。1948年4月，延安收復后，交際處遷回原址。1949年6月，延安交際處改為陜北行政公署招待所?，F(xiàn)為延安交際賓館所在地。

二、延安交際處的主要職能

延安交際處作為中共主要負責對外接待工作的專門機構，其最基本的職能就是負責接待來延安的中外來賓。同時，由于延安交際處具有與中外來賓近距離接觸和交往的特殊便利條件，因此在接待職能之外又衍生出了宣傳、統(tǒng)戰(zhàn)和情報工作職能，成為了當時中共對外工作方面的多面手。

(一)接待來延安的中外來賓

抗日戰(zhàn)爭時期，延安作為中國革命的圣地，像一座光芒萬丈的燈塔，吸引著大批愛國青年、知識分子和仁人志士，紛紛從國統(tǒng)區(qū)、淪陷區(qū)和海外各地而來，探求真理，參加革命。延安交際處“相當于現(xiàn)在北京的釣魚臺，客人很多”，“從中央到邊區(qū)的所有的黨政軍民學機關的客人，全歸交際處接待”。[3]407，282

當時，周恩來曾明確要求，延安交際處在對中外來賓的生活接待方面，要做到熱情周到，在物質上盡量給予優(yōu)待和照顧；但也要量力而行，不要搞鋪張浪費。據此，延安交際處在物質條件比較艱苦的情況下，大力發(fā)揚自力更生、艱苦奮斗的精神，并根據客人的實際情況有的放矢，把接待工作搞得有聲有色。例如，在接待國民參政會6位參政員時，延安交際處“特地準備了適合老人清淡口味而又營養(yǎng)豐富的食品，如牛奶、雞蛋、小米粥、白面饅頭、白塔油等等。又考慮到陜北的氣候，雖已至六月，早晚仍有些寒冷，就集中了許多厚棉被褥，每張床上都鋪墊了厚厚幾層?！薄霸诹幌壬毫粞影驳奈迦罩校瑤缀趺刻焱砩隙加惺⒋蟮难缦写腿罕姶髸?、文藝晚會慰問。我黨、政、軍高級領導干部輪流出席作陪?！贝送?，在交際處的安排下，6位參政員還在會談之外，“分頭參觀了延安市容、供銷合作社、供應總店、信用合作社、銀行、延安大學、光華農場、日本工農學校以及寶塔山等名勝古跡?！影驳纳舷乱恢隆⑼耐碌木衩婷?，夜不閉戶、路不拾遺的社會風氣，特別是蒸蒸日上的各項事業(yè)的發(fā)展氣勢，給他們留下了良好的印象?！盵1]222，230

延安交際處的接待工作，在光鮮的外表背后其實異常艱辛，需要付出常人難以想象的大量心血和汗水。對此，據金城回憶：“不了解交際處實際工作特點的人，總以為在交際處工作可以經常見到毛主席、朱總司令、周副主席和其他中央領導人；可以陪客參觀游覽；還可以出席宴會，好處很多。……但不為外人所知的是，在這些好處的背后，交際處同志們需要付出多少艱辛的勞動??！交際處的工作人員，必須具備堅強的戰(zhàn)斗意志，飽滿的革命精神，熱情好客的服務態(tài)度，任勞任怨的工作作風。每接受一項大的接待任務，就象迎接一場戰(zhàn)斗，從處長到每一個聯(lián)絡人員、招待人員、總務人員和秘書、文書，都全力以赴，投入戰(zhàn)斗，夜以繼日，廢寢忘食。等送走最后一批客人，完成任務以后，每個人都象生了一場大病，疲乏不堪。”[1]301正是這種戰(zhàn)斗式的奉獻精神，才確保了每一次接待任務的圓滿完成。

(二)宣傳中共的各項方針政策

中國共產黨歷來十分重視宣傳工作，并為此設立了專門的宣傳機構——宣傳部；同時，也要求其他相關部門根據實際情況承擔相應的宣傳任務。延安交際處作為當時中共對外工作的重要窗口，具有與中外來賓近距離廣泛接觸的便利條件，自然在對外宣傳方面有著得天獨厚的優(yōu)勢資源。因此，充分利用接待之機向中外來賓廣泛宣傳中共的方針政策和陜甘寧邊區(qū)的建設成就，就成為延安交際處的一項重要任務。

早在延安交際處成立之初，毛澤東就曾明確指出：“對待來賓的宣傳工作，一定要實事求是地宣傳我們黨的政策。宣傳我黨、我軍、抗日根據地人民戰(zhàn)斗勝利的成績，解答他們提出的問題，都要采取老實的態(tài)度，知之為知之，不知為不知。切不要不懂裝懂，自以為是。組織他們參觀考察時，要盡力讓他們對我們有全面的了解，要讓他們看我們工作中的優(yōu)點和成績，也可讓他們看看我們實際工作中存在的某些弱點甚至錯誤?！灰覀冋\懇坦白地說清楚實際情況，是會取得人們的信任和理解的?！盵1]6例如，1938年2月，國民黨抗日人士邱琮以中山大學教授身份訪問延安，在陜甘寧邊區(qū)住了兩個多月，從政治、經濟、軍隊建設、文化教育、生產計劃、行政領導等各方面進行了認真考察?！翱偟恼f來，我黨、我軍、我邊區(qū)給他一個十分良好的印象?！钡渲杏行┳龇ㄒ惨鹆饲耒牟粷M和批評。后來，他在一封題為《管窺謹獻》的來信中，從根本策略、統(tǒng)一戰(zhàn)線、教育、文化、軍事、對敵軍政治工作、檢查行旅、招待外來人員、生產建設9個方面，提出了自己的批評意見和建議。邱琮特別對自己離開延安時，在七里鋪檢查站被翻檢、搜身和扣留文件提出了尖銳批評。此事引起了毛澤東的高度重視，專門派人進行了道歉，并將所扣筆記本送還。此外，毛澤東還要求延安交際處取消了原先實行的“來賓證”制度。[1]20-24

當時，延安作為中共中央所在地和陜甘寧邊區(qū)首府，曾引起了邊區(qū)各地紳士們的極大興趣，他們都想到延安看看。于是，在當?shù)刂泄颤h組織和政府的支持下，一些有代表性的紳士們紛紛組成參觀團，相繼到延安來參觀學習。僅1941年來延安的就有綏米紳士參觀團、三邊紳士參觀團、隴東紳士參觀團等。延安交際處對這些參觀團，都大力做宣傳、教育和爭取工作，“安排他們參觀延安工農商業(yè)的生產和經營情況、政府部門的工作情況以及人民生活、學校教育、群眾團體活動等各方面情況，使他們切實了解延安，進而了解黨的方針、政策?！敝泄仓醒牒瓦厖^(qū)政府領導人毛澤東、朱德、林伯渠等對紳士參觀團的到來十分重視，每一批都親自接見和設宴款待，耐心解答紳士們提出的問題，啟發(fā)他們放遠眼光，積極參與和配合邊區(qū)政府的工作?！皡⒂^團的紳士們通過在延安的參觀、訪問、學習，思想不同程度地發(fā)生了變化。他們帶著對延安的良好感受和學到的先進經驗回到當?shù)兀l(fā)揮了良好作用?！盵1]128-129

(三)鞏固和擴大統(tǒng)一戰(zhàn)線

統(tǒng)一戰(zhàn)線是中國共產黨領導中國革命取得勝利的三大法寶之一。抗日戰(zhàn)爭時期，中共為了鞏固和擴大抗日民族統(tǒng)一戰(zhàn)線，雖然已于1939年1月設立了專門的中央統(tǒng)一戰(zhàn)線工作部，但延安交際處仍然承擔著十分重要的統(tǒng)戰(zhàn)工作職能。因為延安交際處的主要接待對象是在國內外具有廣泛影響的中外來賓，而他們又是中共的重要統(tǒng)戰(zhàn)對象。因此，“延安交際處的工作并不只是招待客人食宿，主要任務是廣交朋友，鞏固和擴大抗日民族統(tǒng)一戰(zhàn)線?！盵3]409

早在延安交際處成立之初，毛澤東就對如何做好中外來賓的統(tǒng)戰(zhàn)工作做了許多重要指示，強調：“統(tǒng)戰(zhàn)工作是爭取人、團結人的工作。人的階級地位、政治立場、學術觀點、社會影響，以及他們的生活習慣都各不相同”。因此，“要做好統(tǒng)戰(zhàn)工作，首先就要做好對外來賓客的調查研究?！贝送?，“對待外來賓客，接待交往，要講民主、講禮貌。只有給人以充分的民主，讓來賓自由交往、自由議論，才能做到在政治上、思想上以理服人。……我們要以禮待人，不卑不亢，傾聽各種不同意見，才能交成朋友?！泵珴蓶|還針對金城反映的“介紹外來賓客到各機關、學校參觀訪問時，有些單位首長總是推托自己業(yè)務工作繁忙，不太愿意接待”的問題，明確要求各機關、學校的負責人必須盡可能地抽出時間親自接待，不應把接待外來賓客看成額外負擔。[1]4-7

毛澤東不僅非常關心和重視延安交際處的統(tǒng)戰(zhàn)工作，而且身體力行，親自出面，廣交朋友，成為各級領導干部和廣大統(tǒng)戰(zhàn)工作者的表率。當時，毛澤東經常親自到延安交際處招待所會客?！皩ν鈦淼馁e客，不論是團體還是個人，不論是國內還是國外，也不分進步、中間或落后，都很重視。對政治上落后與頑固的來賓，他尤其重視。”因此，凡是交際處“認為需要他親自接見的，只要把報告一打上去，他有求必應，或及時在自己的住處接見，或主動來交際處會見?！?938年初，國民黨政府行政院行政工作考察團訪問延安，團長王德圃提出過分要求，半個月內需要毛澤東4次出面接待。金城很為難，毛澤東得知后明確表示：“需要我出面四次就四次，你應當予以同意。”并著重強調：“今后來延安的客人，凡要求見我的，你盡可以答應他們，并把他們的要求及時告訴我。我工作雖多，但是統(tǒng)一戰(zhàn)線工作就是我的重要任務之一，只要需要，我一定會抽出時間來?！盵1]10-12王德圃對毛澤東數(shù)次親自接見非常滿意，表示他們在延安的時間雖短，但是所得印象深刻，并對中國共產黨的方針政策給予了高度評價。

1941年皖南事變后，國共關系驟然緊張。延安交際處的工作人員甚至包括金城本人，曾一度對來賓中的國民黨頑固分子采取了消極、冷淡的態(tài)度。對此，毛澤東指出：“進步分子的思想之所以進步，是因為別的同志早已做了許多工作；中間分子雖然有程度不同的兩面性，但爭取團結他們的工作也比較容易；爭取團結頑固分子的工作，則要復雜困難得多。要知道分化頑固派，爭取多數(shù)頑固分子與我們合作，是我們爭取蔣介石為首的國民黨繼續(xù)合作的關鍵，你們必須下大力氣、下大功夫去做?！盵1]109毛澤東曾再三地對金城強調，交際處的統(tǒng)戰(zhàn)工作重點一定要真正落實到分化、爭取國民黨頑固派上面，從而及時糾正了交際處統(tǒng)戰(zhàn)工作中出現(xiàn)的偏差。

(四)搜集和整理情報信息

延安交際處除了要做好接待、宣傳和統(tǒng)戰(zhàn)工作外，還有一個鮮為人知的重要職能，就是充分利用與中外來賓密切接觸的便利條件，努力做好情報信息的搜集和整理工作，為中共中央及其有關部門及時了解和掌握各方面的最新動態(tài)，科學分析和判斷國內外的復雜形勢，進而做出正確決策提供重要的參考資料。

延安交際處在成立之初就建立了嚴密的登記制度，金城要求傳達室對每天出入的人員都要認真記錄，夜晚出去的人員更要記錄出入的具體時間，以便了解和掌握客人的活動情況。此外，金城還非常重視從與客人的談話中獲得重要信息。有一次，金城從與邱琮的談話中獲悉，蔣介石想在廣東恢復十九路軍建制，起用原總指揮蔣光鼐，要他在潮梅汕直到東江一帶組織抗日武裝。這樣，一來可以利用蔣光鼐在廣東的聲望和他對日作戰(zhàn)的經驗，帶領國民黨軍隊打幾個勝仗，為蔣介石撈回一點面子；二來可以限制、排斥共產黨在廣東的抗日武裝。金城知道毛澤東對蔣介石的動態(tài)十分注意，特別是有關蔣的抗戰(zhàn)決心和軍事力量部署方面，尤為重視。于是，就將邱琮所談的情況整理成一個材料，上報毛澤東。果然，毛澤東看后非常高興，并很快回信表示：“廣東材料很好。以后多收集這些材料告我，從外來人口中應該收集各方面材料?！盵1]15-16此后，“金城遵照毛澤東同志的信示，每接待一批客人，都親自向黨中央、毛主席書面匯報一次情況。”為此，“他每天晚上都要聽取科長們的匯報，主要是為了了解和掌握客人們的言行及思想動態(tài)，一般在夜里十一點，他開始寫上報中央的報告?！盵3]382，408

除了從外來友好人士中收集材料外，延安交際處還非常重視從國民黨頑固分子甚至特務中獲取情報。當時，國民黨政府軍事委員會軍令部曾以加強國共軍事合作的名義，先后向延安派遣了多批聯(lián)絡參謀。但事實上，這些聯(lián)絡參謀都是由國民黨特務頭子康澤直接指揮的，“他們的主要任務是收集我黨、政、軍、民各方面的情報秘密上報重慶、西安。有的甚至搞陰謀詭計，收買我方人員，或者企圖打入我黨，進行破壞活動?！睘榇耍影步浑H處“一方面對他們以禮相待，政治上、生活上給以優(yōu)待和方便，以期他們完成正當任務；另一方面，對他們的破壞活動或不正當行為，予以針鋒相對的斗爭?！盵1]50-51因此，延安交際處作為一個接待單位，在廣交朋友、盛情接待八方賓客的同時，不得不去搞情報工作，也是被當時嚴酷的現(xiàn)實，特別是國民黨的特務活動逼出來的。

為此，“交際處人員中有一批情報工作人員，業(yè)務分別受當時的社會部和保安處領導，但是許多具體工作是在金城同志協(xié)助下完成的。”[3]402據曾在延安交際處擔任招待科長的楊黃霖回憶：“金城讓我跟招待人員一起，和國民黨聯(lián)絡參謀同住在一個院子里，日夜留心他們的活動。那時交際處的招待人員，同時又是精干的偵察員?！写藛T都經過訓練，每天把國民黨聯(lián)絡參謀房間內的廢紙都從廢紙簍里撿出來交給我。我把那些撕碎的紙片拼起來，從中知道他們的動向和關注點?！睏铧S霖每天都把得到的情況向金城匯報，并向邊區(qū)政府保安處偵察科長王凡匯報。延安交際處曾圓滿完成過很多上級交辦的情報工作任務，其中最值得一提的是，1943年夏至1944年春，延安交際處有關工作人員在金城的直接指揮下，經過精心策劃和認真準備，圓滿完成了竊取國民黨聯(lián)絡參謀同重慶方面電報往來的密電碼任務，使中央社會部成功破譯了國民黨聯(lián)絡參謀與重慶之間的大量往來密電，為中國共產黨有關決策提供了重要情報依據。[6]

三、延安交際處的工作原則

延安交際處在中共中央和毛澤東、周恩來等人的正確領導和大力支持下，堅持創(chuàng)造性地開展工作，并在工作中不斷總結經驗，提出了一系列行之有效的工作原則。這些原則主要包括：“來去自由”的接待政策；“宣傳出去，爭取過來”的宣教方針；“正面宣傳，求同存異”的統(tǒng)戰(zhàn)策略。

(一)“來去自由”的接待政策

在延安交際處接待的廣大中外來賓中，除進行短暫訪問的客人外，絕大多數(shù)留了下來，并走上了革命道路，但也有個別人“因各種原因，不能適應延安和抗日根據地的環(huán)境，在生活一段時間之后，向組織要求離開?！薄皩€別來而復去的朋友”，中共中央和毛澤東在延安交際處成立之初就定下了“來則歡迎，去則歡送，再來再歡迎”的“來去自由”的政策。

當時，許多黨員干部對“來去自由”的政策不理解，甚至個別人還抱有抵觸情緒。對此，毛澤東耐心解釋道：“一個人參加革命，完全得憑他的自覺自愿，憑他自己的覺悟程度。有的朋友對我們黨的宗旨、路線、方針政策不很理解，對我們的工作制度、工作方法或生活習慣感到不能適應，覺得國民黨統(tǒng)治區(qū)的某些東西更適合他的口味，因此來了以后又想出去，那么就讓他出去嘛。強扭的瓜不甜，勉強留下的人對雙方都沒什么好處！過去他對我根據地是慕名而來的，現(xiàn)在有了一定的感性認識，將來他回國統(tǒng)區(qū)后，又會以親身經歷將我解放區(qū)和國統(tǒng)區(qū)再一次作比較，那時他的認識就會更加全面、更加深刻了。他如果覺得還是我們根據地好，想再來，我們再歡迎他。他是經過反復認識、比較又一次確立參加革命的信念的，我們有什么理由不歡迎他呢？”[1]159

延安交際處在接待工作中始終嚴格貫徹執(zhí)行“來去自由”的政策，收到了極好的效果。例如，1938年8月，著名的肺結核病專家何穆夫婦從重慶來到延安，受到交際處的熱情接待，并為他們安排了與其專業(yè)相關的工作，但不久因工作不順利和生活不適應而要求離開延安。對此，中國共產黨方面立即批準，并鄭重表示：“若愿意再來，我們一如既往地熱情歡迎?！焙文路驄D于1939年1月回到重慶后開了一個私人診所，結果黑暗勢力的壓迫接踵而至，再加上物價的昂貴、生計的艱難、特務的盯梢……，使他們產生了重回延安的愿望。1940年12月，何穆夫婦在八路軍辦事處的幫助下第二次來到延安，又受到熱烈歡迎。后來，二人都加入了中國共產黨，堅定地走上了革命道路。當然，也有去而不返的。1946年6月，原國民黨中央航空第八大隊上尉機長劉善本駕機起義后，其中有4人不愿意留在解放區(qū)，執(zhí)意要回去。延安交際處以禮相待，將他們護送出了解放區(qū)。

(二)“宣傳出去，爭取過來”的宣教方針

1938年10月，抗戰(zhàn)進入相持階段以后，國民黨政府強化了對陜甘寧邊區(qū)的全面封鎖政策：“一不許共產黨發(fā)表戰(zhàn)報，二不許邊區(qū)報紙對外銷行，三不許中外記者參觀，四不許邊區(qū)內外人民自由來往?！盵4]470結果，“在國民黨統(tǒng)治區(qū)，在國外，由于國民黨政府的封鎖政策，很多人被蒙住了眼睛。在一九四四年中外新聞記者參觀團來到中國解放區(qū)以前，那里的許多人對于解放區(qū)幾乎是什么也不知道的。”[7]為了打破這種封鎖，中共中央為延安交際處制定了“宣傳出去，爭取過來”的宣教方針。

1944年6月，中外記者參觀團訪問延安，這為交際處加強對外宣傳工作提供了難得的機會。為此，周恩來指出，這次“交際處工作的根本任務就是‘宣傳出去，爭取過來’八個大字。就是要把中央的各項政策、方針和我黨、我軍、我解放區(qū)黨、政、軍、民、學各條戰(zhàn)線在具體實踐中的具體政策和具體成績宣傳出去。我們除有計劃地組織他們參觀訪問外，還要準備對記者團在參觀訪問過程中反映出來的各種思想，多做解答解釋工作，揭穿國民黨的造謠誣蔑，提高他們對我們的認識，加深他們對我們的了解?！敝芏鱽磉€特別強調：“宣傳工作，要實事求是，介紹我們的成績，也要說明我們工作中有錯誤、有缺點，說明我們有克服錯誤、缺點的辦法，切不可搞浮夸，更不可弄虛作假。”[1]200

據此，延安交際處安排中外記者與毛澤東、周恩來、朱德、葉劍英、楊尚昆等人進行了多次會見和會談，并參觀訪問了陜甘寧邊區(qū)政府以及自然科學院、日本工農學校、兵工廠、被服廠、難民工廠、光華農場、中央醫(yī)院等單位，對邊區(qū)各方面的情況有了一個比較全面的了解。中國記者們回到重慶后，許多人在報上或私下如實地介紹了他們在陜甘寧邊區(qū)的所見所聞。外國記者們返回大后方和本國后，更以詳實的資料廣泛宣傳了延安和解放區(qū)的欣欣向榮面貌。1945年3月，董必武在一次報告中曾提到：“一個外國新聞記者對我說，他在來延安前，覺得我們的宣傳有些夸大，來延安后，他覺得我們的宣傳太不夠了?！盵1]217

(三)“正面宣傳，求同存異”的統(tǒng)戰(zhàn)策略

延安交際處接待的中外來賓，由于政治態(tài)度各異，統(tǒng)戰(zhàn)工作難度很大。據金城回憶：“在交際處接待的外來賓客中，有政治態(tài)度先進的、中間的，也有落后頑固的。那些比較先進或中間的客人，態(tài)度友好，謙虛誠懇，容易看到我們的優(yōu)點，接受我們的宣傳。而那些落后頑固分子，往往抱著成見，甚至抱著敵意來到延安，他們之中有的含蓄，有的狂妄自大、目空一切、出言不遜、吹毛求疵。對這些落后頑固分子，我們并不急于與之辯論，更不當面爭吵，而是采取以禮相待、正面宣傳、求同存異，用事實進行反駁和教育的方針，最后達到分化、爭取他們的目的。”[1]74

1938年8月，延安交際處對國民黨賑濟委員的接待，就是靈活運用這一方針取得成功的典型。當時，國民黨政府行政院下屬的賑濟委員會派出曹仲植、郝瑞真、韓天耀、董承蔭、李崇庭五名賑濟委員，攜10萬元賑濟款來陜甘寧邊區(qū)救濟災民，隨行的還有曹的秘書李振鵬和其弟弟曹覺民。其中，對中國共產黨態(tài)度比較友好的有郝瑞真、韓天耀，比較頑固的是曹仲植、曹覺民兄弟。在辦理放款工作之余，交際處工作人員陪同他們對延安和邊區(qū)進行了參觀考察。雖然曹氏兄弟抱著成見，到處挑毛病，甚至故意對好的地方視而不見，但不管他們多么出言不遜，態(tài)度蠻橫，延安交際處的工作人員仍然以禮相待，“采取你講你的，我講我的，正面宣傳，用事實說明問題的方針，經過耐心的工作，終于使那幾位態(tài)度不大友好的賑濟委員在事實面前態(tài)度不得不有所改變?！焙髞恚苁闲值苓€分別捐款給魯藝及文協(xié)，雖然數(shù)目不大，還是表達了他們有所轉變的心意。[1]74-77

延安交際處的上述三個工作原則，并不是相互獨立的，而是一個統(tǒng)一的有機整體。其中，“來去自由”的接待政策所體現(xiàn)的自由和尊重精神，吸引了更多的有識之士奔赴延安，從而為貫徹“宣傳出去，爭取過來”的宣教方針提供了更多的實踐機會；“正面宣傳，求同存異”的統(tǒng)戰(zhàn)策略，則為更好地“宣傳出去，爭取過來”提供了正確的策略指導?？傊@三個工作原則，不但對當年延安交際處各項工作的開展發(fā)揮了重要的指導作用，而且對做好當前的宣傳統(tǒng)戰(zhàn)工作仍然具有重要的現(xiàn)實意義。

參考文獻：

[1]金城.延安交際處回憶錄[M].北京：中國青年出版社，1986.

[2]繆平均.抗日戰(zhàn)爭中的延安交際處[N].光明日報，2011-12-14(14).

[3]金城.為黨交游六十年——金城文集[M].北京：華文出版社，2008.

[4]中共中央文獻研究室，中央檔案館.建黨以來重要文獻選編(1921-1949)：第21冊[M].北京：中央文獻出版社，2011.

[5]黃炎培.八十年來——黃炎培自述[M].上海：文匯出版社，2000：175.

[6]楊黃霖.延安交際處憶往[J].百年潮，2007(2)：26-28.

[7]毛澤東選集：第3卷[M].北京：人民出版社，1991：105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