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代盛京圍場貢鹿定制探究

周爽

（吉林大學 文學院，吉林 長春 130012）

清代盛京圍場貢鹿定制探究

周爽

（吉林大學 文學院，吉林 長春 130012）

清代盛京圍場是為清廷各壇廟祭祀大典提供以鹿為主的犧牲，為以皇室為中心的貴族供給日常所需各種鹿類品的場所。盛京圍場的貢鹿制度的發(fā)展過程經(jīng)歷了三大階段，從初無完備定額過渡到定額、定制階段，終成定制階段。而定制時期又經(jīng)歷了五階段的調(diào)整。

盛京圍場；貢鹿；定額；定制

清朝入關后，出于“國語騎射”的政策，自順治帝時期便設置了盛京圍場?？滴醯垡矘O為重視滿族騎射，“圍獵以講武事，必不可廢”。康熙在位期間，多次回盛京地區(qū)進行祭祖、行圍，其后的雍正、乾隆、嘉慶、道光4位皇帝也都曾到盛京圍場行圍，盛京圍場共有105個圍，專供皇帝行圍的御圍共有11處。清代盛京圍場也是為清廷各壇廟祭祀大典提供以鹿為主的犧牲，為以皇室為中心的貴族供給日常所需各種鹿類品的場所。盛京圍場每年承擔著為清廷貢鹿的活動，為了確保貢鹿活動的順利進行，清廷制定了相關制度，并嚴格執(zhí)行。筆者不惴淺陋，擬對這些問題作些探討和分析。

一、初無完備定額階段

有關盛京貢鹿的最早記錄見于《欽定大清會典事例》有關內(nèi)務府的相關記載中，順治初年規(guī)定，祭祀用鹿由盛京辦送，發(fā)犧牲所飼牧。順治十六年（1659），盛京將軍每年向武備院交送鹿皮160張，狍皮140張，其他獵物數(shù)量無規(guī)定。順治十八年（1661）規(guī)定盛京內(nèi)務府王多羅樹捕牲口三十丁，每丁交野豕二，鹿臘九十束。缺野豕一者，折交鹿二，無鹿，折交銀六兩。缺鹿臘三束者，折交銀一錢。后可能因野豬難捕則改征鹿，每年交納120只，鹿尾120個，鹿臘即為鹿肉干，仍為2 700束。

康熙十四年（1675），規(guī)定當祭祀鹿只短缺時即取用于南苑，然而盛京將軍每歲交納南苑孳育蕃息的鹿只數(shù)無定額?？滴跏四辏?679），將征交的狍皮停征，盛京將軍每年只征百張鹿皮。雍正十三年（1735）奏準，“盛京及冷口等處新舊打牲各丁，所交狍鹿、雉魚、鹿臘，令各交一半，其余折銀征收?！鼻《辏?737）做以調(diào)整，奏準，“盛京及冷口等處牲丁，應交麅鹿、鹿臘諸物，仍照例交納，停其折銀?！庇赫辏?723），因祭祀鹿只取用于奉宸苑而令盛京將軍停止進呈。乾隆二年（1737），又因南苑鹿只不敷取用，仍令盛京辦送。乾隆二十八年（1763），肉房備用，“盛京將軍每年交鹿七百八十只，麅二百十只，鹿尾二千個，鹿舌二千個，又鹿腸、肚狍腸、熊、野豬、野雞、樹雞等，無定額。”此外，干肉庫備用，“盛京將軍每年額

交鹿筋一百斤，獐狍背什骨、虎威骨、虎脛骨，無定額。盛京佐領每年額交臘豬二十口，咸魚一千五百斤，腌鹿尾無定額。王多羅樹牲丁應交鹿肉干二千七百把?！?/p>

二、過渡到定額、定制階段

從《嘉慶道光兩朝上諭檔》中《各省督撫鹽政關差等每年呈進土貢單》可知，到道光元年（1821）盛京納貢已成定制，此貢單詳盡羅列出了盛京圍場所貢鹿產(chǎn)品種類共計二十余種之多，并明確規(guī)定應進貢品的數(shù)量。

道光二年（1822），奉諭旨，要求盛京內(nèi)務府三旗采捕牲丁交納的貢賦減去鹿臘600束，每3束照例折銀一錢。正如道光九年（1829）十一月二十二日總管內(nèi)務府奏文中所言：“……前于道光二年，該牲丁應交鹿肉條二千七百把，奉旨減去六百把。曾經(jīng)臣等以該牲丁系盛京投充所交鹿肉條等均系抵交正項錢糧，非各省所進方物可比，所減鹿肉條六百把請仍照折交錢糧等，因奏準在案。今王多羅樹牲丁每年應交鹿肉干等項計抵銷錢糧四百五十兩，若全行停止，是該牲丁等處應交鹿肉條等項竟無官項可交，而別項牲丁均有應交款項未能劃一。臣等公同酌擬所有王多羅樹牲丁等處應交鹿肉條等項既經(jīng)停止交納，應請照例折交錢糧以符定額，理合奏明。俟命下之日行知盛京內(nèi)務府飭令該牲丁等遵照折銀交納，為此謹奏請旨?！彪S后復奉諭旨，“將應交鹿肉干全數(shù)照前折銀，又將全鹿120只亦停交，每鹿一只照例折銀3兩?！?/p>

此外，清廷還會根據(jù)需要臨時加派貢納的牲獸，如：道光十八年（1838）閏四月諭令中所言：“向年南苑行圍獐鹿繁多，近二十年來獐只稀少，著盛京將軍于每年解送鹿只之便，將活獐十余只或二十余只一并解交?！?/p>

三、定制時期的五次調(diào)整

然而盛京圍場貢鹿的數(shù)額并非一成不變的，隨著圍場環(huán)境的破壞，鹿只數(shù)量的逐漸減少，在定制時期又經(jīng)歷了五次調(diào)整，形成貢納制度的五個階段。

1．第一階段的調(diào)整

第一階段自同治八年（1869）至光緒五年（1879）。此階段因完不成每兩年一次貢鹿六十只的納貢定制，加之喂養(yǎng)不善，捕獲的鹿多又倒斃。因此，清廷將定制調(diào)整為捕獲鹿只不及原定額一半的，可延至次年補交上年所欠。但是，清廷卻加大對捕拿、喂養(yǎng)之人的追責，加大處罰力度。同治二年（1863）九月十七日，盛京將軍玉明呈《奏為本年應進鹿羔不敷額數(shù)擬請緩至次年并將喂養(yǎng)不善之員請交部議處事折》，因本年應進鹿羔數(shù)沒有達到額定的量，奏請希望延緩一年，等到第二年補齊數(shù)額解送至京，并將喂養(yǎng)不刪的人員，請旨交部議處。同治六年（1867）十月初五日，繼玉明之后的盛京將軍都興阿《奏為本年應進鹿羔不敷額數(shù)擬請緩至次年照數(shù)解送并將捕養(yǎng)不力各員請旨交部議處事折》，也因本年應進鹿羔定額數(shù)不足，奏請緩至次年照數(shù)解送，并將捕拿、喂養(yǎng)不力的人員，也是請旨交部議處。正是經(jīng)過前后兩任盛京將軍玉明和都興阿的上奏，清廷同意對納貢定制加以更改。據(jù)《盛京通鑒》卷二《禮司應辦事宜》記載，同治八年（1869），規(guī)定將鹿只“解交時不及一半者”，延至次年補拿送交。同時還要求“該拿鹿之員，隨折附參，交部議處”。此后的幾年中，基本上按此定例執(zhí)行。

2．第二階段的調(diào)整

第二階段自光緒五年（1879）至光緒十三年（1887）。此階段捕鹿活動更是每況愈下，不僅很難達到原額定額，在多數(shù)時間里連原額的一半的任務也無法完成。清廷不得不再次對納貢定制做出調(diào)整，且此次調(diào)整是光緒時期納貢定制的一次大的改動。允許將鹿只定額減半送交，鹿只數(shù)未達定額標準的可延緩至次年補交。根據(jù)將軍依克唐阿于光緒二十四年（1898）的奏折可知，光緒五年（1869）清廷諭令，將以前二年一次捕送鹿羔的定制，改為“正拿年分，進鹿三十一只，補拿年分，進鹿三十九只”。有學者進行考辨認為《諭折匯存》中依克唐阿所說的光緒五年定量的“三十九只”，當是“二十九只”之誤。從光緒十一年（1885）九月二十三日，盛京將軍慶裕呈《奏為本年進鹿羔不敷額數(shù)謹將捕獲三十一只先行解送仍請援緩至明年補拿事折》從中可看出此時應進的鹿只數(shù)還是六十只，定制執(zhí)行的還是未足三十一只定額的，要在次年補足。

3．第三階段的調(diào)整

第三階段從光緒十三年（1887）至光緒二十五年（1899）。此時盛京圍場已廢，但盛京將軍捕拿鹿只的差事照舊進行。捕鹿情況較之從前更為嚴峻，光緒十三年（1887）又到了應進鹿羔之年，盛京將軍慶裕不得不再次呈《奏為本年應進鹿羔不敷額數(shù)謹將捕獲鹿羔先行解送仍請援緩至次年捕拿事折》，言“僅捕獲鹿羔三十一只”，且?guī)捉?jīng)努力無處捕尋，稱立夏后，派遣委任協(xié)領訥欽帶兵赴圍捕拿，并札派驍騎校依克錦、俊德隨圈喂養(yǎng)。后來根據(jù)訥欽稟稱，照章出邊進圍，逐日帶兵上山捕拿，實因圍內(nèi)鹿只稀少，未能拿獲足額，現(xiàn)捕獲鹿羔三十一只運省入圈喂養(yǎng)等。而“短鹿羔二十九只，擬請緩照成案，仍責成協(xié)領訥欽于次年照數(shù)捕拿送交，以敷原額”。可知，自光緒五年以來納貢六十只鹿羔的定額已經(jīng)“名存實亡”，實際納貢過程中，三十一只鹿羔已經(jīng)成為執(zhí)行的定例。但清廷各種祭祀慶典的犧牲和其他用途所需要的鹿羔數(shù)卻并未減少，這就在一定意義上造成了嚴重的供求關系的不平衡，額外加派的情況屢有出現(xiàn)。如光緒十八年（1892）十二月，奉宸苑就以南苑鹿只數(shù)額不足，奏請飭令盛京將軍，在定例貢鹿之外，還要加緊捕拿小鹿二十只，限于明年二月間解交到奉宸苑，以用于祭祀所需。這種“于例外進”的負擔，在野生鹿只日益稀少的狀況下很難得到解決，于是形成了年年不足，

年年補進的惡性循環(huán)之中，無形中呈進的次數(shù)也變成了每屆催繳兩次，這種不平衡的供求關系，勢必造成執(zhí)行力度大大被削弱，任務很難完成的局面。

4．第四階段的調(diào)整

第四階段從光緒二十五年（1899）至光緒二十八年（1902）。該階段因捕獲無路，采買無門，已經(jīng)將納貢定制調(diào)整為應進之年捕拿四十只的定例，而且允許將鹿只定額減半送交，鹿只數(shù)未達定額標準同樣可延緩至次年補交，每年實際貢納20只鹿羔。光緒二十三年（1897），依克唐阿繼裕祿之后出任盛京將軍，接手舉步維艱的貢鹿事宜。處于“捕、購均難”的困境之下，光緒二十四年（1898）十月十八日，依克唐阿也不得不像以往歷任的盛京將軍一樣，不斷呈折請求減半或減額。如《奏為奉省鹿只稀少請減送事折》，稱奉天行省例進鹿只實難足額，提到祭祀關系典禮，本不應稍有虧減，但圍場鹿只自吉林開放圍荒后，來源已絕。每年派出圍長帶領官兵入圍捕拿，遇有不足，輒即采買，采買不足，必待多方物色，可是西流圍已放墾，今已成為阡陌之地，該處農(nóng)民又不時放槍，以驅猛獸，以致鹿只無跡可尋。依克唐阿的繼任者增祺呈折上奏：近因圍場墾田，鹿只稀少，捕購均難，曾于光緒二十四年經(jīng)前將軍依克唐阿奏請，“將例進鹿羔減半送交、仰或每年減送十只”。奉省圍場開荒，鹿羔捕拿不易，自系實在情形?！懊磕旰藴p十只，自應準如所請，遵行在案”。由此可知，清廷已允準將每年進鹿數(shù)減少十只。但即使如此，捕拿鹿只之事也是困難重重。增祺在任內(nèi)也是嚴行催捕，無奈還是不能足額上繳。貢進二十只，雖然只完成了一半，卻也心照不宣地成為了此后上繳的定例。

5．第五階段的調(diào)整

第五階段從光緒二十九年（1903）到清末，即養(yǎng)鹿官山時期，納貢定制調(diào)整為應進之年捕拿二十只的定例。然而僅從盛京將軍增祺多次呈折便可看出僅存的“二十只”定例，也幾乎快成為了空頭文件。光緒二十九年（1903）四月《奉省圍場全行開墾鹿只無處捕打難以呈進鹿羔風干肉事折》奏請捕打不能足額，暫緩恭進的奏折被送入清廷，在無計可施的情況下，統(tǒng)治者只得同意“會同稟請奏?！?，盡管如此，朱批依舊是“仍著設法捕打”。光緒年間清廷設立旗務司后，由其管轄養(yǎng)鹿官山事務，官山內(nèi)鹿達趙振山承辦官鹿圈，以圈養(yǎng)、采買官鹿維系向朝廷貢納鹿只，才得以維系著僅有的“二十只”定例。直到宣統(tǒng)三年（1911），隨著改朝換代，納貢定制也蕩然無存了。

綜上所述，清代的盛京圍場貢鹿制度經(jīng)歷了上述三階段的發(fā)展，終成定制。至光緒年間，由于環(huán)境破壞，盛京圍場相繼放墾等原因，鹿只的天然通道被阻隔，導致鹿群存活量急劇減少，捕牲制度陷入被動尷尬的兩難境地。盡管在光緒五年（1879）和二十四年（1898）間有過幾番調(diào)整，但終因無鹿可捕，捕牲定制難以執(zhí)行，清廷被迫于光緒二十九年（1903）選擇在捕打鹿只的最后圍場即東流水圍場，劃定一片鹿圈作為養(yǎng)鹿官山，并設鹿達進行管理、飼養(yǎng)鹿只。然而，養(yǎng)鹿官山每年例送鹿羔的數(shù)量卻也只有二十只了。

[1] 昆岡.欽定大清會典事例(光緒二十五年刻本:卷1215,卷1192)[M].臺北:新文豐出版公司,1976.

[2] 中國第一歷史檔案館編.嘉慶道光兩朝上諭檔(第26冊)[M].桂林:廣西師范大學出版社,2000:622.

[3] 中國第一歷史檔案館館藏資料05-0655-013奏折[Z].奏報本年盛京牲丁交納鹿肉干折銀事.

[4] 崇厚.盛京典制備考(卷3)[M].清光緒四年奉天督署刻本.

[5] 趙珍.光緒年間盛京圍場捕牲定制的困境[J].中國邊疆史地研究,2011(3).

[6] 中國第一歷史檔案館編.諭折匯存(第23冊)[M].北京:中華書局,1996:7747-7748.

（責任編輯、校對：郭靜）

The Qing Dynasty’s Customization of Shengjing Paddock’s Tribute Deer

ZHOU Shuang
(College of the Humanities, Jilin University, Changchun 130012, China)

Shengjing paddock is a place mainly to provide deer sacrifice for various temples sacrifice ceremony. It serves as a center to provide daily deer product for the aristocracy. The development process of Shengjing paddock deer tribute system has experienced three stages, from the initial quota, quota without complete transition to custom stage, and eventually became a custom stage. The custom period experienced five stages of adjustment.

Shengjing Paddock; deer tribute; quota; customization

K249

A

1009-9115(2014)01-0093-03

10.3969/j.issn.1009-9115.2014.01.025

海南省哲學社會科學規(guī)劃課題（HNSK(Z)12-67）

2013-07-11

周爽（1985-），女，遼寧朝陽人，博士研究生，研究方向為中國區(qū)域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