獻身新中國的勘探尖兵

○ 文／萳茳礽

戴健、李越人、李乃君、楊秀龍、周正淦是新中國第一批為新中國石油工業(yè)獻身的地質(zhì)工作者。1958年8月18日，戴健和李越人等在新疆庫車縣依奇克里克地質(zhì)詳查時突遇山洪暴發(fā)犧牲，在中國石油勘探史上留下了悲壯的一頁。為此，后人便將吞噬她們的山溝叫作“健人溝”。

不做溫室花朵

1955年6月，戴健從西北大學地質(zhì)系畢業(yè)，被分配到新疆石油管理局地質(zhì)調(diào)查處當秘書。她不愿留在機關(guān)，堅決要求到野外地質(zhì)隊去工作接受鍛煉。

地調(diào)處1958年春天成立地質(zhì)隊，戴健當了113地質(zhì)隊隊長，帶領著隊員們來到依奇克里克山區(qū)從事野外踏勘工作。她工作認真，事業(yè)心極強。每次畫圖，整理標本，她都搶著干。有一次她病了，發(fā)燒拉肚子，躺在行軍床上起不來，找大夫看了幾次。在病床上，她還不忘整理資料、畫柱狀圖。經(jīng)過七八天的治療，她的病才好。

冬天收工后戴健回烏魯木齊地調(diào)處整理資料，編寫地質(zhì)調(diào)研報告。為了提高業(yè)務水平，她每天起得很早，看上一小時書后才吃早飯上班。下班后，她堅持學習到晚上10點鐘才回宿舍休息。

在野外工作中，遇到緊急情況，戴健都能沉著應對，臨危不亂。一次，她騎馬去山里工作，過河時馬踩著石頭滑倒，把她從馬上摔下來。她毫不畏懼，硬是抱著馬脖子不撒手，最終化險為夷，堅持過了河，穿著一身濕衣服繼續(xù)工作。

戴健生活儉樸，從不亂花錢。由于家庭負擔較重，弟妹多，為了供他們上學，她每月的工資除留伙食費外，其余大部分寄給家中。

陡崖變成通途

依奇克里克山區(qū)地處天山南麓，平均海拔1600米，最高3500米，地形構(gòu)造復雜，山勢陡峭，懸崖林立，山峰犬牙交錯，地表被礫石、砂巖等覆蓋，人走在上面稍有不慎就有滑下懸崖的危險。這里氣候復雜多變，天氣變化異常，晝夜溫差、南北溫差非常大，暴雨頻繁，洪水兇猛，一旦遇到洪水泛濫，陡崖峭壁經(jīng)常發(fā)生塌方。

這里山地落差大，從山腳下的駐地到工區(qū)內(nèi)最高的地方相對高差達2000多米，地表分化特別嚴重，沖溝異常發(fā)育，地表被切割得千溝萬壑，峰巒疊嶂，溝谷縱橫，工區(qū)環(huán)境異常艱險。到工區(qū)后，113地質(zhì)隊的隊員們沿著深溝進山，所有施工設施只有靠人抬肩扛，穿沖溝、翻陡崖、攀峭壁，徒步上測線，每天爬幾十里山路，有時因路遠晚上回不來，就睡在山洞里當“團長”。

一次，遇到一座陡崖?lián)踝×巳ヂ罚驅(qū)дf這是登山的必經(jīng)之路。走近一看，光禿禿的崖壁上隱約可見斧鑿的石階痕跡，因風化腐蝕，已無法攀登。戴健建議做架梯子。于是大家返回到帳篷里，想辦法找來幾根粗大的樹桿做梯架，再用粗麻繩一節(jié)一節(jié)綁在中間做橫撐。梯子做好架在陡崖上，戴健給取了個好聽的名字叫“云梯”，說是她老家湘西山區(qū)就這么叫。

隊里有很多人是從平原來的未見過大山，更未爬過陡崖險梯，開始爬云梯時，看見那晃晃悠悠的梯架、高聳的陡崖，加上頭頂上云霧繚繞，心里十分害怕，戴健就帶頭往上爬。她身體瘦小，性格文靜，可往上爬的勁頭卻賽過男隊員。她爬云梯的動作敏捷利索，跟在她后面的隊員，眼睛盯著她的大頭鞋鞋底，照著她的姿勢一步步攀登，小心翼翼地抓住梯架，手心捏出了汗，腳踩在軟麻繩上像在云里踩鋼絲。

戴健看到有人沒跟上，就停下來等，還用帶著濃重的湖南口音的普通話給大家鼓勁：“莫怕啰！手抓緊，腳踩穩(wěn)，再堅持幾步就到啦?！贝鹘∩先ズ笥謥砝蠹摇Ｔ谒墓膭钕?，大家終于爬上了陡崖。

由于當時有“云梯”這個既原始又實用的工具，陡崖變通途，爬山節(jié)省了時間，他們少走了許多彎路，原計劃10天的踏勘任務，只用5天就圓滿完成了。

喊聲山谷回蕩

進入夏季，工區(qū)中不是陰雨連綿就是大雨傾盆。1955年8月18日，庫車地區(qū)突降特大暴雨，山洪暴發(fā)，出現(xiàn)了百年未遇的洪災。山風吹得周圍的野草刷刷地響，山谷中不時傳出野狼的嚎叫，令人毛骨悚然。

狂風呼嘯著卷走了隊員們唯一可以棲身的帳篷，緊接著又是一場冰雹，無情地砸在他們的身上。他們用雙手緊緊護著頭，沒有別的選擇，任憑雨水和冰雹打著他們的身體，淚水止不住地流，一種從未有過的恐懼，籠罩在他們的身上。他們放開嗓子在大風大雨中呼喊，喊聲在山谷中回蕩。

●戴健大學畢業(yè)時留影。

●爬云梯過陡崖。上面為113隊隊長戴健，下面為114隊隊長郭蔚虹。

當天下午傳來李乃君和楊秀龍兩名隊員被洪水沖走的消息。在河溝下游隊員們將他們撈起來，隊醫(yī)加緊搶救，做人工呼吸，卻無力回天。在這個驚心動魄的日子里，突如其來的洪水吞噬了正在山里工作的5名勘察隊員的生命。這場惡魔般的洪水還帶走了戴健、李越人和周正淦。

這天，戴健和李越人等在依奇克里克深山里進行野外地質(zhì)調(diào)查作業(yè)。行進中，天氣突變，大雨傾盆，山洪暴發(fā)。戴健和李越人為搶回落水的地質(zhì)資料和標本，不幸被山洪卷走。幾天后，當尋找到她倆的遺體時，已血肉模糊。戴健的手緊緊攥著勘探資料包，包里的地質(zhì)資料保存得十分完整，那雙攀登過云梯的大頭鞋仍在她的腳上穿得好好的。下葬的時候，戴健的手指掰都掰不開。隊友和當?shù)厮驮岬娜藷o不為之動容。戴健犧牲時年僅24歲，李越人犧牲時年僅19歲。

逝者在天之靈

這場60年未遇的特大洪水，使地質(zhì)調(diào)查工作受到了嚴重的挫折。新疆維吾爾自治區(qū)領導和新疆石油管理局領導立即與民航局聯(lián)系，迅速派出飛機為遍布新疆的各野外小隊空投糧食，并緊急命令野外隊收工。進行短暫休整后，組織上又重新組隊，想方設法努力挽回工作中的損失。

蒼天有眼，在戴健等犧牲的兩個月后，經(jīng)她們勘察選定的依奇克里克第一口井噴出了工業(yè)油流，日產(chǎn)原油140立方米，首次獲得重大突破。塔里木盆地第一個油田依奇克里克油田誕生了。這算是對逝者在天之靈的最好慰藉吧！依奇克里克是個小石油礦，當時年產(chǎn)成品油不到4萬噸。雖然產(chǎn)量微不足道，卻解了南疆部分地區(qū)缺油的燃眉之急。

為了紀念113隊隊長戴?。ㄅ?、隊員李越人，114隊隊員李乃君（女）、楊秀龍，115隊隊員周正淦5位地質(zhì)隊員遇難，依奇克里克礦區(qū)建立起一座烈士紀念碑，并把她們犧牲的那條山溝命名為“健人溝”。塔里木礦務局黨委追認戴健為中國共產(chǎn)黨黨員，并授予“革命烈士”稱號。

每當清明時節(jié)，許多不知名的人來到依奇克里克瞻仰烈士墓，默默地站在紀念碑前，他們用淚眼仰望藍天白云，仰望天山雪峰，尋覓那山中的云梯。

點 評

風采血染就 奉獻不避險

開門見高山，云霧繞井邊，出門就爬坡，走路背朝天。大自然的兇險，給勘探尖兵帶來了難以想象的困難和艱辛，甚至于獻出了年輕寶貴的生命。雖死猶生，為后人留下了“我為祖國獻石油”的鮮明骨血，在中國石油勘探史上留下了悲壯的一頁。

山疊嶂千仞無言，清風明月夢相伴，堅強一顆心，人在天地間。在極其惡劣的自然條件面前，勘探尖兵沒有退縮，是水一起趟，是火一起闖，默默承受著人體所能達到的極限。暴雨洪水錘煉了他們鋼鐵般的意志，工區(qū)處處留下他們的腳印。沖溝、斷崖中回蕩著他們隆隆的炮聲。

山高人為峰，山在人腳下。巍巍乎情系高山，萬水千山勘探尖兵踏遍，苦中有甜一路勇敢向前。面對艱難困苦，勘探尖兵獲得了寶貴的經(jīng)驗，走出一條在特殊山地組織野外勘探的路子，為后來的地質(zhì)隊員更加科學有效地組織山地勘探打下了堅實的基礎。

無數(shù)次嘗試，不間斷付出，一代又一代地質(zhì)隊員前仆后繼，孜孜以求，他們的心血沒有白費。堅持過后是曙光。半個世紀以來，塔里木盆地探明了規(guī)模巨大的天然氣儲量，昔日駝鈴聲聲的絲綢之路變成了風笛嘹亮的油氣之路。

●為紀念戴健、李越人等勘探尖兵，后人將吞噬她們的山溝命名為“健人溝”。 攝影/付瀟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