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夢瑤溫病學術思想研究*

黃子天，劉小斌

何夢瑤(公元1692～1764年)，字報之，號西池，清初廣東南海人，嶺南著名醫(yī)家，著有《醫(yī)碥》［1］、《傷寒論近言》［2］、《三科輯要》［3］、《樂只堂人子須知》［4］等醫(yī)學著作。何夢瑤是清初嶺南尊信劉元素、朱丹溪學說者，重視火熱病、溫病的診治?，F(xiàn)通過整理何夢瑤論述溫病文獻，總結其溫病學術思想。

何夢瑤論述溫病的文獻多見于《醫(yī)碥》一書，主要見于《卷之一:雜癥·夏月伏陰辨》、《卷之一:雜癥·中暑》、《卷之二:雜癥·傷暑》、《卷之二:雜癥·春溫》及《卷之二:雜癥·瘟疫病論》等篇?！秱摻浴吩凇毒碇弧ね跏搴托蚶纷⑽?、《卷之一·附論溫暑溫疫》及《卷之六·溫病》注文中也有較為系統(tǒng)論及溫病的內(nèi)容?！稑分惶萌俗禹氈分须m有論溫病內(nèi)容，但分布零散，不成體系。《三科輯要》中則極少論及溫病。以上述資料為基礎，總結何夢瑤溫病學術思想如下。

1 博采眾家，評價公允

在何夢瑤論及溫病的文獻中，引用醫(yī)家、醫(yī)著有王叔和、朱丹溪、李東垣、喻嘉言、張景岳、王肯堂、吳又可、陶節(jié)庵、程郊倩、成無己、張志聰、王海藏及《內(nèi)經(jīng)》、《傷寒論》、《醫(yī)宗金鑒》等，足見其涉獵廣泛。對于前人的論述何夢瑤并非人云亦云，而是根據(jù)具體問題具體分析并言:“《禮記》謂言非一端，而各有當，各求其當可也?！保?］211如針對“伏氣溫病”這一頗受歷代醫(yī)家爭議的學術命題，何夢瑤引述《內(nèi)經(jīng)》、《醫(yī)宗金鑒》、程郊倩等前人的經(jīng)典論述，詳加辨析，觀點鮮明，言之有據(jù)。

2 質(zhì)疑伏氣溫病

何夢瑤不認同前人關于伏氣溫病的觀點:“《經(jīng)》謂:冬傷于寒，春必病溫。又謂:冬不藏精，春必病溫。又謂:凡病傷寒而成熱者，先夏至為病溫，后夏至為病暑。程郊倩謂:冬傷于寒，寒字當腎字看。蓋腎水屬冬，其氣寒，故古人往往言腎為寒，如言肝為風，言脾為濕之類，細閱前代醫(yī)書自見。冬傷寒云云，謂耗傷腎水，陰精泄而不藏，陰虛則火炎，至春陽氣發(fā)動，炎炎之勢不可遏止，一為風寒所郁，故溫熱病生耳。然豈特不藏精者乃然哉?即在平人，當春陽氣升發(fā)，感受風寒郁而成病者固多?！夺t(yī)宗金鑒》謂能藏精者其病輕，不藏精者其病重，韙矣?！保?］209-210

陳述其理由有三:一者“人身元氣壯實，邪不能入。邪之所湊，其氣必虛。使虛在火而寒邪，則寒邪深入骨髓，當為直中矣!豈能安然待至春夏而后發(fā)也?使虛在水而熱耶，則寒熱不同氣，勢必拒擊，安能耦居無猜，歷春而至夏也?”［2］30二者“內(nèi)藏者為寒邪矣，不識久藏骨肉中，依然不改其寒耶?則其發(fā)也，仍是寒病，不應變?yōu)闇責嵋?。如以為隨時令而變耶，則沉陰冱寒，忽轉(zhuǎn)溫熱，正是陽回佳兆，又何病之云也?”［2］30三者“《溫瘧論》固謂邪不能自出也。如必待感于溫暑之氣而后發(fā)，則二氣自能為病，安知非感溫氣者自病溫、感熱氣者自病熱?而何必種根伏蒂于冬寒也?”［2］30進而指出“《內(nèi)經(jīng)》未必出于岐黃，大抵后人穿鑿附會者多。盡信書，則不如無書，吾欲奉孟子以為斷也”，［2］31明確反對伏氣溫病說。

3 主張外感時氣致病

何夢瑤明確指出:“冬傷寒，夏傷暑，春溫、秋燥，長夏濕，皆當時之氣為病也?！保?］47在此觀點指導下，對于溫病及暑病的病機均強調(diào)外感時氣致病:“春自有溫病，夏自有暑病，而必謂種根于冬寒，反將二時正氣為病抹煞，亦無謂矣!”［2］31

關于春溫，“溫自是春令之病，風溫即春溫，風木為春氣，故又名風溫耳”。［2］39其病機乃因“春陽發(fā)動，地氣升騰，不無穢濁，受其蒸熏，滿悶不行，固有因之為病者矣?！保?］45并認為“溫瘧則溫病之往來寒熱如瘧者，如傷寒之有少陽癥也。溫毒亦即溫病之甚者”。［2］39治療上，宗劉完素表里雙解法:“春月陽盛，宜用辛涼。仲景麻黃湯止為冬月傷寒立法，不可混施于此證也?！保?］209以雙解散去麻黃加石膏治療，“審其表里之重輕為加減可也……硝黃可用則用之，可不用則去之，是在臨證斟酌耳?！保?］212“風溫汗太多脈虛者，桂枝湯合人參白虎湯……濕溫即溫病挾濕者，其證身重、胸滿、多汗、兩脛冷，白虎湯加蒼術、茯苓”。［1］212-213

4 治暑證遵從王肯堂，治瘟疫遵從吳又可

《醫(yī)碥》中《卷之一:雜癥·中暑》［1］182-184與《卷之二:雜癥·傷暑》［1］194-203內(nèi)容幾乎通篇引自王肯堂《證治準繩·雜病·第一冊》中《諸中門·中暑》［6］13-14與《諸傷門·傷暑》［6］16-19，《醫(yī)碥·卷之二:雜癥·瘟疫病論》［1］213-243通篇引自吳又可《溫疫論》［7］一書。

何夢瑤對王肯堂論暑證、吳又可論瘟疫的文獻資料僅加以摘錄、重編，對其學術觀點不作批駁，全面繼承其學術觀點，可見何夢瑤對王肯堂論暑證、吳又可論瘟疫學術觀點的肯定與推崇。吳又可《溫疫論》是溫病學術史上一部具有里程碑意義的名著，《醫(yī)碥》作為嶺南地區(qū)第一部系統(tǒng)引述《溫疫論》的醫(yī)著，促進了吳又可學術思想在嶺南的傳播。

5 結語

雖然何夢瑤對伏氣溫病的考辨與觀點頗具特色，但就總體而言，何夢瑤在溫病方面的學術觀點更多的是傳承前人經(jīng)驗。就嶺南地區(qū)而言，何夢瑤是首位廣泛吸收中原溫病理論并系統(tǒng)歸納整理的醫(yī)家，在他之前的嶺南醫(yī)家未見在溫病領域有如此集大成者。他對嶺南溫病學術的貢獻有二，構建了嶺南溫病學術的基本框架，并使嶺南醫(yī)家得以認識當時溫病學術的概貌及最新進展;力倡溫熱學說，反對當時嶺南醫(yī)家崇尚溫補之風，開嶺南醫(yī)學學術爭鳴之先河。何夢瑤溫病學術思想的成就并不在于他提出了什么創(chuàng)見，而在于他通過學術傳承提高了嶺南地區(qū)的溫病水平，促進了嶺南溫病乃至整個嶺南醫(yī)學的發(fā)展。

［1］ 何夢瑤.醫(yī)碥(影印本)［M］.廣州:廣東科技出版社，2012.

［2］ 何夢瑤.傷寒論近言(影印本)［M］.廣州:廣東科技出版社，2012.

［3］ 何夢瑤.三科輯要(影印本)［M］.廣州:廣東科技出版社，2011.

［4］ 何夢瑤.樂只堂人子須知(影印本)［M］.廣州:廣東科技出版社，2011.

［5］ 吳謙.醫(yī)宗金鑒［M］.北京:人民衛(wèi)生出版社，2009:1004.

［6］ 陸拯.王肯堂醫(yī)學全書［M］.北京:中國中醫(yī)藥出版社，1999.

［7］ 吳有性.溫疫論［M］.北京:人民衛(wèi)生出版社，2007.