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孝寺的尚德宴

呂嘯天

梅城南山百孝寺是一座有三百余年歷史的古剎，歷任住持都在宣揚孝道孝德寺。正門掛著一副對聯(lián)：孝莫辭勞轉(zhuǎn)眼便為人父母，善勿望報回頭但看爾兒孫。對聯(lián)出自百孝寺住持孝源大師之手，鐵劃銀鉤攝人心魂。

“事天地鬼神，不如孝其親?！弊〕中⒃创髱熋棵孔鐾暝缯n便對新來的弟子講百孝寺的淵源。卓一昌出身于梅城貧寒之家，五歲時父親因病辭世，一家人住在一座舊窯里，母親靠上山打柴供他瀆書。在他十五歲時，母親上山打柴失足掉下山谷摔斷了腿，治療了很長時間。病好后走路一瘸一拐的，無法上山打柴。母親就給大戶人家做短工苦苦支撐，讓卓一昌繼續(xù)讀書。二十年過去，卓一昌進京參加科考中了進士，等他衣錦還鄉(xiāng)回到家里探望母親時，母親已在貧病交加中去世了。卓一昌悲痛萬分，辭官在家守孝，又花十年時間籌建了百孝寺，他也出家成為一名僧人，夜深人靜時他刺破手指用鮮血書寫了一部《孝經(jīng)》。卓一昌還立下寺規(guī)：凡對父母不孝順者不允許跨人寺廟半步。幾百年過去了，百孝寺的歷任住持都在宣揚孝道孝德。

九月初九這一天，百孝寺在孝德堂設(shè)尚德宴。宴席上擺著六道精心烹調(diào)的素菜。與以往設(shè)宴不同的是，整個宴席只設(shè)一個席位，這一天這座古剎設(shè)宴只請一人，孝敬父母成為梅城孝德楷模者才有資格成為座上賓。梅城香客信眾得知消息都從四面八方趕來，想親眼目睹一下入席者會是何人。

“慈父之恩高如山巔，悲母之恩深似大海?！毙⒃创髱熜宦暦鹛枺缓竺鎸Ρ娙?，“本寺創(chuàng)立山門三百余年，代代住持都以宣揚孝道孝德為上。但如今世風(fēng)日下，許多人子見父母年事已高行走不便視為累贅。梅城南山村有一姓肖的不孝子成家之后竟把年邁的娘親柳氏趕出家門，老人露宿街頭不久病倒，有好心的路人把老人送回了家。不孝子嫌老人滿身晦氣，不等老人病好竟把老人打得全身是傷。老人一氣之下離家乞討去了。侍奉高堂盡孝老人乃是天倫常道。本寺今日舉行尚德宴，眾人可自行推薦入席人選?！?/p>

孝源大師話音剛落，人群中走出一位年過五旬頭戴巾帽的男子，朗聲道：“在下為梅州豐昌號掌柜陳于富的管家。世間都說為富不仁，陳掌柜經(jīng)營豐昌號做的是糧油皮貨生意，幾十年來誠實守信，生意越做越大。難得的是陳掌柜還是一位孝子。每日堂前問候老人，娘親生病，他放下手頭的生意親自下廚給老人煎藥。娘親生日這一天，為使老人高興，陳掌柜在府上設(shè)宴，把方圓四十里六十歲以上的長者請來坐席。在下認為他最有資格吃尚德宴?！?/p>

管家的話音剛落，人群中又走出一位年過六旬的婦人，婦人把身旁一位年過二十的男子拉過來大聲道：“今日這尚德宴，只有他才配吃?！?/p>

眾人一看，只見這年輕男子衣衫襤褸，一手拿著一條打狗棒，一手拿著一只破海碗。這年輕乞丐名叫鐘德尚，住在梅城南山北村。十歲的時候，家中遭火災(zāi)，父親被燒死，母親雙眼失明，家中財物被燒毀。他把母親安置在一座破廟里，每天上街乞討，討來的食物讓母親吃飽了他才肯吃。十三歲時，梅城一大富人家沒生兒子，見他長得眉清目秀又孝順母親，很是喜歡，提出用百兩銀子買他為兒子。百兩銀子給其母親度日，他則到富人家中過少爺生活。他一口拒絕了：“娘親在世一天，我就要侍奉她一天?！?/p>

老婦人淚流滿臉說：“老婦就是柳氏，被不孝兒子趕出家門淪落街頭，德尚行乞路上遇見我，把我接回廟中，認為義母，每天早出晚歸乞討?zhàn)B活我和他的生母。如此仁孝之人，梅城能找出幾個？”

人群中走出一位中年男人朗聲道：“在下就是梅州豐昌號掌柜陳于富，曾出資想把德尚買回府上，遭到拒絕，很出乎在下意料。世間之人莫不愛財貪圖安逸，德尚卻深明大義，孝敬娘親，不為金錢所動。在下也自愧不如?！?/p>

眾人聽了齊聲說：“那就請德尚兄弟入席吧?！?/p>

孝源大師宣一聲佛號道：“鐘施主孝敬老人，一人行乞，侍奉兩位老人，堪稱梅城楷模?！毖援叄尩律腥胂?。

“在下今日上山不是為赴宴，而是想為娘親乞討一些齋飯?！辩姷律姓f完，請人找來三個食盒，把六道素菜裝進盒里，一盒給柳氏品嘗，一盒給陳于富帶回家給其母親品嘗，另一盒他要帶回去給自己的娘親品嘗。

鐘德尚飛奔下山。人群中很多人大聲喊道：“小兄弟，慢走?！?/p>

遠處傳來鐘德尚的聲音：“我怕走慢了，娘親吃不到熱菜。”

“百善孝為先?！弊〕中⒃创髱熇事暤?，“孝敬父母、老人，可修成一生最大福田?！?/p>

選自《珠江時報》endprin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