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式官帽椅造型要素解析
——以素南官帽椅為例

■余繼宏高偉霞

(1.南京林業(yè)大學藝術設計學院，江蘇南京 210037；2.南京林業(yè)大學家具與工業(yè)設計學院，江蘇南京 210037)

明式官帽椅造型要素解析
——以素南官帽椅為例

■余繼宏1高偉霞2

(1.南京林業(yè)大學藝術設計學院，江蘇南京 210037；2.南京林業(yè)大學家具與工業(yè)設計學院，江蘇南京 210037)

1 南官帽椅概述

明式官帽椅是指明代中葉至清初以及至今人們按當時式樣仿制的，用紫檀木、酸枝木、花梨木等優(yōu)質(zhì)木材制作的硬木椅。官帽椅之所以叫官帽椅，并無確切記載，一般認為官帽椅搭腦兩端出頭，酷似古代官帽兩側展翅而得名，但是南官帽椅搭腦未出頭，所以這個解釋略顯牽強。不過從側面看，椅子扶手、靠背形成的高度差和宋明時期官帽前低后高的形制相比，竟有幾分相似之處，故而有些專家認為官帽椅因此而得名[1],而上述的兩種推測在某種程度上或多或少都表明了官帽椅與入仕為官的社會文化有著千絲萬縷的關系。

不出頭的官帽椅因其在南方使用較多的緣故被稱為南官帽椅，常見的南官帽椅大致有以下幾種：素南官帽椅、矮南官帽椅、三欞矮靠背南官帽椅、高靠背官帽椅、高扶手南官帽椅、扇面形南官帽椅、方材南官帽椅以及六方形南官帽椅[2]。無論在材料、造型、結構乃至功能上，南官帽椅都是為用而設，毫無半點虛飾。其用材之精，設于廳堂、書房，簡潔明快，大方得體[1]。王世襄編著的《明式家具研究》一書介紹了故宮博物院館藏的一款素南官帽椅，該椅為圓材，通體光素，尺寸適中，是明式南官帽椅的經(jīng)典之作，屬于國家館藏二級文物。下文將以此椅為例，探討分析明式南官帽椅的造型要素以及對現(xiàn)代家具設計的啟示。

2 素南官帽椅造型語義解析

2.1 形態(tài)

形態(tài)是個復合詞，由“形”和“態(tài)”二字組成，上海辭書出版社出版的2009年版《辭海》對形態(tài)的解釋為：形狀神態(tài)、形狀姿態(tài)；指事物在一定條件下的表現(xiàn)形式。根據(jù)釋義可看出，“形態(tài)”是物體外在輪廓與內(nèi)在精神的有機結合，形態(tài)要具有美感，除了美的表現(xiàn)形式，還需深厚的精氣神韻，如同講求神形完美交匯的古代繪畫意境即“神形兼?zhèn)洹盵3]。

從產(chǎn)品造型設計角度看，家具設計中的“形”主要是指可以感知的視覺外觀，家具設計中的“態(tài)”作為“形”的內(nèi)涵延生，是富有精神層次的，既包括框架、板式等形式表現(xiàn)的直觀的家具物態(tài)，也涵蓋歷史延續(xù)和風格變遷所產(chǎn)生的家具動態(tài)。

明式家具的造型以線為主，強調(diào)虛實變化，素南官帽椅也不例外。不同的線有不同的視覺心理感受，水平直線沉穆穩(wěn)定，垂直直線則剛直挺拔，斜線活潑動感，曲線則顯柔婉親切。素南官帽椅的各種線型構件或蒼勁挺拔，或柔婉流暢，曲直有度，剛柔并濟，如以直線為主的椅面、腿等下部結構，端莊大氣，飽含充實之美，曲線形的搭腦、扶手、聯(lián)幫棍充滿了靈動的氣息，增添著空靈之趣。這些線型構件或長或短，或曲或直，或粗或細，變化豐富，給沉穩(wěn)的家具整體帶來了勃勃生機。

素南官帽椅通體無雕飾，后椅腿一木連作，貫穿始終，柔和的圓材形搭腦和“S”形素靠背流暢地相接，圓潤流暢，絕無矯揉造作，呆滯死板的痕跡，是簡潔素雅的典范。從樸素的造型看，素南官帽椅確實流露出幾分南方細膩溫潤的情調(diào)，不同于四出頭官帽椅北方直率的個性（如圖1、圖2所示）。

2.2 肌理

肌理概括的講是指依附于材料，一種客觀存在并且可以人為制造的物質(zhì)表面特征形式。由各種材料所組成的物質(zhì)，無論是借自然之力生成，還是靠巧奪天工之技合成，都需要依靠材料。肌理作為一種材料語言，既能展現(xiàn)材料的本質(zhì)，也能以視覺形態(tài)引起不同的生理和心理反映。在家具設計中，對材料肌理運用的合適與否，不僅關系到家具造型設計的好壞，也關系到其內(nèi)在情感表達的生動與否。

此案例中素南官帽椅由黃花梨木制成。黃花梨，學名降香黃檀，是珍貴硬木材料中的極品，其紋理若隱若現(xiàn)，枝杈疤結所形成的鬼臉紋、麥穗紋、蟹爪紋、流水紋等皆現(xiàn)于紋理之中，在素南官帽椅的靠背板上就清晰可見（如圖3所示），可謂鬼斧神工，盡顯自然本色。黃花梨木質(zhì)溫潤如玉，手感細膩，冬天觸摸感到溫暖，夏天觸之則有一絲涼意，時光荏苒，木材中的油質(zhì)也會滲出，在人的撫摸下越來越光滑圓潤，越來越有靈性，故而黃花梨?zhèn)涫苊髑逦娜饲嗖A，被視作上乘佳品，明清盛世的文人、仕大夫?qū)揖叩莫毺貙徝狼槿じ沟眠@一時期的黃花梨家具卓而不群。

除黃花梨外，明式官帽椅還多選用紫檀、雞翅木、鐵力木等珍貴硬木材料制成，在各種用材中，紫檀色澤凝重，黑、紫、紅三色相間的花紋如行云流水，自然流暢（如圖4所示）。雞翅木縱切面紫褐色深淺相間的紋理如同禽鳥頸翅散發(fā)著燦爛閃耀的光輝（如圖5所示）。櫸木雖不是硬木，但在明式家具中也廣泛使用，其花紋美觀，層層如山巒重疊，俗稱“寶塔紋”（如圖6所示），具有很高的藝術欣賞價值[2]。

明式南官帽椅以天然木材為原料，其肌理素樸純真，有著美麗的視覺特性和溫暖的觸覺特性，以線為主的造型，挺拔、流暢的線條更將木材紋理平和暢通的情感發(fā)揮到極至，契合了中華民族的獨特的審美心理，展現(xiàn)著“自然天成”的審美追求。

2.3 色彩

色彩作為產(chǎn)品的外在表現(xiàn)，能夠以極短的時間吸引用戶的視線，給人強烈的生理刺激及完美的視覺感受。基于人的視覺系統(tǒng),色彩通常用色調(diào)、飽和度和明度進行描述。在家具設計中，色彩不能脫離材料而單獨存在，對于木制家具而言，其用料——木材，顏色色調(diào)值主要分布在2.5Y-9.0R(淺橙黃-灰褐色)，以5YR-10YR(橙黃色)居多，屬暖色調(diào)，給人溫暖之感,木材明度值主要分布在5-8之間，飽和度值主要分布在3-6之間[4]。心理學研究發(fā)現(xiàn)，木材明度值和飽和度值的差異會產(chǎn)生不同的心里感受，明度高的木材使人感到明快和舒暢，明度低則使人感到深沉和穩(wěn)重，而木材顏色的飽和度值高給人華美絢麗之感，反之則給人素沉靜雅的感覺[5]。

■圖1 故宮博物院館藏素南官帽■圖2 明末黃花梨四出頭官帽椅■圖3 黃花梨紋理■圖4 紫檀紋理■圖5 雞翅木紋理■圖6 櫸木紋理■圖7 挖煙袋鍋■圖8 斜切45°相交

明式素南官帽椅由黃花梨制成，色金黃而溫潤。黃花梨木邊材色淡，質(zhì)略疏松，心材新料橙黃如琥珀，老料紅褐，柔和溫潤。明代及清早期制作的高檔家具大多是由黃花梨所制，一般通體光素，不加雕飾，突顯木材紋理本身的自然美，給人嫻靜、柔和之感。由于木材表面沒有髯漆與裝飾，明式素南官帽椅色彩為黃花梨本色，色澤均潤豐富，色調(diào)不溫不火，不靜不喧，沉穩(wěn)儒雅。

清代中期之后由于前朝過量采伐使用，黃花梨木數(shù)量急劇減少及至瀕危，便逐漸采用紫檀、雞翅木等硬木材料作為替代。雖然各種木材間色彩存在差異，如紫檀呈紫黑色，雞翅木呈紫褐色，但它們有共同之處即明度低，飽和度低，在心理上都給人穩(wěn)重沉靜、內(nèi)斂含蓄的感覺，而這些色彩特征也決定了它們易調(diào)和的優(yōu)勢，因此，硬木制成的明式家具易于與室內(nèi)空間環(huán)境搭配，在當代，很多現(xiàn)代空間中也能協(xié)調(diào)地擺上一兩件明式座椅，不顯突兀，反增人文氣息與文化底蘊。

2.4 結構

榫卯結構是中國傳統(tǒng)建筑、家具以及其它木制器物的基本結構，準確地來講是由木材特性所決定的一種集技術與藝術為一體的結合方式。榫卯是明式家具的結構靈魂，凸出部分稱為榫或榫頭，凹進部分稱為卯或榫眼。家具除個別形制外，一般都作四方形，明式家具使用攢邊裝板，各種式樣的棖子、牙板、牙條等構件組成的框架結構，增強了結點的剛度，也消除了結體不穩(wěn)定的缺憾，并將重量負荷合理均勻地傳遞到腿足上去[2]。由于采用優(yōu)質(zhì)硬木材料，構件之間完全不用釘，鰾膠粘合也只是一種少用的輔助手段，家具接合全憑榫卯就可做到。

南官帽椅作為明式家具的代表作之一，以扶手和搭腦不出頭為特征。南官帽椅搭腦做軟圓角處理通常有兩種制法，明代大部分黃花梨家具采用直肩，其制法是，腿料端出方形或長方形榫頭，搭腦端口挖成相應的榫眼，然后將二者套接，從外部看，接合部位平整流暢，見于素南官帽椅搭腦和后腿連接處（如圖7所示），其形狀類似煙斗管，故而匠師以“挖煙袋鍋”來稱呼這悶榫角的連接。至清中期以后，出現(xiàn)了45°斜肩相交（如圖8所示），但不管哪種制法，嵌接部分都沒有出頭，可以避免木材斷面外露，相對降低濕氣對木質(zhì)家具的破壞[1]。因為搭腦、椅腿和扶手椅末端只靠細小的接觸面嵌接，接合部分容易斷裂損壞，所以圓材悶榫接合做得好不好，直接關系到椅子的使用壽命。

南官椅中棖子的作用在于加強腿部之間的連接，從結構上看，棖子安得矮一些，能更有效地穩(wěn)定構架，但如果過低，會影響使用者腿膝的活動，兩端靠下，中間拱起的羅鍋棖便應運而生[2]。本案例素南官帽椅無束腰，矮老上端直接與大邊底部連接，下端與羅鍋棖接合，這樣羅鍋棖也能傳遞承重，家具結構更加扎實穩(wěn)固。

明式官帽椅的管腳棖一般為四根，正面的一根低矮以便踏腳，側面的兩根稍微提高，后面的一根又降低，屬于“趕棖”造法之一。還有一種名為“步步高趕棖”的造法，其正面、左右、后面依次升高，含“步步高升”的之意[2]。此款素南官帽椅腿間安“步步高”管腳棖，錯開的構件使得榫卯相互避讓，不集中于一處，而左右及正面為雙棖，非一般椅子所有，較之單棖更加堅實牢固。

2.5 裝飾

裝飾是藝術范疇內(nèi)一個常用而內(nèi)涵豐富的專用詞匯，它是人類最古老的藝術形式之一，也是人類用審美把握世界的一種特殊方式。當今藝術設計中的“裝飾”不僅僅表現(xiàn)為外在的裝飾，也包括現(xiàn)代設計中所提倡的“無裝飾”之美[6]。明式家具由于其文化審美、結構特征、工藝技術及材料取向等方面的特點，形成了獨特的裝飾風格。以素南官帽椅為例，裝飾上強調(diào)裝飾與結構的有機結合，往往表現(xiàn)出一種特有的結構美。如明官帽椅的典型裝飾性結構部件羅鍋帳、矮老等，它們既是家具結構件，起加固支撐作用，同時又是家具裝飾件，有美化功能。明式官帽椅裝飾的另一特色就是線腳的運用，通過不同類型線與面之間的搭配組合，形成多樣化的幾何端面，產(chǎn)生出獨特的裝飾效果，極富藝術情趣。本案例中的素南官帽椅全身光素，連最簡單的線腳也沒用，可以說極簡之極，有“匿大美于無形，藏萬象于極簡”之美。同時，該素南官帽椅還有一種隱藏的裝飾手法，但它并不是這把素南官帽椅的專利，而是一切硬木家具具有的特色——木紋，它不以任何裝飾為目的，卻是明式南官帽椅最主要的，或者說超裝飾意義的一種裝飾元素[1]。

3 總結

本文通過結合經(jīng)典案例，對明式南官帽椅的形態(tài)、肌理、色彩、結構及裝飾方面都進行了較為細致的解析。從它木質(zhì)肌理本色的材料美，簡潔洗練的造型美，嚴謹準確的工藝美，典雅清新的裝飾美中，我們都可窺見前人在家具設計領域自然天成、返璞歸真的審美追求。明式南官帽椅作為中國傳統(tǒng)家具的經(jīng)典之作，其造型設計的方方面面都值得當代設計師研究與借鑒，能給現(xiàn)代家具設計帶來深刻啟示，是產(chǎn)生優(yōu)秀現(xiàn)代家具設計的源泉。

（責任編輯：賀 輝）

[1]趙廣超,馬健聰,陳漢威.一章木椅北京:生活?讀書?新知三聯(lián)書店,2008.

[2]王世襄.明式家具研究[M].北京:生活?讀書?新知三聯(lián)書店,2010.

[3]吳翔.設計形態(tài)學[M].重慶:重慶大學出版,2008.

[4]李堅.林業(yè)科學[M].哈爾濱:東北林業(yè)大學出版社,1994.

[5]楊少春.木材表面顏色模式識別方法的研究[D].哈爾濱:東北林業(yè)大學,2008.

[6]文恒.產(chǎn)品設計中的裝飾符號研究[D].長沙:湖南大學,2009.

Modeling elements Analysis of Ming-Style Off cial’s Hat Armchair: Taking the Pure Southern Off cial’s Hat Armchair as an Example

Yu Jihong1& Gao Weixia2

本文以故宮博物院收藏的素南官帽椅為例，分析了明式南官帽椅造型要素中的形態(tài)、肌理、色彩、結構和裝飾，試圖為現(xiàn)代中式家具創(chuàng)新設計提供借鑒。

明式；南官帽椅；造型要素；解析

Based on the pure southern official’s hat armchair collected by the Palace Museum, this paper analyzed modeling elements of the Ming-style southern official’s hat armchair from the perspective of shape, texture, color, structure and decoration and was expected to offer reference for the innovation design of modern Chinese furniture.

Ming-Style; Southern Official’s Hat Armchair; Modeling Elements; Analysis

TS666.20

A

1006-8260(2014)09-0062-02

2012江蘇省高校哲學社會科學研究基金（編號：2012SJB760022）；2012江蘇省哲學社會科學研究基金項目（編號：12YSC019）