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99热精品在线国产_美女午夜性视频免费_国产精品国产高清国产av_av欧美777_自拍偷自拍亚洲精品老妇_亚洲熟女精品中文字幕_www日本黄色视频网_国产精品野战在线观看 ?

      《北里志》作者和創(chuàng)作考述*

      2014-01-22 12:35:58王曉鵑

      王曉鵑

      (陜西師范大學(xué) 文學(xué)院,陜西 西安710062)

      《北里志》是一部描寫唐代大中年間(847-860)長安士子狹邪生活的實錄式筆記小說,寫成于唐代中和四年(884)。書中反映了當(dāng)時士人生活的一個側(cè)面,有少數(shù)內(nèi)容也表達(dá)了歌妓們的生活和對愛情的追求,并保存了士人和歌妓的一部分詩歌作品,故其對研究唐代風(fēng)俗民情和唐末詩壇與士風(fēng)都有重要意義。本文就《北里志》的作者和創(chuàng)作情況做了一番考證,以求教于方家。

      關(guān)于《北里志》的作者,歷史上大致有兩種說法:一種認(rèn)為《北里志》的作者是趙廣遠(yuǎn),見五代王定?!短妻浴肪硎?/p>

      趙廣遠(yuǎn),臣相隱弟子,幼而聰悟。咸通、乾符中,以為氣焰溫、李,因之恃才不拘小節(jié),常將領(lǐng)子弟,恣意俠斜,著《北里志》,頗述其事。[1](P1670)

      元代辛文房《唐才子傳》卷九“趙廣遠(yuǎn)”條沿用此說:

      光遠(yuǎn),丞相隱之猶子也。幼而聰悟。咸通、乾符中稱氣焰。善為詩。溫庭筠、李商隱輩梯媒之。恃才不拘小節(jié),皆金鞍駿馬。嘗將子弟恣游狹邪,著《北里志》,頗述青樓紅粉之事,及有詩等傳于世。[2](P272)

      由于《唐摭言》和《唐才子傳》二書流傳較為廣泛,故這一說法容易引起后人注意。

      另一種認(rèn)為《北里志》系晚唐孫棨所撰,也是目前流行的觀點,見于宋代以來的各種官私目錄書。其中,晁公武《郡齋讀書志》最早著錄,見卷十三小說類:

      《北里志》一卷。右唐孫棨撰。記大中進(jìn)士游狹邪雜事。[3](P569)

      其后,陳振孫《直齋書錄解題》卷十一小說家類著錄道:

      《北里志》一卷。唐學(xué)士孫綮撰。載平康狹邪事。[4](P321)

      《宋史》卷二百六,亦有相關(guān)記載:

      孫綮《北里志》一卷。[5](P3224)

      明代高儒《百川書志》卷八小說家也說:

      《北里志》。唐孫綮撰。記大中進(jìn)士游狹平康二十事。《摭言》五條附。[6](P116)

      除此之外,元代馬端臨《文獻(xiàn)通考》卷二十九、卷二百一十五、明代晁瑮《晁氏寶文堂書目》、焦竑《國史經(jīng)籍志》卷四、柯維騏《宋史新編》卷五十一、祁承爜《澹生堂藏書目》、莫旦《大明一統(tǒng)賦》卷中、楊士奇《文淵閣書目》雜附卷二、清代丁丙《善本書室藏書志》卷二十一、丁仁《八千卷樓書目》卷十四、范邦甸《天一閣書目》卷三、傅維鱗《明書》卷七十六、瞿鏞《鐵琴銅劍樓藏書目錄》卷十七、劉錦藻《清續(xù)文獻(xiàn)通考》卷二百七十一、錢曾《錢遵王述古堂藏書目錄》卷三、永瑢《四庫全書總目》卷一百四十五和葉德輝《書林清話》卷十等,都有相似記載。同時,唐宋以來的其他多種典籍也曾多次著錄《北里志》系孫棨所作。①如唐代韋縠《才調(diào)集》卷四、宋代孫光憲《北夢瑣言》卷四、卷九、王讜《唐語林》卷七、周密《癸辛雜識》別集卷下、洪邁《容齋續(xù)筆》卷十、葛立方《韻語陽秋》卷十八、朱勝非《紺珠集》卷九、祝穆《事文類聚》前集卷二十七、明代顧起元《說略》卷九、胡應(yīng)麟《少室山房筆叢》正集卷二十五、陸楫編《古今說?!肪硪话偃?、梅鼎祚《青泥蓮花記》卷十、陶宗儀《說郛》卷十下、陳維崧《陳檢討四六》卷十序、陳元龍《格致鏡原》卷十二、曹學(xué)佺編《石倉歷代詩選》卷一百二十二、陸時雍編《唐詩鏡》卷五十四、清代董誥《全唐文》卷八百二十七、法式善《陶廬雜錄》卷四、方以智《通雅》卷二十、四十、黃之雋《香屑集》卷一、卷二、李調(diào)元《全五代詩》卷一、梁章巨《稱謂録》卷三十、劉毓崧《通義堂文集》卷十二、徐松《登科記考》卷二十二、袁翼《邃懷堂全集》駢文箋注卷三、曾燠《國朝駢體正宗》卷三、卷四、張玉書《佩文韻府》卷二十二、朱彝尊《曝書亭集詞注》卷二、鄒祗謨《倚聲初集》卷六、《四庫全書考證》卷五十六等史籍都曾明確記載,認(rèn)為《北里志》是孫棨所作。因此,《北里志》的作者是孫棨是確定無疑的。至于認(rèn)為作者是“趙廣遠(yuǎn)”的說法,應(yīng)該屬于誤記,原因可能有二:其一,和趙光遠(yuǎn)本人的家庭出身和放蕩生活有關(guān)。如《唐才子傳》卷九“趙廣遠(yuǎn)”條云:

      光遠(yuǎn)等千金之子,厭飫膏粱,仰蔭承榮,視若談笑,驕侈不期而至矣。況年少多才,京邑繁盛,耳目所蕩,素少閑邪之慮者哉。故辭意多裙裾妖艷之態(tài),無足怪矣。有孫啟、崔玨同時恣心狂狎,相為唱和,頗陷輕薄,無退讓之風(fēng)。惟盧弼氣象稍嚴(yán),不遷狐惑,如《邊庭四時怨》等作,賞音大播,信不偶然。區(qū)區(qū)涼德,徒曰貴介,不暇錄尚多云。[2](P272)

      趙光遠(yuǎn),陜西乾縣人,臣相趙隱之侄,富有才名。趙隱,見《唐書·卷七十三下·宰相世表》:“隱,字大隱,相懿宗、僖宗?!壁w隱有子三人,分別是“光逢,字延吉,太常卿”、“光裔,字煥業(yè),膳部郎中知制誥”與“光胤,字垂裕,駕部郎中”。同輩中,趙光遠(yuǎn)父親趙騭“字玄華,華州刺史”。因此,趙光遠(yuǎn)出身名門,是真正的“千金之子,厭飫膏粱”。受時代風(fēng)氣所染,年輕才俊的趙光遠(yuǎn),自然“金鞍駿馬”,相約輕薄子弟出入當(dāng)時京城最高檔的宴飲娛樂區(qū)北里平康,游冶無度,生活奢侈放蕩。這一點,《北里志》“楊妙兒”條亦能佐證:

      長妓曰萊兒,字逢仙,貌不甚揚(yáng),齒不卑矣。但利口巧言,詼諧臻妙。陳設(shè)居止處,如好事士流之家,由是見者多惑之。進(jìn)士天水,故山北之子,年甚富,與萊兒殊相懸,而一見溺之,終不能舍。萊兒亦以光遠(yuǎn)聰悟俊少,尤諂附之,又以俱善章程,愈相知愛。天水未應(yīng)舉時,已相昵狎矣。[1](P1409)②下面各條《北里志》的引文均出自此本,故不再一一標(biāo)注。

      《北里志》記載了19個著名的長安平康飲妓,楊萊兒是其一。趙光遠(yuǎn)對楊萊兒一見傾心,流連忘返。兩人都善于“席糾”,即熟悉酒席中席糾章程。唐朝最為人樂道的就是席糾。他是酒令游戲的具體組織者,是酒筵上的核心人物。中唐以后,擔(dān)任席糾的人物往往是專門的“飲妓”——而楊萊兒就是京城長安著名飲妓。因此,盡管楊萊兒年齡遠(yuǎn)遠(yuǎn)大于趙光遠(yuǎn),且姿色平平,卻能贏得趙光遠(yuǎn)的親睞。當(dāng)然,楊萊兒也看重趙光遠(yuǎn)的出身,況且趙光遠(yuǎn)年輕聰明、相貌俊秀,故很愿意討好他。二人如魚得水,相得甚歡。自此,趙光遠(yuǎn)和孫啟、崔玨、盧弼等眾多輕薄才子在北里夜夜笙歌,恣心狂狎,故其狎妓飲酒之名也遠(yuǎn)播京城。僅憑這點,將艷情小說《北里志》歸其名下,好像也“名副其實”。

      其二,和趙光遠(yuǎn)狹邪妖艷的文風(fēng)有關(guān)。趙廣遠(yuǎn)自從見到名妓楊萊兒,就以平康為家,終日與其昵狎。應(yīng)第之時,趙光遠(yuǎn)躊躇滿志,楊萊兒更在平康所有賓客中大肆夸耀趙光遠(yuǎn)會一鳴驚人。誰知,造化弄人,趙光遠(yuǎn)卻意外落第。楊萊兒多少有些失望。為了討好楊萊兒,趙光遠(yuǎn)便題詩其室道:

      《題妓萊兒壁》(一作《題北里妓人壁》)

      魚鑰獸環(huán)斜掩門,萋萋芳草憶王孫。醉憑青瑣窺韓壽,困擲金梭惱謝鯤。

      不夜珠光連玉匣,辟寒釵影落瑤樽。欲知明惠多情態(tài),役盡江淹別后魂。

      楊萊兒馬上提筆酬之,曰:

      長者車塵每到門,長卿非慕卓王孫。定知羽翼難隨鳳,卻喜波濤未化鯤。嬌別翠鈿粘去袂,醉歌金雀碎殘樽。多情多病年應(yīng)促,早辦名香為返魂。

      上面這首《題妓萊兒壁》,是趙光遠(yuǎn)現(xiàn)存的三首詩之一,表達(dá)了對楊萊兒的思念與留戀,而楊萊兒的和詩也并不輸趙光遠(yuǎn)。此外,《全唐詩》卷七二六還存趙詩《詠手》兩首:

      其一

      妝成皓腕洗凝脂,背接紅巾掬水時。薄霧袖中拈玉斝,斜陽屏上撚青絲。

      喚人急拍臨前檻,摘杏高揎近曲池。好是琵琶弦畔見,細(xì)圓無節(jié)玉參差。

      其二

      撚玉搓瓊軟復(fù)圓,綠窗誰見上琴弦。慢籠彩筆閑書字,斜指瑤階笑打錢。

      爐面試香添麝炷,舌頭輕點貼金鈿。象床珍簟宮棋處,拈定文楸占角邊。

      這些詩歌描寫的,無非是北里歌妓的容貌、住處、衣著、飾物、技藝、情態(tài)和奢靡生活,詞語輕薄,詩意纏綿。從僅存的三首詩中,不難看出趙光遠(yuǎn)恃才自傲、放浪形骸、風(fēng)流倜儻的才子性情和其“辭意多裙裾妖艷之態(tài)”的狹邪香艷文風(fēng)。

      正由于趙廣遠(yuǎn)出身名門,平日就以眠花宿柳,走馬章臺出名,且恃才傲物,文風(fēng)又放蕩妖艷,故直接導(dǎo)致后人誤記,從而將頗有香艷之詞的《北里志》署名其下。相比之下,孫棨則收斂多了。

      關(guān)于孫棨的生平資料極其有限,只見于《唐書》中的零星記錄。孫棨能留名后世,主要是托其所撰筆記小說《北里志》的留存。查閱《舊唐書》和《新唐書》,均沒有孫棨的傳記,唯一的線索是《唐書》卷七三下宰相世系表三下的一條記錄:“綮,字文威,中書舍人。”仔細(xì)查閱世系表,發(fā)現(xiàn)孫棨籍貫冀州武邑(河北武邑縣),祖父是孫惟肖,父親孫匡方。

      《全唐詩》卷六七六有鄭谷《偶懷寄臺院孫端公棨》一詩:“才拙道仍孤,無何舍釣徒。班雖沾玉筍,香不近金爐。雨露瞻雙闕,煙波隔五湖。唯君應(yīng)見念,曾共伏青蒲(注:谷舊與端公同在諫垣)?!边@是鄭谷回到故鄉(xiāng)袁州后(江西宜春),寄給孫棨之詩。因此,我們有必要明確鄭谷的生平。鄭谷(848—909),字守愚,光啟三年(887)進(jìn)士,授京兆鄠縣尉,后遷右拾遺、補(bǔ)闕。乾寧四年(897)為都官郎中?!度茣肪戆巳哂小笆陂L安縣尉直弘文館楊贊禹左拾遺,鄠縣鄭谷右拾遺制”的記載。結(jié)合其仕宦情況來推測,鄭谷任右拾遺的時間,大概在大順元年(890)前后。這一點,日本學(xué)者齋藤茂已經(jīng)考證。[7](P607)所以,孫棨任諫官也應(yīng)在大順元年左右。

      此外,《北里志序》云:“予頻隨計吏,久寓京華,時亦偷游其中,固非興致?!倍巴鯃F(tuán)兒”條載歌妓王福娘曾經(jīng)請求孫棨贖身,孫棨曰:“甚知幽旨,但非舉子所宜,何如?”——婉轉(zhuǎn)拒絕了王福娘。因此,《北里志》中出現(xiàn)的孫棨,其身份正是舉子。“俞洛真”條中,記述在“離亂前兩日”(指黃巢起義),孫棨還曾領(lǐng)進(jìn)士李文遠(yuǎn)同訪平康歌妓俞洛真。黃巢起義發(fā)生在乾符二年(875),歷時九年,于中和四年(884)結(jié)束。在《北里志序》中,孫棨還留下了“無為子”的文號,結(jié)合其熱衷科舉的性情來看,撰寫《北里志》時,孫棨應(yīng)該還沒有進(jìn)士及第。而從“聊以編次,為太平遺事云。時中和甲辰歲”(《北里志序》)的敘述中,也能判斷此時的孫棨應(yīng)該已經(jīng)步入中年,故其撰寫《北里志》是在中年以后。那么,我們是否可以做這樣的猜測:即孫棨進(jìn)士及第大約在黃巢起義和撰寫《北里志》(中和甲辰,公元八八四年)以后呢?

      孫棨的祖父孫惟肖和父親孫匡方,沒有更多的史料可考。而其他親人,也基本無考。目前唯一可知的,是孫棨與吏部侍郎趙崇是親戚,見《北里志》“牙娘”條記載:“今小天趙為山,每因宴席,偏眷牙娘,謂之郡君。為山內(nèi)子,予從母妹也,甚明悟,為山頗憚之?;蛴H姻中聞為山屬意牙娘,遂以告其內(nèi)子。他日為山自外歸,內(nèi)子謂為山曰:‘今日顏色甚悅暢,定應(yīng)是見郡君也。’為山愕然久之,無言以答,亦終不敢詰其言之所來?!睋?jù)此可知,吏部侍郎趙崇的妻子是孫棨母親的從妹(堂妹),而從親人將趙崇偏愛歌妓牙娘的消息及時告知其妻的情況看,孫棨在京城好象還有不少親友。再從趙崇忌憚妻子的事實看,除了體現(xiàn)出其妻聰慧善辯外,可能還隱約說明其妻家,即孫棨母親家,應(yīng)該是大戶人家。

      此外,宋代王讜《唐語林》卷七補(bǔ)遺有“翰林學(xué)士孫棨撰《北里志》”的記載,陳振孫亦云《北里志》是“唐學(xué)士孫綮撰”。那么,孫棨是否真的曾任翰林學(xué)士呢?今人岑仲勉《補(bǔ)唐代翰林兩記》以為此說不可信。而宋代孫光憲《北夢瑣言》卷四與卷九也僅記孫棨為“舍人”。因此,在沒有更多的資料證明孫棨曾任翰林學(xué)士前,還是存疑為好。

      綜合以上,孫棨的生平大致如下:字文威,號無為子,生卒年不詳,冀州武邑人,祖父孫惟肖,父親孫匡方,與吏部侍郎趙崇是親戚。孫棨大致生于大中年間(847—860),乾符年間(874—879)入長安為舉業(yè),時常偷游北里,并與歌妓王福娘產(chǎn)生感情,后因?qū)O棨不愿娶王福娘而分手。中和四年(884),撰寫《北里志》。約在黃巢起義后,進(jìn)士及第。后在大順元年(890)前后任諫官,與鄭谷同列。此后,曾任御史,官至中書舍人。至于孫棨任翰林學(xué)士一事,疑不能明。

      孫棨創(chuàng)作《北里志》,既有客觀環(huán)境的影響,也有主觀動機(jī)的推動。客觀環(huán)境主要指晚唐筆記小說創(chuàng)作的繁榮,主觀動機(jī)則指孫棨的具體創(chuàng)作目的。

      第一,《北里志》的創(chuàng)作受到晚唐以來筆記小說的影響。

      晚唐以來,筆記小說的創(chuàng)作呈現(xiàn)出繁榮的局面,不僅題材豐富多彩,作品數(shù)量眾多,而且作者的修養(yǎng)也普遍較高。據(jù)周勛初統(tǒng)計,現(xiàn)存唐代筆記小說共五十七種,即唐代筆記小說四十三種,唐傳奇集一種,五代以后的筆記小說十三種。[8](序言)其中,在《北里志》前出現(xiàn)或同時出現(xiàn),可能影響到孫棨創(chuàng)作的作品,大致有崔令欽《教坊記》、封演《封氏聞見記》、李德?!洞瘟吓f聞》、劉肅《大唐新語》、李肇《國史補(bǔ)》與溫庭筠《乾巽子》等二十八種。③具體如下:劉餗《隋唐嘉話》、張鷟《朝野僉載》、韓琬《御史臺記》、崔令欽《教坊記》、封演《封氏聞見記》、陸長源《辨疑志》、劉肅《大唐新語》、李肇《國史補(bǔ)》、韋絢《劉賓客嘉話錄》和《戎幕閑談》、鄭棨《開天傳信記》、李德裕《次柳氏舊聞》、柳珵《常侍言旨》、鄭處誨《明皇雜錄》、韋瓘《大唐傳載》、胡璩《譚賓錄》、南卓《羯鼓錄》、溫庭筠《乾巽子》、段成式《酉陽雜俎》、趙璘《因話錄》、裴庭?!稏|關(guān)奏記》、令狐澄《貞陵遺事》、柳玭《續(xù)貞陵遺事》、范攄《云溪友議》、張固《幽閑鼓吹》、蘇鶚《杜陽雜編》、馮翊子《桂苑叢談》與李涪《刊誤》等。這些筆記小說內(nèi)容各不相同,有些記言,有些記事,有些記史,有些記人。他們的作者,大多進(jìn)士及第,文化修養(yǎng)相對較高,其中也不乏名公巨卿和著名文人,如李德裕、溫庭筠等,故這些筆記作品,無疑具有廣大的讀者群,從而擁有一定的社會影響力。

      此外,晚唐高彥休《唐闕史》自序曾說道:

      皇朝濟(jì)濟(jì)多士,聲名文物之盛,兩漢才足以扶輪捧轂而已,區(qū)區(qū)晉魏周隋已降,何足道哉!故自武德、貞觀而后,吮筆為小說、小錄、補(bǔ)史、野史、雜錄、雜記者多矣。貞元、大歷已前,捃拾無遺事。大中、咸通而下,或有可以為夸尚者、資談笑者、垂訓(xùn)誡者,惜乎不書于方冊,輒從而記之。其雅登于太史氏者,不復(fù)載錄。[9](P1327)

      高彥休認(rèn)為唐朝人才濟(jì)濟(jì),文物繁盛,出現(xiàn)了各種筆記小說題材,甚至將代宗和德宗朝以前的所有遺事都寫到了。因此,如果還要創(chuàng)作,就只能限定在宣宗和懿宗二朝了,即大中年間以后了。高彥休生于大中八年(854),和孫棨大致同時代,他的這一創(chuàng)作觀點亦是孫棨的出發(fā)點,也可能是唐末士人的共識。

      第二,《北里志》的創(chuàng)作是為了回顧大中盛世。

      孫棨創(chuàng)作《北里志》的具體動機(jī),《北夢瑣言》卷四曾經(jīng)提到:

      孫棨舍人著《北里志》,敘朝賢子弟平康狎游之事,其旨似言盧相攜之室女,失身于外甥鄭氏子,遂以妻之,殺家人以滅口?!保?](P1836)

      查閱史料,說《北里志》是諷刺臣相盧攜之事,是沒有事實根據(jù)的,或是后人的附會之詞,周勛初已經(jīng)指出。[8](P105)其實,《北里志》卷首有孫棨序言,明確說明其創(chuàng)作動因:

      每思物極則反,疑不能久,常欲紀(jì)述其事,以為他時談藪,顧非暇豫,亦竊俟其叨忝耳。不謂泥蟠未伸,俄逢喪亂,鑾輿巡省崤函,鯨鯢逋竄山林,前志掃地盡矣。靜思陳事,追念無因,而久罹驚危,心力減耗,向來聞見,不復(fù)盡記。聊以編次,為太平遺事云。時中和甲辰歲,無為子序。

      黃巢起義前的孫棨,還是一個留戀風(fēng)花雪月的富家舉子,不時光顧北里,并和名妓王福娘傳出緋聞。當(dāng)時,孫棨已經(jīng)著手記錄大中、乾符年間進(jìn)士狹邪平康之逸事。不料黃巢起義打破了北里熱鬧、奢靡的生活,皇胄貴族與公卿大夫倉皇出逃長安,孫棨也隨民眾四散逃難,所撰《北里前志》在喪亂中不慎遺失。從其“靜思陳事,追念無因,而久罹驚危,心力減耗,向來聞見,不復(fù)盡記”的感慨和追述中,隱約可以看出,“聊以編次,為太平遺事云”,是其創(chuàng)作的一大動機(jī)。換言之,《北里志》是孫棨在社會遭受了黃巢起義后,對昔日奢靡士人生活的追憶和懷念,正如齋藤茂所言:“從這里看,可以認(rèn)為《北里志》是一種回顧過去盛時的記錄文學(xué)。這種性質(zhì)的文學(xué),唐代以前有北魏楊衒之的《洛陽伽藍(lán)記》,而宋代以后有孟元老的《東京夢華錄》、吳自牧的《夢良錄》、周密的《武林舊事》等。唐代則有崔令欽的《教坊記》?!保?](P607)而崔令欽曾自述云:

      開元中,余為左金吾。倉曹武官十二三是坊中人?!裰性惺?,漂寓江表,追思舊游,不可復(fù)得。粗有所識,即復(fù)疏之,作《教坊記》。

      因此,《北里志》與《教坊記》有異曲同工之處,描寫的不但都是唐代京城長安的繁華聲樂之地,而且都是在經(jīng)歷唐代兩大動亂(黃巢起義和安史之亂)后,對昔日盛世的回憶與追念。

      那么,大中年間(847—860)究竟有何魅力,多年后仍讓孫棨念念不忘?這無疑緣于“小太宗”李忱。宣宗李忱即位(公元847年)后,極力整飭朝政,先是驅(qū)逐李德裕,后大加起用重視科舉出身的牛黨成員。大中五年(851),孤懸于外的沙州(今敦煌)也重新歸附唐朝。宣宗不但禮遇大臣,而且平易近人,對宦官也有節(jié)制,故大中年間宦官勢力沒有過度膨脹,也沒有對國家造成較大危害,而此前的滅佛運(yùn)動也得到一定的緩和。通過唐宣宗的勵精圖治,社會矛盾暫時得以緩和,并在大中年間呈現(xiàn)一派歌舞升平的假象。此外,宣宗還多才多藝,喜愛讀書,并極其重視科舉。這一點,孫棨在《北里志序》中曾明確指明:

      自太中皇帝好儒術(shù),特重科第,故其愛婿鄭詹事再掌春闈,上往往微服長安中,逢舉子則狎而與之語,時以所聞,質(zhì)于內(nèi)庭,學(xué)士及都尉皆聳然莫知所自。故進(jìn)士自此尤盛,曠古無儔?!T妓皆居平康里,舉子、新及第進(jìn)士、三司幕府但未通朝籍未直館殿者,咸可就詣。如不吝所費,則下車水陸備矣。

      唐宣宗喜好儒術(shù),讓愛婿鄭顥(娶宣宗女萬壽公主,嘗官太子詹事)執(zhí)掌科舉春試,自己常常微服暗訪長安城中舉子。宣宗不僅與眾舉子狎昵,還在內(nèi)庭夸耀從舉子處聽來的各種逸事趣聞。正是宣宗這種曖昧的態(tài)度和做法,致使“進(jìn)士自此尤盛,曠古無儔”。雖然唐代也禁止官員訪妓,但是卻屢禁不止,正如孫棨總論所云:“其南曲中曲,門前通十字街,初登館閣者,多于此竊游焉?!痹偃纾侗崩镏尽贰氨崩锊粶y堪戒二事”載,王式執(zhí)任金吾,“少狂逸,曾昵行此曲。遇有醉而后至者,遂避之床下。俄頃,又有后至者,仗劍而來,以醉者為金吾也,因梟其首而擲之曰:‘來日更呵殿入朝耶?’遂據(jù)其床。金吾獲免,遂不入此曲,其首家人收瘞之。”王式,宰相王起子,《舊唐書》卷一七四和《新唐書》卷一七七有傳。王式當(dāng)時有官職在身,按照唐朝法律,是不能入坊宿妓的,故遇后來者便匆忙躲避到床下,顯然是冒險違禁。由此可知,朝臣不惜冒險入坊的恐怕也為數(shù)不少。而“舉子、新及第進(jìn)士、三司幕府但未通朝籍未直館殿者”都可以光明正大地出入北里,并不受法律和輿論約束。

      因此,唐末的狎妓之風(fēng)盛行,是自上而下興起的,始作俑者,便是宣宗李忱。士子及第后狎妓的時代好尚,逐漸成為新進(jìn)士體現(xiàn)自身價值和顯示榮耀的一種形式。正是這種畸形的社會文化氛圍,讓晚唐士子重新看到希望,也重新煥發(fā)出對科舉的極度熱情。孫棨記敘的,正是這段歷史中的士人生活。讓孫棨念念不忘的,也正是這種科舉情結(jié)和士人沉浸在紙醉金迷、溫柔之鄉(xiāng)的浪漫生活。這種相對安定的生活,對處在顛簸流離邊緣,飽受黃巢戰(zhàn)亂之苦的末世文人來說,無疑是強(qiáng)心劑。而這種奢靡生活,恰好又是建立在較寬松和較繁華的社會背景上的。因此,孫棨懷念和追憶的,不僅是盛世中的文人生活,更多的是希望國運(yùn)昌盛的某種無奈期盼。但是,晚唐社會終究缺乏初盛唐的富庶、胸襟、自信和樂觀,取而代之的是低迷、狹小、脆弱和消極。這不禁又讓《北里志》平添了幾許人文情懷和悲涼意味。

      第三,《北里志》的創(chuàng)作是為了勸誡后世。

      經(jīng)歷了國家和人生的重大變革之后,孫棨再回想起當(dāng)年的狎妓生活,不由得百感交集,“靜思陳事,追念無因”。這種追憶,展現(xiàn)的既是一種空間和時間上的隔膜,又是一種精神上的失落和寂寞,也是一種經(jīng)過人生大的災(zāi)難和沉淀后,對昔日士人行為和對現(xiàn)今人生與社會的深切反思和積極批判。正如孫棨后跋所言:

      嗚呼,有危梁峻谷之虞,則回車返策者眾矣。何危禍之惑,甚于彼而不能戒于人哉?則鼓洪波遵覆轍者,甚于作俑乎?后之人可以作規(guī)者,當(dāng)力制乎其所志。是不獨為風(fēng)流之談,亦可垂誡勸之旨也。述才慧,所以痛其辱重廩也;述誤陷,所以警其輕體也。敘宜之,所以憐拯己之惠也;敘洛真,所以誡上姓之容易也。舉令賓,所以念蚩蚩者有輕才之高見也;舉住住,所以嘉碌碌者有重讓之明心也。引執(zhí)金吾與曲臺,所以裨將來危梁峻谷之虞也??刹唤渲眨?/p>

      孫棨在跋中說得非常清楚:“述才慧”,是遺憾大中士人沒有將聰明才智運(yùn)用到治國惠民中,反而沉迷青樓,以致浪費才華,蹉跎歲月(《北里志》記敘了33個士人的狎妓生活);“述誤陷”,是勸告士大夫應(yīng)該潔身自好;“敘宜之”,是稱贊歌妓王福娘(字宜之)試圖拯救自己,尋找新生活的勇氣;“敘洛真”,是勸誡士人,因青樓誘惑太大,墮入太容易,一如歌妓俞洛真;“舉令賓”,是欣賞早卒歌妓顏令賓非凡的詩文才華;“舉住住”,是贊賞歌妓張住住和童年玩伴龐佛奴之間的真誠愛情故事;“引執(zhí)金吾與曲臺”,則是通過王式在北里問柳差點遇害之事及令狐滈目睹北里妓家殺人之事,勸誡士人要引以為戒,不可過度墮落,以至于葬送性命。因此,《北里志》的另一寫作目的,“是不獨為風(fēng)流之談,亦可垂誡勸之旨也”,即通過記敘當(dāng)年的風(fēng)流韻事,勸誡士人引以為戒。這是孫棨對當(dāng)時社會的深切反思和積極批判。這種思考既是理性的,也是悲觀的、失望的。恰如極度熱衷科舉的孫棨,在撰寫《北里志》時,卻用了“無為子”的文號一樣,正是晚唐幻滅、懷舊和悲觀思想的矛盾體現(xiàn)。

      果然,從唐代開始,至明末清初,“世風(fēng)好狎妓”,冶游狎妓幾乎成了士子們的風(fēng)尚。孫棨“可不戒之哉”的循循善誘被無端忽視,《北里志》的狹邪性卻被無限擴(kuò)大。從這點看,《北里志》實開后世艷情小說之端。魯迅先生曾說:“至于康駢《劇談錄》之漸多世務(wù),孫棨《北里志》之專敘狹邪,范攄《云溪友議》之特重歌詠,雖若彌近人情,遠(yuǎn)于靈怪,然選事則新穎,行文則逶迤,固仍以傳奇為骨者也?!保?0](P60)“唐人登科之后,多作冶游,習(xí)俗相沿,以為佳話,故伎家故事,文人間亦著之篇章,今尚存者有崔令欽《教坊記》及孫棨《北里志》。”。[10](P184)由此可見,《北里志》在后世一直被視為狹邪小說。這不由得令人感傷。

      總之,通過考證,可以肯定《北里志》的作者是孫棨,不是趙光遠(yuǎn)。《唐摭言》和《唐才子傳》將作者誤記為趙光遠(yuǎn)的原因,可能與趙光遠(yuǎn)的世家出身及其冶游放蕩生活有關(guān)。這一生活態(tài)度,又直接導(dǎo)致趙光遠(yuǎn)形成狹邪香艷的文風(fēng)。受其冶游生活和妖艷文風(fēng)影響,香艷小說《北里志》便被后人誤署在趙光遠(yuǎn)名下。孫棨是冀州武邑人,大致生于大中年間,于乾符年間入長安為舉業(yè)。中和四年(884),撰寫《北里志》。大順元年(890)前后任諫官,與鄭谷同列。官至中書舍人。孫棨創(chuàng)作《北里志》,一方面受到晚唐筆記小說創(chuàng)作繁榮的影響,另一方面是想通過敘述艷情故事來垂戒后世,告誡士子不可過度放浪形骸,并以此來針砭時弊。但從《北里志》的流傳情況來看,此書卻實開后世艷情小說之端,與孫棨的創(chuàng)作初衷背道而馳。這無疑是《北里志》的一大遺憾。

      [1]周勛初編.唐五代筆記小說大觀[M].上海:上海古籍出版社,2000.

      [2]周本淳校正.唐才子傳校正[M].南京:江蘇古籍出版社,1987.

      [3]晁公武撰,孫猛校證.郡齋讀書志[M].上海:上海古籍出版社,1990.

      [4]陳振孫著,徐小蠻等點校.直齋書錄解題[M].上海:上海古籍出版社,1987.

      [5]脫脫等.宋史[M].北京:中華書局,1985.

      [6]高儒.百川書志[M].上海:上海古籍出版社,2005.

      [7]中國唐代文學(xué)學(xué)會等主編.唐代文學(xué)研究:第三輯[M].南寧:廣西師范大學(xué)出版社,1992.

      [8]周勛初.唐代筆記小說敘錄[M].南京:鳳凰出版社,2008.

      [9]高彥休.唐闕史[M].上海:上海古籍出版社,2000.

      [10]魯迅.中國小說史略[M].上海:上海古籍出版社,1998.

      穆棱市| 峨眉山市| 海晏县| 河津市| 汾阳市| 福鼎市| 秦安县| 芜湖县| 开化县| 柳州市| 新疆| 得荣县| 太白县| 和平县| 通许县| 祁东县| 原阳县| 临朐县| 林西县| 阜平县| 墨脱县| 吉水县| 清水县| 清苑县| 新建县| 汝城县| 行唐县| 浦东新区| 汽车| 白城市| 兴安县| 贵南县| 铁岭市| 乳山市| 德格县| 阳信县| 依兰县| 安阳县| 嫩江县| 卓资县| 汨罗市|